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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by寒鸦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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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黑衣男人却忽然平静了下来,他勾唇阴冷而又诡异地笑了:“不过,这样才是我的儿子啊。”青年仍旧漠然地伫立着,直到男人咽了气。

他走上前去,俯视着男人的尸体,谁知那个本该已经死了的男人却忽然睁开眼睛,眼眶欲裂,眼中透着疯狂:“你骗了所有人!”

青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

长欢忽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前的不是熟悉的永夜殿黑色的房檐,而是一片温柔烂漫的纱帐。他的窗台上,一盆蝶罗花开得正盛。

为什么会做梦?

长欢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那也是他极为厌恶的事情。

他亲爱的父亲死前的场景在眼前浮现,伴随着那一声声“你骗了所有人”,好似催命符一般。他是欺骗了所有人,可那又怎样。长欢垂眸,他已做到了无心,已达到了目的。

别人的话,于他,不过是掌中的水,随时就可逝去,毫无痕迹。

长欢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盆蝶罗花上,那花的香气太浓郁,馥郁芳香,甜蜜又美好。

“蝶罗花?”长欢冷笑了几声,下了榻,走到窗台前,死死攥住了花茎,将蝶罗花连根拔起,扔到了窗外。

月光照在他面上,映出那一双黑眸里,阴沉一片。

第二日一早,东珞经过长欢窗下,却看见了那可怜地被扔在地上的蝶罗花,原本饱满而又美丽的花瓣已经露出枯萎的痕迹,破败而又狼狈。“真是不懂怜花惜香。”他如是慨叹。然后他从花上走过,将蝶罗花踩进泥地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绛朱一早就敲开了嘉和的院门,督促着他起床。

嘉和是一贯懒散的,拥着美人睡到日上三竿才是他过得日子,哪有像现在这般,美人没有,还要一大早起来的时候?

“小绛朱,你就发发善心,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嘉和扯过被子就是不肯起。绛朱挑眉,一把掀起被子,插着腰气鼓鼓道:“你个没用的六太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嘉和睡眼迷蒙地道:“绛朱,虽然我们都是男人,但是你一大早这么做,可是不太合乎礼仪。还是说,你是特地来投怀送抱的呢?”

也许是还没睡醒的缘故,嘉和的桃花眼泛着迷离的水光,声音低哑华丽,动人无比,挠得人心头痒痒的,让绛朱一窒。

“算了吧,你个懒虫起晚了,我们去镇上吃早膳可不带你。”绛朱有些泄气地跳下床,就要往外走。谁知那嘉和听见早膳二字,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拽住绛朱绯色的衣袖:“亲爱的小绛朱,你们可不能那么绝情,看我饿死在这北荒。”

绛朱回头看了他一眼,被他逗笑了,唇边酒窝俏皮可爱:“那就快些洗漱。我家殿下一早就已坐在大厅里了。”嘉和抬头无奈地笑:“他又没好好睡吧。长欢似乎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就够了似的。”绛朱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的好像你比我还了解殿下似的?”嘉和笑着勾住他的腰:“我的小绛朱,别开玩笑了,我最了解你啊。”

绛朱笑得明艳,却假装绷着脸:“你这句话对多少人说过啊?”

嘉和一愣,桃花眼似多情,又似无情:“数不清的美人,我忘了。”

绛朱一愣,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泛出了水光,他拎起嘉和的衣襟,狠狠吼了一句:“你就是个混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嘉和幽幽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长欢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无论如何,他都把绛朱保护地太好了。让他在永夜湖心呆了几百年,未曾沾染,这世间一切丑恶与肮脏。

“唉……”嘉和找出自己的衣服,慢慢套上。

当他来到厅堂时,绛朱冷哼了一声,就和弄流清聊了起来。长欢坐在椅子上,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东珞则不依不挠地缠着长欢,明明这种死皮赖脸纠缠的事情做起来很令人厌烦,但东珞却能让它变得妩媚又充满诱惑,让人觉得他不是在纠缠,只是高傲地放下难以拒绝的邀请。

长欢看着他,东珞就靠在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长欢殿下,昨夜睡得可舒服?你的卧房我一直不敢动,不知长欢殿下,故地重游,是否别有滋味?”

长欢冷笑,森冷的笑意攀上他的眉梢,眼神中都带着冷冽的寒意:“那盆蝶罗,是你放的。”他连疑问都没有,只是肯定地陈述着。那语气真让人不舒服,好像你此刻跪在幽冥殿里,而他就坐在高位上,冷淡而又平静地宣告,你所犯下的罪孽。

“那请问,长欢殿下做了什么好梦呢?”东珞笑意不减,更添风流。微微上挑的眸子里,满是流动而又惑人的光华。

长欢居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与他别无一二的笑,就像梦里那个少年一般,艳丽而诡异:“不错的回忆。”他笑的时候,背对着嘉和,面庞却又被东珞遮挡,所以除了东珞,谁也没有看见那个艳丽得让人唇齿发冷的笑。

东珞愣了很久,一种森寒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血液中蕴藏得,刻骨的爱恨汹涌而出,几乎淹没他的理智。没错,那一日,这个男人站在尸山血海间,看着绝望的自己,也是这么笑的。

“长欢殿下,您还是应该多笑笑。”东珞回过神来,好不落下风地挑眉回答。

长欢的面上却又回复到平日里的古井无波,好似是鬼界里的死水。

嘉和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于是早膳还是要到镇子上去吃吗?为什么还不动身呢?”东珞这才分开神,回身笑道:“原来六太子已经来了,那么这就可去牵马车出来了。”绛朱拉着弄流清道:“东珞,我们三一起去将马车牵到府前吧。”东珞看着弄流清有些不情不愿的面庞,善解人意地回答:“弄公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习惯不了这些活,还是我们两个去吧。”

绛朱有些烦躁地蹙紧了眉,看得嘉和一阵心虚。

“可殿下救他回来不是让他吃白饭的。”绛朱有些不满。

弄流清还是满脸高傲地看着他们,海族的冰冷与不近人情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东珞有些无奈地回答:“那么就劳烦弄公子了。”

弄流清甩了甩淡青长袖,斜眼瞅了他一眼:“你带路。”

果真是,傲气得让人想要揍他一顿。

绛朱瞪了他一眼,东珞却是好脾气地忍耐了。毕竟人家昔年也是身份尊贵的海族,今日一时落魄,傲骨不变,却也可以体谅不是?

第十五章:未忘生

一行人用完早膳,便由东珞安排着去北荒的邀月楼玩玩。

来到邀月楼前,只见一座高楼,雕梁华宇,气势非凡。此时并非是开业时候,邀月楼里却热闹无比,令人惊诧。东珞眼波微转,掩袖笑道:“这邀月楼里,要什么有什么,有许多人流连于此,不肯离去。人间哪里去找,这样的好地方?”

嘉和摇着扇子,亲昵问道:“那可有美人?”

东珞笑着偏首:“当然有。邀月楼出了名的七个美人,可是赛过天上神仙。”嘉和满意地又问:“那可有你漂亮?”东珞微怔,随即挑眉与之对视:“我哪里算得上漂亮,这邀月楼里的美人,怕是个个都比我好看。”

嘉和轻笑出声:“美人虽好,未必合我意啊。”东珞笑笑,也没将这句话当真。毕竟嘉和风流之名谁人不知,那些年逢场作戏风花雪月难道还少?绛朱听了心里虽难过,却半点没露在脸上。弄流清却看出了他的难过。

“还多说什么,进去吧。”东珞笑着让开道,让一行人入内,待到走在最后的长欢跨入门槛时,东珞忽然笑了:“长欢殿下,这里面,可有我送给您的惊喜。”

长欢没有感情的黑眸扫过那张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将目光流连于其上的脸,无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东珞看着他冰冷的目光,轻松地笑了笑,看上去仍旧是滴水不漏的周到与温柔。

入了邀月楼,才发觉其富丽堂皇远过其外。内里每一处朱红梁木都镀了金粉。漂亮的雕花蔓延在红木上,无声透出一种古旧与妙丽。大厅里没什么人,只有衣着体面的仆人站在两旁,将客人引到不同的楼层与院子。而一层之上的喧闹声,透过风传来了空旷的大厅。

绛朱扯着弄流清,不知跑去哪了,嘉和自然是去找美人一掷千金去了。东珞看着长欢,对着仆人道:“我们去三楼。”仆人体贴地端上两个面具。

长欢有些不解地看着东珞,东珞靠在他身上,以一种充满诱惑的亲密道:“长欢殿下应该不介意同我一道吧?至于这面具,是这里的规矩而已。”说着,他拿起那个银色的雕花缕的面具,覆在长欢面上:“殿下戴这个面具好看。”言罢,他自己拿起一个金色的面具,比了比问道:“殿下觉得这个面具我戴会好看吗?”

许是因为此刻他的笑容太天真、太灿烂,所以长欢忍不住点了个头。当他回过神来时,东珞脸上已露出了得逞的笑。然后下一刻,他戴上了面具。

也许是因为戴上面具的缘故,长欢觉得有一种可以忘记自己是谁的感觉。所以当东珞握住他的手,拉着他向前走时,他没有甩开,还慢慢地,扣上了他的手。东珞的手心十分温暖,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度传到他寒凉的掌中,就像是,吸附着一个太阳。

很多年后长欢回想这一日,都会觉得,也许是自己在冰雪中,独自行走了太久,所以对那温暖与阳光,起了贪恋。

到了三楼,看见了一个戏台。

这让长欢感到有些无趣,他其实不大喜欢看傩舞戏,那一次若不是因为那只雪狼妖,他也不会去那浪费时间。可是东珞却笑着道:“相信我,长欢殿下,这里的戏,很有趣的。”

长欢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是那对他也是没什么意义的,于是他最终,还是和东珞坐在了雅间里,四围垂下的竹帘阻断了旁人窥探的视线,只有对着戏台的那一侧,竹帘卷着。偌大的戏台上,一场戏刚刚开幕。

穿着白衣的优伶带着美人面具,跳着僵硬的,代表着死亡的舞,然后摔落在台上。另一个优伶舞蹈着,带着张惶与害怕,他扶起了白衣优伶,两个人一舞一动,两相携手。

台上的桃花看上去烂漫美好,似曾相识。

东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出戏叫《未忘生》,讲述了一个荒唐的故事。”

台上优伶仍然在舞蹈,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耳鬓厮磨着,爱意流转,浓情蜜意。就在所有人沉醉在这种美好中时,白衣的优伶却在一个回身时,换上了代表着血腥的面具。台上的气氛肃杀了起来。

但另一个优伶却不知,仍然与他缠绵着,他欢快地舞蹈在他身边,却没有看见他袖中藏好的剑。

长欢看出了门道,冷冷地勾唇。

他可算是知道,东珞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了。

东珞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长欢殿下似乎已经知道接下来这出戏会怎么跳了?”长欢的目光冰冷:“这就是你的目的?”东珞轻笑出声,道:“殿下猜错了啊。”然后他将目光,重新转回戏台。

这出戏已到了最令人兴奋的时候,两个人舞蹈着,好似比翼齐飞一般。可是东珞和长欢的目光都是那样冰冷,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故事的结局。

果然,那个白色优伶在另一个对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的时候,抽出了剑。

台下一片惊呼。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另一个优伶带着悲伤与绝望倒了下去。

东珞幽幽地说:“这真的是一个荒唐的故事,不是吗?一个单纯的人救了一个路不相识的人,两人产生了感情,却不知道自己救的人一开始就是为了杀他才出现的,于是他愚蠢的死在了自己所爱的手中。你说呢,长欢殿下?”

长欢低着头,看着贴在自己身上,满面挑衅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东珞似乎等这句话很久了,他兴奋地看着他,眼中的火焰跳动着,带着能过灼伤一切的热切:“我要你喜欢我,我要嫁给你。”

真是……无趣的回答。

长欢偏开视线:“这就是你要说的?”东珞轻轻笑了起来,他眉心的梅花痣妖艳却又冰冷,眼神却如火一般,他握住长欢的手,将那种温度再一次传递过来:“没错,这就是我的目的。”随着长欢的漠然无声与冰冷的目光,东珞的眼神渐渐沉寂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与脆弱,让人不忍拒绝和伤害他:“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他从未见过东珞如此模样,但这并不能动摇长欢。他是个无心的人,不是吗?

东珞看着长欢,忽然问道:“你想不想知道,那个死去的人,心中是怎么想的?”透过面具,东珞的眼神仍然那样温柔,可是那层温柔下,很不幸的,藏着鲜血。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

长欢想起了那个快乐的孩子。他生得很漂亮,眉心一点梅花痣,艳丽却天真。笑容暖洋洋的,比冬天里的阳光更温暖。那个孩子的笑声如银铃一般,欢快地撒在梅花林里。孩子喜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那个孩子都会扑上来,说要他抱抱他。

多可爱啊。

“他是……怎么想的?”长欢还是问了出来。

东珞有些欢快地笑了起来,他看着长欢,回答:“那个优伶虽然又悲伤又绝望,但他没有憎恨。他只是太爱他而已,所以希望,即使死去,也要和他在一起。”

真是个令人意外的回答。

看长欢并不打算相信,东珞却也不介意,因为他说的,也不是那么令人信服。

当二人出来时,意外地碰上了嘉和。

嘉和怀里抱着个少年,唇红齿白,黑发白肤,眼睛黑白分明,就是表情冷了些。

“都说六太子最会找乐子。”东珞笑着看了看那少年,道,“不过怎么来了大厅?”嘉和对着少年亲了一口,然后爽朗地笑了:“因为我要和我的美人告别啊。”少年虽然面冷,但是毕竟是邀月楼里的人,闻言眼神勾人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嘉和松开手,看着他的小美人离去的背影。

绛朱和弄流清却是从外面进来的,看见大厅里的三人,笑道:“原来你们已经出来了。”东珞觉得疑惑:“你们怎么出去了?”绛朱翻了个白眼,指着弄流清:“还不是这个大少爷,说什么要去看看北荒的街市。”

弄流清理了理自己淡青长衣,看人的眼神一贯的傲慢,却没有多说什么。

“你看他这样子。”绛朱不满地撇撇嘴,却看见了嘉和,然后他飞快地移开了目光。“我们要不要去找一家酒楼解决一下午膳?”东珞好心地提醒。

就在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诸位公子,请留步。”他们回头,只见身后立着一个女人,身穿红衣,面容秀致美丽,她的鬓边,金流苏颤动着。这女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不卑不亢,透着一种冷漠:“诸位公子,我家姑娘有情,还请诸位楼上一叙。”

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这世上永远不缺乏奇遇。

于是一行人还是跟随着那个女人上了楼。

转过一层又一层,渐渐来到了一个摒弃了所有喧闹与繁华的地方。就像是在闹市里隐藏的幽境。令人好奇而又感到兴奋。

第十六章:艳朱砂

女人将他们引到房里,便走出房外,轻轻阖上房门。

屋内陈设典雅,染了熏香,香气悠长清律,应当是沉香。

鹅黄烟罗织成的纱幕被金丝小心地盘在一旁,只留下一缕璎珞。在珠帘之后,一个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形映入人眼帘。“诸位公子,耽误诸位时间,小女十分抱歉。”这个女人的声音不同于年轻女子的清脆娇憨,更多出一种悠长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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