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明时，你的专业是什么？”某一天在顾氏科技，顾衍如是问季顾问道。
彼时季明时正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个不停，面前堆满了文档。他抬起头愕然看了顾衍一眼：“图像处理方面，主要研究图像识别。”
顾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虚心求教道：“比如做那个动画片？”
季明时：……
他觉得给顾衍科普这个大概有些困难，于是反问道：“顾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衍来了精神。他在季明时旁边坐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顾氏科技得做点什么像样的东西，后来我决定，你擅长什么，我就优先做什么。”
季明时觉得这话从顾衍嘴里说出来跟表白似的，偏偏他还一副很震惊的样子。季明时的脸有些红，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问完他就后悔了；他几乎可以预料到顾衍要说什么。果然，顾先生一脸的兴致勃勃：“我要跟你开夫妻店啊！”
季明时扭过头继续敲键盘不理他，虽然脸上是一派的镇定，但顾衍还是发现，季顾问耳际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顾衍心情大好，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而后在季明时发作前，顾衍赶紧正色道：“不闹了。是这样，原来的育鑫底子不错，但是我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得过的技术团队。在这里，我唯一的心腹就是你。顾氏在这个领域刚刚起步，就算背后有再强大的财力支撑，也容不得一再走弯路不是。所以，你擅长的东西，我觉得是最保险的。”
季明时觉得顾衍的话很有道理。他想了想，建议道：“你之前不是想从给顾氏现有的东西做配套做起吗？我倒是有个想法。锦绣二期刚刚建成，不如咱们自己生产一批门禁系统，就用人脸识别技术，怎么样？”
顾衍连连点头，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虽然不太明白季明时说的是什么，却已经敏锐地意识到，季明时的提议相当不错。
锦绣二期是个中高档社区，里面的住户大多是知识分子和金领群体。给他们用上顾氏自己的产品，其宣传效果是广告所不能比拟的。门禁做的高档一些，前期投入大一些，这都不算什么。谁知道他的住户里，会不会有将来的合作伙伴呢？
顾衍一拍大腿：“太好了，那原来育鑫的这支研发队伍就由你全权负责。另外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跟我提！”
季明时有些犹疑地摇摇头：“不行，我没有独立完成一整个项目的经验，人员调配、项目进度我都不敢保证能够掌握好。核心技术方面我没有问题，但是统筹全局的话，我建议你还是请老师或者师兄来把把关。”
季明时说的很有道理，顾衍虽然有些遗憾，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两人敲定了大致方向，相视一笑。还没等顾衍说出庆祝一下的话，季明时便开始赶人了。他推了推顾衍，道：“我要尽快做个方案出来，然后拿给老师看。这事越快越好，顾哥，你该联系谁联系谁，该准备什么准备什么去吧！”
顾衍：……
前一秒还在想入非非，后一秒就被人扫地出门的顾衍心情十分抑郁，心想老婆是个工作狂神马的，简直是天下最悲剧的事啊！
客户不用联系，就是自己；方案没敲定之前，顾衍唯一能准备的就是钱。想到这些，顾衍更加不满了：他家季明时完全就是嫌他碍眼嘛。
到了下班的时间，顾衍特地去接季明时回家。华灯初上，顾衍一路走到季明时的办公室，发现整栋大楼也没有几个人了。
顾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季明时鼻梁上架了个眼镜，正在翻着本厚厚的书。
听见门响，季明时抬起头看了一眼，而后可怜兮兮地对他说道：“顾哥，我饿了。”
顾衍的心一下就被柔情和疼惜溢满了。他在季明时身边坐下，揉了把他的头发，温言道：“那咱们吃饭去。”
季明时这回连头都没抬，先前那点惹人怜惜的样子也收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对顾衍说：“不行，我今天得把大纲列完，你去帮我买点吧。”
顾衍：……
顾先生这一天都没放弃庆祝一下的想法。而到了晚上他的工作狂老婆还不肯下班陪他去吃饭，这令他万分沮丧。顾衍试探着劝说道：“明时，你都坐了一天了，起来活动活动吧。”
季明时摘下眼镜，揉了揉被镜托压出印记的鼻梁，疲惫地说道：“不行，我看不见大纲吃不下饭。顾哥，你随便帮我带点什么都行。”
季吃货连吃的都能凑合了，顾衍心痛之情溢于言表。他没再打扰季明时，也不再惦记浪漫的大餐了，而是认命地出门左转，诚意十足地亲自去给季明时买晚饭。
季明时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大部分东西，速度之快令顾衍惊讶。他一边递水一边心疼地说道：“慢点吃，都是你的。你看看你，怎么跟一天没吃东西似的？”
季明时费力地吞下最后一口米饭，认真地想了想，道：“我好像还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顾衍戳了他的额头一下：“胡闹，怎么能不吃饭？”
季明时擦了擦嘴，已经把注意力又转回到了他的大纲上。吃饱喝足就把打饭机器人一脚踹开的季顾问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中午忘了。”
顾衍有点心疼，可也并没再打扰他。
几个小时后，季明时终于肯抬起头来了。他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眼瞥见在一旁的沙发上小鸡啄米的顾衍，惊道：“顾哥？你还在？”
顾衍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茫然地看了季明时一眼：“好了？那咱们回家吧。”
季明时心里顿生暖意，有个人一直陪在身边等他回家的感觉，似乎从未有过。季明时止不住笑容，把“还要再校一遍”的话吞了回去，点头道：“嗯，回家。”
季明时面前的桌子上堆了半人高的书籍资料，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正在他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快被淹死了时，电话响了。
思路被打断的季明时十分不悦，他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另一边传来顾衍夸张的声音：“明时，送餐的帅哥说，你办公室没人啊。快把门打开，让人家进去。”
最后一句简直娇嗔，季明时捏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他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他的草稿纸，不耐烦地去给“送餐的帅哥”开门去了。
顾衍出现在门外，手里拎了两只大大的袋子，头上戴了顶不伦不类的鸭舌帽，上面写着“送餐的帅哥”五个大字。
季明时虽然是一头黑线，也到底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顾衍把饭菜汤水铺陈开来，堆了满满一桌子。季明时端了杯茶给他，无奈道：“顾哥，这么大的风，你跑这一趟干嘛？”
顾衍听着季明时肚子里叫了一声，心里乐开了花。他揉了季明时的头发一把：“我不来，你是不是又忘了吃饭了？”
他在季明时身边坐了下来，把人抱进怀里，闷声说道：“你给我干活，饿坏了怎么办？”
季明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顾衍乐得看回去。他舀了勺老鸭汤喂到季明时嘴边，柔声道：“吃饭。”
这么大了还被人喂饭，季明时实在有点不自在。他咕哝了一句“我自己来”，便赶紧低下头专心吃起饭来。
顾衍轻笑了一声，把汤送进了自己嘴里。
“明时，我晚上有个饭局，不给你带饭了，你自己可记得吃。”
季明时点头应下，问道：“顾哥，大纲做好了。硬件部分我不擅长，不敢乱说，你得找个懂行的帮我。”
顾衍对季明时一点也不关心他去跟谁吃饭的行为很有些不满。他突然在季明时耳朵上咬了一口，愤愤道：“知道了，明天就给你找来。你今天要加班么？”
季明时道：“肯定要啊，不然活肯定干不完，八小时太少了。”
顾衍无奈地把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去：“那中午睡一会，我晚上吃完饭接你回家。”
季明时的眼神黏在他那堆书上舍不得离开，顾衍见状突然发难，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季明时轻呼了一声，抗议道：“别闹……”
顾衍蛮横地把人压在沙发上，邪笑了一下：“你精神好？那要不咱们干点别的？”
季明时皱起眉：“不要。”要真由着顾衍折腾，估计大半天就过去了。他才不要又受累还要熬夜干活呢。
顾衍不甘地吻了吻季明时的额角：“那就闭眼睡觉。”
其间季明时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立刻被顾衍按住调戏了一番。他欲哭无泪地想道，这是什么世道啊，老板连员工午休都要插手了！
第三十五章
不得不说，顾衍的办事效率实在是高。第二天，他就给季明时找了个非常合适的搭档，来帮他参谋硬件部分。
“师兄？”季明时一见魏向辰，惊讶非常。
魏向辰亲昵的捏了捏季明时的脸：“怎么？士别三日，不认识我了？”
顾衍在一边看得心里颇不舒服，他不悦地轻咳了一声，突兀地把一杯水端到了正在“调戏”他家季明时的魏向辰面前。
季明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顾衍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魏向辰把二人的情状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他接过顾衍递来的茶，点头表示感谢，而后公事公办地问道：“顾总，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衍于是也迅速调整好了表情：“没什么，就是明时做方案的时候，请魏教授帮他参考一下，提提意见。”
“明时”和“魏教授”孰亲孰疏一听便知，明明都是公事，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呢。
魏向辰“哦”了一声，玩味地说道：“那这没什么啊。明时的水平我很了解，方案最多再三天就能出，而且我只需要动动嘴。顾总，你给的价钱太高了，其实你只要支付我误工费就可以了。”
顾衍听着魏向辰话里话外透露的全是他与季明时的亲密与熟稔，心中十分不满。然而他脸上却还是一派的风轻云淡。顾衍哈哈一笑：“如此更好，魏教授果然是个实诚人，这下替我省了不少经费呢。”
他二人间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分分钟秒杀不明围观人员若干，季明时却浑然不觉。他只顾啃着手里那只土豆沙拉三明治——那是师兄给他带来的，他最喜欢的早餐之一。
顾先生的占有欲发作，连带着看三明治这种食物也不顺眼起来。所以等他驱车回到顾氏总部大楼，气哼哼地把钟离为他准备的咖啡和三明治大方地喂给了他桌子底下的那只垃圾桶，也就不足为奇了。
季明时大刀阔斧地改初稿，魏向辰就在一边写自己的文章。他接的这兼职实在轻松——只要偶尔回答一下季明时的问题，稍作解释就好。
季明时忙得满头大汗，魏向辰却有大把的悠闲时光好好欣赏他亲爱的师弟。眼见着这个孩子从聪明剔透的小小学生，长成如今的模样，魏向辰心里实在有些唏嘘。那个跟在自己身后问这问那的少年，如今也快要可以独自撑起半壁江山了呢。
“师兄，师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魏向辰并没有听清季明时的问题。他忙应了一声，然后问道：“我在，怎么了？”
季明时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又坏又痞，而在魏向辰眼里却是孩子气十足的笑容。他暂且抛开了之前的问题，八卦地问道：“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师兄，你想谁呢？”
魏向辰看着季明时这一副可口的样子，实在有些心痒。他把欲念往下压了压，捏了季明时的脸一把：“想你呢。”
这实在是他的心里话，可季明时却不信。他撇撇嘴，嘟囔了句“小气”，索性就休息一下，问起了别的问题。
“师兄，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啊？”
魏向辰年近不惑，相貌堂堂，事业有成，多年来却一直过着单身生活。别说结婚，身边连个固定的伴侣都没出现过，也无怪季明时好奇。
这倒没什么可隐瞒的，魏向辰痛痛快快地回答道：“我结过婚。我结婚的时候，你还念本科呢。”
怎么都没有印象啊，季明时不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魏向辰看着他这副幼稚的样子实在好笑：“别想了，你不知道，不到两年就离了。”
季明时抱歉地“哦”了一声。在他看来，魏向辰多年不婚，心里一定还念着前妻，不由便有些不忿。他顺着自己的思路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关系的师兄，你这么好，一定有许多人想要嫁给你。”
魏向辰急忙阻止了他的脑补：“别想歪了。这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说来，都是我不好。”
季明时惊讶地看了看师兄，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渣男的潜质。他好奇地追问道：“那是为什么？”
魏向辰深深看了他一眼，坦言道：“我不喜欢女人。而结婚前，我一直不知道。”
季明时这回是真的震惊了。不仅是因为师兄竟然是同性恋，而且，他居然这么坦诚地便说了出来，就像在告诉他“我不喜欢芹菜”一样。
魏向辰揉了把他的头发：“小古董，想什么呢？都什么年代了，我不骗人不害人，只不过是喜欢男人，有什么不对？”
季明时看着魏向辰坚定的脸，心里盘桓多日的迷雾终于散去。是啊，他不偷不抢不犯法，只不过是喜欢那个人，又有什么不对？他对魏向辰笑了笑，递过一张稿纸：“师兄你看，这个系统要达到几个指标，主芯片要选个什么样的？”
见季明时不再八卦，魏向辰严肃起来：“我看看，唔，我明白了。具体我要查datasheet，你等会……”
午休的时候顾衍照例来送饭。周到的顾先生带了三人份的食物，尽管他觉得魏向辰很可能自己带了饭，或者已经走了。
所以当他看见人家师兄弟二人亲密地把头挨在一起，抢着一个饭盒里的食物时，简直气得咬碎钢牙。
“顾哥，你来啦。”季明时丝毫感觉不出顾先生萦绕身旁的低气压，没心没肺地招呼道：“快来尝尝师兄亲手卷的饭团，特别好吃。”
顾衍挤出一个妥帖的笑容，坐在季明时身旁。他一边应着“那我可要尝尝”，一边就着季明时的手，把他咬的乱七八糟的饭团啃掉一半。
顾衍看着魏向辰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心中暗爽。他不仅对魏向辰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还示威般地搂了搂季明时。
季明时嗔怒地看了顾衍一眼，却见他一脸的不在乎，又对自己手里的饭团下了第二次口。看着顾衍那么自然地动作，又想到师兄刚刚对他坦言“喜欢男人”，季明时觉得自己也不该太过小气，便放任顾衍动作了。
对于顾衍这种急切的宣示领地的幼稚行为，魏向辰并没做出什么反应。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顾先生十分无趣，便干巴巴地把饭菜摊开在桌上，招呼季明时二人吃饭。
季明时却在这时尴尬地捂住了有些凸起的胃，不自在地对顾衍说道：“哎呀，我好像吃饱了。”
顾衍心中大怒却又不便发作，魏向辰还不动声色地浇了盆油：“是啊，馋猫，你把我的午饭都吃了。明天我给你也做一份吧，想吃什么馅？”
居然还有明天！顾衍丝毫不掩饰心里的愤怒，面目狰狞地看向季明时，霍霍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