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终究是自己的孩子,看着长大的,要说怀疑,洛王爷也只会怀疑是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对。
皇宫里一时热闹非凡,各种物件,稀奇古怪的都又,不要钱似的往里送,看来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把这件事闹大,好在洛王爷那边一直没什么反应,不然换一个没那么在乎血缘的人,指不准现在已经掀杠造反了。
“木凌侄儿,木黎侄儿,这些就是朕给你们准备的抓周礼物,你们要把自己拼命的还原到满周岁时的想法,再来抓周哦!”皇帝开口道,顿时一片唏嘘。
还原到满周岁的时候在。开什么玩笑,虽然这两个孩子也才六岁,但也是和周岁小孩相差甚远。
木黎笑笑,道,“陛下放心,我们必定尽力。”
各种物件玲琅满目,摆在一个一人高的看台上,对于成人而言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对于只有六岁的身体来说,却是比较困难的高度,木黎有些困扰的皱了皱眉。
反观木凌,他飞快的扫了一眼,见四周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可以支持上去,便径直走向了木黎。
木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抱住搂在怀里,惊慌间伸手搂住了木凌的脖子。于是木凌一个发力,在地面上轻轻一蹬,便抱着木黎飞身越上了看台,没有一点儿吃力的体现。
木黎这时才觉得原来有一个会武功的哥哥也是件好事,不然自己的身体,要想上来,恐怕还得大费一番功夫。
木凌扶住他站定,然后微微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些思索的神色,“你,太轻了。”就和抱着张纸似的。
木黎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要怎么说?
自己本身就是个药罐子,喝的药比饭还多,而且也并不是很有食欲,身子骨纤弱,的确是重不到哪里去,可是也不至于要到那种让他吐槽的轻吧?
这一点木黎不自知,这个年代也没有体重秤,自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多重,明明比同龄人轻上许多,身上没几两肉,而且还一直保持到了日后,让无数女子都艳眼红不已。
不再深究,木黎挑眉看向皇帝,此时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下巴支着,一幅思索的样子。
看台上摆满了各式的东西,不说平常的刀剑胭脂红妆之物,甚至还有天下奇毒的植物,木黎眼中闪过一抹惊色,抓了抓木凌的衣袖,不着痕迹的开口,“别碰那个。”
木凌目光一顿,没有迟疑,点了点头。
按着自己的性子来讲,那种毒,可是上乘之选,即使是前世的自己,也只见过一次的毒药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大白菜,想必皇帝为了弄到这个东西也费了不少功夫,有了这个,自己可就多了一项保命的筹码,可是,这东西实在不是六岁小孩该碰的,体表的剧毒就可以腐蚀一切,自己身为先天毒体,自然是不怕,可是那样以来,就暴露了,得不偿失。
想着,木黎移开了目光,在别处晃荡。
那些小猫小狗的配饰,女儿家的荷包,婴儿喜欢的摇手鼓和碰铃全部被忽略,木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支同体温润的乳白色玉箫和一把银白色的折扇上。
箫,自己上一世用惯了的武器,虽说看似毫无攻击性,但是老毒物交给了自己控制带毒的活物的音律,不然,自己临死前,恐怕也没那么轻易的拉上那些人陪葬了。
顿了顿,木黎伸手抓了那把扇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罢了。自己,就彻底的与曾经的那个自己说再见吧。
现在的人,不过是个叫做木黎的,洛王爷的二公子,何必再让自己活的和上一世一般累呢。
做个米虫就好了,反正以洛王爷的财力人力,让自己消耗一辈子恐怕也难消耗完。况且,就算是要继承王位,那也是自己那个面瘫哥哥的事,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折扇,同样是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器物,只是看起来雍容华贵,银色的精致外表,看起来就讨得富贵人家的喜欢。众臣一见这二公子挑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惋惜之余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之前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判断,要重新计算了。
而另一边的木凌就直接得多,目光极淡的在台上一扫,便伸手抓了把剑在手里,把自己原本的配剑丢到一边。
看到那把剑,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这是一把染血的剑,单字一个「弑」却也足够体现它的魔性,当年它的主人便是拿了这把剑,鲜血染红了半边天。
也因如此,这把剑养出了自己的剑魂,自自己的主人去世之后,便一再沉溺,任是力气再大的人,也没办法把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所以,便成了装饰一般的存在。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木凌选中。
无视所有人各不尽相同的眼光,木凌拿着剑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然后伸手握住剑柄,一个使力,瞬间冰窟一般冷的剑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只是一瞬便已归鞘,却把所有人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果然是把万古长存的好剑!
可是纵使有心想抢,不说这里是皇帝面前,就算抢到了,也根本用不了,白百搭上一条命。
木凌似乎也很满意,把「弑」在腰间别好,看了看木黎,确认他也已经选好之后,便如上来一般搂了他的腰,跃下看台。
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那洛王爷的大公子才是真正隐瞒起来的好苗子!
所有人都有了这个想法,看着木凌的目光也都闪烁起来。
洛王爷看着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暗暗叫苦。
木黎也落得清闲,从木凌的怀里挣脱开来,跑到了王妃的背后。
chapter4
深夜,夜色很浓郁,像是无意间倾倒开来的墨,渲染了整片天幕。浸透出深色的沉淀感。
木黎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闷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站不住了,爬起来推开了窗。窗外月光清冷,散着很淡的银色,落在他的发梢和眉眼上,平添了一份淡淡的哀伤,眼睛里的光泛出很浅淡的星辰的颜色,就像是蕴藏了另一个纪元。
窗外正对着后山,可以看到月光覆盖下的草的墨绿色,带着点点的萤光,一片深深浅浅的阴影。
突地落下来个人,在他的窗前站定,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待到清醒过来看清来人,才发现是依旧一连森然的木凌。
“没睡?”冷冰冰的声音。
“没,”木黎等了他一眼,“干嘛啊你,半夜三更来爬窗!贞子啊你!”
“贞子?”木凌皱了皱眉,“那是什么?”'
“啊——算了,”木黎无奈的扶了扶额,“你来做什么?”
木凌没说话,从身后取出一个银白色的半面面具,粗看构造很简单,细看就可以看到上面精致细密的纹路,想必也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木黎挑了挑眉毛,“给我的?”
木凌点了点头。
“为什么?”
木凌没回答,木黎却一直盯着他,看的他不自在了,才吐出一句,“你的脸,不要给人看。”
脸?
木黎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手下是冰凉的玉器般的触感,温润而舒适。
轻轻的叹了口气,果然,这具身体愈来愈像原先的自己,恐怕又得生出一副那般妖一般的相貌了。
上一世,老毒物为了不让自己受害,平日里就不让自己外出,后来十六岁的时候,唯恐意外,便用药物毁去了那一张好皮相,自己也没多说什么,但是心底的确是有些惋惜的。
“谢谢。”轻轻的回应,散在了月光里。
“以后,你就戴着,不要让你的脸示人。”
木黎苦笑,这是自己长得太见不得人了么?
“呐,哥哥。”
窗外已然恢复了依旧的月光清冷,原本站在窗前的黑衣的孩子已然消失,木黎伸手,把那张掩了半张脸的银色面具,翻身上了床。
或许,会有一个微凉的梦。
chapter5
洛王爷家两个雪藏六年的孩子高调示人,一时间风头无两,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安生了一个月,洛王府就惨遭屠虐。
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没留下一丝线索,作案干净果决得冷血,王府上下据说无一生还。
外面得砍杀声已经传来,木黎脸色是前所未有得凝重,坐在窗边已经看得到火光。
难怪,自己三日之前就有不详的预感,果然应验。
门一声巨响,被撞了开来,是颇显狼狈的王妃,她此时一手握着剑,一手拉着木凌,面色很不好看。
一个高挑壮硕的男人冲过来,被她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砍杀成两半。
木黎对于自己母亲有武功一点儿也不意外,早在三年前,自己就看过她亲手处决一个刺客。
王妃冲进来,一把搂住木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黎儿,是娘亲不好,护不住你们两个,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你们快走吧,我和红衣掩护你们!”
说完,这个面容娇俏的女人脸上已经带了决绝的神色,平添了几抹凄然的美感。
红衣是王妃的贴身侍女,也是个武功不错的女人,此时冲了进来,冲王妃点了点头,便一把抱住了木黎,两个女人一人提一个小孩,冲了出去。
眼看前面就是可以藏身的森林,可是追兵已到,围成一圈,手上拿着火把,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看着死尸。
“洛王妃,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纵使当年的你如此风火,也是大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的。”
王妃面色凝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是不屑的一笑,“你这皇帝的狗,果然只会汪汪叫是么?要打就打,废话什么!”
将军的面色一寒。
“红衣,带他们走。”
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红衣也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一咬牙,提着两个孩子往树林里冲去。
“追!”
将军大喝一声。
王妃冷哼,“要想过去,先杀了我再说。”
红衣拎着两个人,心里也有些疑惑,
明显这两个孩子都是清醒着的,却不哭不闹,乖乖的任由自己提着跑,着实不象小孩的风格。
木黎眼神闪烁,暗暗的握紧了手,指甲陷入掌心,生生的疼,却感觉不到。
自己好不容易的安详,终究还是被破坏得什么也不剩下了么?
木黎有些后悔,当年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收了后山那些毒物呢,那样自己也不至于在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手突然被握住,木黎抬起头就对上木凌的眼睛。
“无论如何,活下去,答应我。”
木黎一愣,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去找你,一定会。”
木黎再次点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手心处有一块温润的玉佩。
木凌抬头,看着那张被掩去了大半却依然吸引人的脸,不再说话,伸手接过了那块玉佩。
chapter6
好像有一个梦。
缓慢的,不清晰的留在脑海里。
像是一次盛大而美丽的幻觉。
木黎皱着眉醒来,全身的痛感就像是潮水一般翻涌而至,刺痛了每一根神经末梢,木黎拼命的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痛昏过去。
勉强看清这里是什么地方,并不似自己熟悉的任何一处,木黎眉心紧锁,显现出一个小小的“川”字,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动作一顿,才发现自己下半身根本无法动弹。
不好的感觉瞬间占据了整个脑海,木黎的脸色白了几分,却倔强的死死盯着自己的掩在被子中的腿。
没有任何知觉。
所有传达过去的力量都石沉大海般的消失不见。
大脑一阵剧痛,木黎终于重拾了自己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那些人没过多久就已经追赶上来了,红衣知道自己拉着两个孩子必定跑不远,目光在四周扫过,最后落在一棵中空的腐朽的树上,敲开了半人高的洞,把两个人塞了进去,再三叮嘱他们不要乱跑,于是自己跑去吸引注意力去了。
树洞内很挤,即使是两个半大的孩子也依然很勉强的贴在一起,木黎可以听到很清晰的木凌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很有力。
木凌握了握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别怕,会没事的。”
指尖是比自己高上很多的温度,木黎看着他即使在一片黑暗里也发出淡淡的光亮的眼睛,扬了扬唇角,点了点头。
但是即使他们再怎么自我安慰,仍然是被找到了,为首的男人一刀划开了树干,木凌神色一凌,抱起木黎就飞身而上,侃侃躲过第一次攻击,便陷入了乱斗。
木凌虽然攻势凌厉,可是依旧是个孩子,被围攻起来也是一身伤口,又要护住木黎,几乎是一味地挨打。
木黎握紧了手掌。
若是自己提早收了那些毒物,若是自己当时选了箫,他们此时就不会如此狼狈。
但是没有如果。
最后便是记得自己为木凌挨了从后方偷袭而来的一支箭,便再没了记忆。
那支箭上是带了剧毒的,自己没事,可是若是射中了木凌,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更何况还要应对那么多敌人。
“你醒啦。”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木黎警惕的抬起头,望向推开门的那人。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看样子已经将近百岁,一脸温和而慈祥的笑,浑浊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木黎,但是眼底却有一抹掩不住的死气,泛出灰色,缓慢的翻涌着。
穆木黎皱了皱眉,恐怕这个老人家活不过五年了。
“是你救了我?”木黎抬起眼睛看他,问。
老头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的腿……”
“你的体子太虚,而且让我以外的是你的经脉里居然栖息着多种毒素,却并不反噬,恐怕这也是你的秘密之一吧,但是你的伤很重,这时突然进入的外来毒素对你来说,可就是致命的,老头子我拼了命,也只给你压制到腿上,恐怕,你何时顿悟,何时才可自己站起来,”老头淡淡的开口,含着一丝惋惜,“你这外伤,我给你治了七七八八,但是这内伤,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你短时间内不要乱动,本就是个病体,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老头,”木黎盯着他的眼睛,“你会医术?”
“勉勉强强吧,”老头说道,眼睛里却有依止不住的自豪,“他们都叫我神医,这名头也不是白叫的,可惜这么多年老头也没找到传人,恐怕这一脉就要这么断下去咯。”
“你教我吧,”木黎笑笑,“你教我医术,我保管不让你失望。”
“哦?”老头歪着脑袋笑起来,“小子,你不怕吃苦?我这一门,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没事。”木黎垂下眼睛,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残废,其他的随你差使,你一定不会失望。”
老头抬起头看他,面前的少年面容遮了大半在银色的面具里,眼睛里却透出一股不输的气势,那是对自己实力的傲然,并不是空穴来风,老头心中一动。
“也罢,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就赌一把吧,”老头笑笑,把药碗递了过去,“你先把身子养好来,老头我就教你医术。”
木黎唇角带笑,乖乖的接过碗喝下,“师傅。”
chapter7
萝桑镇。
处于偏远地带的小镇,人们靠着种植和捕鱼为生,几乎是被世界所遗忘的地带,现在却成了无数人慕名而来的地方。
传说萝桑镇来了一位神医,到了镇上大手笔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一经改装,成了一家医馆,「凉木舍」。这位神医性子生的古怪,偏偏把医馆装修得比茶阁还要奢华富丽,明显是个不缺钱的主,开了医馆也不宣传,只是传出免费治病,不收任何费用的消息。
开始的确没什么人信,但是也有穷苦人家抱着试一下的心思走了进去。
张大就是第一位顾客。
他是镇上的老住民了,一直靠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几亩地过日子,家里老老少少就他一个人是经济来源,如今在田里被蛇咬了,眼看活不了多久,又请不起有名的大夫抓不起名贵的药材,只好救助于这「凉木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