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迎面重重击在他脸上，加上他前冲的劲道，下一秒鼻腔口中就充满腥甜的热流。疤老幺捂着脸一个跟头从楼梯上又滚回五楼。
疤老幺能活到现在，身手和头脑自然不错。即便磕得头破血流，到了底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躲藏地点，避免第二次的袭击。
缩在楼梯转角，疤老幺肯定偷袭他的人不是37队的人。那些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这么快越到他前面去埋伏他。难道这栋楼里还有他们的同伙？思及此，疤老幺心里一凉，下面的人不知道还剩几个，他压箱底的玩意儿都掏出来了，再遭遇他们就是脑门上贴个大大的死字。
偷袭疤老幺的人一步一步往下走，步伐并不轻盈，似乎也带着伤。疤老幺擦了擦满手的汗，他刚才滚下来的时候武器不知道掉什么地方了，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脚步在一墙之隔停下来，疤老幺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思冲出去，类似木棍的物体对他脑袋直奔而来，疤老幺早有防备，双手抱头挨了这一闷棍，忍住双臂骨折般的痛，回手就是两拳加一脚。
性命濒临威胁，人的爆发力不可以常理估计。而且来人身形比疤老幺单薄，被他那一脚直接踢躺到楼梯上。疤老幺怕秦思远他们追上来，没空查看偷袭的人到底是谁，随手抹了抹淌得没止没歇的鼻血，迈开大步继续上冲。
当他到达五楼楼梯口的时候，疤老幺就后悔了。
他说什么都没想到在楼梯口候着他的，会是一只丧尸。
那只丧尸遍体被烧得焦黑，疤老幺虽然在楼道里闻到这味道，但在一栋废弃已久怪味掺杂的大楼里，他并没十分在意。猛然抬头看到张牙舞爪的丧尸，疤老幺难免吓得一个踉跄，差点又滚下楼。
“跑啊，你他妈的怎么不跑了？”背后传来阴测测的声音，疤老幺打了个激灵，居然是他以为已经死了的李泉。
那只丧尸并没扑上来，疤老幺借着微弱的光线定睛一看，丧尸脖子上被套了根儿童手腕粗的橡胶带子，带子那头隐入黑暗中，丧尸被带子束缚着，只能在楼层那小块空地上打转，食物当前急得呲牙咧嘴，每一次动作面部烧得焦黑的皮肤和肉块都成片的往下掉。
虽说只要站在楼梯上丧尸就伤不到他，但上楼和过走廊的路都被丧尸堵死了，疤老幺两方权衡，暗漕了一句，掉头迎上李泉。
“李泉，你这什么意思？”疤老幺眼珠左右转动，在地上寻找他掉落的武器踪迹。
“杀人偿命，你说什么意思？”李泉是个长相斯文秀气的男人，如今面容阴仄，紧盯疤老幺。
“说得好像你们兄弟手上没沾过人血一样，这个世道，谁手上干净？干净的活得到现在？”就是现在！疤老幺作势要扑向李泉，趁李泉躲闪的刹那，捡起掉落在脚边的自己的铁棍，掉头又往楼上跑。
李泉没猜到这一出，不由楞了楞。疤老幺挥舞铁棍一棍子敲在丧尸头上，那只丧尸被敲得退了两步，居然只晃了晃焦黑的脖子，没被爆头。
进化丧尸？！
疤老幺突然醒悟，这只丧尸就是从装甲车追着他们跑的那只，不知道李泉用了什么办法，竟然绑上了这只丧尸，带到楼里来。
无暇想再多，疤老幺从丧尸与墙间的空隙灵活钻过去，折了个弯儿继续往上跑。
这下李泉自作孽不可活，被丧尸拦在阶梯上。疤老幺边跑边得瑟，就你这小子，还想跟老子玩？玩泥巴去吧你！
念头还没转完，疤老幺就傻眼了。
六楼通往七楼的阶梯上被杂物堵得严实，往上是不可能，再往下有丧尸和李泉在，更不可取。为今之计只能去六楼的走廊，看还有没有上去的路。
骂了句真他娘操蛋，疤老幺不敢耽搁，折身就冲进六楼的走廊。
再说秦思远这边，毕竟瘦猴跟了他十多年，末世后更是出生入死共患难，就算死也得确认过。因此逃到三楼，幸存的五个人就分了两边，秦思远和林予枫通过三楼走廊回到疤老幺突袭他们的地方，左鸿飞、齐封和邵涵继续往上。
齐封对邵涵的情况担忧不已，但邵涵闷不吭声不理人的时候，谁说话都没用。他也累得够呛，只好先闭嘴。一路爬到六楼，邵涵再撑不住，缓下脚步喘息，正在这时，听到六楼走廊上传来打斗和人类的喝骂声。
齐封本就担心邵涵，这会横生枝节禁不住心里吐槽，秦思远和林予枫这对狗男男平时里挺机灵的，又不是不知道六楼关着这栋楼的丧尸那边七楼楼梯还堵着，下面走廊不过偏偏要从这层走！这是脑残还是想当鬼鸳鸯？
吐槽归吐槽，总不能袖手旁观。齐封当头，邵涵居中，三人一闪身就冲进六楼走廊。
走廊上热闹得紧，疤老幺浑身是血，和李泉扭打成一团。走廊不宽，两个人占了半幅走廊，另外一边关闭丧尸的铁门已经被丧尸往外挤得摇摇欲坠，铁门呈半开半闭状态，占据了另外半幅走廊地界。
“他妈的还打！丧尸来了！”回应秦思远吼声的是丧尸的阵阵嘶吼，不是关闭在屋内的那堆丧尸，而是来自楼下不远的位置。
秦思远的话根本进入不到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耳中。疤老幺明显落于下风，属于他的武器落在李泉手上，一次又一次重重敲在人体上发出沉闷声响，李泉却完全没有罢手的意思。
“别堵路，滚开！”
秦思远和林予枫想拉开两人空出点缝隙好通过走廊，李泉却红了眼，一旦有人靠近就将手中铁棍舞得虎虎生风，一点缝隙不留。那一棍子舞在身上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秦思远和林予枫一时间竟被困在走廊那一头，上不得下不去。
“走楼下！”齐封这头干着急，人遇疯子逊三分，李泉这会完全没有理智可言，齐封看那头两人左右为难，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心情。
“楼下有进化丧尸。”秦思远同样恨得牙痒痒，他如果没猜错那只被绑在楼下的进化丧尸也是李泉搞的鬼，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丧尸离他们不足两层楼梯的距离，真没时间再在这里瞎扯淡。进到走廊后一直倚靠在玻璃上的邵涵浑身酸软，逃跑路程一旦中断，他知道他不可能再有力气陪伴齐封走到最后。
也许……这就是尽头了。
深深再看齐封一眼，他了解这个人，头脑足够聪明，心肠有时却软，太重义气。和他遇险时如此，秦思远和林予枫不能脱困，他也肯定不会先走。
“齐封，活下去。”
“什么？”
邵涵的声音太轻，齐封没明白他说了什么，还待再问，邵涵已经向李泉那边扑去。
铁棍击打在肩上，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邵涵硬挨了两棍，用尽所有气力把李泉往丧尸所在的那半边回廊压。
几个大活人就在走廊上你来我往，不停挑战丧尸们的忍耐极限。被凌虐已久的铁门不堪折磨，被李泉大力反撞，再受丧尸推挤的力道，螺栓断成两截，笔直往走廊上砸下。
“还不走！”狼狈的在地面滚了两圈，邵涵堪堪躲过倒塌的门板。门后的丧尸顿时如水一般，倾泻而出，将他与其他人隔为两方。
“秦思远，带他们走。”再也无力爬起，对上齐封不敢置信的眼，邵涵想笑。
他总是抱怨他不爱笑，成天冷着脸似乎看所有人都不顺眼。
其实，他只是……不习惯而已。从小的日子不懂什么叫开心，真正遇到一个教会他什么叫开心的人，时间却太短。
“邵涵！”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且迅速，齐封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大脑瞬间空白，竟然忘记了该有什么反应。
第 46 章
“齐封，再不走来不及了！”抢在门倒下之前冲过来的秦思远狠狠心，不去看邵涵的生死，拉着齐封往楼上冲。
楼下的丧尸离他们不足一层阶梯的位置，门内涌出的丧尸数量上百，他明知邵涵已无药可求，就不能再耽搁时间拿其他人的性命开玩笑。
齐封被拖了几步，脑子才作出反应，回头看到已经有丧尸抓住邵涵的脚，脑中血往上涌，就要挣开秦思远回去找邵涵。
“邵涵早被咬了！”
“我知道！”早在察觉到邵涵异样的体温时就有了猜测，齐封不过一直不愿深思。但要抛下情人独自逃生，留下他一个人被丧尸撕咬分尸，怎么可能？
“快走！”没有时间再和齐封讲理，秦思远只能采取暴力手段，直接敲晕人把人往楼上带。
好在九楼的门他们来时没锁，冲进门内，寻找一切可以堵塞过道的杂物堵住门板争取时间，继续一层层往上，关闭每一层的防火门，当劫后余生的四人再见到天台灿烂阳光时，恍如隔世。
他们在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前来接应的飞艇已经悬在空中好一会，软梯迅速垂下，这会每个人都手软脚酸，再背着一个大活人爬软梯谁都受不了，秦思远只能先弄醒齐封。
左鸿飞和林予枫守在两边，严阵以待，生怕齐封醒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谁都没料到，齐封会如此冷静。
哭或是发狂，甚至要冲回楼下，他们都觉得正常。但齐封却只问了一句邵涵在哪，没得到回应后脸色连变几次，不再言语。
“邵涵……即使和我们上来也撑不了多久。”秦思远打破压抑的气氛，试图安慰齐封。
“……”齐封默不作声，眼眶微红，却倔强的不愿让眼角水珠滑下。
“……先上去再说，楼下的门挡不住多久。”林予枫示意秦思远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他们是过来人，可以体会到齐封的心情。说实话，他宁可齐封像在防空洞里把情绪发泄出来更好，现在的齐封……更像做了什么决定，蓄势待发。
左鸿飞第一个爬上软梯，秦思远枪伤在身，林予枫让他先上，自己在下方接应。仰望秦思远身影越来越小，林予枫扭头淡淡道：“你要上去，还是下去？”
齐封微勾唇角：“下去。”
“果然。”林予枫轻叹，“你能接受看到……他……吗？”
“我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P市。”
“……我知道了，等我一会。飞艇上应该装有备用武器，数量不多，不过清理这栋楼问题应该不大。”
“林哥……”
“就算有武器，你一个人搞得定那么多丧尸？”林予枫揉了揉齐封乱糟糟的头发，“看你不闹腾就猜到了。瘦猴没了，兄弟一场，你认为我们还会让你一个人回去送死？”
“让开。”头顶传来大喊。
随着楼顶两人的避让，一个包从天而降，夹挟风声直直落了下来，在快到地面的时候因为绳索的长度弹起来，宛如一个大型钟摆，在空中来回摇荡。
随即一个身影重新出现在软梯上，由小变大，竟然是左鸿飞。
“飞艇只携带了备用武器，不过有挺轻机枪，五百发子弹，对付楼里说什么都够了。”
“他呢？”林予枫的表情淡淡的，问道。
“一点没防备，刚上飞艇就被我敲晕了，打了一针，在艇上睡着。”
“嗯。”林予枫点头，秦思远腰上有枪伤，失血过多，再回去一则未必撑得住，再者血腥味太重更容易引来丧尸。
“吃点东西，自己选把顺手的武器，准备出发。”林予枫解下背包，从里面翻出几包压缩食品，撕开包装纸自顾自大口吃起来。
“干站着干什么，想早点下去就赶紧。如果你还想见……邵涵的话。”左鸿飞也是吃得满脸渣滓，狼吞虎咽。
“我不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冒险。”齐封握着食物，颇为纠结。
他打定主意要回去没错，其他人却没必要为了他的任性买单。
“说什么屁话。”林予枫速度最快，食物全部塞进嘴里，正在选枪和子弹。捧着枪的男人脸上有种冷淡而睥睨的傲气。齐封盯着这个男人，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从相遇伊始，秦思远的杀伐决断都表露在外，锋芒尽显。反观他身边的林予枫，话不算多，性格不温不火，时常表露出一种与末世不相符的正义感，除了枪法奇准之外，与秦思远相较越发显得暗淡且没有存在感。
“一分钟，把东西吃完，出发。” 林予枫神色疲惫，眉梢眼角却尽显不容辩驳的坚毅。
齐封沉默的撕开袋子。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思远非林予枫不可。
他想起末世很久以前他看过的一部电影，林予枫和电影主角老三出奇的相似，都是不管世事变迁，永远坚持自己的原则，一条道走到底的男人。
齐封不知道这种不合时宜的正义感究竟是好是坏，但此刻他盯着食物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模糊。
“我们没武器都能从防空洞回到这里，现在有了武器还怕它们个鸟。”林予枫最后重重一拍齐封后背，“走，我们去带他们回家！”
顶楼的铁门重新开启，楼道中浓浓的恶臭味重新灌入鼻端，楼梯间却一派死寂。
三人面面相觊，不明所以。
楼梯内回荡的只有三人的脚步声，一路回到九层的装饰公司，他们本以为的丧尸浪潮毫无踪迹，所有门扉保持完整，显然没有经受过丧尸的撞击。
推开九楼的最后一层防护门，依旧平静。
“林哥，怎么回事”凡事反常必为妖，越是静谧，齐封心反倒提得越高。
林予枫摇头，他也是满心疑惑，刚才尾随他们的丧尸似乎突然间就从这栋楼内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先下去，你和左哥在这等我。有什么不对劲你们马上把门关上回飞艇。”纵然疑惑，齐封更挂心的是邵涵，甚至隐约生出一抹不该有的希望。
“不行。”林予枫想都没想，一口回绝，“这里没事不代表楼下安全，安分点跟好。”
八楼、七楼，楼梯上的灰尘被践踏得满是脚印，说明丧尸潮确实真的存在，却莫名其妙放弃了追捕他们，继而离开。
越接近六楼，齐封心脏跳动越急促，丧尸既然撤了，那邵涵是否还……活着？
纵使知道邵涵被咬了，命不久矣，他依然希望他还活着，至少——最后一刻，他能陪在他身边。
六楼走廊上还是和他们刚才逃离时一样，原本关闭丧尸的铁门被推挤变形挂在一边，地面还残余着两具残缺肢体，一具几乎被啃噬殆尽，另一具却基本完好，李泉的脸上还能看出惊恐与不甘的表情，齐封最惧怕的一幕，却没有出现。
丧尸竟然会放弃倒在脚下的食物，难道所有的一切……只是他们的一场梦？三人有瞬间的恍惚，走廊上的玻璃窗外阳光正盛，三人探首看着大楼楼底，一具具行尸走肉还是茫然的游走在楼前广场上，全无目的。
齐封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步越过林予枫，朝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林予枫楞了楞，想拉人却没拉住，急得大喊：“齐封回来，楼下有进化丧尸！”
似乎呼应他的喊声，楼下一声嘶吼，表明这栋楼里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安全。
“齐封！”林予枫全力跑到楼下，发现齐封就蹲在阶梯上，怀里紧紧搂着什么。那只被绑在五楼的进化丧尸就在他面前又蹦又跳，偏偏它被捆得扎实，怎么都挣脱不了束缚。
“邵涵！邵涵！林哥，左哥，他还活着！”齐封对面前的丧尸视若无睹，要不是怀里还抱着个人，只怕会激动得跳起来。
“你活腻了啊！”林予枫咬牙切齿的抬高枪，抬手连发，那只丧尸身躯重重砸在地上，紧接着林予枫就一把拽住齐封衣领往后拖：“邵涵被咬了，你就这样抱着是活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