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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番外篇——by流年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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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临川的心如被一只魔爪攫紧,紧得连呼吸都带着无边的痛意,他竟然,竟然连害死晏苍陵的凶手都无从知晓!

这是怎样的痛与悲哀,眼睁睁看着心上人的身首异处,他却只能泪流,无法报仇……

江凤来咬了咬牙,将情绪一沉,迟疑地道出一句摇摆不定的话:“慕卿是前去救梦容遇的害,你说可会是梦容她……”

季临川不予置评,胸膛起起伏伏,压下沉痛,缄默不言。在事情未有定论前,他不宜胡乱猜测,揣度他人用心。可是,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做的噩梦,那梦于现今的他而言,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他依稀记得,在梦中,晏苍陵一直在问:“为何,为何。”

究竟发生何事,使得晏苍陵一直在问“为何”。

听着那声,似乎晏苍陵很愤怒。那么,能让晏苍陵愤怒至此,又会问出“为何”二字的,莫非当真是梦容?

那晏苍陵的尸首怎会落到西域两国手中,莫非是梦容所为?那梦容究竟想作甚?想背叛桓朝,当个叛国贼么!

“可恶!”一拳猛砸到棺木之上,季临川额上绷出了条条青筋,“莫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么!”

江凤来用沉默回答了季临川,随着时间而走,酝酿许久的话,方沉沉开口:“兴许,并非什么都做不了,前线还在争斗,我们还需要援手,你派兵罢,慕卿不在,军权便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掌握在我手中?呵,那虎符何在?”季临川稍稍转动着僵硬的眼珠,木然地问道。

“没有虎符。慕卿为免自己出事被人夺去虎符,他身上从不带那种东西,”江凤来低声道着机密,“我想你也明白,他能统御三军,靠的并非一块冰冷的虎符,而是他个人的威信。”

季临川强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我怎不明了,可是他有威信,我呢,我又凭何去号令三军。”

江凤来哑然了一瞬,带着迟疑地回他道:“凭你是他的王妃。”

“王妃?呵,”季临川摇摇晃晃地站起,垂着双手默默地往门边走去,“王爷已死,王妃何存。将他下葬罢,莫让我看到,我……不想看……”

晏苍陵当夜便下葬了,季临川没有去看,他在朝临阁内哭得肝肠寸断,声歇了,话哽咽了,泪干了……

朝临阁外,闷雷滚滚,瓢泼大雨愈下愈大,炸开的闪电,将季临川的心劈成两瓣,裂了便合不回了。

季临川从泪湿的长发中缓缓抬眼,刺目闪电如利剑刺下,夺目白光将放在他桌上的盔甲照射得一览无遗——江凤来将晏苍陵身上所有物件都除了下来,清洗干净给了他。

冰冷的手触上同样冰凉的盔甲,一遍一遍,季临川不厌其烦地摸着。晏苍陵临走前,这盔甲还带着热度,带着满腔的胸臆,而今却只有满手冰寒,沉沉死气。这盔甲还未能饮上敌人的鲜血,便已成为放置于兵器库中的遗物。

手心倏然一紧,季临川眼中墨光如许,从无尽的黑渊中挣扎泛开了一丝光明。这盔甲不该遗留在这里,应该,留在战场上,醉饮敌人血,笑看敌人亡。

他豁然站起,冲出了朝临阁,洒泪向晏苍陵下葬之处狂奔而去:“慕卿,慕卿——”

长音破空,如空山击鼓,余音回荡,下葬的动作骤然停止,江凤来自泪红了的眼中抬眸,便见雨帘深处,一袭青衣穿透大雨而来。

季临川哭着跳到了坑底,不顾众人拦阻,推开了棺盖,疯了一般地嘶声呐喊着晏苍陵的名字:“慕卿,慕卿——”声声泣泪,混着雨水,溅落棺中,染湿了腐朽的尸首。

“慕卿,慕卿啊——”

江凤来抿紧了双唇,将首仰天,大雨滴落眼中,刺痛双眼,汇成条条水线,从眼底滑落,滚入冰冷的心中。

“璟涵,起来罢,莫让雨湿了他。”

江凤来劝慰着,连声音都在打抖,弯腰将季临川从坑底拉起,半拉半拽地,将他拖离那即将盖上的棺木。

“走罢,璟涵,你莫看了,莫看了……”

“再让我看他一眼,再让我看他一眼!”挣扎,嘶声,却被江凤来越拖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那近在咫尺的容貌,听不见那熟悉的嗓音,抱不到那温暖的怀抱。

——“野火烧过,野草尚能再生;风吹雨打,不折杨树傲骨。正如您所说,今日之败,不过是人生历练一场,若您胆气皆失,这一生便唯能做一废人,行需人扶,食需人喂,终生依附他人,报仇之事皆是虚妄!当日我能重燃斗志,也望他日你亦能站起!”

慕卿,世上若没了你,谁人来支撑我站起……

砰!

“璟涵——”

那一刻,季临川含着泪,摔倒了……

迷迷糊糊中,季临川是被一毛茸茸的东西弄醒的。撑开疲惫的双眼,依稀见到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脸边轻蹭。

“啊呜?”

干涩的喉间发出难听的嗓音,季临川吞沫润了润喉,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啊呜。

捕捉到季临川的呼唤,啊呜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舌头一舔,拭去了季临川眼角的泪。

“啊呜啊呜。”

低低的叫唤里含着哽咽,眼角悬着泪光的啊呜,却还在坚强地给季临川拭泪。

季临川揉了揉啊呜毛茸茸的脑袋,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啊呜,多谢你。”

“啊呜啊呜,”啊呜舔了舔季临川的掌心,脑袋一拱,支到了季临川胳肢窝下,用脑袋推动着季临川起来。

“啊呜?怎地了。”

“啊呜啊呜。”

啊呜只会用声叫唤,却不会回答。无奈之下,季临川只能翻身下床,洗漱干净。

啊呜看季临川恢复了一点神气,咧开了大嘴巴,露出排排尖利的牙,脑袋一拱,又把季临川往朝临阁外推去。

“啊呜?”疑惑着边往前行,边看向啊呜,季临川拧着眉头徐徐往朝临阁外而走。

“大哥哥,大哥哥!”砰地一声撞门声落,宋轻扬恰在季临川开门时撞了进来,正扑到了季临川的怀中,“大哥哥!”声音一扬,看似心情愉悦,但他眼下的泪痕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轻扬,怎地了?”环手将宋轻扬抱起,季临川给他拭了拭眼角的泪,将声音往柔和处带,“你今日怎地起来得如此早。”

“不早了,”宋轻扬腻在季临川的脖间,蹭了蹭,声音低到了谷里,“已经将近午时了。大哥哥,我饿了,”摸摸肚子,宋轻扬灵动地眨了眨眼,“外头出太阳了,我们出外去吃东西可好,府里的东西吃腻了。”

“出太阳了?‘季临川恍惚了一阵,将沉在悲伤中的目光徐徐放开,朝外边的世界送去一眼,只见红日高悬,阳光明媚,地上的雨水渍,竟在一夜之间被蒸腾干净,只有小片凹地上的水滩,证明昨日曾下过一场令人痛心的雨。

“大哥哥,我们出外去吃东西,去玩好不好?“宋轻扬不依不饶地抓住季临川的衣襟,摇了摇,撒娇地贴在他的胸口,小声地抽着气,大有不带他去,他便哭鼻子的劲头。

安瞬言也不知从哪儿溜了出来,红着个鼻子就趴在季临川的大腿上,哇哇大叫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啊呜啊呜。“啊呜也跟着凑热闹,在季临川脚边嗷嗷叫着奔跑。

不经意间,斜眼瞄到藏在角落的许颂铭等人,季临川心中的坚冰仿佛被烈阳化开了。

这些人啊,是想让孩子们来安慰我罢……

怀着对许颂铭等人的感激之心,季临川带着孩子们上了街头,可是,心中如灰,又怎能期望从烈日中看出彩色。

季临川始终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带着孩子们,到街上观艺,到店中买物,但笑容之下,掩藏着的是无尽的苦痛。

没有了晏苍陵,季临川的世界轰然倒塌,再没有了颜色,望天如望囚牢,望地如望地狱,什么东西落到他的眼里都变了味道,失了本色。

察觉到季临川的心情不好,俩小孩子更是卖力地去讨好季临川,啊呜也常在季临川的面前打滚,总想着能找回季临川一丁点儿的欢乐来。

季临川笑而不语,默默地揉了揉孩子们同啊呜的头发,继续带着他们在街上乱逛乱玩,时而停下凝望风景,时而兀自发呆,漫无目的地随意乱走,走到长街尽头,走到无人角落……

一直到,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他方停下他疲惫的脚步,愣在了那里。

第一四五章:决意

“听闻今日西域的善巢同西城两国联手侵略我朝,不日前,晏王已经带兵赶赴前线了。”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晏王能尽早驱逐那些个蛮子,大胜归来!”

“嘿,你们知晓什么!这些个消息都过时了,我同你们说,晏王赶赴前线后,便将那些蛮子打得落花流水,大胜了几场,我想过不得几日,他便能带军凯旋了!”

“老兄你所言非虚?!”

“当然,骗你们作甚,便等着好消息罢!”

“哈哈哈,若真是如此,那当真是太好了,那些个蛮子该打,该打,晏王就该将他们打得狗血淋头!”

窃窃私语随着朗笑声而扬了出去,季临川的双脚再难移开半步,心上人的名字被他人带着喜色提起,其中滋味复杂难言。

若是他们知晓晏王已经丧命他人之手,若是他们知晓前线局势已变,他们如今可还会谈笑风生。

“大哥哥,大哥哥!”裤腿一紧,季临川低首一看,正见宋轻扬扯着自己的裤子,脸上挂满了担忧,“我们快走罢,我饿了,呜。”

“好好好,”季临川强从发愣中扯回神智,双手一环,将宋轻扬抱起,亲了亲,“我这便带你去吃东西,想吃什么,只管同我说。”

“好棒,”宋轻扬拊掌大乐,抱着季临川给了一个香香,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我要吃……”

一样一样,小孩子不满足地细细数着,季临川空洞地听着,不自觉地将自己的思想往别处带去,恍恍惚惚,各种杂乱的声音混入了耳中,嗡嗡地闹成一团。

“晏王定会大胜归来。”

“晏王这些年为我们做了不少好事,上天定会保佑他的。”

“不错不错,若是上天不护他,还能护谁。”

……

“晏王……”

“晏王……”

呵,季临川嘴角勾出冷笑,上天没有护着慕卿,护着的却是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安天仁无能,除却会用强逼的手段迫使他人效命,毫无作为。王恩益靠着面相吃饭,在朝中一手遮天,但在屠刀面前,就是一个孬种。他们以为他们厉害,掌控了他人的生死,却不知,他们不过是百姓眼中的极女干巨恶。

算什么!大难面前,奔赴前线的是他们,战争前端,站着的是战士们的身躯,而那些人呢,除却坐在龙椅高位上,看着他人流血流汗而拊掌高笑,还会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会!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让慕卿牺牲性命,去守候这一片满目疮痍的江山,不如毁之!毁之!

季临川手心一紧,面上腾起怒意,即将跨入酒楼的脚尖陡然一转,竟是快步往晏王府的方向而去:“轻扬,我累了,先回府休息,一会儿让柏津再带你出来吃。”

宋轻扬顿了顿,小短手拥住了季临川,安静地不吵不闹。坐在啊呜背上的安瞬言也抱紧了啊呜的脖子,静默不言。

回了府内,季临川将宋轻扬放下,拍拍他将其丢给了下人照管,并让乐麒立时将众人招到书房,言道他有要事吩咐。

一炷香的时刻,众人赶到书房,季临川挺直腰板,转首对上到来众人,目中带着决然,开门见山地道:“慕卿已逝,我们不可让他死得毫无价值,我们必得完成他的遗愿,驱逐外敌,打下江山,还百姓一个干净的天下!”

众人的心骤然停歇,一瞬之后,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胸臆自胸间喷薄而出,带着烫人的温度,将全身血液蒸腾起来。

“璟涵……”江凤来声音哽咽,化开了一抹会心的笑。

季临川终于站起来了……谁人不为他感到欣慰。

季临川咬紧牙关,同众人颔了个首,一指横向许颂铭,语气沉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仲良,你派人去散布消息,言道晏王带兵前往前线驱逐外敌,大胜了几场,但天子听信小人王恩益的谗言,以为晏王叛敌卖国,遂在大战将临之际,将晏王召回京城,秘密派人将其杀害,而小人王恩益则将晏王的尸首私下送予外敌之手,被其悬于城墙上受尽侮辱,我方见之军心大溃,连连战败,使得外敌侵入我桓朝疆土,杀我国人!”

众人浑身一震,面生惊色,转瞬却又泛开了笑容,连连说声:“好,好,好!”

“此计甚妙,某即刻去办!”

“切记,”季临川目光一凛,同许颂铭交代道,“务必要将慕卿往好处夸,并将天子同小人贬得一文不值。总而言之,定要带动百姓对天子同小人的仇恨,引起其对慕卿之死的悲痛!”

“好!某一定做到!”

季临川淡然地颔首,转向了江凤来:“初云,集结三军于万起边境,需要多久。”

江凤来眉头皱皱,看向许颂铭,得到他手势的答复后,再回道:“我说不准,南相同芳城相去也有不少的时候,约莫得五日。”

“三日,”季临川猛然抬首,直视着他迟疑的目光,“三日能否集结?前线等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江凤来的眼底亮堂,赫然惊悟道,“你决定让我们的大军出发,赶往前线?”

季临川颔了个首:“我说过,不能让慕卿死得毫无价值,这场未完的战,由我们去打!”

“好!”重落一音,江凤来握紧双拳,“说得好!只要你一声令下,三军三日内便能集结!”

“不……”季临川缓下刻意提高的语调,惨然一笑,“无需我令下,你只需将慕卿的死讯带给他们,便足够了。我只是一个足不出户的王妃,而非尽得人心的晏王。”

“璟涵……”

“不必多说,稍后去办罢。”季临川挥了挥手,将目光错了开去,片刻,又凝回到江凤来的视线里,“是了,慕卿昔时带上战场的刀呢,在何处。”

江凤来一顿,拊掌道:“我都忘了这事,他的刀正在我这儿,那时只顾着给你……不说了,稍后我便让人将其送给你。”

“嗯……”季临川淡淡地从唇缝间抿出一声,挑起目光看向众人,颔了个首,继续将后话道出,布置余下事宜。

半日悄然过去,众人商议过后,各自下去准备,而季崇德却于此时叫住了季临川。

“璟涵。”

“爹。”淡然地回首,季临川答得心不在焉。

“璟涵啊,”季崇德含着苦涩,想说什么话,都深觉语言苍白,“你……节哀顺变。”

“爹我懂的,”季临川微微牵扯出一抹笑意,“你不必担忧了,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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