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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speakable——byunspeak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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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川从小就喜欢她,这件事张杨也知道,他还知道杨晓嘉也喜欢张海川。

他们有时候会约着出去玩玩,不过都会带上同学。张海川练排球时,杨晓嘉会帮他抄笔记。很正常、很温暖的关系。

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感情在任何时间段,都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人类给青少年的爱情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早恋。

杨晓嘉不是那种妖娆性感的女生,她很有气质,脾气很好,很有灵气,而且五官也的确挺秀气。

初中的孩子都在拼命蹿个儿,拉长的同时脊背也弯下去了,一个个走路晃晃荡荡的像僵尸一样。但杨晓嘉不一样,她无论站着还是坐着,腰杆总是笔直的。虽然她的身材不是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却显得亭亭玉立。

张杨班上不含胸的人只有杨晓嘉,外加打排球的三个男生,包括张杨和张海川。

现在的女生大都是母老虎,很愿意和男生交往却用错了方式。她们觉得跟男生正常交往就像是掉了架子似的,于是天天跟男生拉拉扯扯磕磕绊绊闹得鸡犬不宁,天天课间追着男生到处跑。。

最不可理喻的是男生貌似也很喜欢跟女生这样闹,动不动就去撩女生一下,一闹就没完没了。只要长得稍稍有点样子的女生,课桌前总是围满了男生。

杨晓嘉是张杨班上最好看的女生,课桌前却一个男生都没有。

现在许多男孩太肤浅,他们不敢,也没有能力接近有气场的女孩。

强大的气场会把他们击打地溃散成一片。

“杨晓嘉,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这么早搞这些东西?”班主任冲着杨晓嘉唾沫横飞,话说得比较急,他的话中有点方言的味道,“你学习那么好,不能因为这些幺蛾子耽搁了!你不能和男生同流合污!”

张杨身体有点僵,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他转头看向杨晓嘉,这女孩腰杆还是很笔挺,马尾巴依旧骄傲地扎得高高的,表情却很淡漠。

有点像穆尘。

“学校不是谈恋爱的地方!而且你也不看看你看上的都是什么东西……”

张海川成绩很烂。

张杨有点焦急地看向张海川,默默地喊,你站出来啊,站出来吧,你听不到吗,天杀的班主任骂得多难听啊……

张海川没有站起来,只是木讷地攥着拳头盯着窗外死看,拳头的关节被他攥得发白。他是个很内向、挺老实的人。

杨晓嘉突然站起来,缓缓开口:“老师,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我和张海川认识很久了,我自认为我的成绩从未因此下降,而且成绩从不会是影响感情的因素。”

“放屁!”班主任气懵了,他只是想开个班会告诫大家一下,结果没收住,忍不住开始批评两位当事人,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抓起讲台上的宽胶带扔了过去,歪了。

杨晓嘉的表情越来越冷淡。

“素质。”张海川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里!”班主任吼道。

张海川不理睬,走到门口时,他回头说:“这事总要解决的,我打电话叫家长来吧。”

老师愣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手机:“我打。”

他走出教室,喊:“杨晓嘉也出来!其他人自习!”

张杨有些混乱,趴在桌子上准备眯一会儿。前几天他打开信封看了,是他们班一个叫田静思的女孩给他写的。虽说田静思长得也挺端正,但离杨晓嘉差的可是十万八千里。

最近班上很混乱,谈恋爱好像成了一种流行的东西,甚至有的男生在自己胳膊上用刀刻上“女神”名字的首字母。

班主任间接性失明,居然从未发现男生胳膊上的雕刻,恰恰第一个被发现的就是最正当的张海川和杨晓嘉。

坐在张杨旁边的男生每次伸过来胳膊,他都能看到上面已经结了痂的“TJS”。

TJS者,田静思也。

所以张杨面对那男生总是特别愧疚。这边痴情得开始自残了,那边正在把情书送给其他人。

张杨跟穆尘一块回来,然后各回各家。

写完作业,胡乱吃了点东西,张杨躺倒在自己床上,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海。

十几年都没有变,泛着白沫的汹涌的涛,拍打在看起来就很粗糙的礁石上。张杨说不出窗外的海是墨绿色的还是墨蓝色的。

他打开手机,刚开机就跳出来一条短信,张海川的,手机显示是二十分钟前发过来的:

有空回电话。

张杨一点儿也没犹豫,拨了过去。

“哎?”那头接了起来,张海川的声音是嘶哑的,很难听。

张杨有点艰难地措着词:“还活着哪?”

“死了,被班主任大师整死的。”

“你爸妈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张海川冷哼了一下,嗓子清亮了些,“这事儿放哪个家长身上都不会被接受,谁希望自己的孩子不务正业。”

张杨的手颤抖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耗着呗,反正我不会变心,杨晓嘉说她也不会变。我们都不会变,早晚会等到我们四周的环境变化,变化到能容留我们两个,”张海川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还有时间。”

张杨乐了:“精辟啊大川,不过说实话的,你这个风格不适合这么矫情的话,杨晓嘉说出来还比较正常。”

张海川也笑了,不过似乎没太在意,接着说下去:“父母跟孩子的歧义,最终总是以父母的妥协告终,他们毕竟是父母。”

“说得倒也是,”张杨胡撸着胳膊,心想好酸好酸怎么这么酸,“你们爸妈没采取什么措施?”

张海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他们要杨晓嘉转学。”

张杨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应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哦……”

“哈哈,所以说不会吐脏字儿的孩子啊……”张海川在电话那头居然笑了,“要是我们这种粗糙的人,就立马会喊,‘我操’,多解气啊,所以说有时候脏字儿吧它不是为了……”张海川笑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只能停止说话。

“你打算怎么办,大川,我是指跟杨晓嘉。”

“还能怎么办,这么多年我们都过来了,以后接着该咋活咋活呗。想来我们这么些年也挺神奇的哈。”

“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张杨,说真的,以前我想问你来着,但是没找着机会,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啊?”

张杨差点被呛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问问,凭咱俩的交情,问这个不很正常么,”张海川有点不屑一顾,“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不一样么?”

张海川突然笑了几声:“人不一定是女孩啊,我可能被杨晓嘉传染了,她是腐女呢,天天拉着我讲什么腐段子。”

张杨也跟着他傻乐:“不怕把你掰弯了么。”

“靠,损啊你。”

“我没有,真的。”

“其实也挺好的,”张海川叹了口气,“多纯洁的小孩儿。”

不知道瞎扯了多长时间,张杨跟兴致仍然勃勃的张海川说了白白,拿下手机一看,累计通话时间:30:04。

“唉……两个男孩子居然煲电话粥……”

张杨靠到安乐椅上,望着窗外的海发呆。

的确像张海川说的一样,这些年来他和杨晓嘉能在一起真是挺神奇的了。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中,一直在一个班,而且据张海川说,他们俩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变过。

至于他自己喜欢的人么……还真没有,张杨有时候都奇怪自己为什么这么晚熟,比他条件差一百倍的男孩都跟女孩混得天昏地暗的,他这儿还没开窍呢。

清晨,张杨把车停在楼下,叮叮当当地好一通按铃铛,穆尘才慢吞吞地走下来。

“你起晚了?”张杨看了看表,肯定又要挨王教练批了。不过即使穆尘做了很过分的事,他也不会有一句重话,他一直觉得穆尘只能被自己保护。

“……嗯,不好意思。”穆尘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

穆尘脸色很不好,就像一夜没睡似的。张杨看着有点揪心:“没事,上来吧。”

清晨的风扑面而来,在耳边呼呼作响,使人有一种被间隔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的错觉。接近夏天的风已经很暖了,贴近身体的温度,就像母亲粗糙却温暖的手。

说实话,母亲的手什么样,张杨和穆尘都不知道。

“穆尘?”张杨轻声叫道。

“什么。”

“你有喜欢的人么?”

穆尘低声笑了,笑到最后又是几声咳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神一致啊,”张杨乐了,“昨天大川问我这个问题,我也这么说来着,一字不差。我说我没有,其实还真没有,所以我正纳闷儿呢,我怎么能这么晚熟呢?”

“哦……”穆尘似乎没有想回答这个问题。

张杨继续穷追不舍:“你有吗?”

“没有,我也很晚熟。”

“哈,”张杨使劲蹬了一下,“平衡了!”

“疯子,”穆尘笑道,“我只是顾不上想这些而已。”

“那你顾得上想什么啊,学霸。”

过了好一会儿,穆尘才缓缓地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为什么。”

“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看到我想要的。”

“……好吧。”张杨已经习惯了穆尘总是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习惯了他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会知道,等你长大你就怎么怎么招。

就像大人哄小孩一样。

教室里。

张杨环视了一圈,果然没有看见杨晓嘉。

中午吃完饭,张海川的一个好朋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那啥,大川,杨晓嘉在教务处,他爹妈在给她办退学手续,那啥,刚才她看到我在门口,就借机会出来找我,那啥,她叫我过来跟你说一声,那……”

“那啥!”张海川站起来,帮他说完,“说那啥?”

“说她以后不上学了!”

第七章:请你节哀

“什么!”几个男孩同时蹿起来。

“她给你这个,说你在这个地方能找到她。”男生递给张海川一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清秀字体。

“不上学?那她就那么呆着?”张杨喊道。

“不知道,反正她跟家里闹翻了,那啥,不上学也不在家住了。”那个男生拉着张海川就往外跑。

张海川有点纳闷:“干嘛去?”

“去看杨晓嘉啊!”现在轮到那个男孩懵了,“她的意思很想再看看你,你不去吗?”

这个男孩是张海川的铁哥们,一直对他俩的事保留意见。

“……不去。”张海川转头往教室里走。

“你……”

“看不看一眼的无所谓了,以后还能见到,”张海川顿了顿,又说,“还会在一起。”

“那啥……”

“啥?她会知道的。”张海川拿起纸条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

海川:

我的住址:倾城苑7号701;

我工作的地点:老街文化城770号,暝之世画廊。

我说过我不会变,我会等着你。

再下一行写着她的新电话号码。

“谢了,”张海川把纸条装进口袋里,拍拍男生的肩膀,“真心的,不过你以后没必要掺和这些事了,省了再把你也绞进去。”

男生啧啧了两声,低头看了看张海川小臂上的伤疤,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艳艳,让人很容易联想起鸡毛掸子。

“痴情的人啊……”

张海川苦笑一下,转身下了楼梯。

穆尘坐在教室里,心不在焉的听着天书。

他有心事,很大的心事。

“若设改造前的工作效率是x分之一,那么改造后的——穆尘!我讲了什么!”讲台上的女老师把书一撂,尖声嚷道。

穆尘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回答:“设改造前的工作效率是x分之一,那么改造后的……”

“是什么?”

“……”

“站起来!不站起来你就不知道听课,让你精神精神!成绩好就不用听课了吗?”老师接着把矛头指向全班,“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我严抓上课纪律,谁不好好听讲就倒大霉了!”

因为腿不好,穆尘每次站起来都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他一直享有回答问题不起立的特权,别人都习惯了,不过这次老师正在气头上,看着穆尘安安稳稳地坐着很来气。

他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

“站起来!”

旁边的同学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扶了他一把。穆尘心里很不平静,他不希望别人看到他软弱的一面,因此特别不希望在大家的眼皮底下被人扶起来。

这么多年了,他已经习惯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

不能再坐在这里听天书了,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

穆尘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等着老师给他开假条。

心里很乱,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愤慨,有无奈,也有怜悯……这些感情堵在心里,让人窒息。

“今天你上课怎么不一样啊,是不是身体原因,赶快回家休息休息吧。学习固然重要,可是身体是一切的基础,别把健康糟践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穆尘听到班主任在背后这样说。

他的心里稍稍有些安慰,老师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何况这个老师曾经鼓励过学生点灯熬夜复习。

他给张杨发了个短信:我有点事先回家,而且,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还活着。张杨每天到放学了才开手机,刚开机这条短信就会跳出来。

他打车回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哭叫。

他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着的。

“你给我滚出去,说了你不要再来,以后永远也别让我看见你!”穆少侬在喊。

那个女人一下子砸在了门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把穆尘吓了一跳。那女人还在不停地喊:“你还我的儿子,还我的丈夫,你……活生生送走了两条命……”

穆尘心里一紧。

穆少侬骂骂咧咧地将门嵌开一道小缝,伸出一条胳膊把女人塞出了门外,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居然没看到穆尘。

那女人看到门外还站着个人,很惊讶,立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穆尘。

她的眼睛就像野兽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和疯狂。

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没了,他很难再真正活下去。即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穆尘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陌生的人,请你节哀。”穆尘盯着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平静说出来。

女人在几近崩溃时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眼神居然有了些变软的东西。也许他死去的儿子和穆尘年龄相仿,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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