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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跃龙门记——by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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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进去通报,独孤大小姐出门迎接父亲。

独孤铣坐在闺房外的花厅里,独孤萦站在下首。

父女俩一个表情,谁也不说话。

说起来,独孤铣很有些日子没跟女儿这样面对面交谈了。因为科考的事,两人爆发过一次大规模冲突,此后宇文二舅顶包,皇帝开口和稀泥,终至不了了之,还叫独孤萦挣得进宫给小郡主们陪读的机会。

两个月前,下人暗中报说如夫人在庄园道观悬梁自尽,独孤铣匆匆过去查看。那侍妾被软禁年余,并无异状,据闻还曾抄经忏悔,为儿子祈福,为何突然间自尽了?独孤铣心中疑惑,回府把女儿叫来问话。

宪侯至今记得女儿那日所说言辞,连表情神态,一并清清楚楚。

那时候,独孤萦仰头望着父亲,语调中有一丝痛快的冷意:“爹爹不用怀疑了。是我授意仆妇,私下议论六皇子之事,叫她听见,她自然能明白前因后果。为小莳将来着想,只得这一条路可走。”

独孤铣固然有些猜测,却不敢相信出自女儿一手策划,震惊无比。

独孤萦笑了,笑容凄凉又狠绝:“爹爹英明,庶母过世,一眼就看出不对。当初小莅不过四岁,因为饮食违和,差点送掉性命。我捎信叫爹爹回来,左等右等,始终也没等到。小莅自幼贪吃,阖府上下,都以为是他自己贪嘴乱吃,误食相克之物,却无人深思,为何那般凑巧。过得大半年,你才回来,偏信她花言巧语,轻描淡写敷衍过去。爹爹,小莅是你嫡亲长子,你可曾将他放在心上?你的英明,都到哪里去了?”

独孤铣惊得呆住。此事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回想起来,当时正处非常之期,就连是不是收到过女儿的信,都有些无法确定。

艰涩道:“萦儿,爹爹那时候,正在西疆追击阿史那叛军。战局混乱,家信纵然收到,也多有滞后。即便……即便知晓莅儿性命危急,也是……回不来的。至于后来,你从未跟爹爹仔细讲过,到底怎么一回事。你母亲在世的时候,对她……信任有加,你又向来与她亲厚。自从你娘去世,越发依恋于她。我一直以为……你们处得很好……”

独孤萦沉默片刻,才道:“爹爹不在家那几年,她变了很多,只是外人看不见罢了。开始我不明白,后来想通了。大概……爹爹不该让她生了小莳。爹爹的本意,或者是安她的心,可惜……适得其反。”

六年前的宪侯府小侯爷,正是豪情壮志铁马峥嵘时分。侍妾与儿女,不过用他的方式尽到责任而已。

而如今的宪侯,被磨练得沉稳内敛,才真正认识到亏欠儿女甚多。

独孤铣满腹言语,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家这个女儿端庄、聪明、骄傲,一向也引以为豪。后来又知道这个女儿胆大、出格、厉害,便有些不知所措。此刻才知道,这个女儿竟如此心机深沉,近乎狠辣。然而她所做的一切,偏叫他半句责骂也说不出口。

许久之后,才叹道:“萦儿,这些话,你早该跟我讲。”

独孤萦偏过头,眼眶通红:“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怕你、不相信……”

父女之间,生疏至此。

“不,该抱歉的是爹爹……”

独孤萦回转头面向父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少女姿态倔强孤傲,令宪侯陡然间领会到女儿言外之意:我不怪你,你也别来怪我。你当爹的靠不住,我便靠我自己。

瞬间失语。

独孤铣之前还只是不知该拿女儿怎么办,自此之后,简直有些不敢面对了。这般糟心家事,他当然不会跟宋微提,只能默默压在心底。

接下来要忙到中秋,无论如何,都得跟女儿交代一番。

独孤铣说一件,独孤萦便点头应一声。干巴巴的对话结束,父女俩重新陷入难堪的沉默。

临到要走,独孤铣忽道:“待中秋过后,使团离京,爹爹请大舅母做主,为你瞧个合适的人家罢。”

独孤萦乍闻此语,猛然抬头。

独孤铣叹息:“你放心,你爹不是那等古板之人。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人品端正,你愿意是谁,便是谁罢。”

宪侯自己就是个不守规矩的典型,又自觉对女儿不住,有心在个人问题上做出补偿,遂有此承诺。他以为独孤萦听了肯定高兴,谁知脸上居然还是淡淡的,只心不在焉回一句:“多谢爹爹。”

唉。独孤铣以前只觉得宋微难搞。半辈子认得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一个难搞。现在不这样想了。原来自己家里这个女儿,其难搞程度,跟情人可堪一比。

家事勉强搞定,宪侯还须进宫去见皇帝,随后返回北郊兵营,着手京畿布防工作。

六皇子跟皇帝吵架,六皇子没消气,皇帝心情必然同样不好。独孤铣既定下“拖”字诀,见到皇帝,便只一本正经汇报公事。

奈何皇帝却不肯放过他。临到最末,皇帝道:“明日早朝,朕会宣布为休王选妃之事。”

独孤铣抬头。他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样快。

“陛下,为何……如此仓促?”

“只是宣布而已。待慢慢挑选,再定下来,总得几个月。”

独孤铣觉得嗓子都是木的。到了这地步,仍然听见自己一字一句说:“陛下特意提起,可有……微臣效力之处?”

皇帝看着他:“小隐要闹别扭,只要不过分,随他闹去。你自己不在,休王府的护卫必须加强。若人手不够,叫魏观从朕身边挑几个,一切听从你安排。”

皇帝声音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长者慈爱:“小泽,有些事,不亲身经历,便没法知道,究竟……能不能忍受。证明给朕看,朕可以放心,把小隐交给你。”

第一二二章:软硬兼施难倚仗,阴阳多变费猜疑

咸锡朝的成年皇子,即便身无实际职务,亦有资格列席朝会。一般情况下,没有谁会想不开不去参加。哪怕个别懒怠不愿动的,如四皇子端王殿下,为获取信息,保持形象,表示关心国事,体恤父皇,总会尽量按时爬起来,打着瞌睡赶去早朝。

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从未参加过常规早朝的,当属六皇子休王。话又说回来,其他几个皇子身上好歹都挂着行政职务,哪怕只是个名誉称号。唯独休王,大概时日太短,皇帝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封。宋微不来早朝,最多给人留个懒散印象,倒没别的闲话可讲。

是以宗正寺都接了圣谕要给休王殿下选妃了,当事人还在蒙头睡大觉,以为拖得一时算一时。

当日皇帝下朝后,派内侍往休王府传旨,着六皇子即日起列席早朝,不得有误。

宋微听见这份皇帝口谕的时候,正跟冬桑两个人坐在碧桃林当中的八角亭顶上打弹弓。前晚与独孤铣在亭子顶上待半夜,别的都被他选择性遗忘了,单记得凉风舒爽,视野不错。于是手脚并用从树枝上爬将过来,叫上冬桑一起,拿弹弓打桃子。

原来花期过后,满院子碧桃树居然密密麻麻挂上了果。宋微特意问了园丁,道是此品种专为赏花,果实味道并不好,遗憾之余,便拿来当靶子打弹弓玩儿。这碧桃果说是不好吃,仍然引来许多鸟雀啄食,又增添许多活靶子。冬桑修道,不肯杀生,两人便只搓了泥丸子装在弹弓上,专门吓唬捉弄小鸟。

青云站在亭子底下,传达完皇帝口谕,等六皇子回复。

蓝靛站在一侧,替主子下跪接旨谢主龙恩。亏得只是句口谕,若是正儿八经一道黄绫圣旨,怕是一堆人底下摆香案磕响头,正主儿照样蹲在亭子顶上打弹弓。

蓝管家能替休王殿下接旨,却不能替他答话。

青云仗着六皇子曾经寄居寝宫那点交情,踮起脚,尖声道:“卯时凌霄门开,卯时三刻百官集于凌霄殿外,殿下明日千万莫要误了时辰。”

“噗!噗!”几声,不知什么物事就在脚尖处砸响,惊得首席内侍大总管抬脚连跳。定睛看时,才认出是几枚泥丸。

宋微懒洋洋躺在瓦面上:“知道了。”

至于冬桑,为免鱼池之殃,早就施展轻功跳下凉亭,嗖嗖躲回了自己房间。

青云拍着胸口,笑容僵硬,蓝靛拉他去前厅喝茶压惊。

蓝管家皱眉叹气:“唉,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六殿下在宫里陪陛下那会儿,父子两个多好。”

青云比他知道得多,跟着叹口气,觉得皇帝专门找了幺儿回来克自己。想起当初六皇子之所以肯留在宫中,只是因为皇帝病重,脑中念头闪现,立即告辞,颠儿颠儿回宫,与陛下分忧去了。

宋微独自躺在亭子顶上看天。听得身边“嗖”一声,转头,果然,冬桑这小子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坛子酒。

大喜:“知我者,冬桑也!”

一人一坛,坛口轻碰一下,开喝。

冬桑是典型的乖孩子,在住进休王府之前,滴酒不沾。被宋微以酒逢知己千杯少,江湖好汉醉客多,醉里乾坤有大道……诸多歪理邪说动摇,开始跟他学喝酒,进步神速。

两人性情经历大不相同,然而某些方面脑频却极为合拍,短短数月,越相处越融洽。

冬桑是宝应真人的徒弟,但这徒弟却是别人送的,另有出身来历。宝应真人精于医道药理,并不擅长搏击。冬桑的武功,来自他的本家。去年宋微在外头打流,皇帝再次病危,宝应真人入宫诊治,冬桑因为本家家务事,回去了几个月。如今皇帝身体大好,按说宝应真人早该出宫。大概两个老头子太过投缘,能陪皇帝聊天的老兄弟又越来越少,孙宝应遂被留在宫中长住。

宋微跟冬桑聊天中得知这些,也没有细问。

两人慢悠悠地喝着酒,冬桑问:“你明日去早朝么?”

宋微摇头:“不去。”

冬桑眼睛亮了:“那咱们还追鸽子去?”

宋微忍不住笑:“追鸽子去。小莅也会来。”

若独孤莅在场,大概还要多问一句,不去早朝怎么办,冬桑连这一句都没有。宋微由衷觉得,只要跟这二位说话,通体舒泰。

所谓追鸽子,是三人开发的新玩法。尚未到八月,天气不冷,天亮得也早,太阳一露面,就把鸽子放出去。宋微与冬桑从休王府出发,独孤莅从宪侯府出发。四只鸽子半路汇合,许是东城山水最好,往往飞至落霞湖畔才返航。双方人马则比拼谁先追到终点。宋微这边有嗯昂这头毛驴扯后腿,独孤莅那边则有个骑术不到家的拖油瓶弟弟,彼此实力相当,互有输赢。

次日天没亮,李易等人便催休王殿下起床收拾,准备上朝。宋微故意作对,动作慢腾腾不说,一会儿要拉屎,一会儿要撒尿,硬生生拖到非误点不可,内外两名管家急得直冒汗。终于骑上马出门,宋微把朝服往秦显手里一丢,掉转头便跑。另一边冬桑放出鸽子,也骑了匹马,还顺带捎上嗯昂,笑嘻嘻从王府后门出来,跟他在岔口碰头。

一路狂奔,最后在落霞湖边聚齐。独孤莅远远瞧见宋微与冬桑,高兴得双手挥舞。秦显一个头三个大,哭笑不得。早朝是无论如何赶不上了,只好派人进宫汇报皇帝,自己留下保护六皇子。

大早上的,没几个闲人,然而碧空寥廓,山水清幽,景色格外美丽。

宪侯府随从摆开简便几案,呈上食盒。众人吃吃喝喝,最是惬意不过。

宋微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忽对独孤莅道:“小莅,以后要是早上我没空,你跟冬桑哥哥追鸽子玩吧。”

“咦,小隐哥哥,你为什么早上会没空?”

“我可能……”宋微抓抓头发,“得去上早朝了。”

“哦……”独孤莅有些失落,但并不意外。小隐哥哥是皇子,要上早朝很正常。

作为一个皇子,成亲、上朝,都是最基本的义务。

宋微想:我本不是回来做皇子。经过这么多事,以为皇帝老爹明白,原来他还是不明白。说到底,是自己低估了为君为父者的固执。

又或者,其实别人都明白,不明白的,只有自己。

湖面波光闪烁,变幻莫测。那活泼可爱的光影底下,藏着深邃翻涌的暗流。

六皇子要成亲,休王要上朝,都属于认祖归宗之后,顺理成章该发生的事。但六皇子不肯成亲,也不愿上朝。皇帝明知自己脾气,还非要如此安排,很可能会在朝上弄得下不了台。

莫非老头找虐找上瘾了不成?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独孤铣……又知道多少?

直觉嗅出一丝阴谋的意味,宋微手里抓着酥皮烧饼,动脑筋动得投入。奈何脑容量终究不够,想来想去,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小隐哥哥,酥饼不好吃么?”

听见独孤莅问话,宋微才发觉手中的饼早已凉透。

“挺好吃的。是我吃饱了。回去罢。”宋微站起来,比划一下,半块酥饼斜飞出去,打水漂喂鱼。

管他皇帝打什么主意,不想做的事就不做,谁也别想强迫我。

独孤莅满肚子话等着跟小隐哥哥讲,因为宋微神情姿态陡然间大不相同,害得他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六殿下不肯上早朝,底下人总不能绑着他去。皇帝也没有再派人来催,似乎就此不了了之。原本每日下午该进宫抄书兼请安,如今也被宋微自动取消。宫里其他杂七杂八的活动,不来请,当然不去。专程来请,照样不去。如此没几天,就传出消息,皇帝又病了,已经连续三天不曾早朝。

当宫中再一次来人,言道陛下病中惦念六皇子,请六皇子入宫探望时,宋微终于松口。

争吵、冷战,纵然奏效,也不是好办法。总要面对面试试,沟通的可能性。

见殿下点头,蓝管家慌忙召来仆婢,收拾换装。宋微把冬桑叫来:“你也很久没见师傅了吧?跟我一块进宫去,和你师傅说说话。”等管家出去安排随行队伍,立刻将仆婢挥出房门,跟冬桑唧唧咕咕咬一阵耳朵。

一行人顺利进宫,却看见寝宫大门外立着几个人,服饰装备,和宋微身后这群颇为相似。蓝靛追上一脚,低声禀报:“是安王殿下在。”

宋微与二皇子已然照过不少次面,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前次击鞠比赛,忙着耍弄四皇子,也顾不上特地留意他。对于独孤铣后来一番混账话,更没当回事。今日预备与皇帝正式谈谈心,懒得应酬闲杂无聊人士,听见是安王在里边,扭头对冬桑道:“那我跟你一块儿先去瞅瞅真人。”

这完全不合规矩。蓝管家一脸无奈恳求,挡在前边。

正拉锯间,二皇子出来了。这回换宋微无奈了,垂首侧立:“见过二皇兄。”

安王常年养病,不见日光,白皙清瘦,看去很是斯文。只一样,别开口说话。开口必损人,刻薄起来,连亲爹都不放过。

先头劝老四的时候,事不关己,还颇淡定。这回休王选妃,作为硕果仅存的单身皇子,且深得皇帝宠爱,引来不少觊觎。二皇子被外家姨母缠不过,来向皇帝推荐小表妹,看见罪魁祸首,不免格外烦躁。

“原来是六弟。你可算是来了。父皇御案上闺秀贵女肖像,不知几许,单等六弟来挑。父皇为六弟选妃,操心劳累,竟致旧疾复发。六弟终身大事,在父皇心中,怕是重过朝政军务呐。”

宋微一愣,随即大怒。回头瞪视身后跟着的蓝靛与秦显。那两人明显不敢与他对望,虚心避过。

宋微心头冷笑:合着老子要娶媳妇,全天下都知道了,偏老子自个儿不知道。

斜乜着安王:“当爹的挑儿媳妇累得病倒,不算奇事。倒是皇兄一向身体欠安,说起没过门的弟妇这么精神,还真挺稀罕。小弟失礼,至今未上门拜望,劳皇兄替小弟向皇嫂与侄儿侄女们转达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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