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涵不说话，只是视线从齐封脸上缓缓移动到胸口，继续下行。
冷冰冰的眼神像把刀，看得齐封冷汗直冒。
“算了……我去洗澡。”齐封挫败的抓上换洗衣服奔洗手间。边洗边感叹，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水啊，他们这么奢侈真的不会被雷劈吗？
邵涵坐在椅子上，听到洗手间传来的水声，终于满意的松开紧抿的嘴角。
齐封拿来充当遮阳帽兼扇子的纸被随手放在桌上，邵涵端坐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把信封抓过来。
基地资源紧缺，纸张只是普通信纸，被折叠成心形，邵涵沉默的盯着精心折叠的纸心，过了半晌双手一揉。
妹纸的精巧心思瞬间变做乱糟糟的一团腌菜。
洗手间里的水声不断传来，间歇还有两句齐封走调的哼唱。邵涵站到窗畔，准备把手里的那团东西丢下楼，却在把手伸出去的时候犹豫了下，又收了回来。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齐封志得意满的套上干净衣服直奔房间。今天出任务得的粮票够用好几天了，他们至少可以歇上一天。
懒觉！床铺！媳妇儿！我来了！
齐封完全没注意他拿来当扇子用的某个物件的丢失，整个人都沉浸在他脑海里的粉红色泡泡中。
明天是七夕啊，要不要推倒邵涵，这是个问题！
至于最后究竟是谁被推倒，呵呵呵，关了灯，who knows？
XA基地内有一条街叫永福路，原来是X市老城区的城区中心，现在则是XA基地的商业街。
说是商业街，但基地内物资匮乏，粮票紧缺，来往的人不多，从街道这头就能看到那头。邵涵漫步在街道上，左看右看，眉头紧皱，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让招揽生意的人们望而却步。
眼看到了街道尽头，邵涵脸上难免露出一丝失望。
“你要买东西吗？要什么？”终于在路尽头，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鼓起勇气向邵涵开口。
“有什么？”女人带了个孩子，面前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旅行箱，箱子里衣物摆放还算整齐，箱盖上也摆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无非是女人的首饰珠宝等以前值钱的玩意儿。
“你看看，你想要哪方面的？我给你找！”女人见邵涵搭话，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在箱子里掏。
项链？手链？钻戒？
邵涵一样样审视，都是女人的玩意儿，没一样是他看上的。
“都不喜欢吗？”逃难谁都是优先收拾细软和值钱的家当，在这贩卖的物件也是大同小异。女人小心翼翼观察着邵涵表情，为难的咬咬嘴唇。
“是要送女朋友吗？你看看这个喜欢不？”女人从箱子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掀开盒子，露出个约莫巴掌大的音乐盒。
“这还是我和老公在大学谈恋爱时他第一次送我的礼物，好多年了。”女人眼中流露出不舍，但老公挣的那点粮票真的不够他们用，孩子啃了好多天馒头了，她实在想让孩子吃一顿好点的。
音乐盒做成一个小提琴样式，表面的银色光泽已经磨损了许多，但仍可看出当时做工的精致。邵涵拧动发条，琴弦自己开始跳动，小小的声音清脆悦耳，是一首《红豆》。
邵涵不喜欢听歌，只依稀记得其中的几句：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
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要多少？”
“五张粮票就好！”女人知道自己的要价是狮子大开口，但冷冰冰的男人并没有拒绝，从裤兜里掏出她要的数目，捏着盒子离开。
齐封睡了半天，又被秦思远拖去处理了半天物资队事务，原本的计划全盘泡汤。直到天色擦黑秦思远才放人，让齐封一个人怨气重重晃回家。
“靠，秦哥你们老夫老妻，总得为我和邵涵考虑考虑啊。”齐封小声嘀咕，推开房间门，迎接他的还是一室黑暗。
“邵涵个混蛋，又跑哪里去了。”边抱怨边摸蜡烛点燃，齐封一抬眼，赫然发现他抱怨的对象端坐床上，眯着眼睛瞧他。
“额……媳妇儿，我错了！”
作为男人，一定要大度，先下口为强！
“吃饭了吗？”
“吃了，秦哥太坑了，说一会就搞定，结果弄到现在。”齐封四仰八叉的瘫上靠椅，一偏头才发现旁边桌子上摆了个小木盒子。
“这是什么？”齐封拿起盒子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个信封，条件反射的问道：“情书都送到家里来了？不会吧！”
完蛋了，难怪邵涵不开灯窝屋里，这是发飙前兆是吧！
“涵，这个，我真不知道哈，你别生气！”手上的盒子似是会烫人，齐封一把抛开，赶紧嬉皮笑脸蹭上床沿准备赔罪。
“不打开看看？”
邵涵把齐封推开，下巴指指桌子上的东西。
“不看不看，谁送的不看！”
看了还得了！会出人命的！
“都送来了，看看吧。”邵涵垂下眼皮，淡淡道。
“涵你开玩笑的吧？！”
“……”邵涵斜睨齐封。
齐封讪讪的摸摸鼻梁：“行，我就看一眼啊。”
有个不苟言笑的媳妇儿……好苦恼。
木盒外还用纸包了一层，齐封小心拆开，揭开盒盖，竟然是把小提琴样式的音乐盒。
音乐声流淌在静谧的室内，泛起一种难言的温柔。齐封瞟了下邵涵，并没有特别不悦的表情，拿起信封拆开。
信封内是折叠成心形的信纸，只是折得歪歪扭扭，看着有几分可笑。
展开信纸，却是一片空白，让齐封连把东西送回去的目标都找不着。
“这谁送的啊，名字也不留。”齐封把信封信纸盒子连看好几遍，也没找到半个字。
“喜欢吗？”
“挺精巧的小玩意儿，基地里恐怕也找不出几个这种东西了。”
“喜欢就留着好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城。”邵涵看齐封捧着音乐盒，嘴里随着音乐哼哼，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自知的温柔。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第 73章
史彬倒一直很平静的旁听，林予枫那句话触动了他心里的弦。能活到现在还混得不错的人，骨子里都有股拼劲和狠劲，谁会在明知前方是死路的情况下还一路前行？
“有烟吗？”林予枫瞄到角落那边的两个人，心头窝的火苗一阵阵往上冲。史彬左摸右摸，最后在会议桌一个抽屉里找到半根被掐熄的烟。
林予枫也不管是谁抽过的，点燃了火狠狠吸了一大口，才接道：“走不了的人先安置在高楼上，腾出手了来接。”
基地现在的人员一部分仍住宿在平楼里，但也有很大部分如37队等搬进了下层敲空的高层电梯楼中。林予枫说的这确实是个办法，毕竟在741工厂中的幸存者就在丧尸环绕的环境下躲在楼上活了两个月。但谁能保证林予枫所言一定能成真？
“你们要证明吗？好。”林予枫把烟直抽到头，才恋恋不舍把烟屁股掐熄。再抬头，苍白的脸上已经没了任何情绪。
“晚上九点，城墙东南角留个位置别让人守，我在城墙上等你们。”
“行。”史彬颔首，秦思远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入夜，无月无星。
一干人依约把那一段的警戒撤了，爬上城墙，左顾右盼却没看到林予枫的身影。
“他玩我们是吧？”史彬看不到人，火气立刻上来了。
“这里。”不大的声音传来，来自城墙下。
秦思远吓得心中一抖，立刻把头探出城墙，附近的灯依约都关了，下方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红点悬在半空中忽明忽灭。秦思远打开手电，林予枫竟然只在腰上绑了一根登山绳，整个人半攀在城墙上抽烟。
“你干什么！赶紧上来！”城墙下丧尸云集，一只只枯瘦的手臂向林予枫伸得笔直，秦思远立刻暴躁了，四处去找林予枫登山绳的捆绑点。
“你们不是要证据？”林予枫烟头一抛，没让上面的人有拽绳子的时间，手一松人猛地落进丧尸群中。
“枫！”秦思远目眦欲裂，其他人近期即便对他不满，这一出行为也让他们呆了，余青英直接就把眼睛捂上，不愿见到马上就要发生的惨剧。
“怎么回事？”史彬首先回过神，发出疑问。
原本咆哮的丧尸在林予枫落入他们中间后，突然停止了行动，像一群木偶人一样把林予枫围在中间。再远一些的丧尸倒行为正常，听到这边发出的声音和食物散发的味道，死命想朝这边挤，奈何林予枫四周的丧尸太多就像一堵墙，反倒将那些丧尸排除在外护住了林予枫。
“行了吗？”林予枫仰头，冲城墙上一笑。
“行个屁，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上来！”秦思远纵然不理解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况，但一个活人窝在丧尸堆里，即便看似无事也难以令人心安。
林予枫身周的丧尸在停顿了一刻后，嘴里又陆续发出嘶吼声。林予枫拽着登山绳在墙上两个点窜，窜上空中的同时，他下方的丧尸又恢复了常态，继续冲着他吼叫。
避开秦思远伸出来的手，林予枫攀住墙头一跃而上，伶俐的跳过墙垛。
林予枫一直默默无闻，这会流露的身手倒让史彬刮目相看。史彬挑眉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进化丧尸能震慑普通丧尸，我听说基地里研究所有不少。把它们的下颌卸掉砍断手腕，绑在车旁也能遏制部分普通丧尸靠近。”林予枫对史彬的问题避而不答，自顾说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史彬这下更怀疑了，由于进化丧尸破坏力太强不容易操控，基本都是单独隔离在观测室内的，研究所从来没发现进化丧尸能压制普通丧尸的情况。
“是真是假你去做个试验就知道了。决定得尽快做，迟了轰炸点可能会变，想再集齐不容易。”
“集齐？”史彬敏感的捕捉到这个词，再结合进化丧尸恐吓普通丧尸的说辞，忽然豁然开朗：“你是不是知道智能丧尸的位置？”
林予枫不说话，默然点头。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和它们是不是有联系？”史彬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脸色大变。
如果林予枫和智能丧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这场轰炸会不会是智能丧尸和他达成的某种协议？林予枫从中会获取什么利益？生存？
有的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这不是不可能。
“随便你们怎么想。”林予枫白着脸笑了，向后退了两步，“你也不用考虑严刑逼供，想抓我我就直接从这跳下去，至多一死而已。”
“林予枫，你闹腾够了吗？！”终于秦思远忍无可忍，开口咆哮。
“闹腾？我闹腾什么了？你们愿意接受就接受，不接受我也没拿刀架你们脖子上逼你们炸城墙。”林予枫话说得尖刻，史彬一时还真找不到话反驳。
林予枫只是给他们指了一条路，而这条路是好是坏，全然未知。
“需要在多久前决定？”史彬拦住被林予枫激得暴怒的秦思远，捺下性子问道。
“最多一天。”
“好，你这一天内能不能留在秦思远旁边，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吧？”
“……不了，如果你们决定冲出去必须尽可能射杀进化丧尸，我枪法不错，介意安排一架飞机给我吗？”林予枫望了望秦思远，垂下眼帘，“你要不放心就算了，我呆城墙上也一样，你要怕我跑了找几个人在下面拿枪守着我就是。”
“林予枫，你什么意思，你是连我都信不过了是吗？”林予枫的表现简直是火上浇油，秦思远素来隐忍，只有对面这人知道怎么最能激怒他。
“我不过是不去讨人嫌而已。”
“秦哥！秦哥冷静点！你们别傻站着都帮把手啊！”一直没说话的齐封见状不对连忙拽住秦思远，边往林予枫那头瞄。
下颌卸掉砍断手腕，绑在车旁也能遏制部分普通丧尸靠近，这让他想起他们在P市商务大厦里见到的那只诡异的丧尸。
他当时就奇怪，李泉为什么要绑那么一只丧尸在楼里，只是迫于邵涵情势危急，他就没继续深究。看来，林予枫第二次前往P市的援救行动，一定发现了什么。
只是齐封不太能理解林予枫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尖锐，似乎是故意要激怒秦思远一样。而且刚才林予枫跳下去的时候，他旁边也没有进化丧尸。
难道……
第 74 章
最终史彬还是选择了拼死一搏。
搏一搏至少还有条活路，史彬接受不了干坐等待死亡的不作为，也做不到抛下基地民众独自离开。
那样他即便能苟延残喘，也会受尽良心煎熬。
所以史彬在研究室验证了林予枫进化丧尸可威慑普通丧尸的理论后，选择相信林予枫。
说服基地的其他中层管理者不是一项容易的事，一部分表示支持，这其中大多是军官和年轻人，不愿和史彬一样坐以待毙；另外一部分强烈反对，不过碍于支持者大多军权在手，最终仍是以史彬的胜利告终。
既然决策已定，就得立即着手后续工作。清点幸存民众人数，检查安排车辆，装载食物衣物各项必需品以及弹药，将不能带走的民众移居高楼，为他们囤积食物饮水，安抚心绪，加固建筑底部。
这一天，整个基地可用兵荒马乱的形容。
林予枫给出的轰炸点有七个，有四个离基地较远，分布在基地临近的四个城市里，余下三个都在基地附近，其中一个甚至就在上次开裂的城墙跟脚。
按照林予枫的说法，这七处爆破点必须同时进行轰炸，史彬决定远的四个点采取弹道导弹瞄准，临近的三个采用轰炸机轰炸，尽量把对城墙的损坏降至最低，若是城墙不倒，那他们也许连冒险突围都不需要。
为避免打草惊蛇，城墙上方的巡视仍如同往常，根据林予枫勾勒出的布局点和东北总基地的溃败过程，让史彬不得不相信智能丧尸不禁拥有思维，同时还拥有一定的战略计划能力。他们脚下的这只丧尸，很可能就是专来监视基地的。
轰炸时间定在下午六点，这不是一个好时刻，天色微暗灯光不明，正是视线最差的时候。但史彬却不愿再拖，越拖变故越多，被安置在高楼上的人们的崩溃哭啼声响彻基地，凄厉绝望得令人心惊，在那些被留下人的眼中，回来援救不过一番口头说辞，他们就是被抛弃的群体，史彬不知道他再听下去，会不会动摇已下的决心。
五点半，离行动还有三十分钟。
神色严肃的穿行在政府的走廊上，军靴踏在地板上啪啪作响，史彬站在那扇略显斑驳老旧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来。”
“长官。”纵然已是基地最高指挥官，史彬仍笔直行了个军礼。
“小史啊。”邱建国军装早已换好，人却斜坐在椅上。
“长官，该上车准备出发了！”
“听说——所谓的智能丧尸是恢复了人类神智的丧尸，是吗？”
史彬不明白邱建国为什么这么问，点头回了句“是的”。
“那你说她们会不会也能进化成智能丧尸？”邱建国威严的国字脸上扬起违和的慈爱笑容，视线的尽头是卧室木门。
“……长官。”
“小史，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