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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by酌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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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像穿越期间也像搭时光机去另一个时空般,时光隧道就是混沌,有一切事物与其对立面 :爱与死、生与死、暴力与柔情——就是混乱。芥子的理解是,停课那一个月便相等于这个充满混乱的时空,所以做什么事都不需要负责任。

正因他与伍越对穿越的理解不同,之后才生出分歧。所以,伍越自那一个月后选择勇于面对感情与志向,在第五章开始明显亲近芥子,要求芥子正视感情 ; 但芥子却认为穿越时的异空间已结束,因此在那一个月虽然能尽情与伍越发生关系,但过后他就不再容许自己这样做。

换言之,他选择遗忘——是遗忘局部记忆。他要忘记与伍越之间的肉欲关系,但其实是接受而遗忘正使他无法成为一个穿越者。

(四)

伍灵也不是一个穿越者。

伍灵与伍越的本质是很相似的 : 具有灵感,所以对于自身生命完全没有珍惜之情。这篇文所写的视角基本上全部出自伍越,因而没有伍灵的内心独白。伍灵是一个伍越无法看透的人 : 太完美,但是酷似正人君子的他也曾说过「性与爱不一定挂钩」的话。

一开始打算安排因沙士而死的人是伍灵。可是这样的话,伍越的悲伤便会太过出乎意料之内了,因为伍灵是他的至亲,他当然会为兄弟的死而悲伤。可是,若死去的人是伍灵的女友 : 一个与伍越素未谋面的人,那又如何呢?

或者你们会不解伍越何以为伍灵女友的死而悲伤至此。其实他的悲伤不是完全为了她,而是来自当时充斥白色恐怖的社会气氛 :从新闻见证别人的死亡,从兄弟(伍灵)身上学会生死相隔,葬礼上、七一上黑色的冲击,这些才构成伍越的悲伤与情感觉醒。

其实人的感情并不是1+1=2的。并不是只有至亲的死才让自己悲痛欲绝。社会氛围或者一些自己也未能解释的东西也能触动感情。好像街上一只流浪猫的死,或许也会泄入你的潜意识,在你未能察觉的时候便已深深记下猫的死,而这或许会构成你日后某种情感创伤的源头——这是佛洛伊德的学说。

因此我不安排伍灵死去。

可是,伍灵面对创伤的方式是全面遗忘。他不肯正视自己的悲痛,只想找一个「对2003年完全无记忆的女子」陪他过下半生。而他择偶时也在寻找女友的代替品。所以我在这里用了个象征式的写法 : 我写伍灵完全没有变老,就像尹雪艳。这当然是小说之言,但是这是暗示他的时间一直停在十年前,因为自愿丢弃过去的悲痛,而始终无法前进。

伍越走出了先天灵感的局限,过上有血有肉的人生 ; 伍灵却始终浮沉在黑色里。

(五)

然后为什么要写十年后?

第一种意义是检视2003年的后果和影响。

第一章&lt旧世界&gt,即穿越前(沙士爆发前)的世界 ; 第二章&lt穿越&gt是沙士刚爆发,社会刚刚进入混沌空间的状态,正在穿越 ; 第三章&lt游戏&gt是混沌状态里不同力量的冲撞,包括主角的情欲、不负责任 ; 第四章&lt狂奔&gt是穿越的较后期状态,在此人物开始想摆脱混沌里的暴力或混乱,希望找到出口,也是在这章,伍越的情感因伍灵女友的死而沸腾,他沉寂十五年的情感苏醒了 ; 第五章&lt新旧世界&gt,随着停课结束,微观的穿越完结,但是香港整体社会亦未完全脱离并有世界,所以这时新与旧其实仍在交接,同时喻指伍越跟芥子处于不同状态 : 前者走出穿越,面对更新的自己,勇于表达感情与政见 ; 芥子留恋旧世界,故此仍否定他与伍越的欲望。

如果《越界》在第五章就完结,就不完整。因为即使停课结束,2003年仍未完结,必须交代反廿三条、七一游行、杨利伟升空为中国带来新希望以及香港人在沙士后的变化。而在2003年之后再隔十年,去到2013年,才可以较全面反映2003年的影响。

但是因篇幅所限,我做不到这一点。很现实地讲,我不够才学去书写这个太庞大的故事 ; 另一方面这篇文太过认真,很少人看下去,也使我渐渐没什么动力写下去,因而许多东西没交代清楚。

十年后,伍越成为音乐人,参与社运 ; 芥子成为老师兼文化工作者,在报纸上评论社会,与伍越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 伍灵也升职了,但依然是那个完美到无瑕疵的大医生 ; 张闻名也成为老师,其实也是个穿越者。

另一方面,为什么第六章也是叫&lt穿越&gt? 这是在说,2013年是继2003年后,香港社会的第二场穿越,也就是第二个极重要、有望成为集体记忆的年份。

这一年,特首梁振英为香港带来黑金政治疑云、赤化的焦虑,官员无能去到新的地步 ; 而社运方面,则出现一波占领中环行动。关于占领中环,我不想多讲,反正就是第六章所讲的占领C市行动。因中环英文名为Central。

我个人不完全倾向占中。我不相信占中会为香港人带来真正公平的普选特首。可是,当我看见香港仍能容纳这样一群学者从学院走出来,举行一个运动,欢迎社会任何人参加(哪怕你是高高在上的议员政客,还是街边一个小贩,都可以参与占中),处于一个平等的基础去讨论「如何能普选特首」、「如何取得社会公义」、「如何让更多人关注政治与公义」,这正是香港核心价值的体现。

那就是言论自由。

我们无法为自己作主,但是,我们仍可以为自己发声。

这是我所支持占领中环的理由。我为自己能见证历史而感动。这是我将2013年、占中的事写入小说的缘故。

(六)

因此,在2013年这一场新的穿越,伍越又碰上芥子了。

这一次,芥子经过十年沉淀,终于承认自己对伍越的责任。他所戴着的戒指写着NY,其实就是伍越全名的缩写。香港所用的英文名字拼音并非以普通话发音为本,而是以粤语发音为本的(这是英殖时期遗留下来的特式),故此伍越的英文全名非”Wu Yue”,而是”Ng Yuet”才对。

结尾写道他们坐巴士,在巴士驶上平稳的公路时,伍越睡去,喻指他们的关系回归平淡,因而的确是HE。我不预期有很多人会看《越界》这一篇文。关于这篇文还有很多问题跟寓意是我未说明的,如果有什么地方你们想问我,可以问,我会尽量答。

我不排除过了2013年之后会写《越界》的续集。我觉得《越界》所书写的,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某一种意义的香港历史。它不完整,不宏大,不全面,只是由我私人的记忆所发展而来,亦是我眼里的香港。

香港书写是永远不会完结的。我的作品有颇多都是在写香港 : 春秋、大志、越界、朝秦暮楚、我鸣……

或者一直写到我真正灰心的那一天为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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