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顾衍点了点头：“还行，起码不讨厌。”
季明时想了想，自己大概也是这个态度；不过见到实物以后应该会好不少吧，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啊，听说有的人在孩子出生的一瞬间就脱胎换骨了呢。
顾衍私心里更想要个季明时的孩子——反正孩子是不可能有他们两人的血脉的；如果是一个长得像季明时的孩子，应该更能激发他的爱心吧。想到这，顾衍暗自决定，一定要说服季明时也去做一个。
出于某些考量，顾衍没有让季明时知道自己还要去装装样子相亲的事。门禁系统终于投产了，季明时暂且松了口气。等到这套系统投入使用后，便可以根据用户的反映给自己打广告了。不过研发不能闲着，季明时把自己的构想大概写了几个方向，做成了一份不算正式的报告拿去给顾衍看。
几个方向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从门禁系统的核心技术延伸出来的，都是季明时擅长的部分，看起来前景也都不错。顾衍拿着那份报告研究了几天，然后做了决断。
根据他掌握的消息，前段时间某停车场出了件命案，搞的人人自危，所以B城政府大概有意向给部分停车场以及事故频发的路段配备点高性能的摄像头，能不能安定人心另说，至少方便侦查工作。顾衍觉得这些东西正适合他目前的状态：产量不大，大企业看不上这点肉渣；车牌识别技术，与人脸识别同宗同源做起来也不费力；更重要的是，他有门路。
核心技术方面基本不用操心，与门禁系统大同小异；让季明时真正忧心的，是他的老师：宋元衡一口回绝了顾衍的邀请，坚决不管这事了。
宋教授说自己年纪大了，早该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了；退休返聘这些年，年幼的孙子也没人照顾，完全是为了季明时这个不争气的关门弟子。如今季明时长大了，要学问有学问要经验有经验，“完全不必担心了”。
季明时有些傻眼，他明明只是跟着老师走了个完整的项目，怎么也称不上有经验啊。
宋元衡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有什么不懂的问向辰，我买了去英国的机票，准备在那边玩两三个月。你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国际长途，贵。想要什么发我邮箱，我帮你买。”
季明时泪目，说好的“照顾年幼的孙子”呢！
眼见着宋元衡玩心已决强求不得，季明时只好把眼泪往肚子里吞。让他自己负责一个项目他心里实在没底，顾衍却挺高兴。他拍着胸脯对季明时保证说：“一切都有我呢，放心。你没经验，我还没有么？我指导你，我可是专业的。”
事实证明，顾衍的指导完全是放养，除了不许季明时加班，季明时干什么他都是三个字：“好好好”。季明时郁卒，反正现在也就是小打小闹，自己爱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等项目真正开始了以后，还是请师兄把关比较靠谱。
第五十章
顾衍最近在做两件事：一是顾母季明时两头糊弄，敷衍相亲的事；二是满世界咨询代孕。
自从顾衍和章念涵的事告吹后，顾母不遗余力地挖掘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整天催着顾衍去相亲。顾衍对此十分无奈，借口长相不合胃口和工作忙，他能推掉大半，可总有那么几个是他不得不应付的。
比如这个，顾母好朋友的女儿，就被顾母三令五申要求一定要去见一面。
顾衍无奈，只好把日子推了好几天，拖到了一个季明时要加班的时间，去见了那位姑娘。
顾衍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很随意，虽然有些无礼，不过他希望姑娘第一印象就把他踢出局。为此，他还咬咬牙，迟到了十五分钟。
等他赶到那个咖啡厅，见到姑娘后，邪魅一笑，毫无悔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忙，迟到了。”
按照顾衍的想法，那姑娘这会应该生气了，或者公主病点的直接转身就走了。可是，那姑娘居然脸红了。
娇羞的姑娘微微低头，小声道：“没关系。”
顾衍欲哭无泪，卧槽不会是哥太帅了吧！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顾先生虽然是个不靠谱的货色，但从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和后天自我成长来看，对待女孩子绅士风度是天性，他是不大可能真的有多么无礼的。所以在接下来的相亲中，顾衍尽管十分克制自己不要太照顾那姑娘，在相亲结束后得到的印象分居然也还不错。
这委实不在他的预料之内啊！
回家后顾衍就接到了顾母的电话，把他吓了一跳。他相亲是瞒着季明时的——否则会被扫地出门也说不定。顾衍忙跳下床拐到客厅，低声道：“怎么了，妈？”
电话那头的顾母显然心情不错。她笑眯眯地说道：“儿子，倩倩怎么样？还不错吧？反正她对你印象挺好的，你们什么时候见第二次啊？”
顾衍实在想不到在自己刻意迟到并且表现出大男子主义之后，这姑娘居然对自己还能“印象挺好”。顾衍都快哭了，这可怜的姑娘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遇到的都是什么倒霉男人啊！他无奈地对母亲说道：“妈，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顾母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倩倩怎么不好了？又漂亮又温柔，哪点配不上你！”
顾衍把到了嘴边的“她很可能是个抖M”咽了下去，赔笑道：“看您说的，您儿子有这么差吗？漂亮温柔的姑娘多得是，您儿子可只有一个。哎，不是这么回事，我不喜欢太温柔的。太面，没挑战性。”
顾母冷笑了一声：“你要求还挺多。你不喜欢温柔的，难道喜欢天天揍你的？别胡说八道了，下星期吧，下星期见第二次，就这么定了！”
说罢，没有给顾衍任何反驳的机会，顾母“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顾衍没精打采地回到卧室，季明时正在倚在床上看书。只开了一盏柔和的床头灯，把他的眉目照的也特别柔和。顾衍有些心猿意马，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搂过季明时亲了一口。
季明时没理他。
顾衍跟谁打电话，是不是当面说，那是他的自由。季明时知道这一点，可他心里却有点不舒服。顾衍自然没有傻到把相亲的事摆到季明时面前说，他一时间也没想好什么借口，只好转移话题：“明时，咱们的门禁已经投入使用了，从第一次的市场调查来看，反响还不错。”
顾衍鲜少在家里谈到工作的事。季明时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一听见这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顾衍暗自松了口气：“明时，B城政府很可能要做一批带车牌识别功能的摄像头，你给我讲讲这个技术吧。”
“唔，跟人脸识别差不多，换个数据库就得了。”季明时言简意赅，“不过受众是整个B城的话，数据库要比小区的那个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跟政府合作嘛，这些相对容易得多。”
顾衍反正没听懂几个字，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把季明时从电话事件中糊弄过去，两人便开开心心地睡觉去了。
季明时很快就睡着了，他习惯性地窝在顾衍怀里，让顾衍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那是他从未有过记忆、却又是最为渴求的爱抚。顾衍轻轻在他额角印了一个吻，他看着季明时平静的睡颜，心里也安定了许多：相亲的事就留到明天去发愁吧，爱人在怀的幸福感才是这个时候该好好体会的。
顾氏开发的门禁系统已经投入使用两个月了，住户反映普遍不错，甚至已经有三个人对他表示有合作意向。顾衍虽然一一谢绝了，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这次没有机会，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顾衍终于有了个机会摆脱他妈无休无止的电话轰炸：H市郊有块不错的地，他的一个朋友邀请他去看看。本来这种事情顾衍以往都会回绝，因为H市太远，他并不打算把手伸那么长。不过这次的事时机太好，顾先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好歹收拾了一包行李，隔天就拉着季明时仓皇出差了。
这事其实跟季明时没什么关系，顾衍只是找个借口带他出去玩罢了。H市风沙小，空气好，且风景如画，的确是个旅行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顾衍和季明时一下飞机，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呼吸的是清新空气，不由心情大好。连舍不得他那摊程序而不情不愿的季明时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笑。
离招标会还有三天，顾衍极其放松；反正他对那块地无意，招标会对他来说大概还没有跟老朋友叙旧来得要紧。在对方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顾衍参观了那块另无数人垂涎的地。
那的确是块非常不错的地，依山傍水，交通也便利，顾衍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于是他决定——
“明时，咱们在这多玩两天吧。”
联系了一个干净的农家院，顾衍和季明时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摩拳擦掌准备大吃一顿。
鸡是这家的婆婆自己养的，无比美味；鱼是河里钓的，鲜嫩可口；瓜果蔬菜都是从园子里现摘的，还挂着露珠，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季明时两眼泛着绿光，像一头见到食物的小狼，顾衍忍不住抱了他一下：“你看看你，好像我饿了你多少天似的。”
总体上来说，他们这趟差出得实在悠闲。每天早睡晚起，爬山钓鱼打看书打游戏，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只不过虫子多了点，但对于两个男人来说，也不算多了不得的事。
顾衍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季明时双手撑在背后，同样仰望星空。初夏夜那样静谧，星光熠熠洒在不远处潺潺流过的小溪，光华流转，仿佛蕴含了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季明时的脖子都酸了，依然稍微低一下头。
“明时，我找到北斗七星了！”顾衍毫无形象地叼了跟草棍在嘴里，含糊而兴奋地叫道。
季明时从小生活的B城常年也看不见几颗星星，因此季明时到现在也不会认什么北斗七星天狼星座。他努力地眯起眼想要在漫天星斗中找到七颗排列成勺子状的星星，实在有些困难。
半晌，他艰难地开口道：“我好像看见了……一碗小米粥。”
顾衍没憋住大笑起来。他直起身子摸了摸季明时的头以示安慰，然后指着天空循循善诱道：“你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看见最亮的那颗星星了吗？”
季明时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最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疑惑地说：“我觉得，好像都差不多啊。”
顾衍：……
他同情地拍了拍季明时的肩膀：“算了，等回家了我带你去看看眼睛吧。”
顾衍搭在季明时肩上的那只手于是再没放下来过，他慢慢把人搂紧，心情大好开始了例行调戏。季明时“啪”地一声拍开了顾衍在他腰间作乱的爪子，低声斥道：“别闹，在外头呢。”
顾衍乐了：“好好好，那咱们回屋闹？”
季明时瞪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其实我小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你，真想不到……”
顾衍奇道：“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小的时候可院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季明时被他摇得七荤八素，咯咯笑了起来：“别闹别闹，我说。你都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可烦人了。我那会在你家吃饭，你只要在家，我必定一口喜欢的菜都吃不到。”
顾衍突然有些尴尬：“啊……你怎么还记得啊。”
如何会不记得。那时季明时上初中，长得白净秀气，初具少年风姿。顾衍从小就在糙汉子的道路上一路狂奔——直到现在都没能回头——一见到季明时便有种说不出的不喜欢，就像学渣不喜欢学霸，武将看不惯文臣。
而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幼稚得跟一个比自己小四五岁的孩子过不去，认认真真地观察他喜欢的菜品，然后在先发制人抢着吃干抹净，顾衍那时并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看见季明时略带沮丧的表情，那比平时冷漠又傲娇的少年人更加像个孩子。
十几年过去了，站在一个成年人的角度看待当年的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清楚。那大概是因为自己从那时起，便对那个少年抱有一种隐秘的、不同寻常的兴趣吧。
第五十一章
顾衍暗地里撇了撇嘴，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被季明时知道，否则他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子呢。
他笑着戳了戳季明时的头，说道：“是啦，你可不知道，你那会有多烦人。明明是个小屁孩，偏要整天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臭屁得不得了。你那个时候啊，除了长得好看，还真是一无是处。”
季明时呆了呆，脸上也看不出是沮丧还是别的情绪。顾衍正准备出言安慰，就听季明时落寞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我那时候还真是帅到没朋友啊！”
……尼玛这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顾衍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季明时的额头，高贵冷艳的季公子很快便破了功。躲闪不过的季明时很快恼羞成怒，准确无误地啃在了顾先生暴露在他眼前、毫无防备的左脸上。
然后两人都呆住了。
显然这里淳朴的民风连带着季明时整个人都淳朴了起来。待顾衍反应过来后，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明时，你真是太可爱了！”顾衍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还不忘伸手去捏季明时的脸。二人很快笑闹在一处，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似的。
两天后的招标会，他们俩谁都没去成。大概是那天夜里他们俩在草地上闹得实在太欢，以至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双双睡了过去，等到顾衍醒过来时，头已经疼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谁也没逃过，全发烧了。
顾衍的朋友闻讯赶来把人接回H市，塞进了医院。顾衍有些郁闷，好像有生以来，从没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呢。
这下他跟季明时都消停了。俩人住在一个病房里，一个烧到39度，一个烧到40度。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打吊瓶一起被医生训，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笑话谁。一切娱乐活动都被禁止了，连电视都被搬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谁授意的。他们俩过着每天大眼瞪小眼的生活，真正做了回落难夫夫。
三天后，顾衍的烧终于退了下来，而贺方行也出现在了病房里。
顾衍揉了揉眼睛，确定没认错后，才迟疑地叫了句：“方行？”
贺方行敷衍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伸手要去摸季明时的。顾衍心中不快，挣扎着拍掉了贺方行的爪子，不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贺方行机械地回答：“参加招标会。”
顾衍挑眉：“那块地？我说，这不像你风格啊，你那么懒，怎么会舍得把爪子伸那么长？”
贺方行完全不理他话中的讥讽，含混道：“我出来散散心。”然后愁眉苦脸地看了他一眼：“心没散成，还听到了你生病的噩耗。你什么时候能好，我跟你一块回B城。”
顾衍对于平白多了个电灯泡这种事十分不满。不过贺方行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挥了挥手，便自顾自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表情呆滞，也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肯定有问题。顾衍想，不过他这会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不大灵光，一会工夫便再没精力操心别人了。
顾衍和季明时整整住了一个星期院，出门以后觉得天都比原来蓝了。贺方行到底也没说发生了什么事，闷声不响地把他们俩带回B城，便又消失了。
不得不说，季明时的适应能力实在是非常强大。悠哉的生活过了那么久，他竟然一回B城就迅速切换到工作狂模式，简直无缝对接。顾衍哼哼唧唧地在家装了几天病，终于忍受不了独守空房的寂寞，也回去上班了。
季明时心心念念地都是把门禁的那个BUG解决掉，试了好几种方案。他最近预感到自己快要成功了，从精神到行为都十分嘚瑟。顾衍觉得去了趟H市，季明时整个人好像都脱胎换骨了似的，以前那个天天在他家蹭饭、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家伙好像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