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忽地降落下一个披头散发、僧不僧道不道的妖人,朝着地上的黑雕邪魅一笑,笑容甚为狰狞,喝道:“你这扁毛畜生,还往哪里跑?现在就把你杀了,祭一祭本道爷的五脏庙!”
他起初在空中见到这只黑雕威风凛凛,颇为雄壮,便有心想收服充作坐骑,哪里知道这雕颇有灵性,躲过他数次,还差点啄伤他,他将心一横,放出飞剑,便将其一只翅膀砍伤,那雕顿时跌落在地,扑腾几下想要逃跑,可惜已不能动弹了。
眼见妖人祭出一把三棱剑即将刺向那雕,突然斜刺里飞出一道青光将剑截住,顷刻间三棱剑拦腰斩断,青光毫不停歇,又往妖人头上飞去,对方只来得及退出一丈远,已被青光追上,顷刻间身首异处。
王扬从一旁飞出,收回飞剑,他始才见到这黑雕时便隐隐感到一丝熟悉,后来见那披头散发的妖人要杀这雕,不假思索便放出飞剑来救它,见那人模样怪异,满身妖气,知道不是善类,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及待落到那雕跟前,忽然想起数十年前,他们去抓捕灵兽时,张九延看中了一只黑雕,李重元和他一起去抓,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抓到了没有,不会这么凑巧就是它吧?思及此,王扬试探着向它提起了两人的名字,哪知这雕竟激动地嘶鸣起来,扑腾着就想从地上起来。
王扬断定此雕与两人有渊源,看它受伤颇重,先拿出几粒丹药给它服下,又给它的伤口上药包扎。那雕看似十分感激他,用白色的喙不住地在他手上蹭着,神态十分亲昵。王扬便问它是否知道两人的下落,那雕叫唤一声,似乎想起来给他引路,可惜翅膀折断,暂时不能飞行了。
王扬让它指明方向,随即载它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自己则驾起飞剑冲到半山腰,冲进了那团红云之中。甫一入红云,四周俱都变得灰蒙蒙的,冷意飕飕,能见度立刻变低,连带着飞剑发出的青光都暗淡下来。王扬知道这红云便是松光赫布下的阵法所幻化出来的,污邪之气容易沾染法宝,幸好他的青罡剑被他用自己的血祭炼过来,不怕污损。
他借着剑光而行,本想高声呼喊李重元的名字,但又害怕被敌人发现,暴露自己,只得按捺住焦躁之心,一面驾着剑光飞行,一面将灵识放将出去,寻找蛛丝马迹。辟谷后期的灵识已十分强大,能察觉到周围数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虽然在红雾之中受到阻碍,缩减到一半,但也较为可观了。
忽然他听到前方传来打斗之声,知道必有人遇难,飞近去一看,果然是两个妖人在围攻一个云天门弟子。那两个妖人研习妖法,又有松光赫特制的丹药护身,自然抵挡得了红雾,而道修弟子,一则要分出一部分灵力来保护自身不被邪气侵扰,一则又要躲避妖人的攻击,保护飞剑不被污损,处处制肘,此刻已倒在地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王扬正愁没有人给他带路,可见不得同门弟子死在妖人手上,当即躲在一旁,用飞剑偷袭两个妖人。那妖人如何能够料到竟会有人在阵中来如自如,不受红雾影响——这都是王扬托了纯阳之体的福,毫无防备间,其中一人被青罡剑贯穿胸口,当场毙命,等另一个妖人反应过来,与王扬的飞剑斗在一起,不消几个来回也死于剑下。
王扬待消灭了妖人,将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先拿丹药给他服用,又用灵力驱除侵入他体内的邪气,为保全自身的实力,等那弟子略微醒转之后便撤手。不待对方开口,王扬便开门见山地问他知不知道李重元的下落。
然而他却从对方口中得知李重元与张九延两人早已失踪,下落不明,王扬当下心中一凉,害怕自己来晚了,他们早已遭遇不测,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叫他如何能够死心?当即便要再度起身寻找,可也清楚这茫茫红雾之中凶险异常,倘若遇见松光赫等人,无异于送死,再者两座山极为宽广,他孤身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其实眼下最关键是寻找到破阵之法,破开这红雾,两人若不受重伤,还有生还的可能。王扬知道不能自乱阵脚,索性好人做到底,将这人先送回他们所待的地方,再做计较。
第六十六章:炮灰进行时
王扬拖着伤病员,在红雾之中小心前进着,不久之后忽然有一道强大的灵识往他们这边探来,王扬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耳边忽地传来一道老迈而略显吃惊的声音:“是你?”然而那道灵识来得快,去得也快,倏忽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王扬纳闷起来,这人是谁,怎么认得我?难不成是云天门里的人?思及此,他看看身边虚弱的伤员,又想想生死不明的李张二人,迟疑稍许,终于将心一横,也顾不上许多,朝那灵识探过来的方向而去,不多时,前方便隐隐绰绰地出现了一些人影。
“是他?”红雾之中,盘腿坐在地上的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倏地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
“师叔你发现了什么?”他旁边坐着一名金丹期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如金纸,神态既疲惫又虚弱,衣襟上还溅落着点点血迹。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便是云天门两个元婴老祖之一的孙阳,之前正是他无意中发现谢玄被其徒弟所害,而他身边的人是他的师侄杨文。两人及其他弟子俱被困在阵中,不见天日,不过短短时日却似乎已经过了无穷无尽的岁月。
而他们所带出门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如今聚在身边的只有三十来个,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成了一堆老弱病残,不要说再去迎战松光赫,就连冲破这红雾也极为困难。
松光赫布下的这个阵法极为厉害,名叫毒瘴红云阵,乃是他先前在秘境当中用充斥在秘境当中天地间的污秽毒瘴所炼成,厉害非常,阵中充满瘴毒,隔绝任何灵气,辟谷期以下的修士一进入阵中,立刻化作血水。
辟谷期以上的修士虽然能够勉强抵御,但却要源源不断地运转体内的灵气来抵御这瘴毒,时间一长,灵气耗尽,便会立刻殒命。元婴期的高手或还能够拼尽全力从中逃脱,但是辟谷甚至金丹都绝难有生还的机会。
松光赫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困死在阵中,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孙阳擅长推演卜测,为他们是否能够绝处逢生测算了一卦,结果玄天镜中现出了这样两行小子:“重光则明,遇青则生。”光本来就有明的意思,青本就蕴藏生机,单从字面上来看,唯有得光才能破开阵法,重见天日;遇青才能绝处逢生。
孙阳此时还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只理解了上半句话的意思,却不太理解下半句的“青”字为何物,知道事不宜迟,便打算施法引动九天神雷来轰开阵法,电闪雷鸣,正合上半句话的意思。
然而这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极端做法,且他身处阵中,灵气运转不畅,未必能够成功引发雷劫,再者松光赫坐镇阵眼,破阵困难,需要借助玄天镜的威力将九天神雷引入阵眼之中,方能够除害兼破阵。
只是这持玄天镜的人选较为困难,需要一个不惧毒瘴,能够在阵中来如自如的人,辟谷期的弟子完全不能胜任,若论金丹,他身边只有一位金丹期的弟子杨文,还要靠他来维持结界使一干弟子不受毒瘴的侵扰,等下引动雷劫的时候还要靠他来保护众人安全,分shen乏术。
就在此时,孙阳的灵识忽然在远处察觉到了有人到来,他一见到来人便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这人便是数十年前他通过玄天镜窥看到的杀害谢玄的两名弟子之一。他本来害怕此人居心不良,趁着云天门落难,前来浑水摸鱼,后来一想起他的名字,与玄天镜中上半句话中的两个字正好重叠,难不成指的是遇见他就可以破阵了?而他的师弟傅青书名字里不是正有个青字嘛,难不成这两人便是他们的救星,靠这两人既能破阵又能脱身?
王扬是为了能够找到李重元才愿意冒险到云天门人聚集的地方,不过虽然这些人如今自顾不暇,他仍打起十二分警惕,免得这些人冥顽不灵,被困阵中还不忘“清理门户”,他就要立刻脚底抹油,逃遁出去,免得跟他们纠缠,把自个儿给陷进去。
孙阳见王扬还未到达金丹,不过辟谷后期的修为就能够在毒瘴中来如自如,又见他的飞剑青光凛凛,寒光四射,丝毫不怕瘴毒污损,十分吃惊,再度仔细一打量,恍然大悟,原来此人便是稀少的纯阳之体,才能够不怕邪气所侵。孙老头眼中不由地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已然生出一计,认定王扬便是持镜的最好人选。
老头儿听到王扬说明此行的目的,正中他的下怀,本来还怕编不出理由来说动他,听到自己的师侄杨文已经提到李重元下落不明,便对他使了个眼色,口中说道,他们起初以为李重元与张九延失踪了,不久前才知道他们是被松光赫的人给抓住了。接着又用颇为无奈的口吻说道,如果不是他们被困在阵中,还是能够去营救他们,多耽搁一会儿便多一分的危险。
杨文这人性格实在,说话也老实,但见到他师叔对他使了个眼色之后只得噤声,虽然奇怪孙阳是什么时候得知李张二人被松光赫的人抓走的,但为了维护对方的威严,并不出声打断。
王扬本就是来询问破阵之法,现在听到李张二人被松光赫的人抓走,知道松光赫与他二人结仇颇深,害怕他二人已遭不测,然而倘若有一线生机,也是要搏上一搏的。孙阳听见王扬话语之间流露出愿意的神气,又将之前卜算出的两句话解与他听,告诉王扬,破阵与除害全在他与他的师弟傅青书身上。
王扬顿时生出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情,他还真是没猜错,他这个炮灰大师兄,在这场大战最后真得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牺牲一人就能拯救全世界,而自己的生死只能托付给上天,看老天是否垂怜他了。
至于青书,他应该是安然无恙的,他至今还未出现,也许仍在闭关,躲过一劫也未可知。
孙阳见王扬点头答应,露出欣慰而满意的笑容,当即将玄天镜的使用方法传授与他,因他是纯阳之体,对破阵大有帮助,要他如此这般地行动,却不将破阵的危险与他明说,害怕他一旦知晓自己也将九死一生,就会反悔逃走。
他要测一测他的为人,倘若他真是心术不正方才杀害了自己的师父,那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为云天门除去一害;倘若他为人正派,然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果几人的牺牲便能够保全大局,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孙阳不说,王扬又岂会想不到这点,想不到这里头的凶险,然而事已至此,早已无可挽回,唯愿他的努力不会白费吧。
“师兄!”然而就在他收好玄天镜正要起身的时候,耳边忽地传入傅青书的叫声,接着又有一道幽幽的叹气声响在耳边,“你快醒吧……”王扬心头一颤,不禁环顾四方,心中既激动又害怕,然而四周俱是暗红灰蒙的烟雾,哪里有他的身影,便知是自己产生了幻听,当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驾剑飞去。
孙阳交代好了事情,也腾空而去。
李重元与张九延被圈在结界之中,看着眼前这乌烟瘴气,群魔乱舞的样子,互相对视一眼,俱都暗暗叹气,自然不愿意死在邪魔歪道的手中,可惜他俩俱都受伤,身体被禁锢,无法运转灵气,难以逃脱。难不成真得瞑目待死吗?
张九延是无牵无挂,而李重元则一直牵挂着王扬,虽然知道他师兄对他无心,然而几十年来一直难以将其割舍,将一片情意深藏在心底。他师兄这些年来杳无音讯,倘若还活着,必定与傅青书恩恩爱爱,双宿双飞。他真是既羡慕又嫉妒还痛恨,虽然清楚感情一事不能勉强,靠得是缘分,然而情感上终究不能忘怀。
他心里想着,如果真得难逃一死,也算是将他此生做了一个了断,他也就不会再为情所苦,为情所累了。
突然间一道极为耀眼的光亮突进沉沉的红雾之中,点亮了两人的双眸,紧接着,轰隆的雷声接连响起,整座大山都随之震动起来。
“这是……”李重元与张九延纷纷朝那亮光出现的地方望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来。
那道耀目的光亮还未消失,又有数道树枝状的闪电冲入阵中,闪电所到之处,红雾宛如白雪遇见烈阳般顷刻快速消融。“噼啪”又是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犹如天崩地裂般,两人脚下的地面抖动得更加厉害,隐隐现出一条条裂缝来,周围飞沙走石,树木摇摇欲坠。
那雷声震得李重元与张九延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胸口气血翻涌,差点吐出血来。原本围着他们的那些妖魔,顿时炸开了锅,惊慌失措,纷纷逃遁。他们本也想趁乱逃走,可惜身边的结界十分牢固,一时半会儿不能够破开。随着数阵电闪雷鸣,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暗红色毒瘴正在逐渐消失。
“破阵啦!”
李张二人互视一眼,纷纷露出激动兴奋之色,随着毒瘴的消退,两人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但不知究竟是来了哪位大神将阵破开的。
孙阳见施法成功,九天神雷成功被玄天镜引到了松光赫所在的阵眼之中,再加上纯阳之血的威力,破阵犹如神助,摧枯拉朽般顷刻间荡涤毒瘴,天地逐渐归于清明。知道自己一番努力没有白费,欣慰一笑,突然间整个人便从虚空当中跌落下来,倒在地上,呕出好几口血来。
他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已变得衰老不堪,这是因为他为了引动雷劫耗尽了体内的灵气。他刚从地上爬起来,面前倏地出现了一个青衣人,那年轻人满面冰霜,双眼阴沉,怒气腾腾,暗含杀机,一个箭步冲到孙阳面前,一把抓住他喝道:“老杂毛,你把我师兄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快说,他人呢?”
“你师兄?”孙阳打量了年轻人几眼,眼中浮现出惊讶,道,“你是,是你!果然应验,果然应验,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接着笑岔了气,大力咳嗽起来,血沫横飞,断断续续道:“他、他在前方的阵眼里,快去救他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然而话未说完,人已气绝。傅青书本想抓着这老头一起到他所指的地方,现在见老头突然死了,当即心急火燎地驾剑而去。
第六十七章:你们都得死
原来那九天神雷非比寻常,唯有修士在渡劫的时候才会出现,孙阳仅以元婴中期的修为就要引动雷劫,自然十分勉强,以至于最后灵力耗尽而死。
雷劫威力之强大,仅凭松光赫一人自然难以抵挡,不过这厮十分狡诈,先有红云阵作为缓冲,又将那具化神期的傀儡当他的替身来抵挡,神雷落下,那傀儡即刻灰飞烟灭,连同阵中一些修为低微的魔修俱都化为飞灰。
天雷威力如此强大,王扬可谓是九死一生,一不小心也会化作飞烟,消失在天地间。幸而他引雷的这柄玄天镜颇为不凡,原是云天门的开山鼻祖天灵子飞升之时,为了抵御雷劫耗费数百年心血炼成的法宝。可惜此镜虽然玄妙,也得有相应的修为才能够彻底发挥妙用。
说直白一点,这引雷的任务元婴期修为以下,谁接谁就挂。
王扬虽然成功将九天神雷引入阵眼之中,自己也被天雷的余威震伤脏腑,受了重伤,呕出许多血来,顷刻间从飞剑上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几欲昏厥,仅剩一口气护住心脉,方才还有些许知觉。
松光赫的人马死的死,逃的逃,场面极其混乱,松光赫本人也在抵御天雷的过程中受伤不轻,见自己想要将云天门一网打尽的如意算盘落空,气得暴跳如雷。早已认出在半空持镜的人是王扬,想起当年断臂之仇,更是恨得牙痒痒,先不忙着去收拾云天门的老弱病残,指尖化出一道凛冽剑气朝王扬击去。
王扬拼尽力气往旁边一挣,堪堪躲过那直取他首级的剑光,然而左手臂却被剑光截断,掉落在地,顿时血流如注,痛得他两眼一黑,顿时人事不知了,身体轻飘飘地恍如往深渊尽头跌落,突然间好像被人抓住,整个人又往上飘去。
隐约之中听到有人在耳边唤他,似乎多了一分生气流入他体内将他暂时从黑暗之中拉回,他极为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子,涣散的瞳孔中映入一张模糊而熟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