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前女友”，杨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迄今为止，他还真没对什么动过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杨琨不能体会，也因此没有答案。
“不知道。看感觉吧。”可是什么是对的感觉呢？对此杨琨自己也有点疑惑。谈恋爱不是做物理题，没有公式定理可以应用。校园里不是没有见过成双成对的情侣，杨琨也不是刻板到认为学生时代不能谈恋爱。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来。
所以，要是那个人到了，杨琨一定会抓住他，就像他抓住每一次机遇那样，绝对不会犹豫，更不会退缩。
黑暗中秦朗撇了撇嘴，心道：小爷对你就挺有感觉的，你对我呢？
是不是在你的食谱里根本就没有我这号人啊？
仗着杨琨对自己的宠溺，秦朗说道：“以后你每个星期都要给我打电话！”
杨琨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大学是什么样的。这样会激励我啊！我也想考T大！”
杨琨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秦秦。每个人的路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必要非得复制我的。”
这，这是拒绝吗？
秦朗坚定的说道：“我觉得你走的路就很好！”要是我能和你一样优秀，是不是就多了和你并肩的机会？
杨琨在黑暗中叹气，说：“好啊。”哪个好？他没说，那就算是答应了吧！
秦朗的心思逐渐有点迷离，睡意袭来，不再问乱七八糟的问题。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睡觉之前俩人忘记了关窗，只把纱窗关好防小蚊虫。到了后半夜两三点降温，秦朗觉得冷，不自觉地向旁边的热源蹭过去。
他睡得太沉了，根本就不记得身边的人是谁，索性整个人都挂在四哥身上，还不老实的蹭了蹭。
这一蹭不要紧，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秦朗的梦里正在回放着在山上准备告白的一幕，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大胆地说出口。
“我喜欢你。”
声音小小地，但是配合他的动作还是把杨琨吵醒了，睁眼一看一大只章鱼挂着自己身上，而小屁孩儿两腿间某个热突突的东西正贴在自己大腿上，饶是有点微冷的夜里杨琨也脸红了。
还不承认！看你还不承认！你小子都做春梦了！对着老子发、情！竟然还石更了！
杨琨有点苦恼，小心翼翼地把那盘上来的两只胳膊还有不断在自己腿上摩擦的大腿给扒了下去，再这么蹭老子都要其反应了！
“嗯~”或许是觉得不舒服了，秦朗还呻、吟了一下。杨琨看他皮肤上立起来一个又一个的小鸡皮疙瘩，知道他是冷了，把脚底下的夏凉被打开盖在了小屁孩儿身上。
打小睡觉就不老实，长大了还这样！
翻了一个身，杨琨平复了一下心情，可是小冷风吹来，他有点睡不着了。
小时候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还记得那时候小屁孩儿就爱窝在他怀里睡觉，没想到长大了还这样。
能被一个人崇拜了这么多年，杨琨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是挺成功的。突然之间他有点好奇小屁孩儿嘴里告白的对象是谁，这小子蔫儿坏的，估计也是个眼高的主。
吾家有弟初长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迷迷糊糊之间，某只章鱼好像又蹭过来了。因为太困杨琨没有管他，把秦朗圈在怀里睡着了。
……
早上醒来的秦朗有一种五雷轰顶的赶脚！
明明时间还早，刚刚六点多左右。可是四哥已经不见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身下那黏黏的东西是什么啊？！
秦朗想把自己埋起来——真是太丢脸了！！！
手忙脚乱地换了内裤，秦朗打开门问道：“妈，我四哥呢？”
杨思凤正在准备早饭，说道：“刚刚走了。他明天就去上学，今天回家收拾行李。”
秦朗给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四哥不会是被自己弄脏了衣服所以这么着急回家吧？！
小爷一直维护的形象就这么碎成了一地玻璃碴子，秦朗表示不能再爱了。
而那边的杨琨，早上醒来发现裤子上某种可疑的液体一脸黑线，匆忙起床接连拒绝了姑妈留饭的好意火速回家。还好穿的是浅色的裤子，不然也太明显了……
这一天秦朗都神情恍惚的，左立难安，既想去送送四哥，又觉得没脸见他了。说到底还是他心里有鬼，不然怎么能这么抹不开面子呢？咚咚咚地在书桌上磕了好几个头，秦朗脑袋都要大了。
隔天杨琨就走了。据说是直达天津的大巴，一个人拉着一个行李箱，坦坦荡荡地上学。秦朗放下了那让人恼怒的蠢事，开始了漫长的相思。
到校第一天，估计很忙，秦朗很体贴地没有打扰。第二天晚上，秦朗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按下那个通话键，给四哥拨了过去。
可是电话仅仅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秦朗听到手机里那个女人的声音有点发愣，搓了搓脸，心道四哥你不是吧，小爷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了，你怎么还害羞上了呢？
想了又想，秦朗编了一条短信，说道：四哥，一切都顺利吗？
这天晚上秦朗抱着手机，直到睡着了也没等到杨琨的回信。
第二十章
八月中旬，秦朗提前返校，毕业班补课。
午饭时间和陈悦一起打球，秦朗喜欢21号球衣，有时候两个人斗牛就能引来很多女生围观。准备回宿舍睡觉的时候有大胆女生送饮料，秦朗笑着接过。可是下次这个女生来搭讪的时候他依旧不认识。
不打球的时候陈悦会拉着秦朗去操场上的看台，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海。陈悦若无旁人地吸烟，眯起眼睛对秦朗说：“秦秦，你对谁都是笑着的，但是其实你最不走心。”
秦朗沉默了一会儿，拍着陈悦肩膀说：“你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就够了。”
陈悦已经发现秦朗不正常，兜里揣着手机，经常一下课就跑去厕所发短信。有一次陈悦特意跟在他身后，眼见着他进了小隔间坏心眼地在外面噼里啪啦地敲门，把秦朗吓得半死，还以为是年级主任来抓吸烟玩手机的。
陈悦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秦朗勾唇一笑，说：“没呢。”
没呢。两个字，意义多了去了。是暂时没呢，不过也快了，小爷对自己挺有信心。
陈悦看向秦朗的眼神多了一丝狡黠，换一只手夹住烟，一只手亲昵地楼主秦朗，特意弯腰制造一个说悄悄话的气氛：“说，是不是你那个逆天的四哥？”
秦朗摸摸鼻子，这是他害羞的表现：“你怎么知道啊？”默认。
陈悦得意一笑，说：“就看你提起他的眼神，绝对不一样。”
秦朗心道，这么明显吗？那四哥看出来了吗？
陈悦说：“秦秦，你全身上下，就这双眼睛最勾人。”
秦朗一挑眉，一只手勾起陈悦的下巴，说道：“怎么的？要不要给小爷做妾？你放心，我四哥大度，不会容不下你。”
陈悦冷笑着打开了秦朗的爪子，嘲笑道：“怎么的？人还没追上呢吧，得瑟什么呀？”又冷不丁地，问道：“你真的打算当一个同、性、恋？”
秦朗笑容一收，看着陈悦认真的说：“我不是同、性、恋，我只喜欢四哥。”
“可是你四哥也是男的！”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互相喜欢吗？”秦朗一双大眼睛染上一些怒意，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的说：“我长到这么大，只喜欢四哥一个人。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好兄弟第一次闹矛盾，因为各自的价值观不一样。在秦朗心里他一直认为陈悦会支持他，哪怕这段感情不被别人接受，可是最起码陈悦会站在他身后。
可是陈悦的反应让他失望了。他怎么能带着一丝瞧不起的语气来评价自己的感情？明明这段感情那么纯洁，那么认真……
然而对陈悦来说，今天他不过是在试探，试探他最好的兄弟对“同、性、恋”的看法。或许是成长的环境不同，家庭的教育不同，陈悦做不到秦朗这么坦荡。同样是怀有一份禁忌的感情，陈悦却只能把它放在心底。
背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无所谓谁对谁错。
秦朗连续给四哥打电话，发短信。然而电话永远关机，短信从来不回，杨琨这个人好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声。
秦朗也开始着急了。他想不到是怎么了，为什么四哥突然不理他？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做的那个春、梦？又觉得不可能，男生到一定年龄，梦、遗又不是什么纳罕的事情。难不成是自己梦里说了什么被四哥听见？那也太凑巧太像电视剧了吧。可万一是真的呢？四哥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了他在拒绝？
暗恋中的人都是这样，诚惶诚恐。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生怕心爱的人不喜欢自己，那些发出去的讯息带着一点期待，又有无限惶恐，生怕收到的是爱人的拒绝。
秦朗最开始发的短信，中规中矩。更像是给家长打报告，告诉四哥最近哪里有进步，哪里有问题。后来逐渐多了一点生活上的事情，和陈悦打球，校园趣事。
而和陈悦闹矛盾的这天，秦朗夜里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开始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同性在别人眼里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问题，为什么他觉得很正常别人却接受不了如临大敌？秦朗给四哥编辑短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四哥，你能够接受同、性、恋吗？”
颤抖着手点了发送，可是马上又懊悔，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可是收回已经来不及，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手机丢到一边，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九月初的一天，开学后不久，下课后的秦朗习惯性地拿出静音的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屏幕上赫然显示有一个来自天津的未接电话。
秦朗的脑子好像炸开了，全部的血液都向头顶涌去。而心脏好像是被浸入碳酸饮料中，冒出来的一个个泡泡劈了啪啦地爆炸。
秦朗赶紧跑进厕所，插队将自己关紧小隔间，微微颤抖着双手回拨了那个号码。
彩铃响了一会儿，很快被人接起，秦朗很想说话，可是觉得嗓子干干的，发不出声音。
“喂？”杨琨的声音响起。
“四哥……”秦朗低声说，好像还有点难以置信，日思夜想了这么久的，明明已经有点不抱希望的人突然又出现了，秦朗有点难以接受这么大的惊喜。
杨琨说道：“秦秦，对不起。我拉练的时候是不允许用手机的，那些电话和短信我前几天才看到。”
秦朗眼里涌上了一层泪水，好像突然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爱跟在四哥后面的小屁孩儿小爱哭鬼。害怕四哥听到自己的哭腔，秦朗赶紧抹了眼泪，深呼吸，然后才说道：“没，没事儿！”
杨琨问道：“你是不是在上课？”
秦朗答：“刚下课。”
杨琨说：“在学校好好学习，等你有空了再给我打电话，这是我天津的号码。”
秦朗有点舍不得挂，可是上课铃已经打响，下一节是政治老师的课，政治老师出了名的严，他可不敢迟到太久，赶紧说道：“四哥说好的你每个星期都给我打一个电话！”
杨琨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不过你要先好好学习，要是学习退步了我就不打了。”
“嗯！”秦朗重重地点头，虽然四哥看不见。这才收了线赶紧跑回班级。
那种心脏的失重感已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灌满了新鲜血液一般的舒畅。连书本上那些可憎的“依法治国，有法可依，有法必依”都变得可爱起来。
后来秦朗才知道，杨琨这届新生，军训是前所未有的严苛。一群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刚一报道，没有分配宿舍，直接赶上了车。同车的有其他国防生，也有新兵。车的四周都蒙住了迷彩布，密不透风。
车子行驶了一天，在辽宁某地的小火车站停下，正值半夜。这群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哪里。而手机在上车之前已经被要求关机上缴，无法与外界联系。
上了火车，杨琨夹在人群中，随便找了个座位，后来实在是又困又累，干脆到座位底下躺着睡觉。不知黑天白夜的睡了一天，下车后又有车来接人，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之后终于在晚上十点到达营地。
路上颠簸把杨琨的肠子都快捣烂了，下了车之后狂吐。正好这时候营地响起了熄灯号，一个给杨琨安排宿舍的班长说：“排长，咱们营地住宿条件差一点。您凑合住，赶了几天路快点休息吧！”
杨琨苦笑了一下，谢过班长。虽然表面上对杨琨客客气气，其实是先来一个下马威。连厕所都没交代在哪里就溜了，可怜杨琨摸黑半夜去草丛里解决。
这群国防生和一群新兵蛋子一起训练，第二天一大早就是十公里越野。带领他们的教官坐在车上在前面带路，一群人排队跑，一开始还有队形，到了后来就像是稀稀拉拉的羊粪，拉成了好长的队。
杨琨算是体力不错的，勉强跟下来。问了问旁边的班长哪里才会停下来集训。小班长指着前面那个飘渺的山峰说：“看到那个山了吗？就在山脚下的树林里。”
国防生的训练强度已经是普通军训所不能比，可是真正苦的是那些新兵。国防生在那片一人多高的草丛前停下休息，可是那些新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教官一声命令，全体扑倒，匍匐前进直到几公里外草丛的尽头，再匍匐前进回来。
住宿条件艰苦，一张大帐篷里住了十四个人，十四个人不能同时站在地上，否则会站不开。每天早上下铺先去洗漱，上铺叠被子，然后下铺叠被子，上铺去洗漱。
因为是深山老林，没有饮用水源，全部是在外面拉进来矿泉水。洗澡则是在池塘里撒入净水剂，一群男人脱光了在里面呼噜呼噜地洗澡。
这是给国防生一生都难忘的拉练。军队的生活真实的展现在这群人的眼前，才能让他们明白自己未来的汗水将会挥洒在哪里。国家大力度培养的人才，将会用在最需要他们的地方。
这一个多月前后，杨琨晒得像是两个人，原本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蜜色，身体更加瘦削，肌肉轮廓明显。
开学之前又有车将这群国防生拉回学校。杨琨这才拿到久违的手机。
开机之后，一下子涌进好多信息，仔细一查，除了几条父母发来的消息，剩下一百多条都是秦朗的，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也都是来自秦朗。
出发之前，杨琨给家里简单交代了未来一个月不方便联系，却没有给秦朗消息。想不到这个小屁孩儿竟然发来这么多短信。
杨琨一条条的看过去，大概都是问他在哪里，怎么了，还有一些秦朗的日常。杨琨好像看到小屁孩儿每天生活的样子，如何上课，如何痛苦的做那么多作业，如何和别人打球。
竟然还问他关于“同、性、恋”的看法？杨琨有点意外。突然想起秦朗那个春梦，联系到短信里不断出现的陈悦，眯了眯眼睛，好像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给秦朗拨过去的时候没人接听，想起来今天是周三，应该是在上课。原本打算晚上再给他打电话，哪知十几分钟时候小屁孩儿就拨了过来。
电话那头的秦朗，声音有点颤抖，好像是带上了哭腔。
杨琨突然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第二十一章
自打这天之后，秦朗开始每天期待周五的日子。因为秦朗在短信里死缠烂打，非得让四哥每周五给他打电话。
周五这天晚上，秦朗不去吃晚饭，下课了买一个面包和一瓶饮料，走到操场上的角落摄像头死角，六点刚过，杨琨的电话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