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心底原本被若轩的坚定所抚平的不安，如惊涛骇浪般汹涌而来。
刷完牙洗完脸刮完胡子，高扬冲着镜子咧了咧嘴，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从洗手间慢慢踱步进了厨房，正想拉开冰箱柜门看看有什么能当早餐的东西，高扬就听到熟悉的手机铃声遥遥响起。
“嗯？”高扬茫然地眨眨眼，收回手，一边喃喃自语着“谁这么早给我打电话”，一边快步走向了卧室。
手机在床头柜上鸣叫，高扬一进门就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的大字。无意识地瞪大了双眼，兴奋与惊喜的情绪在空中炸开，洒下无数星火点亮整个房间。
这种感觉，真是……不想承认的粉红色……
高扬一边自我吐槽，一边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接通了电话，一声“喂”都说得热情四溢，那般欢天喜地的语气，听着就觉得好像看到了一只向主人撒娇讨吃食的大型犬，一只大尾巴在身后甩得欢腾。
手机另一头的若轩听着这样的声音，也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扬。”
脊背倚在冰凉的石墙上，他握着手机轻声唤着。仰起头看着上方的楼梯时，发顶轻轻地靠在了墙上。
“嗯，小轩，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高扬笑意满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若轩只要闭上眼睛，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就很容易地浮现在眼前，连眼中的柔光都如此清晰而真实。
“啊……”发出一声似感叹又似叹息的拟声词，若轩睁开眼。他拉长了音调，笑得像一只狡黠的猫：“其实……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什么？！！！！！！！！！！！”
一声惊呼吓得若轩猛地把手机伸到离自己最远的距离，摸摸自己扑扑跳的小心肝，若轩替自己捏了把汗。没等若轩松开这一口气，高扬下一声惊呼已经急吼吼地传来了：“你等等！我马上下去！！”
“等……”
话音未落，电话就挂断了。
若轩摸了摸鼻子，心想：其实不用这么急，我可以上去等你的……
马上果然是马上。若轩把手机收到口袋里才三分钟，就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从上方的楼梯上传下来。若轩站直了身子，转身正对楼梯口，嘴角那一抹笑意在看到从楼上冲下来的男人时上扬到最灿烂的弧度，然后快步上前迎面撞进了他的怀里。
高扬收紧了胳膊，把若轩紧紧搂在怀里，说话时声音里透着掩不去的欢欣雀跃：“你来了，你怎么来了？怎么没和我先说一声？”
“给你个惊喜啊。怎么，不高兴？”
“怎么会，高兴死了！”
若轩眉眼弯弯，抬手回抱住高扬时，他的额头正好靠在了高扬的肩头。轻轻闭上眼，只属于高扬的气息在周身萦绕，仿佛给他注入了足以让心绪安定的力量。
留意到高扬只穿了一件单衣，若轩松开手，稍稍将他推开，低头时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怎么穿着拖鞋就跑下来了？”
“不是怕你等太久嘛。”高扬毫不在意地笑着，伸手牵过若轩的手，拉着他往楼梯上走，“走走，先去我家，你吃早饭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吃，我昨天订好没实现的计划今天可以好好实施！你知道离这里不远有个溜冰场吗？……”
听着高扬用兴奋难抑地跟他叽里呱啦，若轩只是笑着，时不时点下头应一声，任高扬牵着他的手拉着他往上走，两个人的体温在紧贴的掌心里交融。
进了屋子里，若轩下意识就想往厨房里走，却被高扬眼明手快地按在了沙发上。
若轩茫然地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刚想问怎么了，就被高扬竖起的食指轻轻压在了唇上。
静谧在近在咫尺交缠的呼吸里蔓延，高扬眉眼微垂，眸光幽然，一时令若轩连眨眼都忘了眨，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听他轻声低语：“你坐着，你是来给我惊喜的，不是来给我当厨师的。给我个机会回馈你一下吧？做个早餐我还是没有问题的。”
若轩傻傻地点了下头，高扬满意地笑了笑，起身时顺手揉了一把若轩的头发，转身往厨房里走去。
独自坐在沙发的若轩呆了半晌，忽然抬手捂住自己两边的脸颊。
糟糕，刚才是不是又脸红了？！
第44章：喜欢
鉴于自己被美食严重排斥的体质，高扬自然是不打算在这时候尝试弄一桌好吃的。他想了想，把冰箱里储备的速冻包自拿出来，开火放到蒸笼里蒸着。这种包子是他冰箱里的常备物，有时候工作忙回家里也要加班时，吃这玩意儿省时又吃得饱，味道也不错。现在蒸了也没什么，之后再去买就好了。
等包子熟还有点时间，高扬生怕若轩肚子饿，就把放在冰箱里和水果篮里的一点水果都切了，翻出柜子里最大的那个盘子摆了个大拼盘，兴致勃勃地端出去给若轩。
若轩正坐在沙发上摆弄自己的手机，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对端着盘子的高扬露出明媚的笑意。高扬一瞬间看愣了神，脚步一错差点摔倒，幸好他反射神经比较好，一把扶住了身边的墙才稳住了身子。
刚松了口气，高扬抬起头就看到扑到自己面前的若轩神色紧张的脸庞。心中仿佛一瞬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来，一腔话语一股脑涌上喉头，挤在一起乱作一团，连回答若轩那句担忧的询问“你没事吧？”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
高扬百思不得其解。
从与若轩相遇开始，他就不断地不断地，体验到许许多多从未体验过的情绪。纷繁复杂，让他理不清头绪。
不是啊，不该是这样的。曾经他可以一点一点分析自己所有的情绪变化，可以找准自己的性格和定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怎样做能做到最好。他从来都有条不紊，和身边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能处理得很好。没有人讨厌过他，他更是乐意帮助所有值得帮助的人。因为心思缜密处事细致，也从来没有招惹上任何麻烦。所以他总是很开心的，天天都笑得很开心。
但是在若轩面前，不，哪怕只是想到他的时候，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方和琪曾告诉过他，他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当时自己没有在意，但是现在想想，似乎确实如此。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自己了，所以，他是哪里还没搞清楚，哪里出了错？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只手掌在自己眼前晃了两下，高扬猛地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看着若轩的眼睛眨了两下眼。
“回过神来了？”若轩挑挑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高扬只感觉到手上一轻，接着就看到若轩端着原本在他手上那个大盘子，稳稳地走到了餐桌边。
“看你差点摔倒吓了我一跳。”若轩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没有回头，只是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着，“你说你，走着路呢发什么愣啊，亏得你反应快。”
还想在说两句，若轩突然感觉到腰上缠上一双有力的胳膊，紧接着后背也贴上了温热的胸膛，隔着衬衣能感觉到紧实的肌肉。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荷尔蒙气息充斥在周围每一寸空气里，侵入他的一呼一吸。若轩僵立在原地，仿佛丧失了控制自己行动的能力。
心脏好像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亲昵的动作明明已经做过那么多，这个动作也不陌生，但是若轩每次都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而这一次，似乎是察觉到高扬哪里不太一样，这种紧张和羞涩的感觉尤为明显，这让若轩变得特别敏感。身后那个人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传递到他的脑海里。
他感觉到高扬缓缓低下头，两个人的发丝轻轻地擦过，清浅的呼吸也从耳边滑去，直至高扬最后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怎么了吗？”
若轩结结巴巴地问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总觉得高扬像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了高扬的胳膊上。
“没什么，只是真的好高兴。”
高扬在若轩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一下，歪了歪脑袋把鼻子凑到若轩的脖颈边，呼吸着怀中人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人安心。
“别别别，别闹。”
呼吸落在裸露在冰冷空气中的肌肤上，痒痒的。若轩忍不住笑起来，缩着脖子想要躲开高扬，便拉了一把高扬环着自己的胳膊。
然而这一下不但没让高扬把手松开，反而令他抱得更紧了。因为不满而不自觉地微微撅起嘴，高扬轻而易举地制住若轩的动作，垂头吻在他刚才轻嗅过的地方。若轩明显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下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于是高扬更加放肆地，心安理得地吻着，甚至不满足地开始吮吸，继而轻轻地噬咬。舌尖在光滑的肌肤上舔过，高扬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人那一瞬间轻微的颤抖。
“等……够、够了……高扬！”
只是这么一点挑逗，若轩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明明天气越来越冷了，若轩却觉得热气上身，汗水都快顺着额角滑下来了。他自知无法抵御高扬的任何调戏，如果放任高扬继续，恐怕他就真的撑不住了。
高扬听话地抬起头，转而在若轩发红的耳廓上留下一个轻吻，然后低哑着嗓子轻声道：“我喜欢你。”
对啊，没错。
他一直没弄明白的，就是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曾经有很多人向他告白过，从小到大，情书礼物都收到过不少。但他都一律拒绝，告诉自己学业为重，工作为重，感情这个东西，他连碰都没碰过。
不，不是的。那些只是借口。他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小轩，我等你等了好久。我还以为我不会遇到你了，还好，还好你出现了。
“……嗯？”
若轩眨了眨眼，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刚才幻听了吗？
“喜欢你，喜欢你，小轩，怎么办，我喜欢到放不开手了。”
等……等等！他他他……他好像没有幻听啊！
高扬在若轩的耳上又吻了一下，委屈又幽怨地问道：“怎么不回答我？我说我喜欢你啊，不然我说我爱你够吗？”
回答？要回答什么？
我也喜欢你？不，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那我们交往吧？不对，我们不是已经在交往了吗？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不不不行，听起来也太女孩子气了吧。
你能先放开我吗？也不对啊啊啊太扫兴了吧！
所以要说什么？说什么？
一瞬间纷杂在一起的情绪，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心酸和喜悦，都已经突破了任何词语所能表达的极限。
“小轩？你怎么哭了？轩？”
感觉到摸上自己脸颊的温度，若轩才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传来湿润的触感。
真丢人，竟然就这样哭起来了。
高扬以为自己一直抱着若轩不撒手惹得他不高兴，慌忙松了手，抽了几张纸把若轩转过来就给他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还拼命道歉。但是还没擦到一半，若轩就一把把他的手挥开，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高扬拿着纸巾的手僵在半空中，茫然地眨了眨眼，就听到若轩低声问道：“可以再说一遍吗？”
因为脸埋在他的胸口上，若轩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高扬却忍不住扬起嘴角，一只手将他抱紧，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发丝，垂下眼眸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爱你，爱你哟。小轩，我爱你。”
反正已经控制不了，不如哭个痛快好了。
若轩也不记得自己那天早上躲在高扬怀里哭了多久，只记得高扬温柔的声音一直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几句话，还有自己揪着他的衣服说“太好了”的时候声音的沙哑，以及最后被蒸得过老的包子的味道。
但是，那包子很好吃。
第45章：溜冰场
虽然知道有一家溜冰场，但身为一名合格的体育废，若轩自然是不会想要来这种地方丢人的。因此第一次踏进溜冰场大门的时候，若轩尽管极力克制，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很大的室内溜冰场，进门正对前台，两边看过去是各种饮品甜食小店，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的甜味。顺着前台边的路看过去，可以看到宽敞的路上钉着两排整齐的长椅，路两边还有几个大大的储物柜，一扇扇蓝色的柜门把白色的墙壁全都覆盖掉。
路的尽头可以看到一点溜冰场内的景象，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些小人影忽闪而过。若轩正想溜过去看看，就听到站在前台前和管理员说话的高扬忽然转过头来叫自己的声音：“轩，你穿几码的鞋？”
“啊？”若轩愣了一下，还没理解高扬问句里的目的，就下意识地回答道：“我穿40……”
高扬点点头，便回过头去继续和管理员说话。而若轩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去！高扬这是要自己跟他一起滑冰？！
吓得寒毛竖起的若轩几步冲上前，一把扯住高扬的衣袖的关节处，高扬搭在服务台上的手冷不防被他扯了下来。
“怎么了？”高扬侧过头，看着若轩一脸的疑惑。
“不是……我我我……”若轩皱着脸，把高扬的衣服捏出乱七八糟的折痕，“我不会滑啊，我看你玩就好了，你不用租我的鞋子。”
“那怎么行！”高扬摇了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口吻严肃道，“既然来了溜冰场，你怎么能只在一旁坐着？机会难得，不许拒绝！”
“……”别说得好像他不滑就十恶不赦似的……
“而且你不是答应我要好好运动的吗？”
“……”谁跟你说好了……
“其实很简单的，我教你滑，学会了很好玩哦。”
“……”别跟哄小孩似的哄我啊！
大概因为怎么说若轩都低着头一副不答应的样子，高扬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若轩因为垂头而露出来的后脑上的滑顺的发丝，放柔了嗓音低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玩嘛，别拒绝我好吗？”
话音刚落，高扬就感觉到扯在自己衣袖上的力道突然加重了不少，然后掌心之下的小脑袋轻轻地点了一下，与此同时若轩清亮的声音有些不情不愿地响起：“那好吧……不过就玩一会儿。”
“没问题！”
高扬笑弯了眼，心想果然吃软不吃硬。
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向若轩撒娇有什么不对的高扬，已经在脑子里盘算着可以用这一招为自己谋取到多少福利了。
管理员很快就找到了两人号码的鞋子，高扬付了押金，一手提着鞋一手拉着若轩，一脸兴致勃勃的笑意往换鞋区走去。
总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子。
若轩抿着嘴，用了点力想把自己的手从高扬的手里抽出来。但刚动了一下，就被高扬用更大的力道紧紧握住。若轩抬起头看向高扬，后者却连头也没回，径自往前走，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俩牵着手的动作是那样理所应当合乎情理。
若轩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他这样坦然的姿态给感动到了，胸口涌上来的淡淡的暖意令他缓缓地卸下了胳膊的力量。
算了，随他去吧。毕竟……
“小轩，就在这换鞋吧。”
思绪半途被打断，若轩恍了下神，抬头就看到高扬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把一双滑冰鞋递到了自己面前。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