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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茶楼+番外篇——by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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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说……”严凤诉脸上笑意愈发加深,认认真真的点了头附和道:“莫篱那小王八蛋,下手果然没轻没重。”

白沐顺着台阶下:“正是!”

严凤诉凑至近前,抬起双手细心避过脸上淤青,轻轻吹了口气,问道:“疼不疼?改天帮你出气……”话语轻和细致,如流水帛丝一般缠绵低回。

白沐抬起头,被近在面前的芙蓉面桃花脸晃得有些晕了,硬生生错开眼去,才想起那人方才说的什么,一时又觉憋气,虽然最近运气不好记性也渐渐消退,但是昨天发生的事还能勉强记住,隔岸旁观的人都有谁,尚算心中有数。

昨日通通甩手不管,现在又一个个送医送药嘘寒问暖……好不奇怪。

不过难得严少卿一番美意,白沐兴奋雀跃中又带了些迟疑:“当真给我出气?……以大欺小,不太好吧?”

严凤诉闻言一笑,奇道:“子季,你想到哪里去了?”

白沐吸着凉气,好不尴尬的跟着笑:“不是你说要替我出气?”

“是啊,把他交给皇帝,你觉得如何?”

严凤诉这厮,今天果真是话里有话。白沐心跳加速:“关皇帝什么事儿……”

白沐一言既出心中惴惴,奈何严凤诉却偏不急着答话,又掰过白沐另一边脸吹吹摸摸查看伤势,良久才掰回正脸,叹道:“子季,你我认识这么久……埋下的情分深了,你却不肯对我说真话了。”

白沐心里一震,冷脸推开那人,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只瓷瓶,道:“别吹了,有药。”

严凤诉接过瓷瓶,自鼻下一嗅,抬起头来,笑的颇具深意。“这药,有些来历啊……”他挑眉看白沐,“哪来的?”

白沐被他笑的浑身阴恻恻,仿佛进了大理寺的水牢重狱一般。不由烦道:“有的用就成,管那么多做什么?”

严凤诉低头勾了药膏来细细涂抹,仿若不经意般问道:“尚书府内风景如何?”

白沐心中叹一口气,心知此番瞒无可瞒。严凤诉这厮,向来凡想知道之事,若肯费心无不如愿,也不见他多费气力便事无巨细了若指掌,于是气恼道:“知道了还问——嘶!”

白沐倒吸一口冷气,腮边被人下了狠手,一片火辣。药性恰好也上来了,又一阵沁凉。反复交替,痛得人心口发慌。

严凤诉笑的好不无奈:“大理寺待久了,下惯重手了,不成想竟轻不下来了……我仔细我仔细。”

白沐一脚踢开那厮,捂着脸就往后院走,让养尊处优拿本案卷都嫌略重的大理寺少卿来帮自己上药……还不如让早茶来。

严凤诉跟着正色起身,上前几步赔笑道:“罢了罢了,不恼你了,老爷子这日发了脾气,还得累你收留我。”

白沐闻言,捂着痛脸轻轻一笑,也不走了,仍旧回身坐下,“好啊,先给伺候着,端茶递水!”

严少卿立即端茶倒水还附送捏肩捶背,好不听话。

白沐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咳两声,避过肩头毒手:“去,看看早茶怎么样了?”

严凤诉也不动作,遥遥回望一眼,懒懒答道:“昏倒在地,人事不省。不过喘气均匀,料是无碍。”严少卿满脸笑意:“子季,只有我来帮你上药了……”

白沐叹一口气,递过药瓶:“若是手重半分……我就帮你剁了,保证三五七八刀之内剁个利索,尽量不疼。”

飞絮早燕花木摇红的景色已尽消褪,窗外绿柳浓浓,春意渐薄,初夏已至。

白沐晕晕乎乎的斜趴着,因了一夜未睡而头脑晕沉。

本想着严凤诉心地狠下手重,不想这厮用了心思,手下竟也能极轻极慢。脸上伤痛稍解,窗根下不时有缓风拂过,正是午后小憩的好时候……

严凤诉瞥眼看见白沐趴在塌沿昏昏欲睡,时机甚好,便放轻了声音絮絮引导:“子季,枉你也是读过万千书册之人,你莫不是当真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情爱叫做龙阳之好,断袖分桃?”

“皇帝对那人什么心思,你莫不是半分也看不出来?”严凤诉放下瓷瓶,俯身趴在白沐耳边轻叹一声:“子季,不想引火烧身,就离苏清晗远一些……你我自幼一起长大,你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子季?”

“子……季?”

“嗯……”白沐于半梦半醒中,轻轻应了一声,耳边瞬时清静,沉入黑甜梦乡。

第18章:番外(严白)

暗夜沉沉,烛火阑珊。无止无境的沉黯中——

一个既清又魅的声音远远的在问:沐儿,你在看什么?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遥遥的在答:小舅舅,我看廊下有个美人儿……

美人儿小美人儿,你比京兆尹家的小胖妞漂亮多了……

哼,原来你不是女孩子,你骗我!我不跟你玩!

吱吱—— 小猴子?!好么好么……那就勉强先跟你玩好了……不过下次小舅舅若要是打我,你要代我受罚……

纷杂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的场景却渐渐清晰。

窗外草长莺飞,正值暮春,院中桃杏芳菲,竞相摇落。

“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故君子者,当不妄动,动必有道;不徒语,语必有理-----------”

“挺背直腰,行端坐正!”夫子的梨花木戒尺足有八寸,往案上那么一拍,震得案上的五六岁小童瞬时清醒了。

眼看着那八寸戒尺堪堪的转了个方向,将向稚童脑门敲下,稚童惊跳起来:“小舅舅小舅舅,沐儿再也不敢了,你就饶过沐儿这一次……”眼神楚楚,精致的小脸上带着些惶恐,衬着初醒的红潮,愈发显得凄惶可怜。

夫子却不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儿,倒是个风华正茂气质清和的美男子。

“那你说说,功名利禄、富贵荣华、成就功德,君子以何为重?”

“夫子……我、我,这个么……小舅舅——”白沐答不上来,开始撒娇耍赖。

“再耍泼打混,就把你丢出去晒太阳。”年轻夫子的声音温温软软,言下之意,却是不打算留情面。

白沐皱眉想的很困难,半晌才边想边说道:“功名利禄都不好,不如看尽城中百花春色,赏遍天下美景美人。”

年轻好看的夫子脸色微微有些变了。白沐好不委屈,“小舅舅,这些明明都是你教我的……”眼看情势不妙,赶紧城火旁引,惊跳起来道:“小舅舅你看,廊下来了一个小美人儿……生得好漂亮。”

“……晚饭后把半截碑摹写十遍,再去休息。”

阵阵饭香扑鼻而来,白沐却饿着肚子坐在窗下,气冲冲的咬着毛笔满纸发泄:“临帖临帖,就知道罚人临帖!”

突然前额一痛,抬头气恼道:“哎呦!谁打我头!”

等看清了眼前之人,登时换上雾蒙蒙的可怜委屈泪眼:“美人儿……你打我头做什么?”

眼前稍大点儿的小童轻轻一笑,声音中有些说不出来的魅惑好听:“你便是白相家的独子?我叫严凤诉,是你新来的同窗,看你临帖临得幸苦,请你吃个石榴。”

小半个掰开的石榴在纸上滚了几滚,汁液染湿了雪白的宣纸,白沐突然一声惊叫:“啊!我的帖子!”复又气势汹汹道:“你把我的功课毁了,赔我来!”

“你跟我出去玩,我就找人帮你做。”

“我不敢,我怕小舅舅生气……你别走啊!等等!……我想去——”

两人跑出去玩,闯了祸。严相家的儿子犯错,倒霉受罚的,却是白相家的儿子。

白沐被自家小舅舅下了狠手,当着大家的面剥了裤子打屁股,趴在床上又羞又气又痛,直哭了一整个下午,昏天黑地声声泣血。

新来的严相家小美人儿趴在床沿,盯着他看了一个下午,最后递过去一块糕点:“不累么?歇歇。”

白沐倒也从善如流,哽咽着收住了哭腔,接了过来,哭两下,吃一口,再哭两下,再吃一口……

吃完了,却不哭了。严凤诉见他生的软软的白白的面团儿也似,哭的稀里哗啦也难掩眉眼间的粉雕玉砌,心想白相家的孩子果然名不虚传,生的真是乖巧。

“还有么……”白沐可怜巴巴的问。

严相家的美人儿摇摇头:“没有了。”

“哦……”白沐点点头,转过脸去,开始酝酿,终于——“呜哇——小舅舅你好狠毒……我这么活泼伶俐可爱你都下的去手,你不是我亲舅舅,你一定是自小被捡回来养的……”白沐吃了东西,重新哭起来也倍儿有力气。

严凤诉忍俊不禁,伸出指头戳戳他。

白沐哭的正动情,抽空哽咽着回了下头,哭的有些哑了,抬着红肿的泪眼问:“你做什么……”

“我有话要说。”

“等我哭完再说……”

“哦,我让人给你留了饭。昨日看你净吃肉,给你买了……”

话犹未落,突然被卷着被子的小人儿爬过来扑倒,白沐只管将眼泪鼻涕都往美人儿的脸和袖子上蹭:“你是好人……呜呜,比我小舅舅亲多了。”

严相家的美人儿翻手拍他屁股,“趴好,我看看你的伤。”

白沐卷着被子抱臀闪开,被打到了痛处,眼中泪花滚滚,大有开哭架势。

“好好好我错了,我轻轻的,我轻轻的……你趴下,我给你看看……”

白沐一脸惊恐:“不行不行,小舅舅说了,男女授受不清。”

严家美人儿挑眉问:“你是女子?”

白沐皱眉撇嘴,心道这美人儿怎么男女不分?于是掀开被子露出下/身给他看,“看清楚了?你才是小姑娘!你长着小姑娘的脸,还说自己不是小姑娘?别以为你骗得了小舅舅,就能骗得过我!”

严相家的美人儿羞涩一笑,突然撩起袍摆褪下裤子。

房中静了一瞬,而后一阵哭天嚎地拔地而起:“啊——为什么你也是男的!难得我看上你了还想着将来要娶你……骗子!你骗我,我不跟你玩了!呜呜……”

春城飞絮,京城的桃杏飘了又飘,杨柳绿了又绿。

光阴似箭,面容瑰丽的少年眉飞色舞的言道:“我有字了,以后你要叫我景之,这样显得你我亲近……叫我名字,我可是会生气的。”

早已逝去的只言片语又如飞絮游丝一般在耳侧来回。

“景之,小舅舅死了,为了一个男人……”

“生死有命……子季,你不要伤心,还有我陪着你……”

“子季子季,我中了头甲头名!真是实至名归啊……

状元宴上,觥筹交错。

状元郎阻了连番的劝酒,等到探花郎不情不愿端酒过来时,却是一饮而尽,俯唇说的又是另外一回事:“子季,打赌输了要给我捶背捏肩一个月,我还记着呢,你可别忘了……”

大理寺内,幔帐深深,烛火点点。

“子季,累了就去睡吧,案卷我来就行了……止步!”腰间一紧身后一暖,耳边传来一阵缠绵轻笑:“就在那边的小榻上睡吧,好歹咱俩也是一拨儿的,你忍心留我一人受累?就当是陪陪我……

忽而蝉鸣声声,又至烈烈夏日。

有人一脚踢开门,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入。

“子季,你又闯祸!说说,这都是第几次了?你可还数得过来?又是为着什么?和侍郎家的儿子打架?只为了一个歌姬?……哼,我倒要去看看,是何等绝色!”

良久,那声音突然转为幽怨: “我去看过了,歌姬哪有我一半美……你这个小混蛋……”

场景突然间开始旋转调换,晃的人喘不过气来。

懵懂中,听见有人在耳边温和质问:“好端端的,开茶楼做什么?就算你爹不养你,有我在,还怕养活不了你?或是子季你……有别的什么目的?”

又有人长长的懒懒的叹了一口气,言语幽深的道:“子季,我的耐性……果然被你磨得一日好似一日。他日区区不才若能有所成就,不用怀疑……那必定都是你的功劳。”

……

子季——

子季?

子季!

子季……

连番的呼唤声自四面八方纷至而来,响成了一片。喜的怒的哀的乐的,都是同样的低柔缠缓,引人沉醉。

渐渐平息的沉寂中,一个人影从幽深的黑幕中走出,背着漫天火光而来。身上大红的官袍几乎要和背后渐浓的火势融为一片,消失不见。

那人缓缓开了口:“子季……你,你还真是个,不记好的小混蛋……”

火势蔓延,那人瞬间便被卷入火中,白沐吓了一跳,伸手去拉,却被烈火灼痛,定睛回神之时,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了。

静寂的虚空中,看不见人脸,却听见有人在耳边语调幽怨话语缠绵:子季,你我认识的久了,埋下的情分深了,你却不肯对我说真话了……

那声音又说:你为了那人而保住莫篱,可真是要害死我了……

那分明便是严凤诉的声音,却声声真切不见源头,更像是……来自自己心底。

第19章:檀糟交泰(一)

一夜乱梦。

白沐醒了之后,闭眼缓了一缓。

这一缓,便察觉出周遭有些不同寻常。静的连虫鸣声都似乎比平日少了许多。

月色透过木窗洒入室内,淡淡的血腥气息渐渐浓重。地上俯着一团黑色的人影,动也不动,毫无生息。

白沐披衣下床,一脚将其翻转,便见这夜行打扮的不速之客眼歪嘴斜七窍流血,死状可怖。

白沐顿了一顿,觉得这贼此等死状,应该是人为的原因比较大。于是立即打开窗子喊道:“哪位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否露面一见,以让白某得知恩人模样,改日登门重谢!”

良久没有回应,倒是远远的风声阵阵,吹的院中簌簌萧条。

正可谓人生常有憾事,白沐这番话没能引来恩人侧目,却招来了一记血光之灾。

彼时白沐正察觉不对,方要回转身来,突然眼前一花,恨只恨迟疑了那么一瞬——被人一刀刺在腰胯,痛不欲生。

地上夜行打扮的贼人“死”而复生,以跪地姿势刺中白沐,却也是最后一搏。白沐忍痛伸出手去,探到那人鼻下已无气息,却姿势笃定,双目圆睁,骇人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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