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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子策 下——by祈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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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承轩和他老爹一个摸样,凡事都会多想想,走一步想十步还要顾虑身后走出来的几步,但有一点祁承轩和庆历帝不同,祁承轩敢为、敢做,自己想要的就要完全掌握在手中,不会为了权利而牺牲掉感情,当然,他会想法子让两者兼得。看了一眼厉景琛,他看中的就别想走。

厉景琛被祁承轩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隐隐的有一种被野兽盯住猎物的感觉,而他就是那只猎物。

天下可不是其他人能够议论的,听了祁承轩一些交代后就各自散了,大概是被祁承轩盯得那一眼太过古怪,弄得厉景琛心里面毛毛的,走的时候竟然抱着吴兴德给自己的饼子回了船舱,肉饼已经在晚膳的时候分着吃了,咸香可口,肉末内的肥油完完全全被外面的面饼吸收,小葱的香味又综合了肥肉的油腻,仔细品尝里面还放了切得极细的木耳和花椒叶,面饼上面撒了炒的香喷喷的白芝麻,一张肉饼就能够让人吃了个半饱。

这等时节,店老板做的肉饼也没有半分的参假和偷工减料,实在是难得,价钱比以前贵了,这对于厉景琛他们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吃了鲜香的肉饼,那看起来干巴巴的黄桥烧饼就没有人看了,其实黄桥烧饼做得也不错,用料上没有肉饼那么考究却也有独到之处,只是精贵的嘴巴在品尝了鲜美的肉饼之后就嫌弃黄桥烧饼的不美味了。

厉景琛用一张牛皮纸将黄桥烧饼给包了起来随后放在自己打好的包袱上,这一趟行程着实凶险,厉景琛现在惜命得很,为了以防万一,他就打了个包袱放在床边,里面有几种常用的药品,换洗的衣物,还有银票和散碎的银子,每样都用牛皮纸仔细的包着,东西都不多,但应应急还是好的。现在又有了干粮,厉景琛看着自己准备好的包袱,真有一种随时都要逃命的错觉。

子时刚过,好梦正酣,厉景琛迷蒙间好像听到了刀枪相撞的铿锵之声,还以为是在做梦,突然船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猛烈的摇晃,厉景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舷窗,外面一片火光,几乎将整个船舱照亮。空气中隐隐的有火油的味道,灼烧的热度几乎让厉景琛想到前世死时火焰跳落到身上的感觉。

心中一阵慌乱,厉景琛麻利的穿好了衣服,将常年不离身的匕首揣在怀里,出船舱时顺手将包袱背在身上,还将用牛皮纸包着的黄桥烧饼塞进了包袱里面,事后证明厉景琛这么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出了舱门,厉景琛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冲天的大火照亮了半边天,热浪扑面而来,像是一只吞噬万物的巨兽,让弱小的人类只有哀嚎哭喊的份。思郎渡停靠了众多的船只,船只还是紧紧挨着停靠的,加之有人刻意放火,空气中火油燃烧的味道特别的刺鼻,浓浓的黑色烟雾遮天蔽日。大火烧了一片,眼看着就要烧到厉景琛他们这艘船了,但厉景琛他们所在的河道狭窄,前后都有船停靠着,只有等旁边的船挪动了才有逃命的可能,这简直要人命啊。

哭喊声、木头被烧灼的噼啪声,催命魔音般声声灌耳。

人们无助的看着大火,从船上逃出来的看着自己的家当灰飞烟灭,没有逃出来的就变成了火球烧毁殆尽。厉景琛直愣愣的看着大火,皮肤感觉到了烧灼感,脑海中浮现了上一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死的时候,那种无力感和慢慢被烧焦的感觉是怎么都无法遗忘的,厉景琛本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大错特错,死亡的记忆永远烙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火,成为了心底的梦魇。

感觉半边身体被拽了一下,厉景琛这才从恐惧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掉转头看到了祁承轩焦急的脸,耳边的嗡嗡声也逐渐的消失变得清晰,“发什么呆,要死嘛!”

祁承轩的发狠的掐住厉景琛的胳臂,厉景琛吃疼,“啊”一声叫了出来,“被烧死难看死了,你要这么死吗!”

厉景琛下意识的摇头,“我们走。”主动拽着祁承轩的胳臂往船外奔,只有弃船逃命了,好在船上也没有放什么贵重的东西。

但,大火显然不是无缘无故而来,纵火之人可不想祁承轩逃出去。早有贼子乘乱摸黑上船,厉景琛在睡梦中听到的刀枪相击之声就是由此而来,吴兴德、赵楚星和梁大他们都被黑衣人缠住,黑衣人进退有度、组织得极有章法,手脚功夫上带着明显的军旅痕迹。

有黑衣人举刀而来,狰狞的大刀上也不知道是谁的血滴滴答答的落着,厉景琛抽出怀中的匕首挡去,还好匕首不是短匕首,勉强挡住一击。黑衣人一击不成,挥刀又来,眼眸中尽是冰冷的杀意,其功夫了得,目标是厉景琛身后的祁承轩,厉景琛怎么会让黑衣人得逞,厉景琛缠斗上去,不让黑衣人靠近祁承轩半分。

匕首较之于大刀短上许多,但也有优势,厉景琛知晓自己的弱点,远距离进攻并不是强项,所以练武的时候着重于练习近身攻击,更是在吴兴德及一众手下的调、教下,学会了很多“不入流”的手法,缠得黑衣人无法前进半步。

祁承轩那边也遇到了麻烦,在厉景琛和黑衣人动手打的时候,又有人攀援上了船只,那些人并没有蒙面,上身的褂子敞开着,露出精瘦的胸膛,下身肥大的裤子因为水松垮垮的耷拉着在身上。这拨人身上的痞气怎么都无法掩盖,像是水老鼠一样让人防不甚防,他们身法极为的灵活,出一拳换一个地方,嬉笑的逗弄着恼怒的猫儿。

祁承轩一脸狠厉,反手夺了靠近自己的一个黑衣人的大刀,没有任何拖沓的向前挥刀,在像是水老鼠的偷袭者胸口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紧接着还补上一刀,狠狠的插进了那人的肚子后猛的一搅,刀子抽出来的时候甚至带着肚肠,那人捂着破口的肚子,惨叫的摔进水中。

祁承轩解决了这个人,眼角余光注意到厉景琛的身上又多了几条血口,眼底染上血色,脚上几个腾挪就到了厉景琛身边,与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已经十分的恼怒,他每每要逃脱了都被厉景琛缠上,身上更是被厉景琛的匕首拉出了很多血痕,但厉景琛也没有讨到好,手臂上、肩头上都已经鲜血淋漓,他套在身上的恰是一件颜色较浅的衣衫,此刻半边身体都是血,唬人得很,简直和血人一般。

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而“水老鼠”一开始胡乱的攻击,后来见黑衣人的目标是祁承轩也纷纷的加入其中,一时间祁承轩被重重包围,纵使有锦衣卫等帮忙,也无法从包围中冲出来,身上也难免的出现了伤口。

就在此时,船猛的动了起来,打斗的人们站立不稳,倒是给了祁承轩挣脱的间隙,他奋力一奔,抽刀就给了和厉景琛缠斗的黑衣人一刀,黑衣人被逼着往后倒退几步,趁此功夫,祁承轩拉着厉景琛往船头跑。

紧挨着的船动了起来,梁大就连忙让人开动了船,船开动的突然,也开得很快,顺风顺水,顺着河道往里飞驰,随着祁承轩而来的不仅仅是船上的这么多人手,岸上也有大队的人马,现在只要靠岸,就能够把船上的偷袭者一网打尽。

只是想法和现实总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有水鬼在船底捅了一个窟窿,船的速度越来越慢,河道上又有几条扁舟靠了过来,前是黑茫茫的河水,后面是虎视眈眈的敌人,身边又有厉景琛受伤严重、呼气越来越粗重,祁承轩权衡一二,就抱着厉景琛往河中一跳。

河水湍急,水内又有水鬼,厉景琛进入水后,伤口被冷水一泡,狠狠的打了个哆嗦,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打颤,要不是被祁承轩死死的抓着,他呛了几口水就要成为水中鬼了。

祁承轩是会游泳的,且水性还不错,拉着厉景琛在水中东躲西藏,藏在了一片水草中躲过了一队搜索他们的人马,待东方既白,搜寻的人马才逐渐离开,泡在水中的厉景琛和祁承轩也差不多去了半条性命。

从水中出来,又逃命了半天,才在田间找到了守田人搭的简易窝棚,厉景琛和祁承轩软倒在木板床上,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第六十七章:劫后余生亲密接触

窝棚顶上的稻草掉得差不多了,透出了一块又一块残缺的天空,天色不想想象中的那般阴沉,当太阳高升,水汽被蒸腾,四野都泛着炎热。已经包扎好伤口的祁承轩正在给厉景琛处理伤口,身子一动,身下的木板床就发出“吱嘎”一声呻、吟,木板床上面铺了一条发霉的草席子,天气一热,整个窝棚都散发着霉烂的味道、陈年累月堆积下来的酸臭味,现下还夹杂着血腥味和金创药的味道。

在多种味道的包围下,祁承轩吸了一下鼻子,鼻尖依然可以闻到厉景琛身上清爽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那么让人魂牵梦绕。

祁承轩手上没个轻重,厉景琛吃疼的“嘶”了一声,与他对战的那个黑衣人功夫十分了得,但却不适应在飘荡的船上打斗,下盘不稳,手上就失了准头,但就算是如此,厉景琛也没有讨到任何好处,手臂上被开了一条口子、肩头被拍击了一下,还好没有震碎肩胛骨,后来又被砍了一刀,伤口几可见骨。这是身上两处最重的伤口,其他零零星星的就不说了,后背的伤口看不见、肩头上的伤口自己也不方便上药,要不然也不需要祁承轩动手。

厉景琛伤得严重,祁承轩一开始是让厉景琛先处理伤口的,但厉景琛推拒,坚决让祁承轩先来,伤药带得不错,勉勉强强够用。

劫后余生,厉景琛心中有着逃脱一死的怅惘和疲累,四肢百骸一下子都空落落的,有一只手在身上动来动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紧了紧,一阵阵酥麻的感觉从被碰触的地方传来,陌生的触碰、异样的感觉,厉景琛仰起头,微眯着眼看向天空,身体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也不想去阻止。

祁承轩给厉景琛处理完伤口后,看着光裸在眼前的脊背,肌理分明的背脊上几条红痕十分的刺眼,祁承轩的眼睛都红了,手不自觉的碰上了伤口,指尖摸到滑腻的肌肤,有一道电“嗖”的的蹿进了心里。

不想去压抑自己,祁承轩粗野的拥抱着厉景琛,厉景琛的顺从更加让他激动,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手上的动作粗暴却也不失温柔,历经生死,还去拘泥那么多干什么。

从濒死的纠缠中感受着生命的存在,窝棚下的吱嘎声,成为了另一种天籁。

厉景琛迷蒙着眼睛,一时的纵容,后果他不敢想、也不想想,数年的陪伴,他对厉景琛的感情也早已不同,不是皇子、不是同伴、不是兄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将祁承轩放在哪一个位置,所以只能够选择远离。此刻,奋力的撞击,已经将先前所有的设定都打破,命运进入了另一个拐点。

干旱后大雨,就算是晋州附近地区的旱涝的程度不严重,田地上的作物也荒了,祁承轩也不认识田里面那些东西究竟怎么吃,食物他只认识盘子里的样子,冒着被抓获的危险摸到了河边,他记得在水草丛里面看到过水鸟蛋。

祁承轩也算是好运气,搜捕的人刚走了一拨,让他捡了个空子,循着记忆的方向找到了两颗鸟蛋,祁承轩傻傻的笑了一下,年轻的脸上哪有半点往日的稳重。就算是有宫里面教导人事的嬷嬷教导过,祁承轩的第一次难免毛手毛脚的,一时冲动的时候不知轻重的还伤了厉景琛,祁承轩很懊恼,却并不后悔。

厉景琛平时表现得太过疏离,让想要掌控一切的祁承轩没有了信心,只有彻底的占有了,才能够放心。

窝棚里面有一个破罐子,祁承轩找鸟蛋的时候顺便带出来了,冲洗干净后灌了水回去。厉景琛的包袱准备的还算是周到,火折子被保存的很好,扯了一把窝棚上的稻草,费了一番功夫的点燃。

蹲在简陋的灶台前,祁承轩抓着两只鸟蛋犯了难,“这怎么吃啊?”能够算计人心的心思此刻却拿两颗鸟蛋没了法子,他吃过水煮蛋、蒸蛋羹、各种炒蛋芙蓉蛋,却不知道这些菜是怎么从生鸡蛋变成了菜的。

纠结了半天,祁承轩直接把蛋送进了火堆里,拍拍手,他就从包袱里直接拿出了四个黄桥烧饼,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四个黄桥烧饼被撕碎,有甜有咸的做了一锅面饼汤,闻着,呃,算是不错吧。对于饿肚子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送进火堆里的鸟蛋受不了烈火的炙烤,“啪”的碎裂开来,沉沉睡着的厉景琛吓了一跳,睁开酸涩的眼睛又看到一张花猫脸,心更是跳得厉害。仔细看,花猫脸是祁承轩,一脸傻笑的看着自己,这样的祁承轩是厉景琛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相处这么多年,他就没有从祁承轩的脸上看到过真正的笑容,心蓦地柔软,长叹一声,在回去之前就这么着吧,也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

“醒了,我做了面饼汤和鸟蛋,这就给你拿过来。”祁承轩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兴匆匆的跑出去将破罐子端过来,稳当当的放在木板床旁边,这才火急火燎的跳脚,“烫,烫,先放一会儿,面饼汤等会儿吃,我这就去拿鸟蛋,我都闻到香味了。”祁承轩含着手指,含糊的说了一声就又跑了出去,从火堆里面扒拉出鸟蛋,一个已经彻底的碎了,只有一些渣渣,还有一个半裂着,揭开蛋壳,里面竟然是一只没有孵出来的小鸟,脑袋、羽毛看得清清楚楚,祁承轩厌恶的扔掉鸟蛋,虽然听说有一道菜名叫毛蛋,吃那些没有孵出来的小鸡,但祁承轩本身十分的厌恶这些,只可惜好不容易找到的两个鸟蛋给厉景琛养养身子,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挫败,祁承轩期期艾艾的走进了窝棚,有些难为情的对厉景琛说:“鸟蛋是坏的,我们还是吃面饼的,你想得真周到,出来的时候还带了这些,景琛你就是我的大宝贝,要不是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用什么来填饱肚子了。”

厉景琛虚弱的扯扯嘴角,眼睛干涩难受,喉咙火烧的疼,身体上的不舒服让他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但看着现在的祁承轩,他还是想笑,作为记忆的一部分,他只想永远珍藏现在的一切。

祁承轩说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厉景琛的不对劲,一抹额头,滚烫,他的心猛的往下缀了缀,从指尖传来的热度,甚至比刚才的破罐子还要烧灼手指上的皮肤,反应过来,连忙翻找着包袱,除了金创药,只有一瓶固本培元的药丸略有些用处。

祁承轩连他们在那里都不知道,窝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找个大夫都是千难万难,喂了历经吃了药,又勉强他吃了一些面饼汤,又甜又咸的面饼汤有着说不上的味道,破罐子此前也也不知道是放什么的,一股子老咸菜发酵后的酸臭,合着黄桥烧饼的味道更是怪异,但祁承轩还是全都吃了,还几次三番的喂了厉景琛吃了一些,厉景琛烧得昏昏沉沉,做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将干净的衣服都套在了厉景琛的身上,祁承轩胸前挂着包袱,身后背着厉景琛寻找着出路。

要活着,大家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谁都无法从他手里面夺走东西,老天也不行。

晋城外灾民数量庞大,就连距离晋州城十里外的永年乡也成为了灾民的聚集地,还有源源不断的灾民往这边赶,大家的目标都是富庶的江南地区,听说晋州城有稀粥馒头吃,有棚子遮风挡雨,简直就是梦想中的天堂,要去那里,一定要去,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喝上一口浓香的米粥。

有些人在恍惚的梦中睡去,就再也没有醒来,软倒在地上的尸体不一会儿就失去了踪影,在哪一个角落传来了亦真诡异的肉香,江老汉护着自家的小孙孙,挡在老婆子的身前,浑浊的老眼警惕的看着四周,他们走得是早,但老的老、小的小,行程满了许多,不出两天丰城那儿的堤坝就被冲毁,大批失去家园的灾民逃了出来,江老汉一家三口很快就淹没在难民堆里,他们的行李被抢了、驴车被拆了、连拉车的老骡子都成为了其他人的盘中餐,要不是江老汉有些力气,他们一家三口都无法囫囵的走到这里。

眼看着晋州城就在眼前,穿过了晋州就是广陵,他们的儿子啊,到了那儿就好了!只是到了永年乡,江老汉的老婆子病了,耽误了行程,滞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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