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的伤是越发的疼,田力伸手搬了搬自己的腿,想到吕名扬说过,傲世诀可在生死之时保命。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但这身上的心里的痛实在难忍,于是便运气练功起来。
自那日吕名扬传他口诀后他便没练过几次,只是口诀深入大脑,偶尔会不由自主的练一练。现在练起来因为断腿的原因有些阻力,却因为转移了注意力便进入武学世界,专心起来。
这傲世诀说来也奇怪,本来依着田力的资质是练不出什么功效的,就像吕名扬所说,最多报命护心之用。不过现在田力的腿断了,不知为何,傲世诀除了之前刚开始的阻力之外,便觉得格外顺畅,田力连续修炼,渐渐便觉得身上不怎么痛了。
他不知自己练了多久,只觉练着练着就已经忘了周围的事情,直到老门口突然传出开锁的声音。田力立马收势,靠在墙上望着那从外面进来的人。
这时间应该是晚上,门外已经没了日光。
那人拿着烛台走进来,田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怕被人发现一样。他的脸上被光一照,阴森的如同地底的鬼魂。
第十九章:啐他一口
那人越走越近,走到牢门口,露出一个笑脸。田力气力不支靠在墙上,脸上煞白一片,他不知这人又准备拿自己怎么样了。背后贴着冰凉的石壁,手底按着薄薄的稻草,他瞪着眼前这人,看着人开了牢门进来。
田力想退后,却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双脚已经被废,一旦移动便疼到骨子里去了。
“莫、莫爷。”
没错,进来的正是莫聪。这时间已经夜的厉害了,而莫聪选择在这时候窜进来。田力想不透他要做什么,声音也发起抖来。
莫聪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在地上铺开,他说:“田力,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和你合谋的那小子在哪,我就救你出去,还给你治好腿怎么样?”
田力心底一怕,莫聪怎么可能待他那么好?他要自己招出吕大哥来,这怎么行?
田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莫聪脸上神色一暗,立马又堆起笑脸来:“田力,你不知道的话,偷魏师弟的钥匙做什么呀?你真不知道那钥匙是什么用的?”
这话说的田力更不明白了,那钥匙是魏夫人的灵堂,是魏老爷练功的地方,这是吕大哥查到的。可莫聪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他好像也知道这里头的事。田力虚弱的靠在墙上,再度的摇了摇头。
莫聪却也不急,只是越来越靠近人,逼得人退无可退,他说:“我也不怕告诉你,丢的是师母灵堂的钥匙,灵堂里有个秘密。你钥匙乖乖的说出来,咱们分享,怎么样?”
“莫爷,我真不知道。”
田力原还以为莫聪追查魏老爷被刺一事是他对师傅的孝顺,却想不到这人心里有别的念头。他估计也知道那秘籍的事情。
“好好好,你不知道,那你可知道和你一起的那个贼人也是为了秘籍?”莫聪眼底一笑:“那人是叫吕名扬吧。”
乍一听吕名扬的名字,田力心下大惊。他心底有事面上一定是瞒不住的,以前低着头不让人看清神色,现在却低不下头。那惨白的脸上透出的吃惊显然被莫聪尽数看去了。
“果然是这吕姓小子!”莫聪一手抓住田力左手胳膊,一手钳住他的脉门。“小子,你最好从实招来,不然我连你这条手也废了!”
田力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只知道自己脑袋打了结。怎么莫聪也知道吕大哥,为什么莫聪会知道吕大哥,而且莫聪说吕大哥也是为了秘籍,这是为什么!?
他还在胡思乱想,手臂上就传来分筋错骨的痛,田力大叫一声,莫聪把人一拉:“你还不说,是不是想那只手也废了!?”
“我不知道。”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说了就要死了。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莫聪一松手,田力就倒了下去,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在稻草上。
“不是你偷的钥匙还能有谁?吕名扬那小子心思深的很怎么敢从魏师弟身上偷东西?难道府里还有别的人?”
莫聪一脸嫌恶的瞅着田力,一把抓起人:“你小子不说实话,就算我不对你怎样,我魏师弟会亲自折磨你到死。”
他一把扔了田力,扫掉地上的小包,拿起烛台,锁上牢门走了出去。
这个地牢又安静下来了。田力瘫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他突然想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为了阿爹阿娘不受魏家的欺负,他也为了能帮那群枉死的姑娘查到凶手。可他有什么能力,他一直相信吕名扬,从来没有怀疑过。而现在,莫聪说吕名扬也是为了秘籍。
田力心里乱了,吕大哥是在利用自己吗?
不可能啊,他那么的好,他让莫聪抓不到阿爹阿娘。
对了,对了,一定是莫聪去抓阿爹阿娘的时候遇上吕大哥他才会这样说的。田力这样一想心里安静下来,可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好。他用那唯一还能动弹的一只手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能那么沉不住气,他怎么一点不会藏事儿,他刚刚把吕大哥给卖了啊!
田力躺在稻草上眼里更是黑的厉害。他突然怕起来,吕大哥会不会被抓住,自己的爹娘会不会被抓住。
不行,他一定要出去,他一定要确保大家都平安了。
可现在他怎么出去呢?钥匙被偷了,魏云华那么注重那把钥匙,看起来他和这事也逃不开干系吧。这样一来,田力更是觉得浑身上下的痛。
他得好好想想,从钥匙丢的那刻开始想。
田力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他懊恼的闭上眼睛,恨自己的蠢笨。这个时候要是吕大哥在,一定一定能知道怎么办。
他实在是太虚弱,太痛了。光是刚刚和莫聪的一折腾就耗去了太多的心力,眼皮一重,居然睡了过去。
在田力睡去的时候,魏府里发生一件大事——有人半夜潜入魏府,宅子里闹了整夜。人没抓住,却让人在魏少爷的卧房里找到了那丢失的钥匙。正丢在软榻的拐角处,估摸着是睡着的时候蹭下去的。
魏云华把钥匙放好,坐在房间里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田力醒来,魏云华就坐在地牢里,面上的表情阴沉沉的,心情很糟糕。田力这时候只剩下了一只手,他强力撑起来看着魏云华。对方缓缓的抬起头,好像才回神过来。
“少爷。”
田力先开口叫了一声。魏云华瞅着他皱眉,命人把牢门打开。
两个汉子一左一右的架着田力将他挂上刑架。魏云华眼底没什么精神,歪着头问:“你招不招?”
“我、我真没偷钥匙。”
手脚被废,又一日没进水米,田力嘴唇干涸,脸色惨白,眼睛里也是浑浊一片。他说话有气无力,是被折腾的惨了。
魏云华也不和他啰嗦,他现在连亲自抽他鞭子都不乐意了。使了个眼色让旁边人用力的打,重重的打。
那人是没练过什么功夫的,每一道抽下来都是蛮劲,抽的皮开肉绽。田力被抽的叫唤,可嘴里就是不松口。他真的没有偷钥匙。
魏云华叫了停,看见面前这人衣服上全是血,已经破烂不堪了。他转了转眼珠,“田力,我以前见你老实把你安置在府里,想不到,你居然是故意装作老实,包藏祸心。”魏云华咬着字,每一句都刻在田力心里。
“少、少爷,我、我真没有。”
魏云华突然就怒了,一瘸一瘸的快步上前抓住田力的头发,用力一扯让他不得不仰起头,不得隐藏表情,直面的看着他。“你别以为我会相信钥匙是自己掉在软榻边上的事!它的丢的时候我整间屋子都搜过了!我不愿意承认自己认人不清,你倒是好给了我狠狠一巴掌,你以为我就会这样相信了你,任你在我面前为所欲为了?以为我就会放了你走?田力,你想的美!”
田力不去看魏云华的表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出钥匙是找回来了,可却是有人故意放回来的。
“看着我!”
被魏云华一吼,他转了眼珠望着面前这个长相极佳的男人。他从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他,也没有真正意义的直面过他,因为他不敢。
可现在,田力只觉得心口有一肚子的气和委屈。他望着魏云华的眼里是恨、是气、是好多好多复杂的神色。然后他做了一件他一直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
他啐了魏云华一口。
像是啐了这一口,就能把一切恩怨算清。
“打!给我重重的打。打不死,你们就去死!”
魏云华立马出口,甚至不用别人扶着就走出了牢门。田力望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忍受着身上的痛,心里却想,他的脚怎么还不好。
他现在废了腿,他怎么也瘸了。
田力意识模糊,身上的痛感让他全身哆嗦起来,他不自主的抽搐,痛感却越来越小了。他怀疑,他要死了。
不知道这样死,阿爹阿娘要多伤心。
想了最后一个问题田力就晕了过去。
这一晕就是几天。
他本来真应该死了,但或许真是傲世诀护心保命起了作用,他竟还活着。不但活着还能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仍然还待在地牢里。旁边是碧水姑娘。
她还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裙子,背着田力洗着手里的帕子,一转身见着田力醒了还吓了一跳。她脸上神色不好,皱着眉头伺候人,什么话都不说。田力想要坐起来,碧水却不让,从旁边拿了水来给他喝。接着又端了粥。田力见他伸手的时候手上有些眼熟的印记,便问她怎么了。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又给人喂了些粥饭下去,委屈的模样看着让人心疼。
田力强力支起身子:“碧水……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碧水幽幽的望了他一眼,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又没有背叛少爷,他为什么要怀疑我!”
田力心底一抽,拉过碧水的手看,那白嫩嫩的小臂上透出几道红色的鞭痕。
“少爷、少爷打你啦?”
碧水瞪着田力:“你对不起少爷关我什么事,你别连累我!”
“我、我没有啊!我真没有……咳咳咳。”
田力说的急,连忙咳嗽两声。他不知道魏云华为什么会怀疑碧水,这个姑娘那样贴身的侍候他,要真有目的早就下手了。田力心下一冷,只觉得魏云华是个没生感情的。
“少爷可能心情不好。”他下意识的为他说话,却觉得这理由牵强,于是闭上嘴也不说了。碧水收拾了水碗。又重复的让田力别连累他,然后从怀里掏出那草织的玩意丢给田力:“还给你,我不要了!”
说完就跑出门去。田力拿起那小草鞋,心里悲戚一笑。他真的是,活着不得好过,死了还连累旁人。这真是叫他生死无门了。
眼底一阵的痛,心里一阵的痛。他委屈的开始恨起来,恨这世上没一个给他伸冤说话的地方。
第二十章:废人一个
牢里白天还能偷些光,田力借着这点光看腿上的伤。前段时间还肿着,这会已经被包扎好上了药。他微微有些吃惊,想着估计是碧水做的,又想着是魏云华让碧水来的,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他是真不了解魏云华,折磨死了他,又让人给他打理,这算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不管他什么意思,田力也知道魏少爷不是真正待自己好。
他怕自己死了就追查不到偷钥匙的人了。
他知道要出去就必须查出偷钥匙的究竟是谁。自从进了牢里,田力就想了许多的事情,来找过他的除了莫聪就是魏云华,今天的碧水是魏云华派来的可以不作数。
魏云华总不能偷自己的钥匙嫁祸给他,从莫聪上次的言语里看出这也绝对不是他做的。田力躺着,缓缓的想,除了他们又还有谁想害他呢?或者又有谁想让他去做替死鬼呢?
田力将这魏府里的人都想了一遍,可却丝毫想不出来,突然一个想法跳进脑子里。该不会是魏老爷吧。他想到那天他在魏夫人灵堂前的表现,魏老爷为他说话的情况,田力就怕的哆嗦。
如果这个人想嫁祸自己让人弄死自己,那这样不是最好了?
可也不对呀,魏云华是他的儿子,让儿子弄死自己,让儿子手上不干净,哪个做父亲的会这样。田力觉得这里面隐隐的说不通。
他颓然的倒着,凭借自己的脑子估计四什么都想不出来的。
内息在身体里运转,偶尔冲撞到手上的地方有些痛。田力不明白,他明明没有练功,这内息怎么能自己运转起来。闭上眼睛,开始调整体力的真气。
田力练傲世诀不久,没多少内力,他也不太会掌控,只觉得丹田之处的气一直往四肢里跑,冲撞着受伤的地方。之前他还没觉得,这死过一次之后,便觉撞的厉害。
田力并非不能忍这痛。忍下之后又细细回忆这事情。他还是想不彻底,越想越是烦躁。心里恨的厉害,用力一拍,那右手边上的地居然被他拍出一声响来。田力一愣,他听出这地下是空的。
勉强的支起身体,拨开稻草,看着地上的拉环,心里突突的跳着。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有密道?
要是他还四肢健全他一定能从这里跑出去,可现在却是不能了。
他愣愣的望着地板,懊悔的撞着头。上天总是对他这么的不公平,在他走都走不得的时候给了他这样的希望。
这委屈更是化作了无边的仇恨。
这仇,一定要报!谁害了他,他就要他也尝尝这些苦。世间上的那些恶人,那些欺负他的人,他都要统统的让他们补偿回来。
田力抹了一把泪,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他铺好稻草,坐在拉环上面开始练功。
废人怎么了,就是成了废人也不让他们如意了。
他这一练功就到了晚上,碧水又来了。
这一次,她带了篮子来,是彩霞做的菜。碧水知道他还病着,只挑了几样病人能吃下的带来。田力只剩下一只手,单手拿着碗喝粥。
“少爷让我问你,是谁断了你的左胳膊。”
田力微微顿了顿,没回答。碧水抢过他的碗:“你快回答,我还要回话呢!”
“是莫爷。”
只说了三个字,田力又把碗抢过来,喝完了碗里的东西。碧水隐隐觉得现在的田力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她收了碗,对他说:“你现在的脸色好了不少。”
田力还是不说话,碧水又说:“彩霞念着你,让我问你身体还好吗?”
提到彩霞,田力的神色才放柔了些,他抬起眼看着碧水:“好些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她那样记挂你。你被抓那天她可是着急,问少爷将你关在哪处了。我没敢说,心想着要不是他来给你送饭,我就不会离了少爷的屋子,也断然不会让钥匙被偷了。”
田力猛然一惊:“彩霞给我送饭?”
“是呀,他念着你还没去吃,便送来了。我告诉他你去吃少爷剩下的,她才回去。”
彩霞给他送饭?他那时候吃完了饭明明去了厨房,彩霞却没说给他送饭的事情,这是为什么?田力的心突然烧了起来,他瞪瞪的望着碧水:“你说彩霞给我送饭,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呀。”碧水脸上不高兴,“你不会怀疑彩霞偷了钥匙?我虽恼她,可她不敢上楼,我是下去见她的,她又哪有机会。你别为了给自己脱罪冤枉别人!”
碧水似乎越说越气,收了碗恨恨的说:“亏得彩霞对你好,你这没心肝的浑人!”他愤愤而去,将这牢里唯一一点光也带走了,使得人看不见田力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唯一可以偷钥匙的时间是彩霞制造的,这一点和她没关系吗?
田力心里相信所有人的好,却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来。
彩霞念他伤势,这其中会不会有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