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生,这个白纱女,若是,云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跟着他们。若不是,又怎么突然离开。包袱里还有上千两银票。分明是做贼心虚,却又不合常理。
严羽彬穿透黑幕,看着黑夜,“严群,通知下去,留心一行三人,一男子,一女子,一童子。注意,孩子得了麻疹,女子有股医药味,男子不近人情。”严羽彬思虑着从严家庄往留云客栈是南下,“尤其是南边的客栈,钱庄。”“是。”
此刻,姜霖一行人已经投住在了郊外的一户农家。
93.娘和夫人
姜霖慢慢的将药水喂进严修云的嘴里,砸吧砸吧几下,整碗药都喝光了。姜霖擦拭着嘴角的药渍,“睡醒,痘印就消了。”“主子不怕。”白素没有说完,姜霖已然知道是什么。“都查到客栈了,也就是说我们被揭穿了。再伪装也无补于事了。既然如此,索性不装了。”“那。”虽是不装,但白素还是不解应该怎么走下去。若是严羽彬知道了真想,返宫的路就更难行了。姜霖倒不在乎,上床搂着严修云,“明天再说吧,你也睡吧。”姜霖都下了命令,白素也只好作罢,坐在椅子上入定。
次日清晨,天朗气清。严修云依旧钻在姜霖的怀里,口水滴答的黏糊了姜霖的衣衫。姜霖的胳膊被严修云枕着发麻也不敢移动。
“咚咚咚。”白素打开房门,正是借宿的农妇,探着脑袋想要瞄点什么,“你家夫人起床没,我们弄了早饭。”“有劳大娘了,我们马上就来。”白素关上了门,农妇还想看看,却什么也瞧不见。昨晚看见姜霖一直都带着斗笠,惹得农妇好奇,想一窥究竟。
“主人。”白素立在床边等着姜霖。“此地不宜久留。”自己不可能带着斗笠进餐也不能摘了斗笠见人,只得先行一步。姜霖抱起严修云,白素接过。摸了摸身上,实在没有什么银两,便取下自己的镂空白玉放在茶几上,以作住宿费。
二人悄悄的从后门离开。农妇左等右等都不见来人,便再去请,只见门开无人。拿起茶桌上的白玉,知道是个值钱的东西,乐呵呵的关上门进城找儿子去。
“主人,我们身上没有银两了,需要进城取钱备置马车。”白素看着前面城门大开,转首向姜霖请示。姜霖思虑着行踪已经被暴露,包袱也落在客栈。严羽彬一定会嘱咐钱庄多加留心。若是此刻前去便是自投罗网。但是无钱寸步难行。无奈,将严修云抱过来,“你自己小心。我在这里等你。若是你午时不来,我就自己回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素颔首离开。
依着路旁的大树,姜霖抱着严修云坐下。严修云睁开自己软软的眼皮,看着姜霖的白纱,伸手捞开,把自己的脑袋也装在里面,无精打采的看着姜霖,“娘。”或是习惯,或是还未睡醒,叫完后严修云又眯上了眼紧贴着姜霖睡下。
姜霖被什么击了一下,又安然的抱着严修云。这声简单的呼唤姜霖却重未喊出口,是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语调,什么样的感觉,自己全然不知。不知和那声“夫人”比起来是否有着什么不同。姜霖低眉看着严修云开始白粉胖嘟嘟的脸颊,极轻的蹦出了,“娘。”弱到一出口就没了踪迹。姜霖只是傻笑了。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眼角有些酸涩。姜霖靠着粗大的树干,仰着头。
“你说这是昨晚留宿你家的人留下的。”钱掌柜拿着手里的白玉琢磨着,心一沉,这个东西似乎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看见过。农妇本是高兴的想要拿来给留云客栈当小二的儿子看看,没想到被掌柜的看上,怕是不保了,失落的点了个头。儿子也立在一边眼里满是怨恨这个没主张的娘。这么个宝贝不好好藏着还大摇大摆的拿来炫耀。这不,被掌柜的瞧上,还有要回来的理?干脆借这个机会巴结巴结,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尊容,“掌柜若是喜欢就收下玩玩。我们这些小的哪懂得戴这些。”
钱掌柜被小二提醒才从回想中清醒过来,“他们是不是三个人,一男一女一小孩。”农妇看着掌柜急切的目光木讷的点了点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农妇想了想照实回答,“天明了我叫他们吃饭,等他们不来再去时,人就走了。怕是有一两个时辰了。”钱掌柜大喜,急匆匆奔进后院。
“少爷,有新消息。”钱掌柜高兴的站在门外。“进来吧。”轻巧的推开屋,正看见严羽彬坐在圆桌便吃早饭。“什么消息?”
钱掌柜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白玉奉上,“这是那个女子佩戴的。他们昨晚留宿在了城郊,今早急匆匆的走了。”钱掌柜讨好的一笑,却看见严羽彬惊诧的眼神,知情况突变又立马低下了头。
手里的白玉透亮,镂空雕了个“秦”字。这样的东西握在手里好像将自己拖回了姜霖跳崖的那个瞬间。惊诧过后是无限的追悔与落空。
“严群,备马。”严羽彬起身,一句话也没留便走了。一惊一乍的钱掌柜总算送走了一尊大佛,好在有惊无险。
“少爷,我们去哪?”严群跟在严羽彬后面策马。“凉城。”他们无银两南下,必定会进城取钱,而最近最大的,附近就属凉城了。
“娘。”严修云用自己肉肉的小手揉搓着朦胧的眼睛,糯糯的叫着。姜霖抚摸着严修云,欣慰着,“还要睡吗?”严修云摆动着自己的拨浪鼓却又靠着姜霖不下来。
姜霖放下严修云,“饿了吧,我们去前面的茶室吃点东西。”严修云自动的拉上姜霖的手,还在迷糊中。
“好吃。”严修云大口大口咬下白面馒头,喜笑颜开的时不时向姜霖汇报自己的成就。姜霖吃着馒头笑颜看着严修云的烂漫。
奔驰的马蹄声响过茶室,姜霖放眼望去正是一辆马车,想着应该是白素,便结了账领着手里还拿着馒头啃食的严修云跟上。不足三尺之地,姜霖看见马车停下,隐约听着前面的声音。“敢问兄台可见过一家三口?”“没有。”
姜霖停下了步子将严修云掩在了自己后面静听前方的动静。“有劳了。”却迟迟看不见前方有何异动,倒是身后的严修云嘟囔了句,“娘。”姜霖转身之际,马蹄声靠近。
“爹!”严修云看到严羽彬激动得大呼小叫,想要奔过去手却被姜霖拽得死死的。严修云苦着一张脸说了句,“疼,娘。”姜霖背着高头大马上的严羽彬。
严羽彬看见多日不见的严修云也不慌张,依旧端坐在马上,审视着周遭。
刚才和白素四目相对突感异样才停下马来询问,不料真是劫匪。光靠气运,严羽彬已经感受到了白素的警戒。虽然严修云近在咫尺,自己却不敢造次。揪着一颗心,看着严修云痛苦的表情。“云儿,莫要再打扰别人了,快跟爹回去。”严羽彬说的忠恳,严修云立马低下了头,应了句,“哦。”想要离开,姜霖却依旧不放。这下可把严修云急哭了,“娘,爹,呜呜,娘。”语无伦次的严修云看着几步之遥的严羽彬,感受着肌肤相亲的姜霖,不知如何是好。
严羽彬思虑着前面有严群缠着白素,便跃下马来,一步一步的走近,“犬子多加叨扰,有劳姑娘照顾了。”眼前一素衣长裙女子,严羽彬未能感受出警惕的气焰,继续靠近。
“哐哐哐”几声刺耳的兵剑碰撞的声音,严羽彬抬头正看见白素越过马车,挡在了姜霖的前面,眼里透着肃杀。严群嘴角流着血丝走近严羽彬,低声,“此人武功高强。”严羽彬正视白素,大家剑拔弩张。
感受着不好预兆的严修云开始大哭大闹,挣脱着姜霖的手,口里疾呼着“爹,爹,呜呜,爹。”声声叫得严羽彬难受。
手扶上雨剑,顺势拔出,想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严羽彬疾步攻上白素却剑剑挡开,决不让严羽彬靠近姜霖三尺之内。担心爹爹的严修云抽搐着鼻子,看着眼里的刀光剑影。姜霖趁着严羽彬无暇分身抱起严修云走近马车。严群看着异动马上跟上,姜霖却不以为意,手中暗自射出冰针,唬得严群挡下冰针连退三步。姜霖趁机坐上马车挥动着鞭子。严群立马跳上马追上。严羽彬眼看马车离开却被白素缠得紧,不得脱身。
94.何为知己
“娘,为什么不让我见爹。”严修云待在车里探出小头胆怯的问姜霖。姜霖一个劲的挥动鞭子,“你不怕被你爹抓回去天天抄诗词?”严修云被抓住痛处,皱紧了眉头,眼眶里又浸满了泪水,“可是我想爹了。呜呜呜。”才说完又开始嚎啕大哭。
“吁。”姜霖急拉马缰,跌得严修云在车里乱撞。
“上来。”姜霖停下马车,白素几点地面,跃上马车。姜霖将手里的马缰交给白素自己进车安慰严修云。既然白素赶来也就是搞定了严羽彬。姜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姜霖搂过严修云,查看他额头撞青的大包,轻轻抚上,“疼吗?”严修云倒在姜霖的怀里,掀开白纱,老话常谈,“我想爹了。”姜霖看着撅着小嘴的严修云很是心痛,却又不能遂了他的意。“若是你见了爹爹便不能再见我了,云儿舍得我吗?”这个问题倒是难道严修云,埋进姜霖的怀里,糯糯的嘀咕着:“可我还是想爹了。”姜霖搂紧严修云,语调亲和,“再和我待会儿好吗?过段时间就把你送给你爹。”“那是多久?”“一个月。”“一个月是多少。”“你看月亮圆了就可以回家了。”“那,好吧。”严修云睁大了眼睛瞧着姜霖,伸出小手,“拉钩钩。”姜霖含笑勾上了严修云的小指,真恳道:“恩。”
“严群。”严羽彬本被白素缠着脱不了身。白素想着马车已经出了危险范围才突然全身而退,从丛林直追而上。得了自由的严羽彬上马直追,却在半路看见倒在一边的严群,只得弃了追人,纵身下马扶上严群。
严群几叫都不见醒,严羽彬伸手探脉,好在还有气血。严羽彬翻动严群发现在他的颈脖上有滴干红的血渍。起疑的严羽彬抹开血渍,嗅嗅。就在此刻严群哼了一声,睁开了眼,虚弱着:“少爷。”严羽彬再探上严群的血脉,丝毫没有诡异却让严羽彬感到了一丝诡异。电光火石间,严羽彬想起了曾经也见过相似的诡异——福来客栈。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严群恢复力气后开始向严羽彬询问。严羽彬看着蜿蜒不尽的山路,“白梨宫。”
严群惊诧的看着严羽彬立在风里威仪的背影,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是。”
严羽彬点地上马。总感觉这个绑匪和白梨宫有关,既然有了目标,就锁定前进。
“主人,入夜了。”白素放慢了速度,咨询车里的姜霖。姜霖掀开帘子,天开始沉了下来。“还有多久才能到?”白素心算了一下,“白天需两日,连夜明天傍晚可到。”“赶路吧。夜长梦多。”姜霖的手腕被严修云枕着失了知觉。
“爹,娘。”静默间,严修云翻了个身,呢喃了句,又睡了。姜霖沉甸甸的心又沉进了大海,无声无息间却扰乱了平静。
“主人,天黑了,还要继续赶路吗?”严群放慢了马速,跟在严羽彬后面。严羽彬拉停了马,看着一轮孤月映照着大地,前面的山坳里依稀透着光亮。“明天再追吧。”严羽彬拉着马缰便驶向了小路,走进了山坳。早一天晚一天,又何须急在一时。
熟门熟路的白素赶着马车进了白梨宫的小道,入宫前,便听到了爽朗的笑声欢呼着:“他们回来了,师伯。”接着是一阵小跑声,一跃上了马车,询问着“怎么这么寒碜,这辆马车也能让霖师弟屈身。白素,你怎么对待你家主子的。”说着又掀开了帘子,对着姜霖莞尔。春花烂漫,夏荷娇嫩。“这就是严羽彬的儿子。”发现好东西的司马倩钻进车里,捏着严修云的小肥脸,惹得严修云愤恨着:“不要捏我。”蔑视了司马倩一眼又贴近姜霖求保护。
司马倩还想进攻,却被姜霖制止了,“倩师姐。”看着姜霖温软的眼神,司马倩也收了自己的劣行,奔出马车,赶往宫里。
马车停了,白素扶下姜霖,姜霖抱下严修云。看着从宫里走出来的陌生人,个个不是个慈眉善目的,严修云藏在了姜霖的后面,捏紧姜霖的衣角,蚊蝇般的叫喊着:“娘。”声音不大,却被习武的司马倩、娄满和楚三秋都听进了耳朵里。大家一惊之后,司马倩指着姜霖捧腹大笑,娄满满脸的疑惑盯着主上,楚三秋则波澜不惊,主持大局,“人带回来了。”
姜霖也不多加解释,拉过严修云,“恩。”严修云紧贴着姜霖的大腿,低低的再换了声,“娘。”司马倩走近蹲下,指着姜霖问严修云,“他是你谁?”严修云看看姜霖又叫了声,“娘。”抱紧搂姜霖的大腿,惹得司马倩笑声不断。姜霖抱起严修云,呵斥司马倩,“不要吓着他了。当时只是为了权宜之计,才出此下策。”严修云搂着姜霖的脖子不放,姜霖拍着他的小背安抚着:“不要害怕,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现在没有外人,你不用叫我娘了。”严修云看着姜霖回了句,“知道了,娘。”惹得司马倩闷声嘲笑,“看来是认定你了。”姜霖叹息着:“云儿,不要怕,叫我霖叔叔吧。”严修云在自己的小脑袋里转了几圈,又看看周遭的人,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霖娘。”姜霖直接放弃,抱着严修云进宫。
“白素,我问你,你们遇上严羽彬了吗?”司马倩拖着白素落单。白素应了声,“恩。”“那严修云当着严羽彬的面叫了霖师弟那个吗?”看着司马倩八卦好奇的眼神,白素直接避过不谈,加速跟上。不死心的司马倩喊着白素,“白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别走。”
“师伯,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齐聚一堂围在圆桌边,姜霖开始发问了。
楚三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子,看着赖着姜霖不放的严修云,“当时你气血大乱,血液横流。红绳为了保住血咒便从你的伤口里出来寄居在秦枚的身体里,倒是保住了秦枚的一丝血脉。你心脉不断,红绳就会生生不息,强迫血咒的自救功能,替秦枚自行修复,以便吸取秦枚的精血养活自己。秦枚也没伤着心脏。但是,当娄满找到你们的时候毕竟是过了最佳修复期。你还好,能动了,红绳便会自动回到寄主的身体里,但是秦枚就很有可能因为红绳的离体,血脉再次崩溃,成为一具尸体。也是秦枚自己命数好,遇见你这么个好人,将一半的红绳硬性封闭在了他的身体里,要不然。”楚三秋没有出完,大家已然知道秦枚必将真的死了。“可是毕竟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的人。意识也淡了,即便有红绳支撑,血咒补噬,也不知能不能再醒过来。加上你的身上的红绳惨半,血咒弱化。”楚三秋愁苦的说着又看看严修云,严修云被这么个邋遢胡子的老人看着心里慌,低在姜霖的肩上,呢喃着:“霖娘。”好像只要自己这么一叫了,什么恐怖的坏东西都会离自己远远的。
姜霖摸着严修云,继续听楚三秋讲老话新谈。“好在你这几年也恢复好了,身子骨也强了,红绳也被你养的壮壮的。再加上,”楚三秋看着严修云的背影,再盯着姜霖,闪过一次窃喜,“真是天不亡秦枚呀。我那好侄儿,真是大福之像呀。这个小崽子真是来的及时。”说着,楚三秋就开始捏了捏严修云的小腿小胳膊,吓得严修云哇哇大哭,口里不停地喊着:“霖娘,霖娘。”姜霖抱着严修云走到屋外,躲过楚三秋的考察。只听得楚三秋大喜着:“真是块好材料。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