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他乡——by一江烟月

"闹了半天，你们都是在阿根廷认识的。"
林峰笑了起来："基本上是吧......一段疯狂岁月......"
"远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在寒冷的弗兰格斯，面对林峰的表白，杜青染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没有追问到底，只是现在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我那时候刚满十七岁，重新跳舞，日子过得很疯，远哥是我去招惹的......等你见到远哥就明白了，他想让你注意的时候，你绝对过目难忘......"
杜青染勾着的背一下子挺得笔直："等等等等，‘他想让人注意的时候'，就是说其实是他先来招惹你的──你个笨蛋！"
林峰躺在地上，大笑。
杜青染终于给他笑得恼羞成怒，突然伸出手去挠他的肚子，林峰本来就在笑，这下子收拾不住，连酒瓶都拿不住，只得高举起白旗大叫好汉饶命......
房间里好一阵子才恢复平静，平静下来的时候，两个酒瓶子都被丢弃在了地上，而两个人，已经并肩躺在地毯上齐齐看着窗外的月亮。
"远哥当时那么做并不是为了要招惹我，他......"
杜青染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你招惹他干什么？你不招惹男人要死啊！"
对于这种问题，聪明人当然听不见，赶忙书归正传："远哥有个爱好，喜欢收集对他胃口的男孩子，其实是他不愿意看到我们就那么给毁了，他爱说‘看不得你们一个个空长了好脑袋，却没完没了的干蠢事'。那个时候我哪会明白这些道理，只以为他和迈克想找个
boy，他们两个都顺眼得很，我又正在跟老板闹脾气，想着要炒老板的鱿鱼......"
"等一下，"杜青染再次叫了暂停，"第一，什么是
boy；第二，远哥怎么会和迈克搞在一起，迈克不是海伦的老公吗？"
林峰怔了怔，这次是真的麻烦了──这个人居然连house boy都不懂，早晓得......早晓得就不该全倒出来！
可惜老祖宗早就讲过了──有钱难买早晓得！
事到如今，只剩下老实交待一条路："有些同居的gay，会把年轻男孩带回家，就是3P，明白啦？为了留住男孩子，他们会让他住在家里，就是由他们来养他，这就是
boy，翻译成中文就是家养男孩......"
"你他妈......"杜青染的拳头猛然握紧。
林峰赶忙解释："我和他们不是那么回事，指天为誓，是我想歪了......远哥只是觉得我聪明，那样混下去可惜了，才想着要把我带出那个圈子。"
"他和迈克......"
"迈克是双，海伦开始不喜欢迈克的，后来出了好些事......他们两个的事情，外人很难断公道。"林峰这次是真的为难了，"青......我们不说别人，好不好？"
杜青染哼了一声，缓缓道："迈克和海伦都喜欢远哥，远哥是个花花公子，伤了两个的心，后来老天相助，迈克居然和海伦好上了，把个花心大萝卜扔到一边......这种八卦故事，我当好了不得。"
林峰叹口气："不完全对......估且算它差不多吧，他们都是我的兄长，我不想八卦他们......反正我和他们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有一天，丹突然从欧洲大老远地跑了来，这下子，又变了‘四人同居'。我和丹从一开始就不对盘，他看我恶心，我看他不顺眼，动过几次拳头也耍过几次花招，各有胜负，最后两个人都觉得要拿下对方难度太大，索性定了个君子协定，准备先赶跑迈克再说......"
杜青染"啊"了一声："丹尼也喜欢远哥？"
"你十几岁的时候，有没有特别崇拜的人？"
杜青染答得很坚决："没有。"
林峰对着明月远远地眨了眨眼睛："那是你没认识远哥！不管有没有意识到，男孩子大多在心思边有个偶象，一般是父亲，或者是亲人师长......说远哥是情圣不太准确，他其实是我们这帮没有父亲没有家的男孩子的偶象！那个时候，我和丹尼，对了，还有大乔，做梦都想成为他那么酷的人......那个年龄的大男孩，哪里分得清崇拜和恋爱，一个个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爱上他了。"
杜青染有点明白了："那......你和丹尼成功没有？"
"功败垂成。你不晓得我们使了多少坏下了多少绊，当我们这帮子混蛋的偶象，不容易啊......不过他既然当得了偶象，肯定不是吃素的。大冷的天，把我们骗到城外，一人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把我们两个几乎给冻成了冰棍......说起来没人信，就连装冰水的桶，都是我们自己从汽车上拎下来的，当时我和丹还一直在心里边嘀咕桶里面到底装的是啥......他倒好，把我们两个冻得半死，自己跳上汽车扬长而去！"
躺在地上的杜青染，很没形象很破坏气氛、非常痛快地......哈哈大笑。
──阿峰和远哥难道是之后出的问题？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杜青染突然觉得不重要了，至少在今天晚上，他不想纠缠不清。
（二二）　边缘人生
杜青染足足笑了一分钟。
林峰也不着恼，看他笑得收不住口，不急不徐地冒出一句："你还要不要听故事？"
杜青染费了老大的劲才收住声──这么好听的故事，哪能半途而废！
何况他一直惦记着个大问题："远哥他到底是干啥的？"
这次林峰笑了："我和远哥住了整整一年才搞清楚他的职业──信不信，他是这个世界数一数二的大骗子！"
"大骗子？"杜青染一时没能消化掉林峰话里的含义。
"他那个大，不是指数额巨大，是指天衣无缝，就算受骗的人发现后，也不会来找他麻烦。"
杜青染总算明白林峰没有开玩笑，脱口而出："我靠，舞男，赌徒，商业间谍，杀手，现在又冒出来个大骗子......还有什么？"
"还有珠宝大盗，情报贩子，证件伪造者......"
"还敢说你们不是黑帮？你们这帮子人到底是哪个星球的公民？"
"哪里是黑帮了？黑帮是不择手段非法敛财的组织，我们干的事虽然也不合法，但是既无组织，更不是贪得无厌......跟黑帮差老远去了。"
看杜青染一时没回过神，继续侃侃而谈："我们这帮子人哪个星球的公民都不是，你们地球人叫我们‘边缘人'，说我们游历于社会和良知的边缘，也有人说是天堂和地狱的边缘，总之就是被正常社会抛弃了的一群人......我们自己呢，倒觉得是我们抛弃了你们那个正常社会，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们社会的条条框框，向来与我们不相干。"
杜青染听完他这番高论从地上坐起身，极度深情地握住他的手，以骟情得不得了的声音说道："就凭刚才这么精彩的演讲，阿峰，你不去创立一个‘边缘教'，还真是屈才！"
"哪里哪里，亲爱的，就凭你还没被我吓死，只读个MBA，那才叫屈才啊！"
月光里，两个人你看着我的轮廓，我看着你的轮廓，齐声大笑。
......
"你这个边缘人读博士干什么？"
"博士不博士的，我不在乎，我只是喜欢东亚。刚回美国那阵，心血来潮跑到大学里听了一学期中国历史，觉得蛮有趣，就干脆跑到中国去读了一年大学，后来就报了这个博士生......"
"等一等，你本科读的什么专业？"
杜青染本能地觉得林峰的话里有问题，确实如此，林峰的回答让他心脏停跳半分钟："我连高中都没读过，哪有读本科？"
"那......你一个初中生直接读博？学校会录取你？"问题刚出口，杜青染就明白了，"你搞的假学历？"
"你以为只有中国人才会造假？"
"你他妈的......"
──算了，这个人大慨就这样了，还是回归正题要紧。
"怎么干上这一行的？是为了钱吗？"
"刚开始肯定是为了钱。那个时候我和丹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是好，舞我是不想跳了，老板同行都让我越来越没法忍受，丹也不想再在黑市飙车，远哥就说以我们两个的资质技能还有背景资源，商业间谍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背景资源？当个商业间谍还要背景？"
"不是必不可少，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你忘了我妈是谁，有她那层关系，什么样的商业party我搞不到入场券？而且一旦出事，也没人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丹尼呢？"
"今天那个杰夫是是他的青梅竹马。"
这倒在杜青染的意料之外："有那么富有的青梅竹马，丹尼也是个富人吧？他又发的那股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挺而走险？"
林峰摇头："他父亲在他14岁的时候破产了，他爸为了挽救公司帮人洗钱，结果被判入狱，在狱中９个月后急病去世，那个时候，丹尼才16岁。他爸破产前，丹在英国著名的伊顿公学上学......说起来，我们这些人中，丹受的正规教育最好。"
"也是机缘凑巧，远哥刚提了那个建议没几天，海伦突然跑来问我和丹，要不要去偷一个新药配方，对方出价两百万......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猜猜为什么？"
"因为......你身手好？"
"错。干我们这行，身手是回事，好些时候经验和应变比身手更加重要，我那个时候才十九岁，菜鸟一只，身手再好又有多大用处？再给你点提示，那家制药公司的大老板我认识。"
杜青染刚从衣兜里掏出烟合，这时候脑子里亮光一闪，正在取烟的手就此僵住："你连你妈公司的商业机密也偷？"
林峰伸手拍拍他的肩："不错，蛮聪明的！"
"你......"杜青染一阵无力，"两百万除去海伦的抽成，余下的由你和丹尼两个人分，到你手上，也就七、八十万吧？你直接问你妈要，她会不给？你那是什么脑子？"
对此林峰没有异意："我这个脑子确实有点问题，所以这件事，从始自终，我只想到了一点：如果运气背到真的被抓，我妈她大慨不会把我送警察局吧？"
杜青染烟也不抽了，随手扔到一边，大姆指一竖："高，我算是服了你──离家六年，第一次想起妈居然是为了偷她的配方！"
"有甚么不对吗？她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当时的麻烦是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的电话我早搞丢了，更不晓得她的具体住址。那个时候电脑网络跟现在比就跟小孩的玩具一样，虽然网络安全很差劲，但是黑客的手段也够菜，她又主要在欧洲，和南美这边差别很大，我和丹连轴忙了整整两天，才从她公司的网上搞到她的日程安排"
杜青染大惑不解："你书没读几天，十三岁就在外边鬼混，上哪儿学的黑客那一套？"
"我在巴西时上的是当地最好的私立中学，人手一台电脑，我开始是喜欢打游戏，不久就钻了进去。"
"无师自通？"
"学电脑还用得着老师？真正喜欢的话，有台机子就够了，跟汽车差不多，只不过车开不好要出车祸。现在电脑语言一大堆，我们那时候初级得很，JAVA都是好几年以后的事......其实机器就是机器，不管怎么发展，归根结底，就只认0和1......"
林峰在此猛踩刹车突然打住──主要是他走神想歪了。
杜青染本来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这一住口，立即反应过来，闷笑着把他扑倒在地："妈的，没想到我跟一台色情狂机器上了床！"
两个人在地上又是一通闹腾，杜青染最后把林峰压在身下继续逼问："说，你这个黑客高手有没有入侵过我的电脑？"
林峰连连喊冤："真正的黑客高手，对电脑那是如痴如狂忠贞不二，我这么爱你，哪里入得了高手级别？"
典型的避重就轻，不过杜青染也没认真："既然有那种手段，为什么不从网络入侵，那样更安全啊？"
林峰摇头："那种法子因为隔了个网络不用亲自出面，看起来好象更安全，其实刚好相反──再好的手段，只要入侵到别人的电脑，总会留下蛛丝马迹，遇上高手就会一路追踪过来......最近几年抓住的商业间谍，全都是利用网络和病毒走捷径的人。"
略一思量，杜青染立即通晓了其中的关键："你们这种传统间谍，看起来更麻烦更危险，但是只要没有被当场抓获，就没法定你们罪，弄不好，被偷了的人还毫无查觉......不过，你和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伎俩，成天坐在电脑前的普通人哪里玩得出来？他们想要摸仿也摸仿不了。"
被杜青染压在身下的林峰出其不意，猛然抓下他的脑袋，来了个蜻蜓点水似的快吻："一点即透，我喜欢。"
"你找到了你妈，后来呢？"
"我飞到欧洲后，直接跑到她公司，前台那位胖大嫂还以为我是记者冒充的，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很警惕地盯着我。"
"自然，换了是我我也不信，要通过前台小姐才能联系到老妈的儿子，她这辈子恐怕也没见到过......你妈见了你是个啥反应？以为你是僵尸还魂，还是根本没认出来？"
"我妈哭了。她刚给我讲了两句话就摔了电话，我还以为她生气了，哪晓得她直接从办公室冲了下来，在前台看到我的时候，她突然就哭了......说实话，我想过她见到我时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就是没想到她会哭，我当时就给吓傻了。"
杜青染刚刚也想过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场景，只是......哭了？莉莉安会哭？老天，太震憾了，估计那场景他见了，也得吓傻！
"你还是动了手？"
林峰点头。
"妈的，真是家贼难防，你就没一点内疚？"
"为啥要内疚？"
杜青染曲起指头敲在他的额头："新药开发最耗资金，动撤上千万......你为了区区几十万，让你妈损失了数千万甚至上亿，你知不知道？"
"what?（那又怎样）"林峰耸耸肩，毫无愧色，"你当她每一分钱都来得干净？你敢肯定她的每个胜利都是正当竞争来的？活到她那个份上，财富不过是个数字，多一亿少一亿，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罪恶之源，我不做别人也会做。"
──典型的强盗逻辑，难得他还讲得这么理直气壮，更难得的，是杜青染居然觉得他言之有理。
"青，你刚才说我可以直接问我妈要钱，我当然可以，只是你忘了我从十三岁起就自己养活自己，独立惯了，问她要钱？我想都没想过。况且就算我问了，她就会给？就算她真的给了，
comes with a price，凡事皆有价，我不想欠她的债，更不想因为觉得欠了她的人情，而去做那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靠，你到底是哪国人？用父母的，欠什么人情？
这话到了嘴边，又让杜青染生生给咽了回去──他自己的母亲，就一直在用金钱来控制他。想要机车？容易，先考上重点高中；想要帐户上有足够的款额花天酒地？不难，只要在人前装成一个完美的青年才俊......
──林峰的话，刚好点住了他的软胁！
只是，"随心所欲"的生活？这世上真有这等好事？
......
林峰却误解了他的沉默，用手梳起他的黑发，柔声道："青，相信我，我至多也就是个小偷小贼，伤天害理的事情，从来没有干过。"
"天不天理的，不归我管。"杜青染看起林峰，眼底的温情流进迷离的月光之中，"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从那间房里出来的时候，我真怕从此只能在监狱里看到你，这辈子我都没那么害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