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严羽彬,周身的气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我怎么知道。他们在信上又没有写。”
“信”!严羽彬抓到了重点,即可追问,“信呢?”
受不了被被迫的司马倩扔掉了扫帚,喊着怨气回着:“被师傅烧了。师傅怪师兄带走了姜霖,不知所终,搞得姜师伯心焦不安,一气就烧了信。都走了快两个月了,还没见影。姜师伯想出门找找,师傅只得陪着师伯,当是赔罪。这不,就留我看着屋子,等他们回来。就这样了。”司马倩本来就是为了逃脱父亲的束缚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结果成了门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谁来了都来找她要人,她哪知道那两尊神去哪儿了。
严羽彬的剑眉扭成一团,手里的扫帚把被捏弯扔在地上,想是不信司马倩的片面之词,冲进姜霖的屋子。屋里的尘埃被外力振起,飘忽在空气里,刺激着严羽彬。这个屋子,的确没有人气了。又,空了。
司马倩怨愤的骂着严羽彬,“我都说了他们早就走了,你还不信我。看见了吧。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颓败,泄气。严羽彬坐在门槛上。司马倩被严羽彬的失落吓得断了言语,想要安慰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和姜霖什么关系?这么担心他。”
什么关系?严羽彬现在也不清楚。不是让他等着自己,怎么就失踪了。还是和秦枚一起。想到秦枚,严羽彬就愤恨,眼里写满了愤怒。“秦枚和姜霖又是什么关系,要一起消失。”
这倒难倒了司马倩,寻思着师兄怎么就会和姜霖一起远走了。师兄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既然临走了嘱咐了这么多,但是没有涉及要离别,只说不日将归。怎么就了无音讯了。除非。“他们遇到什么事了。”司马倩坚定的看着严羽彬,看他不明自己的意思就坐在他旁边解释着,“我师兄看上去玩世不恭,但是可规矩了。那封信我偷偷看过,他说不日将归,就定会回来了。这么久没有音讯,只能说明他们遇事了。”司马倩慎重的向严羽彬点了个头。
严羽彬自己过滤了遍,为了让自己不再承认失去,严羽彬赞同司马倩的观点。刻不容缓的走出,骑上马,绝尘而去。气得司马倩原地开骂,“好你个严羽彬,过河拆桥的家伙。下次休想我再帮你。要在这等到什么时候呀!”
51.情咒血咒
严羽彬若无其事的当回了好丈夫。梁琳高兴的认为准是严羽彬发现了自己的好,和外面的那位断绝了关系,终于走上了正轨。只是梁琳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严羽彬哄好梁琳是为了讨好父母。自己成家了,就该立业了。参与严家庄的事务,就意味着开始有了自己的权力,有了力量就可以利用,利用权力是为了尽快的找到失踪的姜霖。好在父母都没有怀疑自己对梁琳的感情。严羽彬也开始尝试到了有权力的滋味。
“少主,画像已经传下去了。严家庄的下庄门都会留意的。这件事也不会让老爷知道的。”萧管家审时度势的倒向了新生代做主人。严家庄产业分布主要是客栈和钱庄。有着雄厚的经济基础,加上严家几代人在武功上的造诣,想在江湖上立足是很容易的。
严羽彬翻着账本,满意的点头,“让客栈的多留心点。”“是的。”
严振威由于中毒事件,也缓下了繁重的务业。看着儿子严羽彬又勤于奔波,很是欣慰。想着严羽彬弱冠之年,就让他全权掌控,自己从旁指点就好。
严羽彬为了让父亲相信自己的实力,在管理上更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对着梁琳也尽着一个标准丈夫的责任,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不是想着怜子善弱的样子,就是姜霖羞怯的身子。内心的渴望随着时间的堆起,越加的繁重。
而姜霖在每日一杀的生活里,越过越麻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开场白,同样的结果。没有差错,没有犹豫。速度越来越快,咒语越来越熟,自己越来越乏。
“霖儿真不愧是姜族的后裔,咒术运用的越来越娴熟了。也越来越会用了。”姜凌的轻笑,姜凌的轻言,都让姜霖疲惫。
“今天的。”姜霖将首级递给侍婢,坐在椅子上,拿起香几上的茶杯。
姜凌也坐了下来,想和自己的侄儿谈谈心,“霖儿,是觉得舅舅太残忍了嘛。”姜霖无语。“舅舅也是逼不得已的。舅舅也有想救的人。”姜霖用余光瞟见了姜凌卸了面具下的一抹忧伤。“舅舅是你外公心上的一根刺,因为我的心里也插着一根刺。”姜霖看见姜凌用细长泛白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个人一直在这,太深了,拔不出来,也不想拔。”姜霖想被什么击中,心口泛着苦味。
跳动的心脉,有一颗刺,太深了。姜霖抿了口茶,继续听姜凌讲着零碎的记忆,“若不是你外公给我下了咒,我也就不用等你来救他了。”
“其实血咒不是为了就秦兄,而是舅舅诱骗我救他的。”姜霖直视姜凌,眼里看不出情绪。姜凌却笑出了声,“是的。”“舅舅就不怕我反悔,不承血咒,你的他还是醒不过来。”姜霖品着自己的茶,说着别人的事。
“我知你不会的。因为血咒的确可以就你的朋友秦枚。只是我希望你能把他也救了。”姜凌靠在椅背上,放松着自己,“为了他,我拼了一生,不想死后也不瞑目。”
姜霖的眼神一滞,茶杯一顿,“这么快。”
“是呀。这么快,快到我不能看见他醒来。血咒,一人启咒,一人承咒,三百祭灵,乾坤变化。只是,没想到。你外公真绝。情咒克了血咒,血咒殁化情咒。我想,你能成全我这个愿望。”姜凌坐正了身体,看着姜霖。
姜霖饮完了茶才看着姜凌,眼里的漠视透着绝情,让姜凌不敢确定自己今天的赌局是否能取胜。不然,一败涂地,自己肯定会亲手杀了这个侄儿,为他祭奠。
“你拿什么交换?”除了学习基本咒术,姜凌还给了姜霖很多姜族禁咒的书籍,也就知道了血咒的代价。只是没想到外公会给自己的儿子下情咒。相生相克的情咒和血咒,注定了会绞杀眼前这个人。只是,他的忌日不远了,自己也得为以后打算。秦兄醒来,是要回去的。可是自己满手鲜血,要怎么回去,怎么面对。纵然学会咒术,也不能整天活在杀人的日子里。而且让外公知道了自己如今变成了这样,只怕也逃不过姜凌这样的下场。
姜凌却笑了,如三月春风吹起一湾碧波。
52.白梨宫主
“不知我这个宫主的位置可还和你的意?”姜凌笑着说,却说得很实在。
姜霖听了姜凌的提议,摸着杯沿。自己已经埋藏了外面的世界,这里清冷的日子也未尝不好。“可是,我初生牛犊,他们会服吗?”姜霖不是不相信用自己现在的能力来克制白梨宫的人,只是太累伤神。
“只要你愿意,他们就甘心。因为你将是他们心中主上的唯一人选。”姜凌抚平衣角的褶皱,眼里透着欣喜。白梨宫的着落有了。
姜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梨宫的人会愿意诚服在自己这么个毛头小子脚下,但是这里娴静的生活委实不错。不愁吃不愁穿,就是淡漠了点。但是现在的自己也没心思让自己开始冰封的心繁复起来。因为,外面的世界太过喧嚣了。姜霖替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茉莉的茶香淡淡的流于齿间,“好吧。”
白梨宫下属四个小宫,分别是庚宫娄班,癸宫娄满,寅宫岑寥,亥宫兆召。而娄班和娄满正是当日打劫的那两个土匪。
白梨宫正殿,姜凌戴着被红梅绘满的面具,一手支着雕花大椅,侧身坐在高堂之上,俯瞰跪拜在堂下的四宫宫主。
“不知主上召集我等前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开口的是寅宫岑寥。
“今日召见,是让你们见一个人。”听着姜凌的说话声,姜霖慢着步子从后庭走进。脸上的青蓝云雷纹面具让四宫的人都明白了这个人的存在是为了继承主上的。
“这是青蓝。”姜凌寥寥几句,已经让四宫的人开始向姜霖折服,才站稳的身体又开始行跪拜之礼,齐声称呼:“属下叩见青蓝主上。”反倒让姜霖措手不及。
姜凌摇了摇手,“下去吧。有事再禀报。”姜凌的目的很明确,既然四宫的人没有异议就谴退了。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主上之间的。
“还是哥哥英明,不然我们就要错过新任主上了。”出了殿娄满就迫不及待赞许哥哥娄班。娄班豪不掩饰自己的英明,“以后多跟着哥哥,不要再去佩服岑寥那个小子。”娄满立刻点头附和。不知是不是巧合,当时娄班是想杀了姜霖,但是看着他带着面具,就想起敬畏的主上。想着主上也许喜欢带面具的干脆拿姜霖来将功补过。由于自己的鲁莽,和岑寥发生嘴角,骗着娄满一起毁了寅宫的主殿,被主上赶出白梨宫半年。身无分无,只能拦路打劫。事有凑巧,将姜霖献给主上时,主上立刻撤销了对自己的严惩,改为出资重建寅宫主殿。更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差点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成了下一任的主上。内心的雀跃毫无遗留的通过笑声飘在路上。
“记住,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青蓝主上,在他们面前我也是你的尊红主上。娄班、娄满,你已经接触过了,也应该知道他们两个只有蛮力、功夫,却没有脑子。但是他们是绝对衷于主上的人。亥宫的兆召小惩大赏,也很好掌控。只是寅宫的岑寥,是刚才开口的那个,开始心生异变了。但是有三方牵制,加上主上的施威,他也不敢乱来。白梨宫是七道最悠闲的一道。所以外界发生的事,他们六道也基本不邀请白梨宫。相当于白梨宫已经沉静在七道之外了。加之它坐落于三山之中,鲜有外敌入侵,算是个世外桃源了。白梨宫的收入在于各宫下设的门道。他们会按期提交财务,自有人清算,你也不用在意。这样的坐享其成,不知你觉得可好。”姜凌一一交代清楚,看着一旁的姜霖。
“很好,劳烦舅,劳烦主上了。”姜霖拱手言谢。
“不用谢,各求所需罢了。本来还担心我若是走了,白梨宫会被其他六道吞噬,好在你出现了。我不希望白梨宫昌盛扩大,只希望有个安适的环境给他。咳咳。”一股腥味冲破唇齿,溢流而下,姜凌突然冷的发寒。
“舅舅。”姜霖扶上姜凌。
姜凌安慰着姜霖,快慰着自己,“没事,只是互噬开始了。”
53.冰雕的人
入冬了,白梨宫荡着冷风却没有雪花飘扬。姜霖推开门,今天是最后一个。
“主上呢?”姜霖将手里的首级递给侍婢黄蕊。“主上在祭坛等着公子。”黄蕊提好首级就领着姜霖往祭坛走去。
白梨宫的祭坛建在地下,由一个天然的溶洞雕凿而成。四壁挂着壁灯,中间伫立着不规则的祭台,姜凌正站在祭台的旁边等着姜霖献上最后一个首级。
黄蕊递上首级,姜凌抓住头发放在祭台上,用咒术幻化的红绳缠过凹凸不平的伤口,又一个人的血渍被红绳吸附。姜凌念起咒语,红绳自己开始从首级的脖子往上一圈一圈的环绕,直到将整个首级吞没在红绳里。
姜凌右手拿住红绳的末端,看着姜霖。姜霖会意的走近祭台,伸出自己的右手。姜凌将手里的红绳缠缚在姜霖的手腕上。红绳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自觉地裹在姜霖的手腕上,并且开始撬开手腕净白的肌肤,有条不紊的钻进姜霖的皮肤里。姜霖忍着不适感,看着红绳没入自己的手腕,进入自己的身体。当所有的红绳都钻进了姜霖的皮肤里,手腕的伤口自己愈合。突然姜霖感受着有什么东西正肆无忌惮地游走在自己的血液里。承受不住身体带来的刺痛,姜霖靠在祭台,冷汗随着血液的翻腾向外渗透。
“血咒正融在你的血液里。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姜凌看着姜霖的额头冒着青筋,身体开始抽搐。想要安慰却也无济于事。
姜霖忍着痛,指甲深深的嵌进祭台里,冷汗浸的衣衫都湿了。可是血液依旧如烈火般在燃烧。肢体不堪重负,跪在了地上。痛楚依旧折磨着自己。持续不断的灼烧,似乎血液想要冲破身体,才能停止他的喧嚣。汗水顺着棱角滴落在地上,微弱的气息流出薄唇,缓解着姜霖的强度克制。
看着姜霖可以借着祭台站稳了身体,姜凌开怀的笑了,整个祭坛回荡着成功的喜悦。
“霖儿。”这个成功只是开始,姜凌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成功带来的结果。不待姜霖调整好心绪就拉着姜霖跑出祭坛,跑到后山,跑进寒冰洞。
靠近开封的冰棺,姜凌才松了姜霖的手,自己走上前跪在冰棺前,注视着里面的人,激动的说着:“子弦,我成功了。终于可以动用血咒让你苏醒了。”报告完消息的姜凌又起身拉过姜霖。
棺里的人却让姜霖不忍目睹。这人根本就不可能醒来。姜霖惊恐的看着充满笑意的姜凌。这是姜霖第一次看见姜凌脸上这么真挚的笑。不免唏嘘感叹人事的沧桑。要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让姜凌这般的执着。
姜凌看着姜霖投来怜悯的眼光,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姜霖因初承血咒而苍白的脸。五个鲜红的指印让姜霖确信了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疯了。怜悯之心也荡然无存,凶狠的直视姜凌,大骂着:“你让我救的人在哪里?”
姜凌被突如其来的责问泛起了胆怯的后怕,又跪在冰棺旁边,温润的目光看着冰棺里的人,“子弦不就躺在这里吗?”
看不下去的姜霖拿起冰棺里用冰雕刻的人头像,对着姜凌狠狠的问道:“你让我用血咒救活的就是一块冰吗!你看清楚,这只是一块冰,不是人。”姜凌惊恐的看着姜霖手里的冰,血色瞬间从脸上消失。心中的怒火化作一股戾气,冲向姜霖,夺过冰块。目露凶光的盯着姜霖,字字铿锵有力,不容置疑,“就是他。不许你玷污他。”
这么久的筹备,这多人的牺牲,就为了一个连尸首都没有的人。姜霖的精气再次被现实的残酷鞭笞殆尽。失落的看着已经让自己迷失在幻想中的姜凌,“舅舅。他……”姜凌温柔的将冰块藏在怀中,戒备着盯着姜霖。姜霖想要说明一切,却又无话可说,颓败的走出了寒冰洞。随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啊!”
姜霖仰头望望天,不经意见,泪落进千般烦丝中。
54.秦枚苏醒
尖叫声变成汩汩哭泣声,如水草缠上,冰冷掺着湿滑包裹着姜霖的心。
此刻的姜凌颓败的坐在地上,怀里的冰块开始被体温融化,钻进姜凌的衣衫。姜霖看着如此让人心痛的姜凌,蹲下,“舅舅。”
姜凌的声音似在远空飘摇,“子弦就在我怀里?”被泪水灌满的眼睛想恳求一个答案,让空蒙蒙的心找到藏身之处。
但是姜霖却拿出姜凌怀里的冰块,一松,冰块“咕隆咕隆”滚在了一边。姜凌依旧泪眼朦胧的看着姜霖,没有反应,僵硬着原来的姿势。心如刀割的姜霖将姜凌抱在怀里,痛惜着,“舅舅。你的子弦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我知道。”姜凌面无表情,淡而无味的应着姜霖的话。
天天都会来看他,天天都会抚摸他,天天都在思恋他。岂有不会不知道他早就不在了。姜凌冰封的心如东冰棺里的冰块头颅。一天不正视,一天就不会解封。是寄托,是期盼,是救赎?血咒只是一个借口。逃避的借口。
“我一直都知道。”姜凌靠着姜霖瘦弱的肩膀,诉说着一个真实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守着这个故事也到了头,姜凌依偎着姜霖,说着想说的话,“将我火化,撒在这后山。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要一直守着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