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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于野——by竹下寺中一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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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文艺版:

鹤鸣猿啸,一任西风老。

老尽的又何止少年心?

欢脱版:

本派戒律禁女色,贫道好的分明是男色,敢问破的是哪门子的戒?

普通版:

师兄弟相爱相杀 相扶相持

基本没太相杀 沈帝策提到过一次 西楼提到过一次 都是在忘尘叟出场时说过

其实这个不算帝策系列文 关系不大 我只是写文懒 继续延用了之前的时代背景和世界观而已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青梅竹马 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知妄,沈秋暝 ┃ 配角:众师兄弟,陈允怀等 ┃ 其它:

第一卷:西南有仙山

第一章:上彻云峰下幽谷

人言蜀中多山,山中多仙人,如峨眉为普贤菩萨道场,青城则是张天师结茅传道之地,相比而言鹤鸣山既非三十六洞天,又非七十二福地,除去那不可考的“山藏仙鹤、化为异石”的典故,可谓声名寂寞。

然而百余年前天启朝初立之时,仙道凌光子于鹤鸣传道授徒,不仅传以经文道法,还择骨骼上佳者授以武学。仅仅数十年后,鹤鸣便以南华心法与秋水剑震铄武林,声势不逊同在剑南道的峨眉派。

沈秋暝兴致缺缺地听族叔沈迤絮叨,当第十八遍听到他师父玄明子手刃黑龙寨头目的义举时终按捺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你怎地如此不懂礼数?”果不其然挨了个“板栗”,沈迤板着脸恨铁不成钢道,“若不是你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着我,我才不会把你这个小祸害引入师门!”

沈秋暝做了个鬼脸,琢磨着待会见到牛鼻子道士该怎么让他们知难而退,放他回余杭去。

正说话间,车驾驶下官道,停了下来。

沈迤挑开车帘瞥了眼,脸上露出振奋之色,“便是了。”说罢径自将沈秋暝抱下车来,后者尚来不及抱怨,便被眼前景致震住,久不能言。

细雨纷扬中一奇山耸立,层峦入云,飞瀑深涧,山谷间却是一片翠绿,点缀几处烂漫山花,仙气蒸腾中带着乡野之趣,此间妙处难以描画。

沈迤牵着他从一羊肠小道向上攀爬,石阶湿滑无比,沈秋暝开始时还能快步行走,到了后来看着脚下峭壁悬崖,早吓得面如菜色,扯着沈迤的衣袖才敢勉强前行。反观沈迤却是神色自若,双脚仿佛黏在阶砖上般闲庭信步。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沈秋暝顾盼间瞥见不远处峭壁之上竟有白影飘过,定睛看时却见刀削般的石壁上空无一物,又极其陡峭,哪里容得下人行走,想是被凄迷春雨迷花了眼。又走了数步,沈秋暝顿住身形,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惨白脸孔离自己只有一寸之遥。那脸的主人似乎和自己一般年纪,长得倒是十分秀气,只是过于瘦削,宽大白袍挂在身上似乎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沈秋暝直直地看着他,吓得无法言语,而那人只是对他冷冷一笑。

“啊!”沈秋暝大叫出声,把沈迤吓了一跳。

“何事惊慌?”

“有鬼!”沈秋暝不假思索,却见沈迤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沈秋暝回过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哪里还有那鬼影,身后山道上空无一人,只余山风飒沓。

“十五叔,我没骗人,方才是有个白衣人在那里!”沈秋暝急切道,“此地阴气大得很,山海经所载魑魅魍魉应有不少,我看这武艺不学也罢,十五叔还是行个好带我回余杭吧,我以后一定乖乖进学,再也不顽劣捣蛋了。”

沈迤回过神来,莞尔一笑,“不妨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自会代你爹前来收尸。”

“十五叔,你也这么讨厌我?”沈秋暝哭丧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一张小脸冰雪可爱,惹人怜惜。若是在三个月前,恐怕沈迤也会被其泫然欲泣的可怜情态蒙蔽,可毕竟经过月余的斗智斗勇、交锋较量,如今的沈迤只是冷哼一声,挟起沈秋暝,发足向上奔去。

沈秋暝再度领略到脚踏实地之感,已是一炷香之后,沈迤粗暴地把他扔下来,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浮灰,恭敬地对山门口一个小道士行礼。

“鹤鸣第二十四代弟子沈迤求见掌门师伯!”

那小道士赶紧回礼,“见过沈迤师叔,掌门交代过,若是师叔来了,直接请进上清宫即可。”

沈迤微一点头,对沈秋暝道,“还不跟上。”

鹤鸣派占山而居,文昌宫为主宫,平时议事均在彼处,而上清宫在天柱峰顶,是派中位阶高的道长所居之地。掌门选在上清宫见沈秋暝以示亲近,一半是因着沈迤本门弟子的关系,还有一半恐怕是给沈家几分薄面。

气喘吁吁地登上天柱峰,沈秋暝这才明白什么叫“决眦入层云”,上清宫便处于这蜀山之巅,冷眼睥睨道外的芸芸苍生。

“弟子沈迤见过掌门师伯,数年未见,师伯大安!”沈迤显是激动得紧,上前就是一个拱手大揖。

“师侄请起,”掌门是个长眉入目的清俊道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斋醮法会一别,师侄风采如昔。”

“师叔谬赞了,这便是信中提过的族中小辈秋暝,虽自小顽劣不堪、横行乡里,但我看他悟性却是极好的,若师兄不弃,还请收他当个挑水扫地的小童,磨砺心性,也算是我为沈家积德,为乡中除害。”

他话音未落,几个道长看沈秋暝的神情愈发古怪,毕竟一个在八岁高龄就已横行乡里,成为余杭一害的孩童委实少见。

掌门淡淡地瞥了沈秋暝一眼,沈秋暝乖巧低头,懦懦道,“十五叔胡说,小童虽不才,又何曾做过出格之事?秋暝知道十五叔不喜欢我,可也不能信口雌黄,虽不是出家人,可毕竟也是鹤鸣弟子,当众打诳语,不怕你师叔责罚么?”

他这番话颠倒黑白到了极致,有些道士已露出鄙夷神色,而掌门只是哈哈一笑,“原先打算让正明子做你的师傅,如今看来,若是把你交予他,怕是三日之内就要被逐出师门,那可不好。不如这样,你拜我为师,如何?我可是掌门,日后也会对你百般纵容,横行鹤鸣更是不在话下。”

沈秋暝目瞪口呆,其余道长连同沈迤倒是未见惊异,想来这掌门道士平时做事便出人意表。

“那便这般罢,”沈迤赶紧应下,生怕掌门道长反悔,又掏出几张地契银票,“秋暝这孩子自小骄纵,日后不知要生出多大的乱子。这些是族兄的心意,还望派中收下。”说罢,又狠狠瞪了沈秋暝一眼,凉凉地补了句,“日后可充做赔礼。”

沈秋暝吐吐舌头,知道大局已定,再做挣扎也毫无益处,反而会开罪鹤鸣,于是便走到掌门面前,正准备三拜九叩,就听掌门道,“你是我关门弟子,须得大办一场,怎可敷衍了事?”

第二章:白衣仙人在高堂

掌门一句“关门弟子”可谓雷霆千钧,堂上诸道长均坐不住了,其中一满面冰霜的中年道人冷声道,“师兄决意要收这沈家小童,我也不便多说,只是师兄春秋正盛,为何说出‘关门弟子’这番话来?”

旁边一道人笑得如同弥勒佛般,“派中事务繁忙,掌门师兄抽身乏术,不再授徒也是情有可原,正明子何必庸人自扰?”

那正明子瞥他一眼,淡淡道,“师兄去年已委我执掌监院,总领派中各项事务,又有孟明子协管寮房,玄明子协管十方堂,智明子协管经堂,而空明子你协管账房,师弟莫不是忘了罢?”

空明子依然笑容满面,“人人均知掌门重伤未愈,理应好生将养,故而才将庶务俗事交托于我等,若是广纳门徒,伤神劳碌,岂不是与掌门本意相悖?”

他二人面色不改,话中机锋却是无意收敛,哪怕是沈秋暝这般的孩童也看出两人极为不对付,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就听一人在他耳边道,“这猴戏有些意思吧?”

沈秋暝猛地抬头,就见掌门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转头看沈迤,就见后者毫无所觉。

“这是传音之术,待你正式入门,过几年我自会教你。”见沈秋暝眼睛瞪得老大,掌门笑意更深,“想学么?”

沈秋暝拼命点头,掌门捋捋胡子,悠悠道,“我意已决,两位师弟无须多言。照光师弟,该是这孩子与我有缘,明日正是鬼谷仙师寿诞,派中弟子本就应齐往文昌宫上章。不如待法会结束后便行拜师之仪,也顺道让秋暝见见他两位师兄。”

由于没有正式入门,沈秋暝兴奋难眠,拉着沈迤问东问西,算是把派内各种弯弯绕绕弄了个半生不熟。鹤鸣虽是道家圣地,更是武林门派,因而并不如武当那般严苛,除去不食荤腥、尊师敬长、惩恶扬善这般的清规戒律,并无其他规矩。而鹤鸣派除了沈秋暝这般的俗家子弟,其余弟子均是道士,少许仍用俗名,更多人则用了法号。比如掌门姓唐,入门后便更名为唐照临,掌管监院的正明子名为孙照光,孟明子名讳孟照长等等。如今辈分最长的是掌门的师叔禅机道长,据闻武功已臻化境,长年云游在外,已有三年未曾归返鹤鸣。之后便是掌门、正明子等照字辈,再然后是知字辈、云字辈等等。沾了掌门的光,沈秋暝马步都不会扎便已成了数十位小辈的师叔。唐照临道号无明子,虽俗事缠身,无法如禅机道长那般醉心武学,但在他那辈也是数一数二——据闻他是派中内力仅次于禅机道长之人,也曾凭秋水剑法力克师弟玄明子,能拜他为师,无论是派中地位还是武学进益均是再好不过。唐掌门还在授业的,有两个徒弟,沈迤只见过林知非,是个极其憨厚的少年。另一个只知叫做张知妄,曾得禅机道长指点,说是什么几百年难得的天才,故而派中对他颇为看重。

“你可不能输了他,让我沈家面上无光。”沈迤长叹,还欲继续说教,却见沈秋暝已如小猫般趴在榻上睡熟了。摇了摇头,沈迤为他掖好被角……

然后,一夜无眠。

文昌宫比起上清宫来显是少了些世外仙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沈秋暝与其他俗家弟子一道肃立在门外,看着穿得五颜六色的道士们焚香礼赞、诵经步虚。唐掌门头戴莲花冠,着紫色法衣,想来是高功无疑,而与他同辈的其余师兄弟多着花衣充为执事。道士诵经号称有仙声仙韵,但在沈秋暝耳中却犹如鬼哭狼嚎,实在难听得紧,而又有玄明子、智明子不断侍香、侍灯,搞得整个文昌宫大殿烟熏火燎,几乎熏得人睁不开眼。

好在鹤鸣法会从简,在沈秋暝头晕脑胀之时,掌门的声音犹如天籁传来。

“与武当少林不同,我鹤鸣向来收徒不拘一格。只要入得我派,不管是受戒道士,还是俗家弟子,于武学上从来一视同仁。我唐照临在鹤鸣已有五十载矣,从而立之年开始收徒,迄今已有二十八位受戒弟子,而俗家弟子却从未有过,”下面已有年轻道士交头接耳,正明子孙照光轻咳一声,霎时殿中安静下来,唐照临对孙照光微微一笑,继续道,“然而此番我却是要破个例。”

说罢便向着偏殿迈步,诸人纷纷跟上,沈秋暝被沈迤一推,也跟着人潮向里涌去。大殿里摆放的是三清金身,偏殿里供奉的却是鹤鸣派历代先师画像。香案已是摆好了,唐照临对祖师凌光子及他的师父进香上表叩首,口中念念有词,随即起身,坐于偏位之上,面前摆了个蒲团。

沈秋暝长跪于上,将沈迤昨夜为他拟好的拜帖高举过顶,呈给唐照临,又三拜九叩,敬茶改口。唐照临笑吟吟地看他,点了点头,然后……从袖中掏出一条朱红剑穗!

沈秋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道鹤鸣派原来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别人收徒信物都是名剑宝马,就算鹤鸣派穷困潦倒,那总有本门秘笈吧?好歹是关门弟子,只送一条剑穗是不是太小气了?尽管心中腹诽,无奈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也不好显得江南沈家子弟视财如命,沈秋暝只好千恩万谢地收下那条剑穗。

唐照临很是满意,淡淡道,“从此后,你便是我鹤鸣弟子了。既然入得我鹤鸣派,学成之前不得还家,然而你父母家人倘若想来探视,可提前来书客堂。本门规矩不多,但也有那么几条,违者去监院照光师弟处领罚。”

见沈秋暝点头称是,唐照临又道,“还有条规矩则无须通过监院,派中诸人均可处置。”他起身立于沈秋暝身侧,一字一顿道,“若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背离祖宗叛弃师门者,诛!”

敛去和气笑意,唐照临此刻方才像是一个名门正派的掌门,凛然之气直冲云霄。

第三章:山那畔别有人家

见沈秋暝被唬的不轻,唐照临捋捋胡须,对身旁一精壮少年道,“知非,如今我门下三徒里你是大师兄,秋暝年纪尚幼,平日里你要多多照应。”想来那便是七师兄林知非了。

林知非躬身行礼,“是,师傅。”

“带他去住处看看罢,对了,恐怕他还未见过知妄,他们年纪相仿,应是合得来。”

林知非称诺,牵住沈秋暝的手,带着他一道走出殿门,对他温暖一笑,“我是你七师兄林知非,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此时林知非还不知道,他此生所有的难处,尽是这个小师弟带来的,并没有随着小师弟出师而宣告结束,而是至死方休。

林知非牵着他,一路给他指认方向,“这是迎仙阁,传闻就是在此处发现仙人乘鹤飞升;这是重阳亭,玄明子道长喜欢在此处招待游方道人和其他武林门派;这是摩崖时刻及造像,是我镇派之宝,你是世家子弟对书画金石一类应该很有研究,练功之余可过来看看;这是案山,山形如案,地势平坦,道长们常在那里授徒。”

天柱峰山麓有一排排房屋,远远可见蓝衣青衣的人来往其中。

“那便是厢房了,知字辈以下的全都住在那里,还有些照字辈的师叔。”见到他眼中疑惑,林知非又耐心讲解道,“蓝衣的均是道家弟子,青衣的是俗家弟子,每日的早晚功课,我们是必去的,你们若是想去也可听听,智明子师叔的《了心经》深入浅出,最适合俗家弟子去听。”

沈秋暝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紧锁道,“鹤鸣山既不全是道士,那伙房是不是也有肉吃?”

林知非大惊失色,赶紧捂住他的嘴,对其余道士尴尬笑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低头又道,“师弟,你虽不是出家人,但到底也是在鹤鸣仙山修习,荤腥女色可都是要戒的。”

沈秋暝苦着脸:“那我能不能把女色男色一并戒了,荤腥就免了?”

林知非被他哽住,又碍于他只是个八岁稚童,不便责罚,只好绕开这个话题,带他进了其中一间最为整洁的厢房。里面除去两张床铺与两张几案空空如也,但其中一张铺上已有被褥,想来已经住了人。

“那张铺位住的是大师兄的徒弟裴钦宴,也是个刚入派的俗家弟子,论辈分算是你的师侄。”林知非犹豫片刻,“天色不晚了,本该等裴师侄回来,可知妄师弟住在留仙峰上,小师弟不通武艺,再晚行走起来怕有些不便。”

沈秋暝腹中空空,早唱起了空城计,一听此语顿时有些不甘愿,“既然是平辈师兄,不过早我入门几日,也无需赶在今日,不如我们先去用些斋饭,我明日再去拜会他?”

林知非极为耿直,毫无变通余地,“师傅说了今日便引你见他,若是不带你去是我失职,我们现在就走。”

哀叹一声,沈秋暝步履艰难地跟着林知非攀山越岭,心中早把未曾谋面的师兄骂了个狗血喷头。

鹤鸣山群峰叠嶂,最高峰自是天柱峰,而天柱峰左右又有两峰,一为妙高峰,一为留仙峰。妙高峰景致清幽,清泉绕山,派中的产业如茶庄、粮庄都在此处。而留仙峰奇峻陡峭,又荒凉萧索,除去倒了血霉被罚思过,一般弟子极少涉足。张知妄为何住在那种人迹罕至之处,其中缘由连林知非也不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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