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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良——by小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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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仁每一处筋骨都松懈了,脸半埋在松软染花褥子里,劫后余生般叹息。
书影叫了他几次去吃晚饭,他嘴上哼哼,却当耳旁吹过一阵风。
天色逐渐暗淡,暮色四合,见仁只是翻个身,换成仰面,继续躺在床上。
书影有点急,刚才一直在揣测让店小二将饭菜送进房间的成功几率有多大,尤其当庄主和主事都坐在楼下雅间用餐的情况下。他可不希望公子再落下个好耍大脾气的坏名声。
"公子,下去吃点东西吧,中午只进了两口,明天该没有气力。"
见仁"唔"了一声,仍旧闭眼不动。
"王婶可是叮嘱我要看好你,这才出来一天。"
"唔。"
"起来吧,听说店里好几道招牌菜,香酥鸭,醋酱肉,嫌油了还有百合羹,多少吃一点。"
"唔。"
"公子,你听见我说没有?"
"唔。"
书影长长哀叹,无计可施,心里不免迁怒下午出现的那个老头子。
不知道他干了什么,让公子越发疲怠。

为了赶到新丰,午餐是在路上随便解决的,从庄里带出来的简单食物,见仁被颠得没有胃口,趁休息,踩着塌实土地舒活身体。
有个老头倚靠在车轮旁边抽旱烟,嘴啪嗒啪嗒的咂响,浓重呛人的气味冲得见仁连打几个喷嚏。
"小伙子,受不了吧。"他哈哈笑着,很自傲地叼着铜嘴儿烟袋。
"有段时间没闻到,真让人怀念。"见仁揉着鼻子走过去,"是建川的烟叶吗?"
老头惊奇地打量他:"哟,你挺识货。"
"全亏以前家里有位非常喜欢这口的大伯,没有一次看见他时手里空空。"
"哦?原来是自小熏染。"
"虽然我没学会抽这个,但卷烟叶的手艺极好,常常被夸奖。"
老头将信将疑,深深吸一口,从鼻孔呼出一股青烟。
"等着。"他探身进车里摸索,抓了两张褐色大叶子递给见仁,"卷来看看。"
"现在?"见仁微诧,低头看看皱巴巴的叶子,"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老头没有收手的意思,见仁顿了顿,接过烟叶。
大概理了理,折上几道,捏结实,再一点一点卷曲。
老头半悠闲半凝神的看着他动作,喷出来的烟飘散在半空。
"好了。果然生疏不少。"
见仁把成品摆在老头手心里,老头仔细捏了捏,再端详他几眼,露出抓到宝的欣悦。
"不错嘛。别看庄子那么大,真正能卷得紧致的凤毛麟角,自从小万那小子走了以后,再没人帮我卷了。"老头把烟卷小心收进墨灰袋子里,然后抬眼眯眼盯着见仁,"我正对着刚买回来的烟叶发愁,不知道一个人要卷到什么时候。怎么样,愿不愿意可怜我这老头子,搭手帮个忙?"
见仁转动眼珠子没有答话。
老头又靠近他,悄声说:"整上午我都一个人被闷在车里,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你就当行善积德,陪老人家消遣,如何?"
见仁听他一番抱怨,后来竟是低下身姿带着乞求了,脸上挂几分微笑。
"老人家不是喜欢安静,最看不惯年轻人的聒噪吗?"
"唉。"老头摸一把下颌胡须,一卷烟燃尽,他握着烟杆敲在车轮边缘上"咚咚"响,"我年轻的时候尤其爱热闹,现在即便被人叫做‘为老不尊',仍是老爱往人堆里凑,你说,漫漫长途,孤身一人,还不憋死我啊。"
他脸上不合年纪的怨愤更甚,哪里有半分稳重沉着阅尽红尘的长者模样。
不远地方,有人招呼着准备上路,书影站在他们的马车边向见仁这里张望,见仁一边朝他挥手,一边说:"我在车里也只想睡觉,偏偏被颠得内脏都要跳出来,不如像您说的,日行一善。"
书影跑过来,听见仁说要和别人同车,拉着他的袖子,满脸不高兴。
"公子,你们又不熟。"
"聊啊聊的就熟了啊。"见仁勾起唇角,"不要像个被抢了糖的小孩子,只一会儿工夫。"
"小伙子们,道完别没有?又不是生离死弃。"老头在车上撩开半挂帘子打趣。
书影还想劝说,见仁止住他,抬脚上了车。
老头错身补充一句:"我就借他半天,傍晚到前面歇脚处就还你。"
书影悻悻一跺脚:"我就跟在外面,公子有事就叫我。"
老头放下帘子感喟:"真是个体贴到心尖儿上的随从。"
见仁进了车,就愣在入口,眨眨眼说:"您和我那大伯,太像了。"
两座的位子,有一半堆了尺高的烟叶,老头快手快脚把它们重新摞在一块儿。
"怎么像了?"
见仁瞅着摇摇晃晃立在座位正中央的叶子们,暗自捏把汗。
"要不是大伯母的关系,恐怕他会搂着烟叶同床共枕。"
"以前我家老婆子一回娘家,我就特别高兴,终于没人管着了,也干过抱着烟袋睡觉的事,结果她回来后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满床呛人烟味,我是故意要她不安生。"
"我大伯有次坐床边儿抽烟,不小心火星溅出来,新换的被子烧了一个大洞,大伯母气得转身回了娘家,我大伯啊,又懊恼又偷喜。"
老头拍拍堆起来的烟叶,满怀向往的说:"看来,我应该会会你大伯。"
见仁坐在临时挪出来的空位上,小心翼翼,气都不敢大出。
"很遗憾,他没荣幸见您了。"
"为什么?"老头和见仁之间隔着小山一样的烟叶,咫尺天涯,他不得不弓背前倾探出头才能让见仁看见他的询问表情。
见仁轻手抽下最上层叶子,摊在腿上捋平整,不在乎的口气回答:"他已经走了很久了,大概现在极其幸福的被大堆烟叶子围绕着,连投生都不愿意。"
气氛陡然陷入深谷。
小半晌,老头握紧烟袋,张口欲言,冷不防车轮碾过一块大且硬的石头,冲击力使得整间车厢强烈震动,尽管见仁很努力伸手拦截,那山似的烟叶不出意外的坍塌了,见仁自己也因为护卫的动作跌下座位。
老头想拉他,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他外衫,防止他再前进滚出车去。
"没事吧?"
见仁吸口凉气,揉揉磕在结实车厢立柱上的手肘。
"您是问我呢,还是宝贝的烟叶呢?"
老头拨开盖在他肩头上的叶子,忍不住呵呵笑。
"瞧你,跟从烟叶里长出来的一样。"
见仁低头审视片刻,大半个身子上铺满烟叶,不禁也笑起来:"果然很像。"
"公子,公子!"书影听见不寻常的动静,急噪地在外面呼唤。
"我好着呢。"见仁掀开窗帘,让书影看见自己不仅完好无损,还有余情笑得开开心心。
车里光线比外面暗淡,但足以看清状况,书影刚放下心,又惊异的问:"这是在做什么?到处的叶片。"
见仁回头瞟了一眼:"啊,一场意外。"
"可不是我在欺负他。"老头插话,"别再说了,快帮我收拾起来,别压坏咯,我的宝贝啊。"
见仁答应着,转头回来。
"不要动,还有一张......啊,等等,压着了......放到这边来,还是我抱着吧。"
书影听着老头莫名其妙的话,奇怪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虽然这样可以卷得很紧,但是会伤着叶子,要这般这般......好了。"
卷叶子来做什么?
突然听见见仁猛烈咳嗽。
"真的不会啊?"老头很遗憾的叹息。
书影又想拍打车厢问问公子是怎么了,却传出见仁间断的声音:"饶了我吧,叶子味道本身不坏,一旦燃起来,我宁愿去烧柴火,反正都是呛。"


第二十三章

"书影,打盆水来,手上全是烟叶味道。"见仁终于说出进房来最完整的一句话。
"洗了就去吃一点,好不?"书影抓紧机会哀求。
"不好。"见仁回绝地干脆,"休想让我从床上起来。"
"可是,会饿坏身子--"
"一顿两顿而已,下午烟伯有请我吃点心,不饿。"
"他叫烟伯?"书影觉得这名字跟那个人下午的言行一样奇怪。
"不是,我没问他名字,随便称呼的。"见仁垂眼看着手指,白皙的皮肤,沾染上了斑斑黄渍,他厌恶的扁扁嘴:"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公子对于任何人的名字,还不是一般的不在意。
书影放弃劝说,出去找店小二。
在后院等待的时候,树底下一明一暗闪烁的火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全黑了,那点光格外醒目。
书影好奇的走过去,就着微弱夜色看见火光原来是正在燃烧的旱烟烟头。
"你不是那个贴心贴肝的小厮吗?"抽烟的人忽然发话,吓了书影一跳,蒙蒙的觉得声音有点熟悉。
"不跟在他身边,跑这儿来干什么?"
书影仔细辨认掩在树下的身影轮廓,隐约想起来,是下午的老头。
"公子要水。"
"他现在是不是躺在床上死也不肯起来?"
回应书影的诧异,老头用"我就猜到"的眼神瞥他一眼。
"年轻人,身体真糟糕,又娇气,连老人家都比不上。"
"公子才不是娇气。"书影不服气的辩解。
"坐一天车而已嘛,就哼哼唧唧的趴下,饭也不吃。"
书影越发觉得他是有偷偷躲在门外看。
"我还用偷窥?!脚趾头都想得到。下车时候那一副抽筋模样,喏,我一直在下面喝小酒,就没见他出来。"
老头有点不屑的啧啧。
"我说,他以前是不是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真难为他还能像个人。"
这话说的过了,若不是光线微弱,老头应该能看见书影近似于酱肝的脸色。
"转告他,再不运动筋骨,就该出栏挨宰了。"
"不要你管!"书影吼出一句,烟头火光倏的乍亮,他握着拳头,气呼呼扭头就走。
"喂,再聊几句呗。"
"哼!"
"现在的小伙子,一个个都不知道尊老--明天见。"
"别再见。"书影一步也不停顶回去。
"那可难了,都是庄主带出来的人,一路分也分不开,你的公子和我约定了明天还要一块儿,我们俩要好好相处哟。"
书影哽着了,脚下踉跄,不得不驻足。
"其实交往久了,你会发现我是个挺不错的老头子,尤其喜欢传授小一辈宝贵的人生经验。"老头斜眼瞄他,嘴边挂着坏笑,"看在你公子的份上,我会特别优待你的。"
书影憋了半天,方才憋出两个字:"不用!"
"用的,以后你就会知道。"老头不再看他,继续对着空寂的后院抽烟。
书影暗暗发誓,不管遇见什么事,绝对不要和这个老头扯上关系。
公子那里,拼命反对、抗议,必要的时候耍点小伎俩,总之,一定让他们错开。
书影打定主意,给自己鼓了劲,满怀斗志的回了房。
甫一踏入过廊,就听见见仁在房间里嬉笑。
"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事?!"
然后是个细小羞涩的姑娘说:"千真万确,我娘亲眼看见的。"
门半开着,书影侧身用肩膀顶开,把一盆水重重搁在盆架上,口气恶劣的说:"你来干什么?"
床边上,思月抬眼怪异的看他:"为什么我不能来?"
"公子要休息,你少来打搅。"
"公子腰背都是硬的,你也不知道给他揉揉。"
"公子若是说了,我自然会做,轮不到你插手。"
"公子的身子哪儿经得起你的重手重脚。"
"公子的身子也不是你随随便便能碰的。"
大眼瞪小眼,视线交汇的地方,隐约有闪电的光。
见仁伏着,前臂撑起上半身,好整以暇地看热闹,顺便咬一口思月带来的糕点。
约莫着事态的发展应该控制一下,他悠悠开口道:"书影,思月是我带出来的,跟着我没什么不对。思月,别和他计较,再帮我捏捏肩膀。"
丫头脆生生答应,以胜利者的姿势瞟书影一眼,纤纤一双小手娇羞的搭上见仁肩膀:"公子,是这里么?"
"嗯。哎,书影,过来吃桃酥糕。"见仁挥着手里点心,殷勤招呼。
书影心里不痛快。
这家客栈,根本就是一个触人霉头的地方。
"思月,这究竟是你做的还是王婶?"
思月忐忑的小声说:"是我。"
"不会吧,说瞎话是要被鬼勾去舌头的。"
"公子--"思月嘟起嘴。
"真的是,非常好吃。"
"诶,公子没逗我吧?"
"喂喂,我可不想被勾舌头。"见仁蹙眉咬一口,"和王婶的味道很像,不对,是更特别,反正很好吃。"
思月脸上渐渐泛起红潮:"以后,我再做给公子。"
"有谁会当着面说‘不好'吗?"书影沉着脸把水盆端到床边,"公子,你不是要洗手。"
"对哦,都怪思月做的点心,让我忘记了--就放在下面吧。"
书影把盆搁在床下踏板上,见仁手脚在被褥上又挪又蹭,身体转了小半圈,把肩膀以上的部位悬在床外,胳膊垂下去,正好伸进水盆里。
思月仍搭手在他肩上揉捏,书影蹲在旁边抓着布巾。
季良在门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想了想,敲敲半开的门。
"不管你走到那里,都是一样热闹非凡。"
"啊,庄主,还没睡?"
"若是睡了会站在这里吗?"
"唔--"见仁转眼思忖,"有可能是梦游呢。哎,曾经听说,有个人睡着了之后,翻墙过街,爬到城另一边的某户人家里,被当做采花贼狠打了一顿,好笑吧。"说着,露出几颗白牙。
思月小声叫他:"公子。"再瞟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季良。
"抱歉,庄主当然没有这毛病的,是不是?"
季良不说话,眯眼定神望着他。
"......好在我不是鲜花朵朵,气力又弱小,传出去大家也不会说什么。"见仁倒像松了口气,看着浸在水里的手,烦恼地叹一声,"唉,果然洗不掉啊。"
蜡烛在大圆桌上,光线照过来已经势微,即便是凑得最进的书影,也看不清见仁说的"洗不掉"指的什么。
季良稍稍走近了点,问:"下午你卷烟叶了?"
"庄主好敏锐的观察力。"见仁发自内心的诚挚夸奖。
可是季良不接受,直白的解释:"我听人说的。"
见仁扁扁嘴,努力搓洗手指。
"你要剥下一层皮么?"季良皱眉啧啧。
"没办法,怎么都洗不下来。"见仁委屈着,哀怨着。
"一个男人,沾点污渍算什么,又不是女人。"
"很难看呀!化多少工夫才保养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我不甘心就这么毁了啊。"见仁眉眼皱到一处,看起来就要发狂一般。
季良受不了的偏头闭闭眼。
"没见过你这样的。"他已经靠得极近,伸手敲一下见仁肩头,"拿起来我看。"
见仁抬起手,举在半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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