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分别
郑精终于还是没能刷着舅妈。
回到市体育馆，郑精拿起搜刮到的大背包靠在身后，身上换了一身防潮透气的登山服，累了一天顿觉神清气爽。
林小雾是女孩，而且不比郑精，衣服难找。最后也只是换了一身粉色的运动服。郑精给挑的。
说是害怕再有余震，凡是头上还有大片建筑的地方，郑精都没让林小雾进。
林小雾的搜救姐姐行动比郑精搜救爸妈的行动靠谱点，因为是住在别墅区，地广人稀，不管是找人还是找尸体都比较方便。
当然，最后半斤八两，都没成果。
林小雾挨着郑精坐下来，低着头发呆。
郑精当然是仰面朝天，于是灾区同胞们一个个看过来，直感叹兄妹差异巨大。不过倒是有一个共同点，都清秀漂亮。
“哥哥，明天我们去其他的救济点找找看吧。”如果人没死，不是在医院就是救济点。但医院多是大楼，都倒的差不多了，唯二没倒的，一个是来不及扩张的二层小楼，二一个就是偏僻的乡间小诊所，还得是独栋平房。
郑精点点头，但他觉得在找之前有必要问问他的好表弟他究竟把他姨姨姨夫写死了没。
啊，对了。这么一说，是不是也得问问他把自己写死了没呢……？万一同一个世界有两个长相交际圈知识阅历都一样的人，那也太可怕了。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三位一体定理（三位一体定理：世界上有三个长相相同的人，而一旦相见，其中一人必会被被另一个人吸进所有运而死。——出自《黑神》）。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彼此的家世和别人的笑话，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阴阳眼和弋律吕两人大概快九点才回来，饭也没吃，吭哧吭哧地一人提着两大包背着一大包拖了回来。
郑精皱眉，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烧焦味。
“这都是什么？”
郑精指着被被两人小心轻放的四大包。这种时候也不准备基本生活物资，这两人是生活过得太好给父母惯坏了吗？
阴阳眼却是没察觉郑精的情绪，开心地笑道：“你还别说。自从5.12之后，学校盖的楼还真是结实。就倒了一点儿，基本都能保住两层楼。”
郑精皱眉：“于是你这是潜回宿舍把所有家当都抢救回来了？”
“没有。”阴阳眼突然沉下脸，“很多东西都损毁了，我那块上好的水晶球……”
郑精平视阴阳眼拖过来的大包，后者在包里挑挑拣拣，最后捧出了几块碎片，拼起来恰好缺个顶。
“你带回来了啊。”不是都碎了吗……
阴阳眼痛心疾首地摇摇头：“我舍不得……当初弄这块东西我省吃俭用了10多年，还特地跑去东海县，费了老大劲才瞒住我爸妈来了个一日游。你知道吗，当初我跑到水晶矿的时候……”
阴阳眼情绪还很激动，被郑精捂了嘴还在嗯嗯呜呜地继续往下说。最后郑精干脆也不捂了，揪起来背包就给它翻了个身，抖落抖落，叮呤当啷掉下来不知道什么瓶瓶罐罐。
阴阳眼一下就炸了。瞬间他再也不觉得郑精清爽漂亮了，一双黑眸发了狠地盯着，要不是着急看他那些宝贝摔成什么样了，早动手打人了。
郑精看着来气，但他又不能看到地下都滚了什么金银珠宝了，阴阳眼那张黑脸，就跟别人摔了亲娃似的，至于么。
郑精有意赌气，但无奈隔了好久仍然不见呯呤嗙啷的响声有停下的意思，气慢慢地从下面溜走，担心又从上面来了。
惨了，真不会摔了人家传家宝什么的吧，还是说把人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牌位给摔了？
郑精越想越坐立不安，但他真的一低头就抢地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嘛！
阴阳眼那边的动静越弄越大，把郑精给急的团团转。
“哎，那什么……”郑精努力想着措辞，这时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尖叫，银铃似的，透露着浓浓的喜悦。
“怎么了？”
“哥哥你蹲下，我拿给你看。”林小雾拍拍郑精肚皮，开心道。
郑精就乖乖蹲下，他现在特别想知道这包里都藏着什么好东西了。
林小雾拿着一个命锤，重的直往下掉。
其实东西也没多大，就比郑精的拳头大一圈而已，但给林小雾的小拳头攥着就滑稽了，和抱着一个水桶一样。
郑精接过东西慢慢研究着，作为一个医学工作者，他是坚决拥护科学的。这和科学家还不一样，谁也不想阴气最重的医院天天闹鬼。
“这玩意是干什么的啊。”郑精知道这些东西到了阴阳眼嘴里，肯定都能说出花来。
他就奇怪了，阴阳眼既然能考上理工大的建筑学，人应该是个高材生才对，这怎么研究起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像个小孩一样。这兴趣可真特殊。
阴阳眼还沉浸在获得如此丰富的战利品的喜悦当中，但因为刚才和郑精生气了，现今就有点拉不下脸来，只阴阳怪气地嘟囔一声：“说了你也不知道。”
郑精料到阴阳眼不会有好脸色看，就去和弋律吕说话：“你也研究这些东西？”
“不。”弋律吕脸冷冰冰的，“不过家里会经常弄些东西过来，嘱咐我随身携带。”
郑精满意地点头，弋律吕态度太好了，好得他对这个俊美男人的好感蹭蹭又上涨了几分。
“你和他不会是发小吧，那些护符都是阴家弄的。”
“不是。只是阴阳眼喜欢。”弋律吕顿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是不是要爆猛料，“不过他做得东西都没什么效果。”
也就是看着玩。
郑精这么一想，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弄这么一大家子东西原来连门都没入，也太没天赋了。
郑精笑，林小雾也就跟着笑，反正最后倒霉的肯定不是自己。
阴阳眼听着笑声脸就红了，然后越变越黑，最后黑得和锅底一样。他是真的不觉得郑精漂亮可爱了，人品这么差长得再好有什么用！
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
“律吕，东西已经找回来了，我们明天就走吧！”阴阳眼怒气冲冲地说。
郑精料到阴阳眼脾气肯定不会好，但没想到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气话。倒不是郑精多不想让两人走，才不到两天的相处，彼此撑死也就是个君子之交。谈得上朋友，但肯定还没同桌来得亲切。
就是有点孤独。
虽然有小雾陪着，但小雾毕竟太小，很多事很多话不能说不能做。再说最终也会分开。
郑精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他在想是不是明天趁着给小雾找姐姐的时候顺便联系一下自己的死党。
对了，今晚要是表弟还能出来的话就问问他把他父母写哪去了吧。
别说，政治书上写得还真不错，家就是温暖安心的避风港湾，一刻都离不开。一点都无法接受他的失去。
脑子里不可抑制地乱翻起政治课本，然后天马行空地又联系上历史，语文……想不起来的时候就能观察到少年的眉峰轻轻蹙起，最后渐渐陷入了沉眠。
晚上12点，表弟的声音准时响起。
“你是每天零时就能活蹦乱跳一下么？时间限制呢？”郑精爬出帐篷迅速躲进一个废墟的小角落里，悄声问道。
他大概知道是救助队的人搭的帐篷，但是怎么入住的就完全靠想象了。一眼望过去，蓝蓝红红的帐篷漫天盖地。经过两天的建设，这里已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正规避难区。
表弟很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搭在郑精胸前的手指向天边的明月。月亮比昨天小的一些，但还是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外缘一道蓝色光圈，就好像月亮无意间跑到了他情人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希望和他多缠绵一会儿再走。
“只要月亮进入月环，我就能自由一段时间。不过说自由，也就是有自己的意识罢了。”白琰望着月亮，银白的月光洒尽他幽蓝的眼睛里，让原本就白的病态的少年更加透明飘渺。
“你不能从我背上下来？”
白琰笑道：“当然不行，我还得靠着你的阳气过活呢。”
郑精一阵恶寒：“那我是不是会被你吸死？”
白琰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轻松地说：“不知道。”
郑精很生气，但他终究不敢怠慢，只得立刻插入正题，他可是由很多问题想问这个创世神呢。
“对了，你那个小说里。我和我的父母死了么？”
“没有。”
“都没有？”
“当然，我也没死。我当主角，你给我当男配。”虽然我一直纠结两个小受开挂刷BOSS是不是有点违和。
“那我要是碰见我呢，或者碰见你怎么办？”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这里多了两个入侵者嘛。”
郑精头疼，最后还是放下这个糟心的问题赶快要求剧透：“那我的父母在哪里？林小雾的姐姐呢？”
“在医科大的体育场，他们去找你了。”
的确，现在的情况，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就要属学校，政府和医院。
白琰难得善心大发：“林小雾的姐姐在昆明体育场，还有我妈……”
白琰可能觉得真要弑母还是难受别扭，也就因为这一犹豫，白月亮已经恢复了神采，慢慢地向下行去。
郑精反复嘟囔着这两个地名，都离他不远，甚至的很近。平常走着5分钟就到了，现在路况差点，也不会多费太多时间。
于是现在郑精又纠结要不要立刻出发了。他睡了一觉，此时本就不是很困，再加上如此刺激，更是明眸若灿，精神亢奋。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明天等他找过去的时候，他父母是否还在。
一定很担心他吧，就像我现在一样一阵阵的不安和心悸。
这么想着，郑精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收拾好东西。他看了看熟睡中的林小雾，明亮的颜色让她在夜晚也目标鲜明。
郑精给林小雾留下一张纸条，写了她姐姐暂待的地方。
郑精没告诉几人他要去哪，也没嘱咐小雾说等哥哥回来一起去找姐姐。他总有一股不详预感，催使着赶快离开。
郑精小心翼翼地摸出去。帐篷里，阴阳眼迅速睁开了眼睛。
第五章：一个人的初夜
正是夜半时分，郑精走在路上摇晃着脑袋，清净的连小动物的叫声也没有。
去医科大不远，但是郑精却莫名地感到不安。
他记得弋律吕的话，而且仅凭常识也知道，鬼晚上会出来活动，尤其是零点的时候，阴气特别重。
虽然这两天他一个僵尸也没有碰到，但他知道这并不意味着那些可怕的东西不存在。只不过托了林小雾的福，才平安地过着普通地震受灾的假象。
郑精真心祝愿不要碰到那么可怕的东西，但大概不是因为真的恐惧，而是担心拉长他和亲人的距离。
游子归心似箭，就更怕路上遇见差池。
郑精握紧了从商场货架地下摸来的水果刀。每一步都走得及其艰难。
不是郑精不想快，而是他看不见路面行走实在和瞎子没区别啊。郑精想给自己弄个拐棍，但又低不下头去找。
郑精默默地把弄个符咒贴表弟脑门上的计划提上日程，威力不需要多大，只要让他两只手安分点就行。
郑精双脚正试探着迈过一块石头，眼角撇过去，却是发现街边的缝隙里蹲坐着一个小孩。
他一愣，耳侧瞬间爆发巨大的饥饿声，无数的人在喊叫着‘好饿’‘好香’‘好想吃’，郑精整个人打了寒战，因为他什么都没看到，然而无穷无尽的声音就在耳畔，惊惧和无措逼昏了他的大脑。
少年站在原地，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缝隙的女孩正慢慢走出来，长长的头发柔软地披散在她的身上，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少年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反应不过来的他身体本能做出逃跑的动作，但刚撒开腿，郑精就傻眼了。
下意识地低头看路让他猝不及防下狠狠被石头绊倒，脸摔在地上，磨起了一层皮。
郑精迅速闭眼往起爬，却猛然被人从腹部踢了一脚，掀翻在地。郑精惊惶地瞪大眼睛，再也顾不上腹部传来的巨大疼痛和强烈呕吐感，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直特别给力的胃肯定出血了。
妈的，吃货的胃也是你能碰的！
郑精一下就清醒了，看向附身观察他表情的小女孩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狠厉。该死的小僵尸！
刚才太远没看清，正面一观察，郑精觉得僵尸其实也不是很可怖的。
鬼和怪物之所以能拿来吓小孩，都是因为他们长得太丑。这小僵尸长得还倒是人模人样。
唯二不同的是，缺乏血液的苍白皮肤和幽蓝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睛能为在黑暗中的他们带来光明，同时，也是活着的人的噩耗。
郑精眨眨眼，试图转移注意力：“迷路了么？”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像是在理解郑精的语言。
最后，小女孩灿然一笑。苍白的脸映衬着显得越发的狰狞，小女孩露出一口尖牙：“好香。”
“好香。”
“好香。”
“好香，好想吃。”
“好饿。”
汹涌的饥渴声再次传来，听得郑精头皮发麻。他想躲，却被小孩一脚踩中了受伤的胃。小孩的力气极大，采下来的力道几乎是她体重的两倍。
郑精忍痛挣扎，一股腥甜的味道涌入喉头，鲜血伴随着秽物唰地一声吐了出来。
郑精忍不住惨笑，短短两天时间，他鬼搭肩不算，连鬼压床都体验了一把。
被疼痛刺激的神经分外敏感，郑精清醒地意识到，他得赶快去医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看不见的冤魂并不值得担心，郑精不相信没有实体的东西能把牙齿刺进自己的肉里，而附身……
表弟还在肩上爬着呢……郑精侥幸地想。
“滚开。”
郑精咬着呀嘶吼，手中的水果刀精准地划向女孩的脚筋。女孩重心一颤，郑精抓紧机会迅速袭向女孩的膝窝，女孩彻底跪倒下来。
郑精没敢站起来，他保持着蹲起的姿势，刚好比女孩稍低。
女孩的脸上一丝痛苦都没有，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受伤的地方也没有血液，正在慢慢地腐烂。
郑精观察了一会儿，在确认女孩真的失去了行动能力之后才缓缓离开。
他是医生。
常年培养起来的价值观让他无法杀人。
无尽的饥渴声渐渐远去，郑精拖着身体走了好远一段才半放心下来，开始简单地做应急处理。
身处市中心，医院离自己并不是太远。
可是尖锐疼痛之下郑精更难行走，少年疲惫地撑着破败的建筑，闭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挪。
他现在疼得恨不得缩成一个团。还昂首挺胸？真是做梦。
郑精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但他精力很旺盛。作为一位有可能站在手术台上几天几夜的医生，他一直很重视锻炼。
在他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他觉得是奇迹。
大多数病人和医生都在睡觉，偶尔微弱的呻，吟传出来，让郑精顿时感到活着的温暖。
郑精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了过去。
阴阳眼在郑精零点跑出去的时候就醒了。
少年留给他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他考虑过是不是要跟出去看一看的，但想起白天的尴尬，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
他白天说得是气话，本来想着逗完人就解释解释的，但没想到郑精居然消沉地睡着了。
阴阳眼只好小心翼翼地把少年抱进帐篷。
少年的体重意外地比想象中的沉，阴阳眼看着少年单薄的身体，想着自己铁定是误会了，里面说不定意外的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