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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锦+番外篇——by药十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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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这出算盘还是打错,自他第一次来后,居然三不五时地上我这来,有时是和木府一起,有时是自己独自前来。和木府一起时是木府满脸堆上抽筋的笑容说他请火德星君上此来一同相聚,他自己来时理由便永远是路过。

我曾在无聊发呆时分析过火德星君如此喜爱往我这处跑的原由,大致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是他的确是看上我这的青梅酒了,第二种是他最近太闲,第三种是他其实很想找人一起玩,但是又极其好面子,正好碰上我和木府这般的闲人兼软骨头,便抓住我们不放了。但这点又有点说不通,因为在他面前不是软骨头的仙者估计很少,而仙界大把大把的闲人,为什么独独看上我和木府?

只是若他只是常常来我府上闲逛我除了觉得闹心倒也没觉得有所谓,真正让我和木府想揍他想得牙痒痒,主要是因为他实在烦人得奇怪。

比若我蹲在自家的院子抽烟袋,如果他在,便会一把抢去,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烟杆在他手中变成粉灰,他毁尸后继而一脸厌恶,语气不咸不淡道:“我讨厌烟味。”

至此我不得不在府中常备上十几根烟杆。

再比若我和木府习惯了他的存在后渐渐在他面前放松很多,木府也开始和之前一般同我聊些昆仑仙境上的八卦逸闻,这时他会轻飘飘地来一句:“你整日只会聊这些个无趣事,是有多空虚,东海大荒境近来有只夔一直在闹事,你若是如此空虚,不如去那把它给收了,也算功德一件。”

木府就焉了。之后我好些天没见过他,再见他时,他一脸疲惫,胡须也没了大半,我问他干嘛去了,他咬着牙道:“我敬爱的火德星君正神向天帝提议让我同他去解决东海的那只夔,于是我这些天一面要伺候一只事多又挑剔的火麒麟,还要一面同一只不懂人事的夔对打,打不过还得被训,最后火德正神他自己没花上两分力气就把那夔给收了,既然这样那一开始有什么必要让我陪同还让我独自去收拾那只夔!”

我默然,只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然后又比若我和木府溜去人间游玩,正在人声鼎沸的赌坊赌得面红耳赤,下一刻他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一手一个给拎回了小明山上,眯着眼从容道:“你二者身为仙者,竟然在那种乌烟瘴气的污秽俗地玩得有声有色,有辱仙者身份不说,对你二人修行也极不益。你们面壁想想吧。”

于是这一面壁想想就是一整日,他在我们身后喝着小酒赏着小景,我和木府则对着石墙挤眉弄眼,偶尔憋不住了偷偷回头,火德星君便一记眼光飞了过来,我俩立刻噤若寒蝉。这类事次数多了,木府这个人才便锻就出了额头抵着墙壁站着睡觉的工夫,而我每每对着墙,心里的眼泪流得那个稀里哗啦。

综如此类种种事迹,导致我和木府一见到他恨不得转身就跑。我俩也想不卑不亢,不屈不服,可人家那实力和地位压在那,我和木府只能装孙子。

现如今他立于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一时无处可逃,只能在那对他干笑。

我那高高在上的火德星君正神又皱了皱眉,心平气和却不失傲慢地问我道:“孟锦里,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三章

托我最敬重的火德正神的福,尽管过了好几百年,我的记忆力又越来越差劲的今日,我居然仍然记得我曾经在凡世的名字。

他从来不唤我静北真君,抑或静北,第一次见面时,他便问我:“听说你还是凡人时叫孟锦里?”口气还是那般颐指气使。

我那时还未曾察觉日后同他之间的孽缘,只道自己在凡世的名字居然如此被一介正神记在心中,还觉得特别自豪,傻乎乎地乐呵道:“是呀是呀。”

他淡淡道:“那日后就唤你这名字吧。”我还在奇怪时,他又不屑道:“其他仙者皆是通过常年修炼,历过三道天劫才得了仙位,便是生来就是仙体的仙者亦是。唯独你莫名飞升,毫无修为却占着不老不死的仙体,白捡一个仙号。唤你名号,总觉得对不起其他刻苦修炼的仙友。”

我心里那个闹啊,那个郁卒啊,只得一边哈哈傻笑一边偷偷猛掐木府大腿。

事后木府没少抱怨过我,说又不是他惹我,凭什么掐他。我说我倒是想掐火德星君,我敢么我。

我们为这没少吵过,我怨他为什么那次把火德星君带来了,他怨我不理解他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他说他若是不带那火德星君完全可以一口把他吞了。

我在火德星君面前蹲着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只好敌不动我不动,继续蹲着仰头同他讲话:“我这不是睡不着嘛,就出来吹吹风。”

我也没撒谎,说得都是大实话。火德星君偏偏一脸不置信,微微眯起眼,平静道:“你这吹风吹得还真远啊。”

“哈哈,是啊,托正神大人的福,一不小心就给吹这来了。”

火德星君立刻被我激怒,一把拽起我的衣领把我跟提小鸡似的给提了起来,力道之猛害得我差点撞到他的脸。他显然是不爽,只是口气倒还是很淡:“孟锦里,我脾气不好,别惹我,快给我滚回去。”

跟他认识时间不短,久而久之,也算摸清楚了他的一些脾性,比如他即使再怒,说话的语气还是有条不紊平平淡淡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欲哭无泪,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很诚恳地同他道:“仙君啊,话说,您可否提点一下,我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火德星君刚要爆发,突然脑袋转向一旁吼了一声:“谁?!”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方晨手扶着后院的那扇木栅门正要过来,饶是他定力再强也被火德这一吼给镇在原地,他既然能看见我,也自然可以看得见火德星君的,此刻我觉得被火德星君拽起衣领的造型挺尴尬,让他瞧见了我这副模样还是觉得颜面上有些挂不住。方晨也不出声,停在原地,沉着眉梢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把衣领从火德手中扯回来,一边整理一边对他笑笑:“家中来的人,居然找到我了,正逼着我回去呢。”

谢天谢地,我看到火德星君只是眸光冷了冷,倒也不拆穿我,许是觉得不想在一介凡人面前生太多事端。他抱臂而立,一副等着看我继续演下去的模样。

方晨恍悟地“啊”了一声,微微欠了欠身:“我只是听到屋外有动静,又没在房中找到公子,所以就出来看看。既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他转身便要进屋,我刚舒口气,他忽地又一转身,两眼直直看向我,缓缓问道:“原来公子名唤锦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道:“是我唐突了,见谅。”而后便进了屋里。

我这才忆起我虽然有问过他的名字,倒没向他报过自己的,看来是我礼数欠周。

待又只剩我和火德星君二人在屋外,火德静静地看了我一会,一挥手设下一个结界,让外人既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谁?”他把下巴朝那小土屋扬了扬,示意他说的是屋内刚刚出来的那人。

我撩了撩发丝,觉得前因后果说起来太长,懒得同他解释,便简短回道:“有难处的路人,正好遇上了,随便来看看。”

火德星君冷笑了一下,“你这是要上演悬壶济世的戏码?”

我随口应他:“嗯,嗯。”

许是我脸上敷衍的表情太过明显,火德星君两眼立刻怒视我,语气却是不急不缓:“你说你怎么就……我怎么就……”

我微歪着脑袋等着他把那两个“就”字后面的内容说出来,等了半天,他却是一拂衣袖,厌烦道:“罢了。”随后双手抱臂而立继续盯着我,久了,他又不耐起来:“怎么,还要我请?”

“啊?”

“让你回去。莫非你还想继续留下帮那凡人?可知擅自修改凡人命格有违天条。”

若是早先,我心中必然会因他这般理直气壮而涌出一股怒气,不服他凭什么对我如此颐指气使。只是现如今我早已被他锻炼出来心如止水的境界,对于这种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的对手,即不可硬拼,也不可消极应对。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迂回政策,先捋捋毛,待毛顺了自然会掉以轻心,那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撮手讪笑道:“仙君说笑了,我这等卑微小仙,岂能让仙君请,小仙这就走。只是可否容我再同那凡人交待两句?如此凭空消失无踪,总是对不住人家的。”

听闻我的话,他微微阖了阖眼帘,眯起的双眼倒不似原先那般严肃,反而是带些懒散,像只大猫……说起来火麒麟的原身应该和大猫有一分像吧,这么一想,我突然很想见见火德的原身。

半晌,大猫发话了:“快去快回。”

我一嘴快喊了声“得令”,脚下溜烟就给跑回了屋。刚入厅堂却看到方晨在黑暗里坐着发呆,又把我给惊了惊,立时顿住脚步。

他见我进来立刻起了身,只是也不走过来,我不大看得清他神情,只知道他正望着我。

“公子是要回去了么?”

我几步上前把头凑到他耳边,他先是下意识地躲了躲,后来还是附耳过来了。

“我先回去,少则一天,多则三五天,定是会回来完成约定,将药拿给你。”我贴在他耳边极低声对他道。神兽的耳朵都尖得很,我这般小声只是怕火德听到。

说完不等方晨回话,拍了拍他的肩又以正常音量道:“阁下的一饭之恩以及留宿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方晨顿了顿,继而柔声道:“公子慢走。”

他送我几步到门口,火德早已在屋外侯着,两眼望天望地望隔壁房屋屋顶,就是不望向我们。方晨向我做了一辑便退回屋内关上大门,这时火德才转过脑袋看向我,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来日?涌泉相报?”

我嘿嘿笑了下:“都是客气话嘛,客气话当不得真的。”

火德似是轻哼了一下,而后右手捏了个决便走了,我立刻跟了上去。下一瞬我俩便立于我那小明山上的府邸庭院内了,他一拂衣摆,淡淡道:“紫薇大帝那边的筵席我不可离开太久,你同我一起回筵席。”

虽然筵席不剩几日,我既便去了回来亦可赴约定,只是此刻我希望多一日不如少一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回道:“小仙之所以从筵席上回来,便是喝酒喝伤到了,到现在胸腔中还难受着,望仙君体谅。”

火德瞟了我一眼,而后从衣袖内掏出一根黑色丝带绑起长发,一面绑一面回我:“既是这样,那你好生休息吧。”

火德星君难得顺着我意,我本以为还是会被他抓去,不想如此顺利,惹得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之所以是两眼不是三眼,因为待我看了第二眼后他便绑好长发离开了,只留下一阵清风。

我也不闲着,立刻回房内翻箱倒柜地找寻那颗丹药,终是在一间杂物柜后找着一方小瓷器器皿,里面正是盛着丹药。

等不及天明,我立时下了山。

如此匆忙,无非就是想见到他。

见到方晨。

第四章

我把这种急切的心情归结为因为未完成约定而产生的愧疚感,只可惜这股愧疚感虽可以驱使着我飞快下山,却无法给我指明前方的光明大道。

我迷路了。

何等丢脸,我不得不反省我这五百年究竟是如何混的。

白日里是方晨领着我走到他家所在的那座小村落,一路上只顾着想七想八,也压根没预料到还会自己一个人再来一趟,就没有去记路。那村的名字,那附近的景,我一样也未记住,便也就无法使术法到达。

这下可好,如今我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片荒郊野岭,夜也还未褪去。我只好先捏了个决,心中默念我那小明山上的府邸,把自己给送了回去。

一到院内,本想去找泫泽问问看他是否了解通往附近村子的路,忽地感觉到有人要来,一回头,木府星君出现在我面前。

我还未开口,木府噼里啪啦一顿兴师问罪:“你哪去了?!怎么的突然就从筵席上离开了呢?知道我有多担心嘛?!生怕你喝成那个熊样给闯出什么祸事!”

他一句连着一句,胡须都跟着他说话的频率激烈地抖动着,末了,待他终于开始喘气,我终于得以有机会微微反驳一句:“是谁乘我喝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令仙鹤童子把我给送回来的啊”

木府“嗤”了一声,怨气漫天:“谁知道那火德正神会突然跑来问我你去哪了”

于是我明白了,这厮定是酒醒后突然想起火德向他问过我,怕我是干了什么错事,而到时候火德会降罪于他头上,所以此刻才火急火燎地来看我倒底在干嘛。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安抚他道:“火德星君已经来找过我了,我什么坏事也没干,然后他又回筵席上了。”

木府拍拍胸脯,长吁一口气:“甚好甚好。”一会又睨视着我道:“你真没干什么嘛?他莫名其妙突然来找你干嘛?”

我撇撇嘴:“许是闲得慌了,那筵席对他来说可能过于无趣。”

我俩又东扯西拉了一会,他在筵席上也玩得尽了兴,酒也喝够,便无所谓再回不回去,干脆留下来在我这一方小院内和我下棋聊天。

期间泫泽醒来后给我们看了五次茶,上了两次点心,木府在棋局中耍赖悔棋步无数次。直到我终是辛辛苦苦赢了一局棋后,已是午后。

我总感到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去做,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木府提议乘着火德星君此刻困于筵席上,我俩到凡世找间赌坊赌几把,我立时赞同,转身回屋更衣。脱下外衫时摸到腰间束带里有东西,取出一看,原是一小瓷盒。

恍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抓起外衫又给套上,急急推开房门出去大喊泫泽的名字。

木府见我如此,上前询问,我零零碎碎挑了些细节解释给他听,也懒得顾他作何反应,扭头去询问听闻我叫唤他而小跑过来的泫泽是否知道这山脚附近有哪些村落。

泫泽疑惑地看着我,但仍旧向我道出了几个村子名,我让他逐个带我去看看。木府从来都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我便也随他跟着。只是自从我同他讲清了原由,这一路他都在我身后不停地“啧啧啧”,然后叹口气,再继续“啧啧啧”。

记不住路而不得不花上一些冤枉时间本就让我不耐,木府戏虐的模样更让我郁结。在我们往第三个村落进发时,我终于忍不住回头想要对他破口大骂,余光瞥见那村口的一处身影,不禁愣住。

许是午后日照太烈,刺得我眼微微发痛,不由得眯起眼,令目中的身影模糊起来。

那是方晨,他倚在一株梧桐树下微仰起头打量着树梢上的繁花,看得入神,未曾发觉我们三人的存在。

白色的梧桐花瓣被风打着卷送来我的脚边,更是蹭上我的衣襟和发梢。方晨的视线转了过来,看见我们倒也不讶异,神色平静自如。

我想许久之后我定是又会将这村子所在忘得干干净净,只是村口的这株梧桐,大概可以记上好久。

方晨对着我浅浅笑了笑,缓声道:“不知为何,我就是晓得你会来。所以忍不住在这里等你。”

四目相对,昨日那种熟悉感更甚。这种感觉极其奇妙,分明是在脑海中搜罗不出来的身影,可是他的眼神却似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扼住我的咽喉。

此番我却比之昨日更加确信,我一定见过他,许是很久以前,也许那时他不是这个样貌,也不会是这个名姓,但我敢肯定,我曾与他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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