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诺让开门口，坐在客厅里的唯一一张桌子前，看向李焕。
李焕不自在地缓了缓僵直的手脚，将手中提着的饭菜从藤篮里取出，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在这期间宋诺一直盯着他——身高没有自己高，身材还过得去，很普通的一张脸上只有眉毛长得好些，但是动作畏手畏脚……总起来说十分平庸。
李焕将饭菜摆完，宋诺都没有出声，他手上拎着篮子，没挪动脚步，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小远？小远不在吗？是这样的，我和小远是朋友……”
“他睡着了。”宋诺坐得纹丝不动。
“那……要不我去叫他下来吧，饭菜凉了就不好了。”李焕跟面前的宋诺在一起无端有些压抑，匆匆说着，便往楼上跑。
他不知道面前的青年和小远什么关系，但是看这人这样冷淡的样子，他不免有些担心小远。
宋诺面无表情地坐着，觉得李焕这人不仅平庸还十分没有礼貌。
宋诺看了看面前桌子上的饭菜，两份炖菜，四个巴掌大的包子，还有小半锅米饭，炖菜分辨不出来是用什么蔬菜和肉类，但是闻着味道还不错。
听到楼上乔明远惊喜的笑声，宋诺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在楼下等着。然后他便听到了乔明远的惊叫声，“哥？！我哥呢？！”
接着是一团乱七八糟的声音，李焕的解释声，小毛的叫声，乔明远找鞋子的声音，两人一起下楼的声音……
“哥！”乔明远看到那个坐在桌子前的身影才放下心，有些后悔自己不该睡得这么死。
宋诺回头，看到李焕的手正搭在乔明远身后的楼梯扶手上，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往下走，就像李焕揽着乔明远一样，他的眼神变得幽深。
乔明远发现哥哥的目光竟然看得是身后的李焕，立刻回头，刚巧看到李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猛瞧，两秒后发现自己在看他，才回神露出个笑来。
乔明远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他凑近小声问李焕，“我哥他长得帅吧？”
李焕被乔明远近距离的气息弄得脸颊绯红，他慌乱地点点头，“对！很帅。”
乔明远盯着李焕的发红的脸颊和耳朵瞧了两眼，再往下走的时候就又有无意地挡在宋诺的方向，但是他仍能感觉到李焕的视线正透过自己看向哥哥……
乔明远快步走近宋诺，从后面趴到宋诺宽厚的背上，亲了亲宋诺的耳朵，才道，“哥，你特意等我一起吃呢？”说完，瞥了眼正目露诧异的李焕，对他笑笑，“李焕，麻烦你了。”
宋诺将人从后背扯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冷漠的视线扫向李焕，“要一起么？”
李焕惊疑不定，被宋诺冷冷的声音一激，忙道，“不了，我吃过了。”他挤出个笑来，对着乔明远说道，“小远，今天还有训练，我先走了，以后再来找你玩。”
乔明远笑着点头，“好的。”
等外人一走，乔明远便饥渴般地吻向宋诺，宋诺愣了一下，便抱紧乔明远加深这个吻。
彼此交缠的久了，似乎彼此之间的想法多少也能体会得到一些。宋诺能感受到此刻乔明远的这种心情，因为他们的心情有些相似。
只不过乔明远是出于他所说过的爱着他而患得患失，而他却是对其的占有欲作祟，他看着乔明远水润的眼睛，脑中想着，“这个人的所有都归自己所有，哪怕有一天这人害怕、厌恶、敌视自己，他都将只属于自己。”
晚上有两人开车来接他们，车子换了一辆黑色的小型代步车，乔明远坐在后座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略显奇怪的驾驶盘位置，那里似乎多出来一块很不和谐的零件。
其中一人从后视镜看到乔明远好奇的神色，便为他解释道，“这是科学院研发的新能源代替系统，目前还不是很完善，只能代替小型代步车的部分汽油消耗。”他没有说得很详细，毕竟这种技术严格说应该保密，不过是因为看到陆队对这两人的重视程度，他才给略作说明。
车子停在一处很隐蔽的胡同，说隐蔽，是因为这里有个错位的拐角，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车子停下，其中一人下车带着他们两人向里面走去，而车子则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开下去。
走了大约两分钟，他们拐进另一处胡同，这片地方全部都是末世后重建的建筑物，建设的时间应该各不相同，而且并未经过合理的规划，所以看起来参差不齐，有点凌乱。
最后这人带着他们进了一家三层楼的住房，这处住房竟然有个小院子，这在此时十分少见，进了院门，宋诺和乔明远就见到了原本在青岚曾见过的20人，另外还有几个生面孔。
最中央的便是陆疤和曾和宋诺有过一次交易的龚允。
龚允变化特别大，完全没有了曾经的邋遢样子，一身类似军装的制服，站得笔挺，眼神凌厉，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宋诺想到对方怪异的灵魂，微微蹙了蹙眉。
宋诺还发现，这里出现的所有人都穿着同样款式的制服，褐色，类似武装队的作战服，脚下都蹬着黑色皮靴，看起来十分肃穆。
陆疤迎上来，客套两句，将宋诺两人请进房间。
整个一楼都被设计成客厅，足有接近两百多平，乌泱泱坐着不少人，但是很静，见他们进来，全部站起来，以示欢迎。
宋诺粗略地看了一下，足有三百人左右。他握着乔明远的手，拇指在他的手上摩挲了两下。
陆疤和龚允将人让到楼上，另外18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起上去。
二楼跟一楼一样，同样很空旷，只有几张平行的长排木质桌凳，上面已经摆好了酒菜，明显此处就是一个聚会的场所。
并不是所有人都入座，有两人守在门外的楼梯口没有进来。
乔明远紧紧抓着宋诺的手，有些紧张，这场面怎么看都很像搞地下活动，非法集会那种。
陆疤和龚允几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龚允最先出声道，“宋先生，上次交易多谢你，满足了我多年的夙愿，更让我的异能进了一步，这杯，敬你！”
宋诺拿起面前的酒杯闻了闻，举起来对着龚允示意了一下，喝了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进入胃部，这是度数很高的白酒，如果是以前，这会应该会从胃部泛上一股热来，不过对现在的宋诺没什么作用，他淡淡地回了句，“交易而已。”
宋诺虽然冷淡，但是并未做出一副拒绝的姿态，这无疑让在座的众人松了一口气。
几次推让敬酒，众人边吃边聊，气氛渐渐融合。
就连乔明远都跟着喝了几口，被白酒辣的吐舌，脸上通红。
酒过三巡，陆疤几人渐渐放开，原本觉得宋诺这人会极为难搞，没想到看着冷冰冰的，话不多，其实没那么大的谱。
王庆此时喝的满脸通红，他上次在青岚因为对乔明远出言不逊，被宋诺教训一顿，这次便端着酒杯来到宋诺和乔明远的面前，对着乔明远说道，“哥们！上次是我浑，说话难听，一直没机会给你道歉，小远，对不住，我那些混账话别放心上啊，来，这杯我敬你。”
乔明远站起来也笑着说，“哪里，我早就忘记了。”说完也跟着喝了口，他酒量不行，一次只能抿一小口。王庆见此也不在意，自己将一杯酒干掉。
宋诺看了眼微醺状态的乔明远，眼睛里像是含着一汪水，眼角微微发红，被酒气刺激的双唇艳红，眼神暗了暗，喝掉了手边酒杯中的酒。
他是在座所有人中始终毫无变化的一个，不仅脸上丝毫未变色，态度也不见软化，龚允看着他喝这种高度数的白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心中叹息。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迅速将桌上的一摊狼藉收拾下去。
陆疤和龚允两人带着宋诺和乔明远上了三楼休息室。这件休息室是经过特殊手法整修的，虽然看起来仍旧很简洁，只有一个茶几，和两组沙发，但是墙壁和窗户应该都经过异能的加持。因为一进去之后，楼下有些吵嚷的杂声便消失不见。
几人落座之后，俱都沉默了一瞬。
陆疤最先开口道，“宋先生，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是有求于你。”
宋诺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一手把玩着乔明远的手，听到陆疤的话他连眼皮都未抬，“我只接受交易。”
陆疤苦笑，“对，也可以说是交易。”
龚允站起身走到窗户旁，看向远处的灯火，脸色凝重，他们如今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我们异能者一直在政府和军队的夹缝中生存，你可能觉得不可思议，政府有什么？没有军火，没有实力，凭借什么能够在F城中站住脚跟，甚至是驭使我们异能者为他们卖命？”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有五厘米长一厘米粗的金属管，放到茶几上，“这个，是研究所最新研究出来的能够提升异能的药剂。”
陆疤忿忿道，“研究所一直在做关于异能和丧尸病毒的研究，前几年因为生活环境艰苦，研究一直进行得异常艰难，这时还没什么，但是前段时间我们才得到消息，他们竟然在做人体实验，实验的对象正是异能者，这种药剂就是死了几百个低阶异能者才研制出来的，有政府撑腰，他们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这些低阶异能者家属都被安抚，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前段时间，他们声称因为实验体是低阶异能，条件受限，研制的药剂作用并不大，因此想让我们高阶异能者配合做实验……”
宋诺打断他，冷淡地道，“这跟我有关系吗？”
龚允静静看着宋诺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当然有，政府早已知道你的异能极为特殊，你认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宋诺冷静地回视，“我想走，谁也拦不住我。”
龚允紧皱起眉头，“你太过自负，你以为他们会没想到高阶异能者拒不配合？他们早就研制出能够迷昏异能者的毒雾弹，据说只要指甲那么大小的毒雾弹，就能使十几个高阶异能者丧失行动力。”
乔明远担心地看向宋诺，虽然他知道哥哥的能力很强，但是谁也不知道那种防不胜防的手段究竟效果如何，他们不能冒险。
宋诺没有再反驳，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想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龚允说道，“你的能力是交易？如果我们用精神力催眠某人，使他拥有执念，进而与你交易，是否可行？”
宋诺摇头，“不行。”他的恶魔能力本身就有蛊惑的效果，会诱发交易人本身的经历和激烈的情绪，这会让催眠的效果无效。
陆疤和龚允对视一眼，最终道，“那跟我们来。”说着摁了一下墙壁某处位置，这面墙壁露出一个半米高黑黝黝的洞口。
第54章
陆疤率先走进去，龚允看了宋诺和乔明远两眼紧随其后。
宋诺感觉到手掌被人握得紧了紧，他看向此刻正看向他的乔明远，亲了亲对方盛满担忧的眼睛，唇角上扬，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乔明远神奇的不再那么紧张，放松了不少。
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处地方实地空间并不大，而且两头呈20度左右的折角，显得特别逼仄压抑，中间的位置只能容4，5个人站立，供他们落脚之外的地方是空的，应该是通往地下。
他们的前面就是一个简陋的大金属盒，四方形，面朝他们的这一面是空的，大约能容纳十几人的样子。
宋诺注意到最上方有几根金属缆线吊着这个盒子，这副样子倒是有些像电梯厢，只不过这个应该是纯机械的电梯。
他和乔明远随着陆疤两人进去，等了一会，就听到嘎吱嘎吱类似机关转动的声音，宋诺感觉到摇晃了一下，便在机关作用下，开始往下去。
几人都没有说话，在这处半封闭的空间中，只有互相起伏的呼吸声。
“咔！”地一声，这处机械电梯剧烈摇晃了两秒，便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宋诺便看到面前出现一道甬道，有两盏昏黄的灯泡悬挂在甬道口两侧。
甬道不宽，仅能供两人并肩行走，每隔段距离就会有一盏昏暗的灯泡挂在左侧，他们向前走了接近三分钟，便渐渐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
有些像是野兽的嘶吼声，还有尖锐的东西挠金属的刺耳声，再走近一些就看见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们走路的脚步其实很轻，但是在逼仄的甬道中的回音却很大，显然惊动了那些人影，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人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领先的那人高高瘦瘦，一头漆黑的碎发半遮着眼睛，在这种环境下，他的那双眼睛依旧看起来精光熠熠，眼睛以下的部位被一张白色的口罩盖住，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与他差不多的打扮，外面一件及膝的白色大褂，白色手套，不过都没带口罩。
乔明远认出了领头的人，是之前他参见直升飞机改造任务的那位负责人谢信，他仔细看了下这个人旁边的那名青年，果然，是那是曾为他解说任务的助手黄寒，此刻黄寒显然也认出他来，冲他点了点头。
谢信的目光始终盯着宋诺，他的视线着重在宋诺的眼睛处停留了片刻，才跟陆疤和龚允两人点点头，算作打过招呼，之后视线重新又调回到宋诺的脸上。
宋诺微微蹙眉，他有种被人冒犯的感觉，对于稍稍动动手就能将面前没有礼貌的家伙撕碎这一想法，他没有付诸实践，即便他很想。
他只是用他独特的红眸对准了谢信的眼睛，星云诡谲，其中的危险与藐视顷刻间传入谢信的内心深处，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敬畏、恐惧的感觉。
他想杀了自己。这是这一时刻谢信脑中的唯一想法。
他隔着口罩的鼻息粗重地喘息两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微小的交锋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包括乔明远。
不过，乔明远对谢信看向宋诺的目光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他忍着心中的不快，贴着宋诺的动作近了近，几乎半个身体挡在了宋诺的前面，宋诺走路很容易踢到他，没有办法，宋诺揽住乔明远的腰将他往身侧带了带。
感受到环着自己腰的有力胳膊，乔明远心里的不快稍稍减少。
对这一切毫无所察的陆疤和龚允两人，带着宋诺和乔明远继续向着甬道深处走去，他们的脸部肌肉明显紧绷，仿佛即将面临的事情让他们心神不宁。
谢信几人跟在了宋诺和乔明远的身后，宋诺始终皱着眉，因为他闻到了一种难闻的气味，很像腐尸的味道，从甬道深处传出。
期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多人的脚步声发出的回音组成噪杂的声响，很乱，大约又走了接近五分钟，面前豁然明亮。
待走近之后，宋诺环视四周，发现这是一处足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大厅，这里显然另有发电装置，灯火通明，四面八方有多条甬道通往这处大厅，更另有像是蜂窝一样的房间穿插在甬道与甬道之间。
“直接去A02。”陆疤对着谢信说道。
谢信和另外一个女助手，走在前面，带着他们进了另外一个甬道，几次穿插转折，最后停在一出金属墙面前。
女助手上前，手中金色的光芒闪烁，一部分金属墙壁就被溶开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待他们进去之后，才发现他们站在一处过道上，过道两侧竟然有一排排的小单间，每个单间上都标有门号。
右手边的第二间便是“A02”。
女助手再次上前，用同样的手法将门溶开，见到里面的场面，宋诺瞳孔紧缩，乔明远也被吓了一跳。
里面关着的东西似乎是看到了他们，猛地扑了过来，“嘭！”地一声撞在关着它透明的玻璃上，留下一滩青黑的涎水。
关着它的透明玻璃罩有近两米高，两米宽，里面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形，但是一身脓包，有的包鼓得特别大，留着隐隐发绿的黑液，像是长了层青苔，看起来异常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