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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夜霜华+番外篇+100问——by靡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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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之初,有生命的族群一共只有三种:神族、人类、蛟龙族。后来,少数被真神惩罚而失去本命花的神族魔化,形成魔族;一些人类获得了部分神族的力量,成为仙族;仙族中无法承受神族力量,或者触犯了术法禁忌的人,异化为妖族;人类中的残疾者自行繁衍,渐渐出现了肮弃族。

千年之前,魔族、仙族与蛟龙族结成同盟,共同推翻了神族的统治,而真神也随着神族的覆灭消失。

依靠真神力量悬空的昙华城崩溃。

中央真神居住的归墟殿和围绕归墟殿的湖泊“稷泽”,继续向上飘浮,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至今再没有人能够到达;而昙华城中除却归墟殿和稷泽以外的部分,则从天空坠落,它的最大一块碎片降落在大陆的最高峰“连霄峰”的峰顶,并最终形成了仙族领地的都城——漓都。

由于魔族噬神殿所在的委羽山太过阴寒,蛟龙族的都城“翠洲”又在海底,所以百年一次的“七星魁之聚”一直在漓都举行。

真神消失后,为了巩固本族的统治,仙族与蛟龙族都修改了创世神话,所以在如今的仙族与蛟龙族的传说当中,创造“沧溟之野”大陆的已经不再是真神。

神族覆灭后不久,为彻底消除所有人残留记忆中的真神形象,在所有有必要提到“真神”的场合,对他的称呼都改为“曜君”。

而所谓“七星魁”,则是指消灭神族的七位首领,同时也是现在统治沧溟之野的七位权力者,分别是指:魔族的沉音,仙族的苏意澜、何漱方、萧折丹,蛟龙族的从渊、宵明和烛光。

为颂扬“七星魁”的功绩,五百年前,十万人族奴隶和一万妖族、肮弃族的死囚被征召,历时整整一百一十年,沧溟之野的最高峰日月山被掏空,七座星魁石像依山而立,使整座日月山成为巨大的雕塑群。

这一百一十年中,开山凿石的奴隶和死囚不断发生叛乱,但全部被残酷镇压。从日月山发源,流经沧溟之野的最长河流名叫拥雪江,由于上游不断进行的屠杀,在这长达百年的时间里,原本清澈的江水常年泛着血腥的红色,所以又被人族、妖族和肮弃族称为“涌血江”。

这就是历史,每一个字都绝无虚假。

但掩盖在这些文字之下,是被层层隐藏的真相。

比如我之所以加入推翻神族的队伍,是因为对真神的爱无法得到回应;比如创世之神与如今“七星魁”之一的苏意澜曾经是一对情人;比如许多年前,仙族与蛟龙族都是神族的禁脔;比如现在的“七星魁”仙族首领中的萧折丹,原名折丹,其实是唯一存活下来神族,并且曾经被尊为神族的“南方之君”。

而三族究竟用什么方法战胜了万能的神祇,则是绝对不能出口的禁忌。

尽管我知道所有的一切,但也已经再不愿想起,也再不愿提及。

在那一场大战中,我的确赢了,却离胜利依旧遥远。

真神的失败,只说明了他有多么的爱恋苏意澜,甚至愿意为了他,依旧保留着这个世界。

当我乘坐着翳鸟,全力追赶着浮向九天之外的归墟殿,却发觉它距离我越来越遥远。满溢上我心头的,不是将那个人逼入绝境的快感,而是终于认清失败的痛苦和茫然。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有些目标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

从这之后,我心如死水,再无法泛起一丝波澜,终年在委羽山中度过,除了百年一度的“七星魁之聚”。

因为这个聚会,能让我看到一些极为想见的人。

******

去参加“七星魁之聚”的准备,从半个月前开始。

侍女们事无巨细的筹备,而我所参与的内容却极为有限,只是在动身的那天比平日早起了两个时辰,以便于侍从们有足够的时间为我穿上繁复的礼服。

临走的时间,夙兰送来了穿戴妥当的陆明琛。

他瘦了很多,发丝的颜色也有些黯淡,面容憔悴,嘴角还残留着淤青,这十天时间,果然被“照顾”得很“周到”。

青年看到我,立刻走过来见礼,“星主,明琛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点了点头,登上一旁早已准备好的车銮。我看了夙兰一眼,她立刻命陆明琛跟随我登上车来。

腾空的銮车由九只翳鸟拉乘,飞在空中平稳而速度极快。

这种鸟有着鲜红的喙,雪白的翎毛,以及赤金色的眼睛,是真神的坐骑“狂梦鸟”的子孙。在如今仙人们的习惯中,他们被称为“大鹏”,是广都之原中的商业之都“天风城”的象征,只有各城的城主和“七星魁”才能驾驭。

銮车在委羽山上空升起,从云间穿过,在空中疾驰。

从天空俯视,能很清楚的看到高大的日月山系横跨大陆,将沧溟之野分为东西两个部分。东面翠绿的是沃野千里的平原,因城市众多、商业繁华得名广都之原;西面金黄的是干燥荒凉的沙漠,又因这里流沙遍布,所以被称为洹流。

日月山的最高峰,也是沧溟之野大陆的最高峰“连霄峰”,其上坐落着仙族的都城——漓都。

从大陆西北侧的委羽山飞抵沧溟之野中部的漓都,需要整整一个夜晚的时间。

翳鸟是一种庞大的鸟类,由它们拉动的銮车内部十分宽敞,其中休息用的床榻、沐浴的隔间、遮挡的屏风,以及与人小酌时需要的红泥火炉与酒器全部一应具全,全部牢牢镶嵌在地板上。为防止飞行中因振动带来的不适,车内的墙壁、床榻、桌椅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毡。四面的窗户则被施以术法,阻挡飞行中凛冽的寒风。

我斜躺在窗边,靠在陆明琛怀中,他的双手不时按摩着我的头部和双肩,以缓解振动给我带来的不适。

他很安静,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有时会透过窗户沉默的望着浩瀚的夜空。黑色的天幕上,星辰似缀,弯月如钩,清澈明亮,却又散发着阵阵的寒意。

他的侧脸在这样的月色下英俊得令人屏息,却又如玉石一般,美丽无瑕而质感冰冷。

我问他:“这几日过得如何?”

他转过头,将我搂得更紧,下巴从后面搁上我的颈窝,“星主想过我没有?”

我抬手摸了摸他贴在我颈侧的脸庞,“自然想过。”

我闭着眼回答得漫不经心,却猛然被他扳过脸深深的亲吻。

他仿佛急于通过这样的接触表达些什么,唇齿的动作热烈而毫无章法,舌尖顶入我的口腔深处,几乎让我不能呼吸。原本按摩着我肩膀的手也从衣领探入,力量不轻的揉搓着我的胸口,只是今天我的礼服繁琐而厚实,让他无法进一步深入。

深吻结束后,青年急躁的想扯开我的礼服,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示意停止,一面按住他伸入我礼服下摆的手。

由于情欲,青年白皙的皮肤下泛着淡淡的红色,他望了我一会儿,没有继续动作,也没有继续说话。

“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我了然的握住他箍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抚摸。

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又低下头与我深深亲吻。

我想他已经记住了这次教训,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运,能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

我的銮车停在净伦无想殿的入口,这里是仙族的祭祀之地,七星魁聚会常年在这里举行。

与当年神族的各式建筑相比,仙族的建设更为细腻而秀美,但净伦无想殿四处可见飞扬的椽角和对称建筑的楼台,金瓦红墙,气势恢宏。

从入口处的正觉门到最深处的承天台,一共要经过三十六道门,分别象征着仙人神话中的九层地狱、九层人界和九层天堂。巨大的石刻彩绘贯穿这条道路,上面栩栩如生的描绘着从地狱到天堂的景象:地狱中烈火熊熊、刀山火海,到处是因为生前犯下罪孽的人遭受着酷刑的场面;在人界的入口,分别画着两个全身赤裸的男女,他们代表着人都是赤裸的出生,也终将什么都不能带走的死亡;在天堂中出现的则是穿着华丽衣裳、神情愉悦快乐的仙人们,他们乘坐着奇异的鸟类飞翔,享受着各种精美的食物;而在九天的最顶端,神态安详的端坐着三个人,他们就是仙族的掌权者苏意澜、何漱方、萧折丹。

在这千百年里,统治着人类的仙族总是设法让他们相信,在人死亡之后,人的灵魂会分出重量。生前反抗过仙人、意图谋反的人们,灵魂会因邪恶而沉重,最终跌入地狱,收到各种折磨;而安分的听从仙人命令、始终顺从的那些人,在死后则会因为灵魂的纯洁而升入天堂,成为仙族的一员,享受着今生不能得到的一切。

这一条著名的审灵道由此而来。

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很多次了,每次来到这里,都会觉得这些年仙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看到审灵道的尽头,那三个被描画的几乎三头六臂的人,也很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侍从们小心翼翼的托着我礼服的后摆,随我走入。

他们中的许多人是人类,在经过最初的九道门、看到地狱中那些狰狞的景象时,都禁不住脸色苍白,有些胆子小的双腿都开始微微颤抖,只有陆明琛的脸色平静到有些阴沉。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我们终于来到审灵道的尽头,一座高台拔地而起,独自矗立在半空中。

这就是整个大陆的最高处——承天台。这里被称为天地交接之处,从上面能俯瞰整个沧溟之野。

侍从们停在我身后,我独自顺着盘旋的石阶登上承天台。圆桌周围,早已预备好的七个座位已经被占据了四个。见我走近来,已经到来的四位星魁起身相迎。

最容易让人一眼看到的还是宵明与烛光这对孪生兄弟。蛟龙族本来就生的纤细艳丽,这对兄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宵明眼睑上是一片金蓝色,嘴唇艳红,深蓝色的头发半挽着,斜梳的发髻上缀着无数指甲大小的黑珍珠。他穿着一身火红色礼服,衣物层层叠叠领口却开得很大,细致的锁骨和胸口大片肌肤都一览无遗,雪白的赤足上套着银铃,行动之间便能听见清脆的铃铛声。

相较而言,烛光的装扮要素淡些,银蓝色的眼睑,淡粉色的嘴唇,发髻端正的梳着,上面插着碧玉簪,礼服是银色的,脚上也穿着丝履,一样美丽却没有宵明的张扬肆意。

在如今蛟龙族的创世神话中,最初的蛟龙族人是一对情人,他们彼此相爱,但真爱为邪恶的曜君所不容,于是他们相抱而死。后来天上落下不死草盖在身上,他们在三天后复生,但复活后的身体已经长在一起,成为了双头神龙。

而这个双头神龙指的就是宵明和烛光。他们生来元身就是两头一身,却是当时豢养蛟龙族的神族有意为之,后来他们落到神族的西方之君白商手里,被白商一剑剖开,才有了如今的模样。世事便是如此难料,当年只能乖乖在床上伺候神族的一对龙姬,如今却成了统治沧溟之野海域的权力者,更是蛟龙族膜拜的神祇。

蛟龙族是崇拜美和性爱的种族,对本族神祇的崇敬大抵还带着爱慕的色彩,宵明的妖艳和烛光的素雅大约就是为了迎合这种心理。

紧挨着他们的是现在仙族首领之一的萧折丹,我还是更惯于称呼他作为神族南方之君时的名字——折丹,那时他拥有着正红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眼睛,而今为了伪装成仙族,他的发色和瞳色都被染作漆黑。今天他一身深蓝装束,低调而内敛,腰间悬着代表身份的长剑,表情则是一贯的温和从容。

他身旁的何漱方依旧是发须皆白,只是比上一次见面时又苍老了几分,身材也有些佝偻。仙人们由于以往神族的恩惠,寿命比人类要长上许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尽头,而眼前的这位仙族老人,显然已经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地步。

在座的所有人中,折丹与我认识的最久,许多话已不用再说,只相互点头示意。倒是何漱方抢先站起来道:“沉音大人近来可好?”

我略微颔首:“谢谢挂念,一切安好。”

宵明望了我一阵,突然粲然一笑,“又过了一百年,沉音大人还是如此孤僻高傲,自与您第一次见面,我还从来没看您笑过呢,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看见我们就笑不出来呢?”他这话说的意有所指,分明是暗指我原来是神族而他们是神族奴隶的身份。

不过我的确不喜欢仙族和蛟龙族,一面心虚的不断美化自己,一面又永远自卑的忘不了曾经受过的屈辱,现在更把这份屈辱重新施加在血缘相近的人类身上。

我没有说话,独自落座,与两族都隔开一个座位。

魔族虽然数量不多,七星魁中也只有我一个魔族成员,但原本是神族的我们,力量还是最大的,加之对“七星魁之聚”实际商议的内容,我从来不感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见一见那个人,这样的政治聚会对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宵明涂抹着厚重眼影的眼睛狠狠瞪着我,他张了张口,似乎又要说什么,却被烛光连忙拦住。

烛光抢在他前面对所有人道:“从渊被有些事情耽搁了,请各位大人再等等,应该就快来了。”

从渊是蛟龙族的第三位首领。在蛟龙族中,宵明和烛光代表着本族的图腾“双头龙”,掌握着宗教的力量,而从渊则负责将三人商议的措施具体实施。

听见烛光为从渊道歉,何漱方等连说“不妨事”,宵明依旧看着我,我淡淡看他一眼,他咬了咬嘴唇,终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苏意澜呢?”我问道,“今年他依旧不想来?”

我的话引来一阵静默,后来还是折丹开口道:“沉音,有些事你还是不要太执着了。”

承天台上风甚大,使他的话语听起来有些模糊。我转头向高台下望去,只见所有人都细小如尘。众星魁带来的侍从们都在台下静候着,垂头弯腰而立,肃穆恭敬,却只有一个人仰起头在向承天台的方向张望。

我凝目细看,却发觉是陆明琛。因为离得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却分明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在众多人类心中无比神圣的祭祀之地,并没有太多崇拜与敬畏。

就在我观望之间,一群人从正前方的审灵道向承天台走近。

最前面一人穿着天青色的长袍,头戴金冠,身材高大,正疾步而来。

烛光与我一同看到那人,立刻喜道:“从渊来了。”

第四章

从渊的发色与瞳色都是近于黑的幽蓝,眉形硬挺,眼似深海,在成年后更加显得高大而英俊。只是此刻他神情阴郁,全身都似乎充斥着压抑的怒气。

宵明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为什么烦心,只是扯了扯嘴角却没有说话。

烛光拉他坐在自己身边,也没有说什么。

除了从来没有来过的苏意澜,“七星魁”已经齐聚,而这次会议的主题,是这几年来新一轮的人族叛乱。

人类的抗争由来已久。

即使仙族与蛟龙族创设出各式各样蒙骗人类的传说,但残酷的统治终究会引来反抗。

只是这一次人类叛乱队伍的首领有些奇特,是永夜城中拥有着“天下第一美人”称号的伎人,名叫方瞬华。

永夜城是大陆上著名的氵壬欲之都,由于位置在日月山以北,恰好被掩盖在高大山脉的阴影当中,终年不见阳光。每年沧溟之野都要选出各式各样美貌的人类奴隶,将他们贩卖到永夜城,在这个昼夜需要燃灯的地方出卖着自己的肉体和灵魂。

永夜城,对许多人来说是大陆上最美丽的所在,但对另外的一些人来讲,则是大陆上的最肮脏之地。

方瞬华此人在永夜城成名并不算太久,但的确名噪一时,连深居简出的我也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据说他能歌善舞,常年轻纱覆面,但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无不被他绝代的风姿折服,还有人甚至觉得,他极致的美貌能够灼瞎人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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