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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穿之入妄上——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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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自称看客的路人。一个见他杀人还诚心邀他喝酒的路人。

何其的荒唐可笑!

深深吸了口气,严漠信步走回那几具尸体身旁,剑鞘一晃,一人腰间的钱袋就落在他手上,掂了掂足有数十两之重,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就他近日观察,此间盐、铁、马匹、酒水均可随意贩卖,没了官家制约,自然就没了海沙帮、巨鲸帮、长浪帮等割据大江南北的势力。蒙古铁蹄的威逼不在,这世道像是散了架般,再也凝不起杀伐果断的门宗,有的只是“名门世家”,是数代传承的基业。

眼中的戾气闪了一闪,终于消弭不见,严漠瞥了眼地上尸骸,迈步朝院外走去。既然生在了这荒唐世道里,就不该再畏首畏尾,裹足不前。如今看来,追着这副皮囊的人也不在少数,就先从他们算起吧……

夜色渐浓,那席黑衣也渐渐融入了夜幕之中。

比起严漠,沈雁的运气似乎有些糟糕。因为驻足观看那场打斗,远远缀在身后的追兵居然摸了上来,在城外的树林中堵住去路。为首一个和尚双手合十,朝沈雁颔首:“贫僧少林智信。沈施主,方丈有请,还请您跟我们走上一遭。”

其实苦圆大和尚并非少林僧人,只是常年浪迹江湖的小庙游僧,修得是金刚法门,最喜持杖护法,铲凶除恶,颇有几分痴态。沈雁跟他相识数载,深知和尚为人迂腐,但是和尚是个好和尚,不怕麻烦,还经常跟在沈雁身边,跟他一起解决那些恼人麻烦。沈雁的朋友太少,这样的好朋友更是难得,此次和尚意外暴毙,怎能不让他花下心力寻找真凶。

只是偏偏有人认为,真凶就是他这个浪子本人。

沈雁笑了笑,轻一摇头:“不瞒大师,最近我实在有些脱不开身,慧心方丈之邀怕是不能赴约了。待手头的事情弄完,必然亲上少林谢罪。”

作为少林方丈,慧心本不该接手这个案子,但是苦圆和慧心本来就是至交,这次亲历现场的又是金刀门门主王虎,因此慧心方丈还是揽下了调解之责,想要亲自查一查案子。对于慧心方丈的人品,沈浪自然十足放心,被邀上少林,也恰恰是慧心的一番好意,如若确实被人诬陷,再没谁能比少林方丈更能助他洗脱罪名。

然而这番好意,却是他现下无法领的。甘三郎那案他早就一肩担下,如果一月之内查不出结果,天门道人和甘三郎怕是有一场生死之战。没人能比沈雁更了解甘三郎的脾气和武功,天门道人也不是善于之辈,如若为了这事误了好友性命,他怕是后半生都无法安然入睡了。

而苦圆之死更是让沈雁绷紧了心弦,就像被罩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这一环又环的动作,让他心神不宁又无处着力。如果找不到破局之路,还不知要有多少人被无辜牵连进来。此时此刻,他又如何能在少林安坐。

但是这些话,却不能尽数对人倾诉。

看沈雁根本没有归寺之意,智信道了声阿弥陀佛,双足一前一后站定,拉开了一双肉掌。

“沈施主,得罪了。”

第五章

少林七十二绝学当然不是摆来好看的花架子,跟在智信身后的两位金刀门弟子看起来也气血内敛、武艺精深,但是沈雁依旧笑的轻松,像是全然没把三人放在眼里。两位金刀门徒不由捏紧了手中大刀,有些火气上涌,如若不是门主下了死令,怕是要提刀试一试这浪子的功夫。

面对沈雁如此轻浮的态度,智信却没有半丝放松,熟知浪子的人都知道,浪子最强的并非武功路数,而是他出其不意的手段,若论出其不意,这种满不在乎的姿态又何尝不是种掩护。没给对方太多准备时间,和尚冲了上去。

戒律堂出身,智信习的是拈花擒拿手,和尚膀大腰圆,招式却轻灵柔缓,一招一式都像是临水观花,指尖微翘,笑意隐现。然而拈花手却是不折不扣的分筋错骨手,专拿人要害,击人软肋,稍有不慎就会受制于人。随着和尚动作,那两个金刀弟子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堵住了沈雁的退路。

三人联手不可谓不犀利,然而沈雁却笑得依旧,根本不与智信交手,反而身形一旋,朝其中一位金刀弟子晃去。金刀门偏星十八斩也算是江湖一等一的刀法,看到沈雁自投罗网,那人怎能不见猎心喜,一招偏官吊印劈将而来,刀锋中已有隐隐破空之气。谁知浪子并未格挡,突然身形一缩一弹,直直撞入敌人怀中。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那金刀弟子居然笔直飞将出去,咕咚一声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贼子!”另一个金刀弟子顿时大骇,以为自家师兄已被人取了性命,惊怒之下手上刀劲顿时没了分寸,搏命相击。沈雁却只退了半步,连头都未回,反手就是一挥,一道寒光从大袖中击出,啪的打在对方刀上,招式已老,刀客只得换招,却也给赶上来的智信留下一线机会,掌风稳稳印在了沈雁肩头。

这一掌的确避无可避,但是浪子却像一枚被吹起的鹅毛,随着掌风轻飘飘落在了金刀弟子身侧,袖中指尖连弹,刀客只觉得半身一麻,栽倒在地上。三招过后,两人落下阵来,沈雁捂着肩头冲和尚一笑:“大师盛情我已领到,今日不如就此别过吧。”

沈雁的功夫究竟如何,江湖中没人能猜得透彻,但是跟浪子交过手的人,却都不会把他当做真正的敌手,因为浪子不喜杀人,但是点穴、使坏的手段却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就像个刺猬,不碰他只是个软团,硬要咬却要变成钢针刺球,伤人伤己。如今智信也算是深有体会,刚才那掌印的太实,他手心正中似乎被什么啄了一下,现在居然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沈雁当然能看出和尚眼中的无奈,柔声安慰道:“大师莫慌,只是点定身药,不出两刻药性就会解开。那两位被点的穴道可能要久一些,躺躺就好。”

江湖对战时用麻药、毒药的败类不是没有,但是像沈雁这种用得坦然,说得贴心,却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智信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盘膝坐在了地上,双手合十:“沈施主,迷途当返,切莫越陷越深。”

“多谢大师好意。”沈雁笑了笑,他又怎会不知自己泥足深陷,掉入了陷阱呢?只是若他不踏足,陷进去的怕就是别人了。

一问一答后,沈雁足尖微点,继续向远方遁去。智信又叹一口气,仔细端详了一下身旁两位被点了穴道的金刀弟子,才闭上了眼帘,暗自运功抵御药性。

月亮逐渐西沉,那点朦胧月牙儿也被夜幕吞没。黎明之前,恰是夜色最浓之时,黑暗伸出爪牙,想要奋力一搏,把那点星光也吞噬不见。冷风卷过枝头,林间起了一阵沙沙轻响,智信合着的双目突然又睁了开来,看向面前那片黑暗。

“沈施主?”

和尚话中带着浓浓犹疑,天色太暗,就连他的目力也看不穿身前丈许开外的光景。然而此时此地,除了去而复返的沈雁外,又有谁会光顾?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两条墨色身影突兀出现在面前。浑身黑衣,头戴黑巾,除了眸子中反射出的点滴亮光外,这两人就像两座诡异的雕像,浑身没有半丝人气。

智信心头不由一紧,皱起了眉峰:“尊驾乃是何人,来此间有何贵干?”

那两人却像根本没听到和尚的话,如同离弦之箭般朝三人冲来。杀手本就无需多话,所取的也不过是目标之人的项上人头,如今浪子给他们创造了最好的机会,怎能再浪费分毫。然而两人冲的快,却有一人动的更快,只见智信突然从地上跃起,一双肉掌接下了两人夺命一击。

智信内力何其雄浑,奋力一击,两位刺客登时齐齐倒退两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和尚已经开口:“沈施主,这就是你要等的人吗?”

旁边的树林中传来一声轻笑:“多谢大师援手,不过这两人还是该交到慧心方丈手中。”

一条身影从树后闪出,笑眯眯的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两个黑衣人,就像是等到了螳螂的黄雀。智信叹了口气,宣声佛号。就在黑衣人出现前不久,他方才察觉出不对,自己运功打坐时,身上的药力突然就散了,偏偏沈雁又留下了话,说是两刻钟才能行动。和尚不是蠢人,自然猜到沈雁这么说别有用意,也就顺势坐在那里,并未动弹半分,结果就等来了这两个想要杀人灭口的凶徒。

智信久居少林寺内,跟外界本就没什么仇怨,突然冒出人想取他性命,为的是什么自然不难推断,更不用提两位杀手手上拿的都非长剑、匕首,而是两柄分水峨眉刺。熟知沈雁的人都知道,他平时并不爱用兵刃,但是袖中藏着短剑,剑尖细而韧,若是伤人,留下的创口怕也跟峨眉刺相仿。这番周密安排,不过就是为了把智信等人的死推在沈雁头上。

看着面前两位黑衣人,智信双手合十:“两位施主,便随我上少林一遭吧。”

和尚说话不温不火,杀手眼中却显出厉色,身形同时暴起,几样物件脱手而出。

“不好!”智信心中咯噔一声,那杀手并没有冲他袭来,而是一大把暗器齐齐击向尚且躺在地上的两位金刀门弟子。

眼看同伴命在旦夕,智信大袖一挥拦在了两人身前,嗖嗖破空之声尽数被他鼓荡的僧袍挡下,然而这厢还未脱险,身边就以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浓烟扑面,烈焰滚滚,一颗碗口粗细的树木应声而断,轰然倒落在地。浓烈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和尚脸上已经变了颜色,他怎能料到区区两个杀手,身上居然藏有此等狠毒的暗器!

事发突然,别说闪避,就连此时智信耳中仍是一片嗡嗡作响,树冠倾倒之时溅起了不少碎石断枝,让在场几人都受了点轻伤。更重要的是,刚才站在身前的两位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智信心中不由一沉,这时身侧却传来几声响亮的咳嗽声,只见满脸灰土的沈雁提着一个黑衣人的领子,从烟雾中走了出来。

“沈施主!”和尚豁然一喜,就想上前。

谁知沈雁随手一抛,把那具躯体扔了过来,挡住了智信的脚步:“刚才一不小心,逃了一个,这个就还给大师,算是将功补过吧。”

下意识的接住了那人,智信才发现杀手已然毙命,口中溢出了几缕黑血,看起来像是服毒自尽。眉峰紧皱,和尚抬起了头:“如今贫僧也信沈施主是被人陷害,更要护你前往少林……”

沈雁却笑着挥了挥手,自顾朝远方走去:“我身后跟着的臭虫怕是太多,还是不连累大师了。请大师尽快把这具尸体送上少林,知会方丈……”

袭杀少林高僧、嫁祸浪子沈雁,还随手扔出骇人听闻的暗器,这扑朔迷离的案情,自然要详细禀明方丈。今夜大起大落,着实让人心惊。看着沈雁潇洒远去的背影,智信长长叹了口气,放下那具尸体,转身向两位金刀门弟子走去。

而另一边,潇洒的浪子却没走出多远。刚刚离开和尚视野范围,沈雁就苦笑着扶住了身边树干,咳出口血来。那枚震天雷来的突兀,他只来得及用衣袖改了下方向,还是受了不小的内伤,最后却只捞到了一具尸体。

“亏大了啊……”

晨光已然从东方升起,黑暗再次蛰伏,隐去了踪迹。沈雁轻轻拭去唇边血迹,挑起了抹笑容,他是个浪子,不是赌徒,在意的绝不是一局一战的胜负,伸手拍了拍被爆炸弄得一团糟的衣衫,他稳稳的迈开脚步,朝着晨光初升处行去。

第六章

江湖之中有数不尽的门宗,有些苟延残喘,有些赫赫扬名,然而近几年来,这数之不尽的江湖门宗,却都比不过一栋楼的名气。此楼,名曰摘星。

不知从何时起,摘星楼的大名突然传遍大江南北,没人知道此楼坐落在何处,也没人知道此楼的主人是谁,但是人人都知“摘星楼里可摘星”,只要有所求,必然有所应。消息、物件、人命,摘星楼只要出手,必能手到擒来。

更离奇的是,没人知道摘星楼要如何联系,只要有人想做“买卖”,就能见到它的身影。如此神秘、如此诡谲、又如此的诚实守信,让这个后起之秀成了个猜不透的江湖传奇。正道为之不耻,邪道为之心惊,但是摘星楼依旧巍峨不动,自有腹内生意经。

红烛燃尽,暗香浮动,闺阁之中传出撩人声响。低垂的红绡帐后,一名女子摇曳着腰肢,在男人身上起伏,那雪白纤腰如同一条白花花的大蟒,柔韧有力,又刻骨痴缠,似乎要融在那人怀中。

须臾,一声绵长申吟溢出绛唇,女子云鬓一偏,柔若无骨的娇躯跌在榻上,酥胸不住起伏,两点红缨随着喘息颤动,一只骨节有力的大手持住了软峰,肆意揉掐,像是要弄出另般形状。

女子喉中发出一声惊呼,又转作娇喘连连,迭声求饶道:“楼主、楼主,奴奴受不住了……”

男子含笑凑了过去,噙住那点嫣红:“我就最爱听你唤‘楼主’……”

红尘再次起浪,说不尽的香艳旖旎。不知过了多久后,锦绣榻上才归于平静,那女子喘了许久,才撑起玉臂,伏在男人身上。

“楼主有了新欢,来我这里就越发少了呢。”

男人轻轻一笑,指尖抚上佳人玉容:“最难消受美人恩,有江湖第一佳丽垂青,我又怎会把心用在那俗物身上。”

这女子在江湖上也有名号,人称十丈锦、粉红骨,是位一顶一的妖女。只是如今听情郎赞她美色,也不由双颊生晕,说不出的娇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云郎将来怕是还要娶妻,又怎会在我这里横亘。若不是楼中事务繁杂,云郎说不得就要弃奴家而去……”

男人的声音中带出一点柔情:“那些木头似的闺秀,又怎如红绡你这般知情识趣。只要摘星尚在,我枕畔自有你一席之地。”

这话说的笃定,妖女不由喜上眉梢,她家楼主身边女人直如过江之鲤,偏偏此人是个惜花性子,待她们跟那些江湖莽汉截然不同。她薛红绡也算识人无数,却没有一个男子能像云郎一般,款款深情又体贴入骨,还有一等一的武功诗才,这样的男人,也许本就不能只属于一个女人……

轻轻叹了口气,红绡娘在男人颔边印下一吻,拿起枕边红纱穿戴起来。香风划过鬓边,佳人飘然而去。赏够了那道诱人丽影,男人也坐起身来,没有穿戴衣物,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盏茶水。

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声细碎声响,一道影子出现在榻边角落处。烛火早已熄灭,月光又不甚明亮,那道影子蜷得恰到好处,似乎自己也是浅薄月光照出的倒影。

“主人,天枢部传来消息,未能完成任务,还折了位部众。请主人责罚。”

消息不怎么美妙,汇报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情绪。男人早就习惯了影子的呆板,又轻轻抿了口茶水,才把茶盏放在桌上。

“人丢在沈雁手里了?”

“在智信手里,他们准备把尸体带回少林。”

“哦?”男人转过头,冲伏在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在智信回到少林之前,派人杀了他。还有沈雁,就不用再留了,苏家寿宴之前我要看到他项上人头。”

袭杀智信尚在影子预料之中,但是取沈雁性命,却不是影子能够猜到的。他们围着浪子花费了足有三年功夫,此时居然说杀就杀了,任是如同影子这般心腹,也是料不到的。但是影子并未迟疑,直接请示道:“用玉衡部?”

“天权好了,要做得万无一失。”

摘星楼按北斗划分,天枢是普通杀手,玉衡为武林异人,而天权则是蛊毒所在,最是狠辣无比,影子顿时心领神会。

夜风吹来,男人似乎觉出了一丝凉意,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影子已经躬身从衣柜中取出套雪白衣衫,捧在男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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