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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最珍爱的——by乐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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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初我并不看好你参加心理援助,你太年轻,林亦冉。当心理医生,最切忌被别人的感情牵引,那样你也会很痛苦。”

林亦冉点点头,“我知道,我不够合格。”

“你只有十九岁,在这个年龄已经很优秀了。”赵容说:“我在德国读研时去过战地,那里更悲惨,亲眼看到亲人死在眼前。许多家属受过更严重的心理创伤,自杀或是一辈子沉溺在悲伤里都比比皆是,大多数我们都扭转不了。”

“彼斯的事我很遗憾,而在你的工作中会发现,这种遗憾的事将越来越多。”

阅历这种东西,是无论什么都不可弥补的。他们又散了一会儿步,直到林亦冉心情好转些才往回走。

******

刚回到医疗站就看见秦子航神色焦虑的迎上来,不悦的问:“你们去哪儿了?我四处找不到你都打算叫救援队了!”

“我们就在这附近转转,透透气而已,没有走远的。”

秦子航点点头,说:“刚才收到通知,说我们又一名同伴找到了,他事发两天后被另一组救援队救出,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然后他又说:“但是,彼斯的情况很不好……大概坚持不过今天晚上了。”

彼斯的情况的确很糟糕,他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失血过多已经没什么意识了。但是恍惚之中他依然念着詹妮弗的名字,简单的字音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自杀是懦弱的行为,可是这种方式的殉情,也没有一个人不为之动容。

他们站在他的床前陪了他一夜,凌晨五点,彼斯停止了呼吸,合上双眼。

医护人员进行处理时,秦子航自然而然的揽过林亦冉的腰。纤细的少年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的双手正在抖。

Chapter 25

处理完彼斯的事,真是身心俱惫。情绪低落的斯蒂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几罐啤酒,拉着刘锦煜和赛尔特一起狂饮狂吐。莱德已经有了厌食的倾向,赵容计划对他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心理干预。

秦子航和林亦冉已经疲惫得不行,双双回房休息。

狭小的床铺上并肩躺下,或许是同伴的死或许是有些尴尬,双方竟都没有睡意。林亦冉不自然的闭着眼睛,假装忽略着秦子航的目光。

“小冉你怎么这么拘谨?你还记得过去吗,有一次你还一定要求与我同床共枕呢。”秦子航语气平和带着一点调侃,亲眼目睹漂亮男孩脸颊漫上红晕,“好了,你别装睡了,咱们这么久不见,陪我聊聊行吗?”

林亦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容易六神无主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被秦子航看上一眼就慌乱得不行。他只好眨眨眼睛:“你要聊什么?”

秦子航也找不到话题,只觉得就这样静静的说话就挺好,于是随口问:“你怎么对心理学感兴趣的?”

林亦冉想了想说:“刚开始也不是多感兴趣,高中时去过一家孤儿院给我触动挺大,他们那么小就封闭自我,自卑自弃,让人挺心疼。其实哪怕是劣质糖果也会让他们跟你亲近,只不过没有人有耐心去关爱他们。”

他依旧很善良,自己明明也是不幸的孤儿还同情别人。

“研究工作挺有意思的,”秦子航不置可否,“可是整天面对忧郁症妄想症的病人不觉得压抑吗,连你自己的情绪都受到影响吧?”

“还好吧,我刚大二,接触的病人并不多。从事研究工作确实很好,但是研究是为实践做指导的。当心理医生是想帮助更多人接纳自己,哪怕有一个人在我的治疗下变得更乐观,那就挺好。”

经年过后,彼此都长大许多,可是一个人是不会彻底改变的,他可能变得陌生,但总还有相似的超越时光的东西。比如面前这个水晶般干净的男孩,多少年,都还是这样细腻美好。

“总觉得你不像善于心理治疗。”秦子航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改口说,“你怎么还是一副安静小孩儿的样子,当心理医生没有让你善于言谈吗?”

“我……比较喜欢倾听,有时候当心理医生不需要说太多。”

秦子航表示理解,而后笑道:“那我跟你倾诉一下如何?”

“这次地震大概改变了我的很多看法,目睹这么多人死去也不可能没有感觉。生命脆弱人生短暂,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直观的感受。”

“人大多认为自己的价值就是他一生中的荣誉、成功、获得、创造的叠加。我也曾深以为然。可是最后最后,大家无非是想再见最爱的人一面。”

“这些年过得挺充实,我现在隶属一家知名摄影集团,获得了美国绿卡,也算打拼出了一片天地。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但是我仍觉得空虚,就像心里缺了什么……这次回中国本来是打算释放一下心情,却不幸赶上大地震。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我却碰到了你。”

“林亦冉,你觉得呢?”在黑夜里他的目光灼灼,温柔的嗓音让林亦冉无从招架,“我们刚重逢三天,我却觉得,心头很踏实。”

在某个年龄段,四五岁的差距是很大的,可是一旦走出了那个界限,也并非不可逾越。林亦冉听得懂秦子航的每一句话外音,却完全无法回答。

你能了解吗,莫名其妙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出现在你面前,现在还说了这么暧昧的话,你还能怎么办?

喜欢一个人很久,是深爱,也可能是习惯,你只是习惯性的告诉自己在喜欢着一个人。他们不一样了,相隔四年再见,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秦子航见他不语也没再说什么,体贴道:“说出来心里舒服了很多,你也累了,睡一会儿吧,你的黑眼圈都跟熊猫一样了。”

乖巧的林亦冉巴不得不要再对话,急忙点头拉过被子。窄小的床上躺两个成年男人也够挤的,林亦冉已经缩到床沿。秦子航好气又好笑的把他拉回自己身边,让暖暖的体温和僵直的身子贴着自己。

他们都很累很累了,听着对方的呼吸很沉静,紧张尴尬之下竟又安然入眠,睡梦中几乎是下意识的依偎在一起。

******

转眼间离大地震已经过去了10天,虽然救援工作还没有停止,但是随着生还几率的降低,人们的心情愈发低落。

刚开始是紧张挂念企盼希望,现在是心如死灰茫然无助。

救助站腾出了一间空房为他们成立了一个心理咨询点,灾后每个人的反应不同,他们希望给愿意倾诉一种宣泄的方式。

效果还算不错,有很多灾民主动过来。有的谈话有的只是哭泣,他们单纯找了一个释放的地方,将苦楚尽情倾倒。

林亦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他是一名软件工程师,三十多岁。事发时正在广场参加活动所以没有受伤,但是却在灾难中失去了妻子。

男子淡淡道,“你真年轻,能来前线也真是勇敢。”

很少有灾民还关心别人,林亦冉点头微笑,抑制住心底泛起的微微惊讶。

他又说:“你长得很俊俏,你让我想到了我的妻子。之前我为了工作长时间忽略了她,现在停下来想想,能有什么比亲人重要……我没有孩子,父母也早年就去世了。这次下来,也就形影相吊了。”

林亦冉耐心的坐在桌前,摆出一副平和的态度进行例行的心理疏导。遂联想到自己混乱的爱情,有点跟着他一起郁闷。

但是身为心理医生当然要具备职业素质,实际上比谁都力求完美的林亦冉更不允许自己先行气馁。

盯着手中的水杯突然有了主意,“想喝点什么吗?”

他不语,沉默的盯住自己的手指。

林亦冉微微一笑,把矿泉水瓶打开倒到杯中,温和的对他说:“过去的生活啊爱情啊就像一杯水,打翻了碎了一地,你哭了也回不来。”

话音刚落,他就把一杯水全部倒到了池边的水盆里。

男人瞪大了眼睛。

在惊讶的目光中,林亦冉镇定的重新倒满一杯水:“但是如果你重新倒一杯,其实都是可以重来的。”

他看到男人微征,噗哧忍不住笑出来,把水杯递给他:“别这样目瞪口呆了,多老土的故事,我只不过是稍稍改编而言啦。”

男人端过水杯想了一会儿,慢慢说:“你可以重新倒一杯,那是因为你还有剩余的,如果我只有这一杯水怎么办?”

林亦冉当场愣住,实习生涯中第一次被问到无法回答的尖锐问题。

如果你只有一杯水,千辛万苦守护着却被不可抗力打破,那又该如何呢?

也许有人可以重新倒水,那是在他的限额之内,超出了,杯子空了,心凉了。

他终于有些明白了灾祸的影响,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丢失了,哪里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破败的家园、破碎的家庭、破裂的心,甚至需要的是几十年之久的填补。

真的就像那句话所言:“这世上,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Chapter 26

大概是所有人的心情都焦躁不安,没过多久这里就发生了恶性事件。

起因很简单,一名中年男子领救援物资时提出多要一些有营养的东西,理由是他妻子最近正在怀孕。

分发物资的小姑娘有点没辙,灾区物资紧张,他们这里还算好的都仅能保障基本需求,每个人的份额都是固定的。

于是小姑娘只得抱歉道:“我不能做决定的,毕竟分配来的东西很稀缺,一会儿我跟组长请示一下吧。”

男子急躁的呼了一口气,又说:“这里发的粮食猫都不够吃,她现在一天比一天瘦,已经五个月了还呕吐不止!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一尸两命怎么办?!”

小姑娘也有些犹豫:“现在大多物资都靠空投,真的没有营养品,我那里倒是有两个苹果还一些牛肉干,要不您拿回去?”

小姑娘挺善良的了,苹果在灾区也很少见,男人却还在不满纠缠。

后面的人看不下去了,另一个年轻男子语气不爽道:“操,就你有老婆啊,这里死这么多人了也不在乎这一尸两命!快点,后面还有人呢!”

“你妈逼咒谁呢!!”那男人瞬间着了火,大骂一声冲了上去,憋了太久的火气爆发出来,张口吵了两句,挥着拳头就大打出手。

中年男子在这里简直就是混混,一场灾难让大家都无暇顾忌他人,一排人冷漠的看着,甚至没人劝阻。

林亦冉本来也是过去领物资的,刚一到那儿却目睹了两个人扭打的场面,周围站着许多人,只有一个女孩儿在一旁无奈的喊“住手”。

年轻人抬脚向他的腿揣去,中年男子把他狠狠的摔在地上,嘴角流了血。

“我操!!”

事态发展得更严重了,年轻男子的半边脸都肿了一块。他眼睛充血,不甘心的四处环视了一圈,绰起了分发物资的长桌上放着的水果刀,径直朝中年男子的胸口捅去。

幸好极度愤怒之下方向不准,刀刃划在了他的身侧。

“小屁孩儿还敢跟我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俩。”他夺过年轻人手中的刀子,比划着移动到对方的脖颈。

眼看就要闹大了,林小圣母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问过事情经过不顾恐惧便上去劝架。他从没打过架,单薄的身子竟十分灵活,轻巧的扭过中年男子的手,试图把扭作一团的两个人分开。

“别打了!大家都不容易,都冷静点!”他对中年男人说,“把刀放下,你们活下来就很幸运,不要轻贱了自己的性命!”

“你算什么,我们打架别掺和!”挑起了火的男人听不进去任何话,“一边呆着去,小心我先收拾你!”

林亦冉有些明白了,他哪里是着急妻子,分明就是找个途径宣泄火气。

他没有挪开,更紧的攥住他的手腕,不为所动的重复道:“请不要无理取闹,把刀放下。我那里东西多些,你可以跟我回去看看我什么需要的,冷静一点。”

“用不着你假慈悲,给外国人办事在这里享受最好的东西,还有脸显摆!脸蛋长得跟娘们似的,还医生?医到床上去了吧!”男人讥讽道。

林亦冉冷冷道:“麻烦把嘴巴放干净点。”

“怎么着?”男子讥诮着,晃着刀子,“信不信我往你脸上一划,让你这漂亮的脸变得惨不忍睹?”

他的刀尖快要触到林亦冉的脸上,林亦冉刚要躲闪,男人突然大喊一声,因为肩胛的剧痛瞬间脱力。

秦子航站在他后面,脸上的神情因为暴怒显得冷峻。

“想打架?好啊,反正我就这一条命,能拉几个陪葬的就是几个!”

周围人闻言纷纷警惕的后退,秦子航丝毫没理会他,径直给了他的鼻子一拳,一声闷哼后狼狈的流了一脸血。

中年人见自己挂了彩,刹那间理智全无,纵身扑过来。

年龄差距和体力的悬殊让秦子航轻而易举的躲过去,男人翻倒在地上还不死心,又把刀子直冲秦子航的脖子。

“小心!!!”林亦冉的心提到嗓子眼,下意识的大喊。

秦子航一分神没来得及躲开,衬衫刺穿,血红色从肩膀渗出来。其实水果刀并不锋利没有很深的伤口,只不过秦子航早已暴虐,几天来压抑的抑郁全部爆发,夺过刀子甩到一边,把男人摁在地上往死里揍。

“——都给我住手!!”这时一阵尖细的嗓音传来,小姑娘带着部队的人过来了。

******

简易房内安着昏黄的吊灯,林亦冉和秦子航从部队回来更加疲倦。

这次恶性斗殴事件影响恶劣,好在秦子航不用承担太多责任,受了一番批评教育就可以离开了。

“下回不要这样了,动刀子多危险。”林亦冉说,“你的肩膀怎么样了,我问医生要了消毒药水,我给你上药吧。”

“好啊,谢谢了。”秦子航暧昧的笑了笑,从善如流的脱下上衣,露出男性引以为傲的结实的腹肌。肩膀上有一处刀痕,看着也触目惊心。

“呃……”小人妻万分尴尬,拧药瓶的动作都有些不流畅,手忙脚乱的用棉签沾了消毒水,又不放心的嘱咐:“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啊。”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秦子航半点没觉得疼,反倒感觉到纤细的手指触碰着自己的皮肤,涌出一股股热流。

这个念头太不是时候,他平静了一下,看着林亦冉不放心的说:“以后你遇到这种情况千万不要理会,别这么圣母性子为全世界着想,你这么柔弱又不会拳脚,不是白白受人欺负。”

“我知道的。”林亦冉还是柔柔顺顺的好脾气,他拿着一块消毒纱布,“我完全不会包扎,要不然还是请医生吧。”

“无所谓,又没多深,不包好得更快。”秦子航当真一点的没在意,然后又说,“小冉,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保护自己?那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出了一身冷汗,万一我没过去找你……”

“你没必要为我大打出手的,你还不是受了伤。”林亦冉反过来教训他,“你最后都失去理智了我真怕闹出人命。”

秦子航温柔道:“我怎么可能不愤怒,喜欢的人有危险,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

林亦冉的动作僵了僵。

这么矛盾,又这么诱人。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出现并且说喜欢自己,这简直是几年前自己最美丽的愿望了。

但是仅限于几年前,现在的林亦冉,早就不是十五岁贪恋一点点温暖的懵懂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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