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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by寒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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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东珞勾唇轻笑,笑声清浅却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

“嘉和你放开你的龙爪子!”绛朱准备拍下他的手,就在这时,长欢缓缓走到他们面前,他穿的还是一身白衣,长袖曳在地上,逶迤出一段绮丽。嘉和看见长欢来了,也不好再欺负绛朱,连忙松开了手。绛朱跳到长欢身后,对他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模样。

而东珞,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长欢,这样一身白衣,其实长欢是不惯穿的,但是这样清浅淡然的颜色,让东珞觉得眼睛刺痛。

“嘉和,你来做什么?”长欢瞥了他一眼,嘉和连忙解释:“这不是闲得没事,来找你消遣一下时间,顺便叙叙旧。”

“到我书房去吧。”长欢说话向来言简意赅,懒得客套免去麻烦。

三人去后,东珞开始擦拭面前这做工精妙的雕台,默默无言,只有眉心那颗梅花痣,仍然鲜艳着让人难以忘怀。

长欢听着嘉和在那不停的唠叨,说他的四哥带回来一个男人,惹得龙王大怒,说天界的紫薇帝君又收了一个美人,但是比不过他的清姬,说他们的龙将玉华今日破天荒的笑了,惹得无数姑娘倾倒……

长欢其实不喜欢听这些,也不讨厌。这永夜殿太冷了,总需要些有生气的鲜活东西。所以他领了绛朱回来,所以和嘉和的关系莫名其妙的熟了。

绛朱在旁给嘉和斟酒,却是没什么谦卑恭敬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还与他逗几句嘴。嘉和和长欢一样纵容绛朱,便也不恼,在旁笑得风流,眼中却没映出绛朱的模样。

长欢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北荒一个冬天,天太寒,他也是这样窝在客房里。那个孩子就折了梅花给自己看,欢欢喜喜的样子,脸红扑扑的,整个人裹在白狐裘里,煞是可爱。

“长欢,你不如就把小绛朱让与我。”嘉和看绛朱实在是令人哭笑不得,可气又可爱。反正他都有那么多侍妾了,也不多绛朱一个。长欢抬眼看了他一眼:“绛朱愿意的话,你就定个日子,将聘礼送来吧。”

绛朱闻言才意识到自己被卖了,呸了一声,眉眼却是欢喜的:“谁要跟他这种人!”嘉和也是一副惊讶的模样:“长欢,我开个玩笑而已。”

绛朱一愣,却没露出几分伤心模样,仍旧是伶牙俐齿尖酸刻薄的样子,只是眼中却多了几分失落。嘉和也知道自己一时玩笑伤了有心人,后面竟渐渐沉默下来。

“过几日我要去人界。”长欢很平淡地言语却让嘉和一愣。

“你去人界做什么?”

“闲事。”长欢毫无兴趣地靠在背后小桌上,黑发散开却带不来一丝柔情,森然之气在他眉梢蔓延。绛朱也有些惊讶,他们家殿下不太喜欢去人界的。

嘉和会意:“又是天界那些家伙?”

长欢抿了一口薄酒:“是天界的陵穹。”

嘉和一惊:“那个老家伙都不知道活了几万年了,他找你做什么?”

长欢眉眼间有几分厌烦,却是针对陵穹:“将他的宠物带回去。”

嘉和却不敢掉以轻心,陵穹自上古时期便存在了,当年远古就是他打散魔尊沉紫的魂魄,连神魔界的事都不管,传说他一直在九重天上避世隐居,没想到居然会找长欢。

将嘉和送走时,东珞在长廊上忙里偷闲,看见长欢想要装作打扫的模样已经来不及了。长欢看着他,对绛朱道:“今日罚他将后殿也打扫一遍吧。”绛朱忙应声,不去看东珞哭丧的脸。

待东珞将后殿打扫完,已经过了中饭时候,索性那些侍女们大多是少女怀春,怜惜着自己心上人,所以藏了一点点心给东珞。

东珞闻到点心上淡淡的胭脂香,笑得得意又畅快,有点蔫坏。

他最后还是没饿肚子,虽然腰酸了些,却也不难忍。

下午的时候,冥府外仍是漆黑的天幕。

东珞看见绛朱在收拾东西有些意外:“你要出门?”

绛朱摇摇头:“不是我,是我们殿下。他明天要去人间。”东珞有些可惜地摇首:“那我岂不是有一段时间看不到他”绛朱闻言笑出声来:“也就几天,你害不了相思病。”

东珞眼波一转:“我这几日可不可以告假?”绛朱初时没反应过来,明白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打算偷偷跟着殿下吧?”

东珞却是一副轻佻模样漫不经心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随你,到时候你若被殿下发现我可不救你。”

东珞捏了捏绛朱可爱的脸:“就知道小绛朱你人最好了。”

人间,十丈软红。

长欢穿着宝蓝长衫,立在繁华闹市。

他面上三分笑意三分风流三分轻狂,再多一分的萧索,活活是一个落魄的清贵公子。东珞藏在人群里观望,不由地笑了,人多说多情者爱做无情戏。

殊不知,无情者亦能做多情戏。

好比嘉和,好比长欢。

长欢不笑,不是不会笑。只是觉得那时候的笑对他没有半点利用价值而已,但如若笑有了价值,他会笑得比谁都温暖,比谁都贴心。

就好似那戏文里救了狐妖的书生,青楼替花魁赎身的公子,宫阙中深情的帝王。让人忍不住与他一起入那美丽的戏中,忘了一切,只记得眼前人深情款款温润清和的面庞。

东珞看着长欢敲开一家院门,一脸和善地请求借住。

东珞看着眼前繁华热闹人间,不由地讽刺的笑了,笑得张狂,笑得肝肠寸断。

“不愧是长欢殿下呐,还是和从前一般善做戏。”东珞掂着银子入了客栈。

东珞挑中一间推开窗就可以俯瞰半座城的房,付了银子后将行李放下,索性趴在窗子上观察着长欢居住的那户人家。

傍晚的时候,日头已歇。小贩们乘着此时凉快,纷纷卖力吆喝。长欢走在道上,脚下青砖道一直蜿蜒向玉琴楼——本城有名的烟花地。

东珞心中生疑,这长欢没事去玉琴楼做什么?东珞忙换了身体面黑衣,将自己银色长发施了个障眼法,变成了黑色,这才慢悠悠踱步出门。

结果谁知到了门口,玉琴楼的老鸨却不让他进,以为他是个女人。东珞气得咬牙切齿,多用了些银子,那老鸨见钱眼开便让他进去了。

东珞随意叫了个似乎乖巧的姑娘叫小玉的,搂着抱着坐在二楼雅间里,俯视着厅堂的情况。那长欢正与一位公子相谈甚欢,周围的姑娘们围着,一个劲劝酒,长欢面上没有半点不快,端得是风流公子的多情做派。

而他对头那公子,生得清逸,看上去十分秀气,可是满面都是春风得意的样子,看着无端欠揍。他一手搂着个青衣姑娘,还有个红衣的缩在他怀里喂酒,黄衫的给他捏肩,这位公子就坐在美人堆里,笑得张狂又肆意。

活活坏了一片好风雅。

东珞冷哼一声,抱着身边的小美人,问道:“那个地下笑得难看的青衫男人谁啊?”小玉看了一眼,在他耳边娇声笑道:“那是凌公子。出手可阔绰了,就是有些败兴。”

“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围着?”

小玉笑盈盈地回话:“还不是冲他那张面皮和他的银子啊。若是公子你在厅堂,那些姑娘怕更愿意侍候您。”

东珞没理会她的奉承话,却还是打赏了一点碎银,毕竟这些姑娘在这里,过的日子看着风光实则悲辛。

长欢来找他做什么?东珞心中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不过他也不是急性子,先慢慢看着再说吧。

第五章:傩舞戏

玉琴楼的丝竹管乐奏的是靡靡之音。

若是一身正气的礼教夫子在这,怕是要说其低俗上不得大雅之堂。

然而琵琶古筝奏出的小乐,清脆动人,缠绵叵测,确实适合此等风月之地。

长欢端着酒樽,笑容满面地听着面前的公子高谈阔论,没有丝毫不耐。

这位公子叫做凌赋。

如果长欢的推测没错,那么这凌赋应该就是陵穹所谓的“丢失的宠物”。一想到这,长欢就觉得头疼,为什么那些神仙没事就喜欢养宠物,然后还随便喂仙丹让他变人形呢?要是他就直接用根链子拴起来,省得麻烦。

“常公子你怎么了?”凌赋见“常风”并没有应和自己的见解,顿时有些不乐。长欢回过神来:“凌兄见解高妙,小弟佩服。”凌赋闻言笑得愈发得意:“哪里哪里,常兄也是有才之人啊。”长欢笑笑,并不做语。

凌赋看着长欢端正眉眼,忽然促狭地笑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常兄不同于常人,自由一种非凡气度。”长欢连忙谦虚道:“那也比不上凌兄气韵高华,与我等相比,如鹤立鸡群。”凌赋闻言,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长欢亦是眉眼弯弯的样子,看上去一片温柔沉静,瞧不出半点冷厉肃杀。

东珞抱着小玉卿卿我我,眼神却一直看着厅堂,看见长欢满面恭顺,顿时冷笑:“小玉我和你说,这世上啊,最不可信的就是一张画皮。”小玉含笑应道:“多谢公子叮嘱。”东珞从玉盘中拾了个葡萄送进小玉口中:“这世上多少人,貌若好女却心如毒蝎。相信于他却又落得满盘皆输。”

说到后面,东珞声色渐冷,如冰雪一般,小玉不禁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东珞,暗想:这位恩客眉目如画妖冶动人,可方才那语气,却好似要将人剥皮挖骨一般,好生可怕。

然而堂下却仍是一派平和,长欢与那凌赋你来我往,不久便已混熟了。

到了夜半时,更漏四五声。姑娘们也有些乏了,凌赋撺掇着长欢挑个姑娘,长欢也不推辞,随手选了个鹅黄夏衫的姑娘,便入了厢房。

东珞却不打算和小玉共赴云雨,随手赏点银子打发了。

长欢入了厢房,却不忙着享用这姑娘,只给了银子问道:“你可知这凌赋平日里如何?”那姑娘收了银子,自然什么也招了:“凌公子啊,他这人骄横,我们都不大喜欢。”

长欢眉眼笑意敛尽,那姑娘才觉出几分森然来,下意识觉着害怕。“那他有没有护卫?”

“没有。但听人说,凌公子武功很好。”

长欢闻言低吟半晌,方才问道:“那他明日要做什么?”

那姑娘一愣,回答道:“凌公子行踪一向不告诉别人的。但常公子你与他这般相投,明日他应当会相邀才对。”

长欢将一袋银子放在她掌心,唇角半翘,笑得能惊落枝头桃李:“那就劳烦姑娘回去吧。这袋银子,聊表心意。”

第二日一早,长欢便与凌赋碰个正着。

“常兄可知吴燕楼?”凌赋摇着山水扇,精致眉眼间却有几分令人不适的跋扈。长欢微笑着回问:“小弟初来,尚不知吴燕楼是何。”

凌赋朗声卖弄:“那是戏楼。就在玉琴楼不远。”

长欢道:“原来凌兄喜欢傩舞戏?”

凌赋眨眨眼,摇着扇子凑近低声道:“傩舞戏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有些傩舞戏跳的十分香艳,顶台柱的身段也妖娆。”长欢神色间没有半分鄙夷:“凌兄果真会享受。”

凌赋见他如此爽快,只觉得这个人间还是有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兄弟的,果然来人间是来对了,比呆在陵穹那个冷冰冰的家伙身边舒服多了。

于是二人便结伴去了酒楼共用了早饭,外面开市,车水马龙热闹无比。

长欢早已用膳完毕,就倚着栏杆,看对面的凌公子下箸如飞,吃得惹人发笑。

早饭用完,二人便相约去了吴燕楼。

这吴燕楼的老板是个女人,叫吴宫燕。昔年吴宫燕也是飞燕起舞般得美人,而今年岁愈长,便开了戏楼,自己轻松做了个老板。

她这样的女人嫁出去也找不到好人家,于是她索性收养不少孤儿,自小开始培养,一个人过活倒也快活。

凌赋和长欢挑了个厢房,正对着戏台。

前面的小桌上摆满了坚果蜜饯还有美酒,凌赋端起一杯酒盏,便看着台上的伶人。那伶人是个女子,带着狐狸的傩舞面具,雪腰黑发,香艳妖娆。

这出戏叫《千里缘》,讲得故事很俗套,是个狐妖报恩于书生的故事。

那伶人跳的正是狐妖。

看到台上狐妖与书生耳鬓厮磨,有些随着自家公子来的婢女已有些面红耳赤,羞怯无比。

长欢看着台上那带着傩舞面具的优伶们,忽然想起一句话。

常有人说,人生不过一场傩舞戏,带着傩舞面具起舞。

就像这凌赋与自己称兄道弟,却不知自己是来捉他回去的。更不知这他眼中温柔恭顺的贤弟,正是鬼界嗜杀冷肃的冥主。

戏里戏外,谁也分不清。

刀光剑影,谁能躲过去?

看完傩舞戏,凌赋忽然提议要逛一逛小巷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玩地方。

这提议正合长欢心意。

小巷子里动手,弄不出多大动静,省得伤了凡人,还要被佛祖惩戒。

于是长欢欣然颔首。

二人越走越偏僻,最后竟然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凌赋猛然回头,拔出剑来,咬牙冷笑:“快说,你什么来头!你一进玉琴楼我就看出你不是凡人,常风恐怕不是真名吧。”长欢一避,凌赋一剑落空,却不忙着再攻。

长欢听他此言,暗想:原来这家伙也没那么蠢,果然是陵穹养出来的。

长欢叹了口气,其实他只是不想闹出事来才这般麻烦,与他套近乎,不然直接一剑下去,管他是谁。“想不到凌兄如此机警,在下,长欢。”

长欢仍然是眉眼弯弯,浅笑温柔的模样,却让凌赋心寒。

冥主长欢,谁人不知!

“你是陵穹的走狗?”凌赋故意用了激将法,谁知长欢半点反应都没有。

长欢嘴角笑意渐渐消散,他的眉眼间那种森然阴冷之气逐渐蔓延,苍白的面,墨黑的发,如鬼魅,似幽魂:“你家主人陵穹托我带你回去,你若乖觉一点,便随我回去。省得到时候,断了腿残了眼,我不好交代。”

凌赋不甘心,在他说话时便偷偷捏了个法诀,此刻长欢话音刚落,一片冷冽银光便袭来。他毕竟是陵穹养出来的,自然不比寻常妖物,所以陵穹才托付长欢。

谁知那银光刚沾上长欢衣角便片片零落湮灭,一股淡淡的黑气在长欢衣袂上蔓延,那丝黑气蜿蜒上长欢的手,只听他的声音,冷厉而无情:“都说了乖觉一点,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言罢,那股黑气忽然如电一般飞速袭向凌赋,凌赋又用法诀来挡,才堪堪消去其三分威力。然而剩下七分,却钉入他肩胛。

凌赋痛呼倒地,正要爬起来,却被长欢一脚踩在背上,动也动不了。

“干脆挖了你的内丹,陵穹应当不会怪罪。”

听见长欢这般自言自语,凌赋惊吓地惨叫起来。

长欢手指微动,卷着那股黑气钻入了凌赋的腹部,挖出一颗内丹来。凌赋绝望至极,昏了过去。然而那股黑气却也分了个头,卷着另一个东西扔在地上。

那“东西”抬起头,眉心的梅花痣鲜艳清丽,他一头黑发又变成银白,只看东珞傻笑着挠了挠头,却不敢抬眼看长欢。

“你跟了我两日,闹够了?”长欢又重归那一副玉石雕像的模样,十分可怖,东珞缩了缩脖子,没敢答话。

“你的内丹要不要?”长欢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寒,东珞连忙规规矩矩坐好,“长欢殿下,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绛朱知道吗?”长欢问了一句。

东珞眼珠子一转:“他不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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