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此种种，前车之鉴，方寺邵的算盘其实是打算直接到矿上去收购原石，那里的毛料通常都是暗料，虽然风险高，但是价格便宜，他从没打算通过“正常渠道”运走，虽然风险叠加起来成几何递增，但是一切源于他要去“进货”，之所以赶在这公盘的档口就是因为可以借此做掩护。
当然，此举一旦被发现那就不是扣押原石的问题了，而是直接掉脑袋的问题。
根据缅甸政府公布的资料，此次公盘推出的翡翠毛料有10300份，比去年的17000份少了近40%，而底价则高得让人咋舌。原石的起拍价从一年前的最低2000欧元起拍变为4000欧元起拍。
而此次参加竞拍的中国人就达7000多人，还有一些缅甸本地人，东南亚，日本，韩国以及欧美的竞拍商人，公盘买家总数能逾万人，一万份的料子，一万个人分，光是想想就可想而知竞争会多么惨烈，最后的竞价会多么疯狂。
林子寒在旁边呆的实在无聊，他又看不懂方寺邵到底搞什么鬼，反正方寺邵也没要求他什么，于是又溜之大吉了。
现在别说他和方寺邵有约定，就算是没有，这时候也不可能动手，除非他能悄无声息的靠近方寺邵，否则在这人比翡翠还多的地方想逞凶杀人？先问问门口端着半自动冲锋枪的缅甸军人干不干吧。
方寺邵看到林子寒离开，心里有些小失落，但此时他还真是分身乏术，把人强留在身边的风险太大了，谁知道这狼会不会一怒之下又反咬一口？
林子寒说他是疯子，但他疯之前是经过思考的，这头狼一发疯常常是不经大脑的，这让林子寒的行动变得无法预料，所以他不得不多一分警惕。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很快就到了投暗标的时间。
来自世界各地的众多商家已经看了一圈实物，对想要投标的石头心里有了大概，然后分坐在若干个大圆桌前，像年会吃围餐一样等待投标启动。
一般人已从中挑选出自己需要的毛料，然后评估其价格，确定出最佳的投标价，投入投标箱中。
这时候林子寒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因为竞买者不断提价、追加标单，导致标箱被“挤爆”，工作人员只好拿着竹竿，把新标单使劲塞入标箱。
但是林子寒却发现方寺邵居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点没有想要投标的意思，奇怪道：“你怎么不去投标？”
方寺邵微微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吴凯东疾步来到他旁边，对他说道：“东家请您过去一趟。”
方寺邵嘴角翘起，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吴凯东后面走去，林子寒望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叫方东瑜的中年男子，此时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桌子上，优雅的看向这边。
坐到东叔旁边，方寺邵道：“家里面这次不是来进料子的吧？”
点叔笑着点了点头道：“非但不是来进料子的，而且这里很多高料都是公司投放的，比如底价那个108万欧元那块明料，还有那个底价128万欧元的明料都是。”
方寺邵点了点头，这些料子虽然属于高料，但是也不算什么极品，真正的极品公司会自己留着，对于gems这样的大公司来说，他们是有矿场的。
开采出来的毛料经过初筛，珠宝级（珠宝级不代表高料）的被选走80%，公盘或通过固定渠道交易分派，国内市场上不会见到；10%拿不准，切开看看，好的明料卖高价，不好的就地扔掉；还有10%的珠宝级原石，小矿矿主拿不准，切开怕赔，被原封不动地卖给下家，转嫁风险。
下家经过分析，如果认为是宝贝，会切开卖明料或雕花件、开镯子，如果拿不准就开个窗看看；开了窗还拿不准就卖给第二个下家，第二个下家如法炮制，最后一个下家拿着满是窗口的石头，还是认为切开会赔，所以卖给零售商，零售商认为石头不是宝贝，摆出来让赌石的看到，希望对方成为他的下家。
如果这样一块石头最后被开出来是高料，那赌石人的运气不亚于买五百万彩票中头奖了。
不过前文吴凯东说过，现在翡翠原石炒的这么厉害，现在就连gems这样的大公司对高料都开始吃往年的余粮了，怎么还会拿出高料卖给别人呢？
林子寒不明所以，但是方寺邵不会不懂，点了点头道：“东叔是要把这届的公盘搅浑，拿这些料子当饵吧？”
东叔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
“东叔要我怎么做？”方寺邵直接问。
“观察了这几天差不多了吧？把你认为看着好的可能会垮的料子编号告诉我。”东叔嘴角翘了起来。
“东叔真信得着我。”方寺邵谦虚笑道。
“得了，我还不了解你小子，你放在凯东那块石头我帮你解了，放心，料子不会霸占你的，我要了半块当‘保护费’，到时候你去家里矿区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我知道你小子打什么主意，不过你可悠着点，到时候真捅了窟窿没人帮你填。”东叔压低了声音凑向方寺邵说道。
方寺邵点了点头，“知道的东叔。”随后把一个优盘递给了对方，东叔笑着接了过去，随后起身离开了，身后跟着呼啦啦一帮子人。
林子寒此时还不明白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一脸不解的看着方寺邵：“为什么要把这次的公盘搅浑？
方寺邵看了他一眼：“不想让外国人太占便宜吧。”
林子寒微微恍然，随后又问道：“那会怎么做？”
“拦标。”
“拦标？”
“找人以天价把石头竞拍下来，然后再逃标。”
“逃标会有惩罚吧？”
“参与公盘交易的玉商，每人要先缴纳5万欧元保证金，若中标后在3个月内不付钱提货，那么将会被没收保证金，并在3年内取消参加缅甸翡翠公盘的资格。”
“那拦一个标至少40万没了，值得吗？”
“九牛一毛而已。”
林子寒沉默，方寺邵也不再多言，不一会儿朱总看见了方寺邵走了过来。
“小江，刚刚和你说话的是什么人啊？”朱总呵呵问道。
“和你一样。”方寺邵一副“你懂的”表情看着对方。
朱总微微惊讶，随后担心的问道：“那他看中的是哪些石头啊？”
“放心吧，他和你想要的完全相反。”方寺邵浅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哈哈！来，小江过来看看这个石头。”边说边推着方寺邵的后背向他指引的方向走去，方寺邵不留痕迹的把朱总的手腕从后背拿下，只剩下朱胖子前面请的姿势了。
朱总带方寺邵到达室外，有一个对方放了一块超大的石头，外面还包裹着泥土，用绳子包围了起来，偶尔露出一两个小小的“天窗”，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完全的一个暗料赌石。
第25章：是神也杀
这块石头是这届公盘最大的，足足有一人多高，重量上吨计，底价100万欧元。
很多人都窥视这颗料子，但是碍于赌性太大，心里又有些打鼓，越大的石料越可能是垃圾料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又因为够大，所以又让很多人眼馋。
很多低档的料子虽然不值钱但是架不住可走量，别看一个小挂件几十块钱，做成上万件利润就很客观了，若是料子稍微好一点，一个挂件后面就可能加个零，甚至两个零都很正常。
林子寒第一天就看到这石头了，很多人向天窗上抹水，用手电筒照，方法都用遍了，凡是看完石头的家伙没有一个不摇头的。
“怎么样？”朱总笑着问方寺邵。
方寺邵自然也早就注意到这块石料了，这回近距离非常仔细认真的观察了一翻。
林子寒发现方寺邵的手指抚摸在这石头上的时候怎么看起来那么好看？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来回翻了个，挺白的，但手心都是茧子，骨节也挺粗的，和方寺邵那修长的手指比起来真是贫民与土豪之别啊。啧……
方寺邵观察的时间不短，引来了不少玉商也过来围观，时而夹杂着议论声，当然都是贬低为主的。
有人说，太大了要是分开卖就好了；
有人嗤笑说这要是切开底价还能到100万欧元？至少降个零！
或者升个零也说不定呢？有人反驳。
要真是那样这石头至少大卸八块，而不是只切开两块卖了。另一个人插话。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方寺邵终于看完了，对朱总使个眼色，两个人走到一边去谈了，剩下的人有的继续围观讨论一番，有的干脆也走了，但报的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样？”朱总迫不及待的问，满脸的期待。
方寺邵抬眼看了一眼，说道：“你一个人吃不下的。”
“那就是可以买涨了？”朱总兴奋的压低声音说。
方寺邵点了点头，朱总憋住了笑忍耐的极为艰苦，他不想被人发现此时的异样而对那块石头多加关注，其实完全是庸人自扰，想押宝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关系就不押了。
“这石头什么时候开标？”方寺邵问道。
“暗标最后一天！”
“那好，你和我现在加起来未必吃的下这料子，不过好在全款可以3个月后缴清，到时候这石头一解开就可以把钱赚回来了。”方寺邵说道。
“对对，只要买涨了这料子就发了啊！”朱总一想浑身的肥肉都跟着颤抖。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探听一下想押这石头的买主有多少，大概定价会是多少。”方寺邵低声嘱咐道。
朱总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瞧好吧你。”
“恩，不过也别动作太大，反而引人注意就适得其反了。”
“哈哈，你当老哥是第一天来混的啊？行了，走了啊，回见，到时候就在这等你了。”
朱总说完就再也呆不住立刻离开去打听去了，话说这朱总的过人之处的就是“察言观色”，要不方寺邵这么隐秘的技能都被他发现了呢？
朱总走了之后林子寒看着方寺邵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刚刚那个点叔如此，这个朱总也是如此，都是如此相信方寺邵押的石头，就好像赌场里对赌神一样迷信，而他当初随便给自己挑个石头里面就有价值200万的芙蓉种翡翠，真的是巧合吗？还是他根本就知道呢？
这么一想林子寒浑身一冷，如果真是这样他还是人么？
难道是传说中“开了特殊天赋不能招惹一招惹必会死的很惨星人”？？
饶是如此，我也要杀了你……
飞蛾扑火也罢，自寻死路也罢，就算你是神，我也要杀了你！
林子寒狠狠的攥了攥拳头，方寺邵感到一股寒意，回头一看，林子寒凶狠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饿狼捕食一样，不由得愕然，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犯病了？忘了吃药么？
随后的时间方寺邵和林子寒随便往投标箱里放标单，有些是方寺邵胡乱写的数字，有些方寺邵思考了一会才写上去，有的标箱已经满溢的快要放不进去，有的却空荡荡的寥寥无几。
第二天开标的时候，几千翡翠商手里攥着标单站在大屏幕下，如同传说中的科举张榜，每个人脸色都不好看，紧张忐忑，汗流浃背。
但是随着一个个数字显露出来，面如死灰的人多，兴高采烈的人少，更多的人是困惑不解不停摇头的模样。
林子寒看见之前排队等候的那个谢顶大叔，凑过去问道：“大叔，你中标了吗？”
大叔看了看林子寒，苦笑了下道：“中什么标啊，你看看，我之前看中的一块石头，550公斤，我本来是抱着不想空手而归的心情咬牙投标的，砸了8000万进去，结果一出来结果却是1.3亿，搞不懂啊搞不懂……”
谢顶大叔摇头后继续盯着大屏幕，谁都知道鸡蛋要分开篮子装，所以没人会只投一个石头，只不过刚刚的结果太出乎大叔的预料，但转眼之间又忘诸脑后紧盯屏幕了。
因为现在大屏幕上又出现了更多天价的石头，过亿的石头频频出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吃惊，麻木，傻眼了，惊呆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吁声连连不觉。
偶尔有中标的人喜上眉梢，但是也是惨笑，因为此届翡翠公盘原石交易价格直接以倍数计算，20-60倍的涨幅为家常便饭，甚至100倍的涨幅也频频出现，最后从刚刚的长吁短叹变得麻木冷漠了。
随后谢顶大叔脸色越来越差，林子寒问其原因，谢顶大叔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说道：“你看我这一标石头，底价2.8万欧元，我竞标100万欧元，最后的成交价居然是二百多万欧元！还有一张标底价1.8万欧元，我竞标40万欧元，最后成交价近100万欧元！这……这……！”
谢顶大叔非常无措的模样让林子寒皱眉，好像要哭出来的模样，林子寒有些不忍心的摩挲了一下谢顶大叔的肩膀表示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顶大叔拍了拍林子寒的肩膀表示感谢，说了句“一个都没中啊……”驼着背离开了。
方寺邵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看见林子寒不忍心那样心中却有一丝酸意，同情弱者？
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发现林子寒对谁有如此亲近的举动，难不成这家伙喜欢老男人？？还是谢顶的？
方寺邵突然脸黑了下来……
这家伙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关他什么事？
可是他就是看不惯！
晚上洗完了澡准备睡觉时候方寺邵躺在床上盯着林子寒，林子寒忍不住向后躲了躲，这眼神怎么跟色狼似的？
“你喜欢老男人？”方寺邵憋了一下午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林子寒听后差点没一口血喷丫脸上，不过被含血喷人的可是他！
“你哪只眼睛看我喜欢老男人了？”林子寒磨牙问。
“白天，我看你摸那老男人肩膀挺来劲的……”
林子寒一听脸就红了，不是羞愧，而是愤怒，气的，这是比骂人还难听的侮辱。
张口想骂人，想想又硬挺挺忍了下去，每次骂人吃亏的肯定是他，但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直接下床，抱着枕头躺在地板上，背对着方寺邵，不发一言。
但是方寺邵看背影能看出来此时林子寒在深呼吸顺气，气的不轻。
意外啊……居然没发飙？方寺邵来了兴趣。
“过来。”方寺邵拍了拍床边。
林子寒双手把耳朵堵住，装听不见。
方寺邵噗嗤一下乐了，这是闹哪样？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不过林子寒这个样子方寺邵反而不敢来硬的了，物极必反，到时候跟他拼命可划不来。
“好吧，我误会了，sorry。”方寺邵举手投降。
林子寒继续背着身子不搭理，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方寺邵盯着林子寒后背都快看穿了，看来这回不是碰逆鳞上，是直接把逆鳞揭了。
方寺邵叹了口气，抱着枕头下地躺在林子寒身后抱了起来。
林子寒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猛然翻身看着方寺邵，一脸不解，好像在说，你丫有病吧？
“我现在没抱枕睡不着。”方寺邵还据理力争。
“……”林子寒真差点跪了，睡地板都逃不了当抱枕的命运么……泪目。
于是他又站起来去床边，躺下，反正横死竖死都是死，还不如死的舒服点，睡床上吧。
方寺邵嘴角高高翘起，抱起枕头也跟着躺在了床上。
“如果我爱上你了你还会杀我吗？”方寺邵突发奇想问道。
“杀，为什么不杀？你爱不爱我跟我有毛线关系？”林子寒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