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姜霖忍住的泪还是不争气的奔涌而出。
“谢谢。”靠着亲人的身子,感受着最后的慰藉,姜凌很满足。子弦,我来了。
姜霖紧紧的抱着姜凌,可是他却没了回应,瘫倒在自己的怀里。姜霖恸哭不止。
姜霖坐上白梨宫主上的位置,一个命令就是焚烧姜凌的尸体。这个被情咒折磨了半生,被血咒反噬了生命的至亲,在自己的眼前,随着黑烟滚滚,消失了。
寒冰洞只是一个衣冠冢。姜霖打开骨灰坛,抓起姜凌仅存的证明也被无情的风带走了。再走进寒冰洞,看着冰棺里的长衫,衣角绣了一簇白梅,不禁想起了姜凌的红梅。真是交相辉映。只是不知是白梅惹红梅羞红了脸,还是红梅让白梅苍白了脸。
姜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合上了盖子。
割破了秦枚的手臂,鲜血股股流下。姜霖的食指中指同时按住受伤的地方,念起血咒,自己的手腕自动的打开一条口子,那条红绳滑出,缠咬着秦枚的鲜血。鲜血着了魔,逆行缠上了红绳。
姜霖的额头微微浸出汗渍,秦枚平静的眉心皱了一下。姜霖收回咒术,红绳即可窜回姜霖的身体。一旁的寒愁上前替秦枚止血包扎。
一天一次的血咒,耗费了姜霖大半的精力。被下了血咒的秦枚,断碎的经骨开始重生。
血咒可以入侵人的肌理,救人于危难之间。但是只能是有血有肉活着的人。只要一丝血气还在,就能从阎王殿把他拉回来。只是下咒之人受着三百人的恶怨,已是被咒之身。必得每日一碗鲜血供养,调理气血,直到身体能完全融合血咒。若是下咒,损心耗力,融合血咒又得延长期限。期间,血咒的霸气太强,会反噬承受之人。如万蚁噬骨,烈火焚身。
姜霖才承血咒,就开始为秦枚下咒。身体自是吃不消。血咒的反噬日日袭来。姜霖也只得咬紧牙关,不能在秦枚没痊愈之前死掉。
腊雪寒梅的毒早已处净,姜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呤叮作响的声音不再沙哑,棕黑的肤色泛着白。只是血咒的反噬折磨着自己不得好眠,瘦弱的身体又被掏空。身子真真成了皮包骨。
“你,你……”连日的下咒,终于使秦枚开始苏醒。入眼的是一个带着青蓝云螺纹面具,身着素白长衫,正用漆黑透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陌生男子。
“这里是白梨宫,我是他们的主上。你叫我青蓝就好。”姜霖握上秦枚的手腕把脉,“你的伤已无大碍,再过几日,即可痊愈。”既然决定留下,以前的都忘了吧。姜霖笑在面具下。
55.记挂的人
“青蓝。”秦枚拖缓的喊着这个新名字,但是自己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既然他不想记得,自己又何必追究。
“你好好休息吧。”看着亲秦枚的状态不错,姜霖放下了心,“有什么事就找黄蕊。”黄蕊上前作揖。秦枚丝毫没有注意,依旧看着姜霖。惋惜着宽大的衣袍包裹着的姜霖,又瘦了。
不想留下破绽的姜霖起身离开,却被秦枚喊住,“我可以找你吗?”姜霖停伫着步伐哼了声“恩”,便匆匆而去。
“黄蕊,你们的主上很年轻。”秦枚想要从侧面打听原委。可惜白梨宫的人都是誓死效忠之辈。“主上就是主上,奴婢没有资格评头论足,对不起,秦公子。”黄蕊毕恭毕敬的回答秦枚,继而转换话题,“秦公子需要进食吗?主上有令,务必照顾好秦公子。”
看着外表稚嫩却又透着内敛的黄蕊,秦枚苦笑,“那要黄蕊姑娘了。”“秦公子叫我黄蕊即可。奴婢马上就去准备。”看着鹅黄的轻纱飘出视野,秦枚苦思着这是哪,姜霖怎么了。可惜凭空想象,毫无结果。
自从秦枚醒来,姜霖就再也没来过。心里的疑问得不到解释,秦枚必须直面姜霖,讨个说法。“我想见你们的主上。”本以为会几番推脱,黄蕊却恭顺的引着秦枚走到凌霄阁。
黄蕊在阁楼外停伫,严谨之气随之而来,“主上在楼上等着秦公子。”秦枚领了意,慢慢地走上二楼开阔的阁楼。屏风的后面飘来阵阵花香。
“秦兄。”姜霖的声音一如当初,清脆婉转。只是身上的怯懦没有了,散发的冷冽却如当初相见的天气。面具下的姜霖抬眼望着秦枚,倒了一杯花茶放在对面的位置上。看见姜霖裸露的指骨,秦枚很心痛。坐在檀木椅上,端起紫砂杯,一缕花香飘飘然而至。
“初开的梨花。”秦枚喝了一口,花香溢流齿间。
“秦兄的鼻子真灵。”姜霖含笑抿了一口。秦枚看着好心情的姜霖,心里的阴霾也释然了一些,“学医之人,怎能没有一副灵敏的鼻子。霖,”姜霖愣了一下,秦枚自知自己叫错了,复而开口,“青蓝。你的肤色苍白如雪,不像是健康的征兆,不如我帮你把把脉。”说着,秦枚就伸出了手,姜霖却无视秦枚的邀请,继续为自己斟茶。
秦枚没讨好趣,僵硬的手收回了袖中。
“秦兄多虑了。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倒是秦兄身子越发的精神了,不知什么时候出宫?”这才是姜霖待见秦枚的主题。毫不示弱的姜霖替秦枚续茶。
秦枚端起手中的热茶,丝丝缕缕的烟雾明暗不接。“我,可以继续留下来吗?”秦枚想要从姜霖的眼里得到答案,姜霖闪过惊诧、疑问,又归于平静。起身问道:“为什么?这里没有值得你留念的地方。倒是外面,还有你记挂的人。”
看着姜霖马上要走下阁楼,秦枚截住姜霖的去路,“若是我说这里有我记挂的人,是否可以留下?”
姜霖疑惑着秦枚的假设,但又释怀于他的好心。“既然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姜霖信步走下阁楼,听着身后秦枚的提问,“青蓝,我想当你的药医。你的状态真的不好。”光是望,秦枚就知道姜霖的身体很差。
姜霖也深知自己的身体需要调理,但是秦兄的毛遂自荐却是自己明白了再多的伪装也无补于事。秦枚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以后的相处也不需要再掩藏什么了。
“那就有劳秦兄了。药材、药书,都可以问黄蕊。”说完,姜霖又自顾自的离去。
秦枚觉得当初和姜霖一起出门是对的。至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自己。能照顾他的也只有自己。内心涌来的满足感让秦枚身在冬日,心在暖阳下。
秦枚下了凌霄阁,黄蕊还守在外面。
“带我去药房吧。”踌躇满志的秦枚大步跟在黄蕊的身后。
56.预谋逆反
“青蓝,你脾胃虚弱,需要进补滋养。”秦枚自从得了姜霖的首肯,每日都会来给姜霖把脉。秉着医者父母心,时时关怀倍加。
姜霖总是很乖顺的听着秦枚的告诫。一日三碗汤药,入夜,再饮一碗鲜血。
日子一天天的流过,姜霖的身体也逐步转好,血咒的融合也渐入佳境。秦枚在白梨宫寻到了自己的喜欢,就是药房除了有大量的珍贵药材,还有很多孤本药书。乐得秦枚窝在药房不愿出来。姜霖也讨得清闲,煮茶翻书。
“主上。”五菱上前禀告,“兆宫主求见。”
姜霖没有做声,只是拾起旁边的面具戴上。五菱便领着兆召拜见。
“兆召见过主上。”兆召叩拜起身,低着身子看着姜霖的闲态,揣摩着怎么才能讨得新任主上的青睐。“主上,我今日听闻一个消息,还望主上能抽出神思,调查一下,是否属实。若是属实,那岑寥的胆子可真不小。”
原来是来打小报告的。岑寥终于按耐不住了。姜霖终于启口,“继续。”简单中透着威仪。
得了主上的示意,兆召偷着乐,挪着步子靠近姜霖,放低语气,“我听说岑寥开始在私自购买兵器。可我都没有收到主上的诏令,所以觉得这事不小,特来请示主上。”
白梨宫的四宫分管四个类属。娄班掌管衣食住行,娄满掌管和其他六道的交流,岑寥掌管收支,兆召掌管武装。所以兆召才认为自己都没有收到诏令打造兵器,而岑寥却在向外购买,实属反上行经。
姜霖也在揣摩着岑寥的行为,若不及时遏制,只怕后果惨重。“什么时候的事,买了多少,有多少人知道,多少人附和?”姜霖一系列的提问让兆召措手不及,思索着一个一个的解答,“手下来报有一批刀剑私藏在储蓄物资的船里,我没让手下揭穿,跟着看是谁的。结果是岑寥的手下来提货。我想这不对就来禀明主上了。大约有上千副刀剑。至于岑寥的预谋我还没有调查。望主上赎罪。”胆小怕事的兆召立刻跪拜在地。
姜霖有礼的扶起兆召,暗示性的拍在兆召的手臂上,亲和的语气让人放松了戒备,“你的衷心我明白。调查岑寥的事就委任于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大受肯定的兆召行信心增长,抱拳接下任命,“属下一定不让主上失望。”
看着兆召挺直了腰杆而去,姜霖却觉得所托非人。这么沉不住气的人,怎么能从事调查的工作。但是四宫之人,也只有兆召能用了。突然感觉累心的姜霖仰在椅子上,正被入内的秦枚看见。
“青蓝,怎么了?”秦枚将手里的梨花糕递给姜霖。姜霖拿了一块入口,还是那股淡雅香气,全身的疲软也消散了。“宫里可能要宫变了。”姜霖似乎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继续拿起梨花糕解馋。
秦枚似乎也不在意,“是嘛。好吃吗?喜欢我明天再做。”
姜霖被梨花糕卡住,秦枚慌得地上茶水,替姜霖顺气。缓好气的姜霖才惊讶的看着秦枚,“你做的,以前,”漏了陷,便改了话,“不知道秦兄还有此等爱好。”
秦枚自己也拿起一块,咬下一角,用牙齿慢慢的碾碎,“看你喜欢喝梨花茶,就做来试试。还不错。”这一说又把姜霖惊了,“第一次?”秦枚得胜似的笑着点头,转而看着姜霖,“喜欢吗?”
姜霖被秦枚正儿八经的问,一时心慌,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得心有一悸。略微点了个头,又补充着,“恩,可以。”
“你喜欢就好。对了,你说宫变,你准备怎么解决。”被秦枚突然转的话题,姜霖寻思过来,却只得叹息着:“我也不知道。”才掌政就叛变。
“先下手为强。”秦枚吃完手里的梨花糕,吐露着自己的解决办法。
“秦兄?”姜霖一脸的迷茫,意欲得到秦枚的指点。
57.秦枚献计
“你才掌管白梨宫,正是最不稳定的时期。若不先下手,必定引来后续不断。不如你先杀鸡儆猴,立下你的威严。这样也能除之而后快。”秦枚拿起一块梨花糕递给姜霖,投来坚定的目光。姜霖的思绪在脑袋里转了几圈,锁定在秦枚的梨花糕上,迟疑着,还是拿下梨花糕。真是人为食忘。
“是暗杀还是人赃并获时再杀?”姜霖咽下梨花糕,目光又投向秦枚。
看着姜霖这么信任的眼神,秦枚倍感舒心,电光火石间,定下决策,“若是有罪证就即可下令让其他三宫之人封杀在宫里,好给大家一个警示;若是没有罪证就派个能杀了他的暗地里解决,以除后患。”
“兆召是说他开始购买兵器了。”秦枚接着姜霖的条件分析,“这只能是物证,若是有人肯指证就最好。”
姜霖又瘫在了椅子上,繁杂琐事,好是无聊。看着姜霖颓败的气焰,秦枚也清楚,以姜霖的个性却是不适合管理这么大个宫。若是有人从旁分忧。一瞬间,秦枚有了决定。“若是我帮你解决了宫变,我有个请求你可以答允吗?”
姜霖被秦枚的请求疑惑着,“什么请求?”
“我想顶替他,成为一宫之主。”秦枚没有犹豫,只有期盼。姜霖猜不透秦枚的打算,既然秦枚不愿离开,留下来帮自己是最好的结果。思想前后,姜霖应允了,秦枚成功了。
次日,兆召再次求见姜霖,只见姜霖身边多了位陌生人。窥伺一番,只觉得外貌堂堂,气度闲然。但是能在主上身边,定是恩宠之人。
“禀告主上,属下抓了岑寥的宫人,但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岑寥最近频繁外出。不过属下查到岑寥把兵器都藏在了地宫。”兆召汇报完毕等着姜霖下令。
姜霖只是端着茶杯,吹开茶叶,唤了声,“秦枚。”
秦枚上前向兆召拱手,“在下秦枚,主上已经将这件事交托与你我二人。麻烦兆兄带小弟看看犯人。”兆召莫名其妙的看着秦枚,偷瞄姜霖没有反对,只好退下。
“在下初入白梨宫,还望兆兄多多提携。”秦枚看着兆召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只得继续讨好,“常听主上说起兆兄。”听见“主上”二字,秦枚放慢了脚步。秦枚跟上继续摆谈,“说兆召是四宫之中最让主上称心的一个。让我一定要好好的向兆兄学习。”得了好言的兆召立刻敞开了胸怀,“秦兄过奖了,主上抬爱了。秦兄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兆召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秦枚挂着假笑连连点头。
秦枚看了犯人,一个小厮模样,怪不得问不出话。看着兆召不耐烦的盯着犯人,秦枚开口,“兆兄,拷问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好了。你费心抓获犯人已是心神疲惫,不如回房养精蓄锐。”兆召很满意的颔首,头也不回的走出大牢。
秦枚上前靠近受尽皮肉之苦的犯人,轻声细语着:“岑寥想要谋反的事你可知道?”犯人晃了晃脑袋,无力的飘出字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扫地的。宫主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枚笑着继续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有些事情,你可以知道;有些话,你可以说。不知道你想好了没有,要对我说什么?”秦枚坐在长凳上,抖了抖长衫,再看看一脸无辜的犯人,想着再加一把火,“不知你的身体还能撑过几天。不如我们试试用木刺插进指甲,把膝盖骨凿碎,干脆把舌头见了吧,你这么不会说话。”
犯人的身体战栗,声音也开始打颤,“我,我说。”
“说什么。”秦枚玩味着诱导。
“我,宫主要逆反,我全部看见了,兵器就,就藏在地宫里。这样可以了吗?”犯人断气般虚脱靠着柱子。秦枚挂着笑颜纠正着,“这是你自己说的,不需要被人赞同。记住是你自己来告密的。”犯人没有力气回应,只能点头回应。
58.无心主上
白梨宫的正殿上,姜霖正经危坐,秦枚立于一侧,娄班、娄满和兆召站在下面。紧张的大殿氛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更加绷紧。
“属下参见主上。”岑寥进殿后就有种不祥的预感,眉眼扫视了四周,只见娄班怒目横眉,娄满呲牙咧嘴,而兆召却洋洋自得。再往台上一看,主上由于面具看不清神态,旁边那个新人和容悦色却让人倍感不安。岑寥站直了身体,准备迎接暴风雨。
“你个吃里扒外的,居然有谋反之心。”最先出口的是娄班,接着娄满也开始附和,“主上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对得起主上。”
岑寥已经了然于心,也不慌,挺直了背,雍容不迫的问着:“可是有什么证据,可不要污蔑我对主上的一片忠心。”
兆召双手一拍,一小厮模样的人默不作声的走进大殿,匍匐在地,“属下李时,叩见主上。”一声重重的叩拜彰显其对姜霖的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