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他乡——by一江烟月

杜青染一向很有分寸，虽然与林峰已经远远不是"走得很近"那么简单，却也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打听林峰朋友们的隐私。而林峰呢，也一直没有多嘴，一来是他明白轻重，别人的事乱说不得；二来也是为了杜青染好，一个人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
所以这是杜青染第一次听到小乔和雨的事情，说他很吃惊，还不至于，但是若说他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可能。
他的第一个反应："大乔也不管他们？"
"管？为什么要管？你没见过他们高来高去穿堂入室的本事......他两个确实是生来就吃那一碗饭的。"
"可是一旦被抓住了，岂不是要......坐牢？"
正在开车的林峰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笑了："我们哪一个被抓住了，不是坐牢？真被抓了，就愿赌服输。"
听见杜青染半天没有回音，林峰心底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暗自咬咬牙，小心翼翼地道："青，我们干的事情确实是违法的，而且这一次，也真的比较危险，如果你......"
下边的话，到了嘴角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但说不出口，在冷气十足的汽车里，脖子上还渐渐有了汗意──他记起了法拉利发疯那档子事！
貌似在等下文的杜青染，见他没了下文，这才冷冷地开口："如果我什么？如果我后悔了害怕了想逃跑了......"
略一停顿，话音中多了种不张扬的杜青染式的凌厉："阿峰，你忘了我在圣巴巴拉说过的话！"
林峰看着他，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因为惊慌而忘了掩饰，闪现出与生俱来的流光溢彩。
杜青染也在看着他，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
面前的这张脸，太平凡了，平凡到扔进美国人中就没了踪影，只有那双眼睛，无论如何化装，也掩不住它迷人的轮廓和夺目的光华。
被面前这双眼睛锁住了的杜青染，在他意识到之前，眼前的影像发生了某些诡异的变化──由眼睛开始，接着是鼻子嘴巴下额，就象在宣纸上画水墨画，一点一滴浸润开来，随着浸润速度的加快，这张一点也不熟悉的面孔，最终还原成了那个令他着迷的英俊男子。
心底升腾起某种熟悉的悸动，那是一种无论有多熟悉也没法克制下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杜青染猛然抬手揽过林峰的脑袋，递上自己的双唇。
两张嘴唇立即胶着在一起，微微颤抖的唇和狂放霸道的舌，无一不在传递着心底的热情──也不知是谁先失控，浅浅的接触很快演变成了有力的拥抱和浓烈的热吻，两位陷于激情血液沸腾的男人，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让这对情人从忘情状态中回归现实的，是一辆慢慢驶过的汽车。
这并不是条热闹的街道，街上的交通并不繁忙，司机显然看到了越野车里两个正在热吻的男子，故意减速后喇叭长鸣。
待两个人从狂吻中惊醒，汽车已经越过他们，一个年轻男子正从副驾窗口探出头，冲他们竖起中指......
林峰和杜青染再次对视，杜青染突然道："我们是不是禁欲太久了，在街上都会发情？"
两个人同时笑了，空气中多了种只有他们才能感受到的脉脉温情。
"要不要追上去把他们揍个半死？"林峰问。
杜青染倒进椅背，懒洋洋地回答："你要有力气你追，记得把我那份也讨回来。"
林峰笑了笑，把手闸挂到前进档，启动汽车。
杜青染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摩挲起他短短的头发，轻声道："阿峰，刚刚我不是怕了，我只是在想......就算是被抓住，也绝对不要去坐牢。记得有句台词说
is a problem, there is
solution......天大的事，总会有法子的。"
林峰从方向盘上抬起右手，握住脖颈上的手指，眼睛注视着前方平静地说道："青，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是我犹疑不定，总怕你离开，又怕给你带来灾难......"
"‘给我带来灾难'？中国娃娃，你跳探戈那一刻，灾难就已经来了！现在再来害怕，也不觉得太迟了一点？"杜青染突然邪邪一笑，"你要真过意不去，补救的法子我倒有一个，干脆以后都让我在上边算了，怎么样？"
林峰把头凑近挡风玻璃，装模作样地看起外边的蓝天白云，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回杜青染："现在还是大白天啊，你这孩子怎么就开始说梦话了？"
墨西哥城中的某条小街上，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越野车里面，两个年轻男人唇边都挑起了一弯蛊惑人心的迷人笑纹，笑声，被隐进了发动机的转动之中......
（十）短兵相接
费南多，三十四岁，美国出生的意大利后裔，身高5尺10寸（1米77左右），一头棕色的卷发很漂亮，可惜已经出现了秃顶的迹象，五官算不得特别出众，但是他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精明强悍，气质是那种即使站在一大堆帅哥中间，也很难被忽略掉的类型。
这样一个人物，无论在哪儿都很好找，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模特般光彩照人的高挑美女。
杜青染刚进"四季酒店"那家著名的主餐厅"
500"，就看见了他，他和女友正坐在餐厅外的露天座里──好极了，整个露天座里就只他这一桌客人，连地方都不用挪了。
看领位员走到近前，杜青染冲她指指费南多那边："我只是过去跟朋友打个招呼，送杯咖啡过去就行了。"边说边穿过大厅，向露天座走去。
杜青染故意挑了二人午餐接近尾声的时候现身，他出现的时候，戴了副浅色太阳镜的费南多正很亲密地咬着女友的耳朵说悄悄话，也不知他说了些啥，美人笑得花枝乱颤......瞄见桌前突然出现的东方男子，费南多收回他花花公子的派头，坐直身体。
杜青染微微一笑，用了那种半生不熟的"熟人们"最喜欢用的开场白："费南多先生，这么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
费南多眼睛仍然停留在杜青染脸上，抬手轻轻拍了拍女伴的后背，半是安抚半是命令地道："甜心，我和这位先生有点事情要谈，你要不要到游泳池那边等我？我过会儿就来。"
"甜心"皱皱眉，一声不吭地起身离开，离去前眼睛挑起，很不高兴地扫了杜青染一眼。
"伍兹先生？"
"他朋友。"杜青染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心里边暗道这个人倒是干脆，一开口就点题──伍兹（woods）是林峰的假名，因为最近几年在业界越来越红，又正好和那个高尔夫天才
Woods同姓，在圈子里得了个"丛林之虎"的绰号。
"他怎么不来？"
"我来也是一样。"
"你能全权代表他，你确定？"
"我确定。跟我讲话，就象跟他讲一样。"杜青染气定神闲地把架在头顶的太阳镜戴上。
侍者这时送来杜青染要的咖啡，附带把桌上的餐盘收走。
旁边椅子上，太阳镜下的那双眼睛淡漠地看着杜青染："我想我们大家都很忙，就不要绕弯子了，有问题请快问。"
"我问了，你就会回答？"
"我只回答我想回答的那部分。"
"现在你还这么跟我讲话，就一点也不害怕？"杜青染笑了，这个人事到如今居然还是一副别人有求于他的派头，也不知是天生强势，还是虚张声势惯了？这是杜青染第一次与有着浓厚黑帮背景的人打交道，老实说，跟他想象的有点出入。
"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杜。"
"害怕？不，杜先生，我不害怕，我只是有点惊讶。"
"惊讶我们能够找到你？"
"不只是‘能够'找到我，还有这么快就找了来，老实说来之前，我已经作好了空跑一趟的准备......作为一个小小的商业间谍，你们的能量让人钦佩。"
"这个世界很不安全，大家都要有点令人钦佩的地方才能活得好一点，对不对？"
"言之有理。"费南多的嘴角挑了起来，"杜先生，你讲话很有趣......你大慨在想我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吧？彼此彼此，你也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你也很有趣，费南多先生──难道你就真的以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你，然后坐这儿跟你聊天？"
"你们能做的很多，相信也包括威胁，可惜行不通，杜先生。"
"哦？"
"我这个人很慎谨，做事喜欢万无一失，就算真的出现闪失，也一定预先留下了补救的退路。"
"不知道你老板会不会宽容到对你的那些退路视而不见？"淡漠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虽然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杜青染还是很不爽，他不习惯受制于人，更不习惯这种处处被人算死的感觉。
"你是说卡里诺？他不会。不只要堵死退路，就连我这条命也会一起拿走。"回答得很轻松，笑容也更加明朗，"不过，你们不会有兴趣去找他的。拿出你们追查约克的劲头，你马上就会发现：他那个人疑心病重得很，要是给他发现了有人曾经破译了他的开机密码、闯进到他那台随身携带的宝贝电脑里边，他是不会留下这个人的......相信我，跟我合作，远比跟他打交道要安全得多。"
"你这个理由真够充分的！"杜青染玩世不恭地挑起嘴角，嘲弄地道，"不过，要告密可以有很多种方法，相信费南多先生向FBI告密的时候，就没有亲自出面吧？"
"告密？"费南多爽快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低沉中透着明朗，颇为悦耳，"不，杜先生，用不着那么麻烦。那个叫内森的家伙盯我很长时间了，只要稍微留下一点线索，他那个象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就会嗅了来。而且我知道他们想要那个帐号想得发疯，这个时候抓住'丛林之虎'，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大礼。"
"想要那个帐号的，大慨还有费南多先生你吧？"
也不知道那个帐户里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惊天大秘密，FBI志在必得，费南多也为它机关算尽，可惜一个拿不到，另一个估计虽然能够拿到，但是风险大到不敢伸手，于是原本敌对的黑白两方一前一后想到了假借他人之手──非常出人意料的，FBI与黑社会这次算是成功地合作了一次。
这是杜青染和林峰在得知雇主是费南多之后的推论，现在看来，他们的这个推论合情合理。只是合情合理的东西，有时候与真象隔了千山万水。
听了杜青染的问题，费南多收起笑容，淡淡道："杜先生，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去关心别人的动机。偷那个帐号虽然不容易，但是我和FBI都不会放着你们不管，为何不痛痛快快地完成交易，落个一身轻松？"
"‘一身轻松'？替人背黑祸还能轻松得起来的，不是超人就是圣人。可惜得很，费南多先生，你支付的80万美元，尚不足以让我们冒掉脑袋的危险......想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有办法找到你，就有办法玩人间蒸发，你的这个游戏，恕我们不再陪你玩下去了。"
看杜青染要起身，费南多隐在墨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道："如果真想人间蒸发，从一开始就做了，干嘛要等到现在？"
"你愿不愿意被人当成傻瓜耍？"
"既然如此，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为什么又要放弃？仅仅因为太冒险？不喜欢冒险的人会选择商业间谍作为职业？"
杜青染的嘴角这时候挑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你又说对了，费南多先生，伍兹他确实喜欢冒险。我也喜欢冒险，但是跟他不同，我只冒那些冒得起的险，更不要说是被人套上眼罩去冒险了......所以现在喊停的人，不是他，是我。"
"原来你还真当得了老虎的家！"费南多把墨镜推上额头，露出了那双一直藏在墨镜后边的棕色眼睛，眼睛里边是毫不掩饰的盎然兴味。
"当不了他的家我会跑这来见你？"杜青染边说边站起身，看样子准备结束谈话了，"费南多先生，认识你很有幸，不过我还是希望从来没有见过你，而且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
话说完后立即大步离开，正是杜公子惯常的干脆作风。不过今天，他的这种干脆，只属于表演性质。
迈出第一步，没有声音。
迈出第二步，还是没有声音。
迈出第三步......
"杜先生，提你的条件。"第三步落下，身后终于传来了费南多好似不含任何感情的低沉声音。
杜青染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赌羸了。费南多确实需要他们去偷那个帐户，而且要得很急──人又不是由H2O组成的，想蒸发就蒸发了？费南多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问题在于，他们几个无业游民有的是时间玩"作迷藏"
的游戏，而费南多，看样子他玩不起！
杜青染稳住身形，转过身，不急不徐地走回椅子坐下，这才镇定地开口："五百万美金，两天之内打入我指定的帐号。"
"可以。"
"款入了帐，我们才会返回美国。"
费南多眉头微微皱起，略一沉吟："你用失踪相威胁，就为了这么个条件？"
"我倒是想提一大堆条件，不过我是个商人，作为商人，我明白等价交换的原则──要价太高，生意是没法做成的。"
──废话，问你的真实动机，问你到底有多危险，你会告诉我？与其换来一大堆假话，还莫如先把现金拿过手，反正就算什么也拿不到，他们也不会罢手。
"五百万美金换个大冒险，这就是你所说的‘等价'？"费南多现在是真的很感兴趣了──这个年轻人在刚刚谈判的时候，一针见血，很快捉住了他的弱点，给了他很精明的感觉，现在却好似有点精过头了......有意思。
"不等。不过五百万再加上无价的自由，就值得了。"
费南多听得一愣神，紧跟着哈哈大笑。
生意成交。
虽然就整个情势来说，仍然是自己这方落在下风，但是相信这次交锋已经打乱了费南多的原有布署，接下去，就看费南多的下一步棋如何走了──总算是扳回一城，杜青染此行的任务圆满完成。
正准备离开，谁知这个时候，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推开大厅与露天座之间的那道玻璃门，走了过来。
──真他妈的邪门，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就是那个"东方关系研究所"的史蒂文博士。博士今天一身茶色西装，成熟大气，风度翩翩，一本正经的穿着打扮，怎么看也不象是在度假。
"这么巧啊，想不到会在墨西哥城见面。"博士很沉稳地微笑着，用了杜青染刚刚才用过的开场白。
"是啊，我来玩几天。博士你这是......"杜青染站起身与他握手。
"我来墨西哥开个学术会议，没想到会遇见杜先生，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绝对不比林峰逊色的正宗普通话，眼睛随即扫到费南多身上，不知为何，只这一眼，杜青染突然觉得他们一定认识。
费南多却只是礼貌地笑笑，从表情上看来，他听不懂中文。杜青染为二人作了介绍，大家相互寒暄几句后，礼貌地道别。
一路上杜青染都在想：史蒂文这个时候出现在墨西哥城，到底是碰巧，还是另有原因？
（十一）生日
故意耽搁了几分钟，杜青染拐进大堂的时候，看到林峰从另外一边过来。
林峰快步赶上，习惯性地揽住他的腰，很亲密地悄声说了句"干得漂亮"。杜青染身上的防窃听器材对他没有用，刚才的谈判他都听到了──刚刚他一直在二楼上某个可以观察全局的窗户后边，杜青染若有闪失他这边立即动手，这也是他今天费尽心力化装而来的目的所在。结果运气不坏，刚好有一对新人准备在这家饭店举行婚礼，正在二楼上预演婚礼过程，让他轻轻松松给混进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