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家了！
季明时三天没回家，顾衍就在家赌了三天气，后来他终于认清了不会有人理他这个现实，又憋了一肚子火杀到了公司。
结果刚一进门，就被季明时一个纯粹而愉悦的笑容给秒杀了，满腔的愤恨与委屈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季明时两眼通红，眼下一片乌青，也不知道几天没刮过胡子了。他疲惫但真心欢喜地对顾衍说道：“成了。”
终于了了一桩心事，季明时驾轻就熟地带领顾氏的技术团队，弄出了一个简易的带车牌识别的摄像头，就挂在自家公司的停车场里。三天两头抽个样做个试验，日子过得相对悠闲。
相比之下顾衍则凄惨得多。顾母三天两头催顾衍去相亲，顾衍不胜其烦。平常从不主动联系人家；两次相亲均草草了事；连送姑娘回家都没有过。顾衍本来以为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平常人都该知难而退了，可陈倩却一句坏话都没跟家里说过。
难道是真爱？顾衍郁闷地想。
季明时期中之后开了门课，每周要在学校待两个下午。顾衍瞅准了时机，破天荒地主动约了陈倩吃饭，想赶紧把话挑明了事。
顾衍心里烦躁，随便点了几个菜，等着陈倩。
说来这还是第一回，他跟陈倩见面没有迟到，所以也就无怪人家惊喜非常了。
“顾衍哥。”陈倩穿着淡蓝色娃娃领连衣裙，配了粉色腰带和同色系的高跟鞋，笑容甜美，青春逼人。
顾衍故意没起身为她拉椅子。
陈倩看起来丝毫不介意。她甜甜一笑，惊喜地说道：“哇，全是我喜欢的菜呢，谢谢顾衍哥！”
顾衍：……她居然跟明时口味一样。
分手的事顾衍也做过无数次，可没有一次像今天似的，对方有他母亲护法。顾衍组织了半天语言，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陈小姐，我有话说。”
陈倩抬起头盈盈一笑，温柔地说道：“顾衍哥，叫我倩倩就好。”
顾衍：……
他又蛋疼地觉得最后一顿饭不让姑娘吃好挺不地道的，于是勉强笑了笑，尽量柔和地说：“先吃饭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姑娘家教极好，食不言睡不语细嚼慢咽还不时拿块小手帕擦擦不慎粘在嘴角的菜汁，看得顾衍眼睛都要冒火了。他暗暗计算着季明时下班的时间，再回头看看几乎没动过几口的菜，简直有种绝望的感觉。
然后顾先生灵机一动，心生一计。他狞笑着拿起了筷子，开始拼命往自己碗里夹菜。
很快，一桌子菜就所剩无几了，顾衍笑着看向陈倩，问道：“吃饱了吗？喝点汤吧。”
陈倩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秒钟变吃货的顾衍，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几秒，才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顾衍愉悦而体贴地为她盛了汤，然后开始了自我检讨：“陈小姐，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可能不大了解我。我这个人吧，贪玩、花心、没家庭责任感，总之挺不靠谱的。你是个好姑娘，在我身上耗费时间挺不值当的。”
突然被发了好人卡的陈倩定定地看着顾衍，眼睛里慢慢流露出伤心的神色。她哀哀地开口道：“可是……我觉得你挺好的。顾衍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
顾衍有些头疼，心想我哪里做得好，我也可以改。在以前那么多段关系里，他都是处于主导地位。没有像季明时一样的人，让他费劲心机才到手；也没有像眼前这位陈家姑娘一样的人，在他挑明态度后依然固执地不肯离去。
拒绝陈倩耗费的脑细胞丝毫不亚于顾衍追求季明时的损耗。这姑娘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可是眉头一蹙却有种我见犹怜的味道，让顾衍愣是狠不下心说出绝情的话。
“唉，不是这么回事。你挺好的，是我不好。”顾衍额头渐渐见了汗，而姑娘的眼角也见了泪。
她这一哭，顾衍更慌张了。他边胡乱安慰着，边递过纸巾。顾衍头疼地想着，这姑娘怎么这么爱哭，明明没见过几回，至于这么肝肠寸断的么。
陈倩顺势抓住了顾衍的手，惹得他实在慌张了一回。
两人正拉扯间，顾衍身后传来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呦，顾总，这么甜蜜，谈恋爱哪？”
说话间关正来到顾衍面前，掏出手机干脆利落地拍了几张照片。
顾衍：……
这会他终于摆脱了陈家姑娘的“魔爪”，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对顾衍道：“顾总，怎么这么快就换人了？前些日子不是还跟季公子你侬我侬的？”
顾衍皱眉道：“关正，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一个朋友，你别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
陈倩听了这话，哭得更伤心了。
关正玩味地看着顾衍：“啧啧，朋友？顾总当我是瞎的么。”而后他故意盯了一眼自己的手机：“难道您还跟季公子纠缠不清哪？不是我说，顾总这样可不好啊，脚踩两只船，还欺骗女人，简直道德败坏啊。”
顾衍懒得同他争辩，只怒道：“每次碰上你准没好事，快滚吧！”
关正嘲讽够了，也没跟顾衍计较，拍拍屁股走人了。临走前还不忘幸灾乐祸地对顾衍道：“顾总风流，可要处理好你这些小情儿。到时候后院起火，可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哦，对了，难得碰上一回，单我已经替你买了。你今天泡妞算我请的。”
陈倩在两人的对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季公子”这个人出现了两次。她抽抽噎噎地问顾衍道：“顾衍哥，季，季公子是谁？”
顾衍的脸毫无征兆地沉了下来。他不带什么感情地盯了陈倩一眼，冷声道：“与你无关。”
陈倩好像有些被他吓着了，连抽泣都止住了大半。
顾衍叹了口气，心一横，决定破罐破摔：“陈小姐，其实我不喜欢女人，也不打算结婚，所以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只不过，家母面前，还请你不要多话。”
尽管有那两个“季公子”的铺垫，陈倩还是惊呆了。她看了顾衍半天，然后磕磕巴巴地问了个傻问题：“那……那你能改么？”
顾衍好笑：“改？我又没错，为什么要改？陈小姐，我这是天生的，没法改，也不想改；你别说笑了。”
是的，顾衍天生便该喜欢季明时。
言尽于此，实在再没什么可说的了。陈倩尽管喜欢顾衍，可奈何这人永远没办法喜欢上她。
第五十二章
不知道陈倩回去是怎么跟家里说的，反正顾母只打过一次电话，惋惜地抱怨了一通，就再没下文了。顾衍总算松了口气，他终于可以不用再过老婆老妈两头瞒的悲惨日子了。
季明时最近不忙，除了一个礼拜两堂课，基本就是写写论文。宋元衡果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了休，现在实验室里当家的是他师兄魏向辰。没有了老师的管束，季明时愈发放肆了——某些东西他拿捏得极好；他笃定师兄不会训斥他。
季明时在把自己的奖金花完前总算及时想到，自己似乎还没给顾衍买过什么东西呢。于是他把剩下的钱凑巴凑巴给顾衍买了块欧米茄手表。五万多，跟顾衍别的表没法比，不过好歹是这么个心意。
顾衍第一次收到季明时的礼物简直心花怒放，天天把表露在外头，跟暴发户似的。弄得他那些狐朋狗友都以为这是什么名家手笔无价之宝，居然让眼高于顶的顾二少这么炫耀。季明时见他积极性那么高，也就没好意思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顾衍对最近的生活状态倒是十分满意。时隔多日，他终于又过回了按点下班按点回家吃饭的小日子，既不用应酬也不必鬼混，一切需求都可以在家解决。
这一天，顾衍吃完饭搂着季明时在沙发上看电视，季明时倚着他的手臂，翻着本厚厚的小说。
顾衍悠闲地喝了口茶，湿漉漉的嘴唇就在季明时额角啄了一口：“明时，你喜欢小孩吗？”
季明时差点把书扔出去。
他诧异地盯着顾衍，有些迟钝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衍轻咳了一声，又重复了一次：“你喜欢小孩吗？”
季明时眯着眼，脸上写满了“怀疑”两个字，警惕地问道：“干嘛？”
顾衍坐正了些，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是这样，我跟我哥串通，啊，不是，通过气了，我哥觉得我应该有个孩子，这样我妈就不会催我结婚了。”他期期艾艾地对上季明时的眼睛：“明时，你介不介意我要个孩子？代孕的；只要一个就可以。”
季明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对于孩子抱有什么样的想法。此时此刻他看着顾衍期待的眼神，懵懂地点了点头。
代孕什么的，他完全没有概念，好像也没有什么抵触和不满。顾衍见他点头，高兴得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趁热打铁道：“你也去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不要。”这会季明时倒是干脆。他不喜欢小孩，他觉得自己这么没有责任心，怎么能养个孩子呢？
顾衍听季明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由有些沮丧。不过他还抱着一丝希望，试探地对季明时说道：“明时，你好好想想。”
季明时真的好好想了起来。只不过他想了半分钟，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
顾衍：……
在他的认知里，有孩子不仅是为了应付父母，还是为了把他跟季明时的家变得更像家一些；可他们注定无法拥有血脉相连的孩子，那么，拥有两个有各自血脉的孩子，才更像个完整的家庭。
可惜，季明时他不要。
季明时安抚地拍了拍顾衍的手：“没事，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小孩子啊，我不喜欢。你去要一个孩子吧，就当也是我的好了。”
顾衍几番周折联系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代孕机构，抽空去看了看，似乎也确实不错。他签了合同，交了定金，只挑选一个合适的母体了。不过顾先生依然没有放弃要一个季明时的孩子的打算——在季明时拒绝之后，这个念头似乎比要一个他自己的孩子更加强烈了。
他不喜欢小孩没有关系，自己替他养就是了；大不了不告诉那是他的孩子，让他不负责得没有负罪感就好了。况且，说不定等孩子出来了他就喜欢了呢？
过了大概一个月，顾衍挑选好了代孕母亲，开始了漫长的取精过程。
顾衍尴尬地回到家，沮丧地告诉季明时他没有办法起反应。
季明时有些忧虑地问道：“那怎么办呢？”
顾衍转了转眼珠，附在季明时耳边嘀咕了一番。季明时立刻红了脸，怒道：“你胡说什么？”
顾衍哀求道：“求你了，那个屋子是封闭的，不会有人看；你只要让我摸摸就行。”
季明时最终没有挨过顾衍的请求，第二天咬着牙陪他去了那家代孕机构。
顾衍一进房间，便心情大好地露出了狼牙。
“恩……”隐忍而甜蜜的喘息在室内回荡，季明时怒斥道：“你，混蛋，你不是说只要……啊！”
只是这斥责似乎听起来比撒娇还不如。
顾衍傻笑着把人翻过来，诱哄道：“宝贝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
事后季明时深感自己上当受骗，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就是前车之鉴哪。他累得半闭着眼，说什么都不想动弹，只是恨恨地想着，以后顾衍再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
之后的事情季明时就再没有参与过了。顾衍的消息来源果然不错，B市政府真的发了公告，打算购买一批带有车牌识别功能的摄像头，安装在部分停车场以及事故频发路段，请有意向的、符合条件的企业公平竞争。
顾氏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具有天然优势：需求小、利润少，大公司看不上；而小公司一定争不过自家。顾氏科技的背后有整个顾氏，现阶段的主要目的是打出自己的品牌，让更多人了解进而欣赏。顾衍不在乎赚钱与否；甚至前期的一切投入都做了广告费，顾氏也是出得起的。
甚至竞标的日期还没定下来，顾衍就已经乐颠颠地去联系章云州，准备生产第一批产品了。
这个项目落在一个不把赚钱当做目标的老板和一个对赚钱完全没有概念的公子哥手里，大概是无望了。
其间顾母又给顾衍介绍了两个姑娘，都被顾衍借口工作忙推掉了。现在顾衍一回家，顾母就唉声叹气，他生怕母亲说出相亲的事，都不敢带季明时回家了。
“顾衍，明时好久没来过了，他最近很忙吗？”顾母尽管对儿子不满，还是端了盘葡萄给他吃。
“唔，最近要投标，他加班。”顾衍含着葡萄，含混不清地说道。
顾母不满地拍了拍儿子的头，劝道：“你们这些孩子啊，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整天加班，要注意休息啊。回去也告诉明时，知道吗？”
顾衍把头点得跟磕头虫似的，顾母总算满意了，这才放过了他。
在家吃顿饭也不容易。话题又回到了相亲的问题上，顾父顾母轮流轰炸，把顾衍说得头都晕了。他忍不住打断了父母的话，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你们不是想抱孙子吗？孙子会有的，会有的！”
顾父顾母惊讶地对望了一眼，然后顾父一拍桌子，怒喝道：“混账！你把谁家的姑娘肚子搞大了？还不赶紧娶人家，我们家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顾衍：……
他倒是忘了，就算通过代孕搞出来一个孩子，要怎么让固执的二老接受呢？
顾衍觉得，他又被他大哥坑了。
顾衍费尽口舌才让他父母相信他没有干这么不负责任的事——真的是费尽口舌啊，顾振国对于儿子的品性没有丝毫信任——他灰头土脸地开着车，边给顾源打了个电话。
顾源沉默了半晌：“……你真的去找了个代孕？”
顾衍一听这话，满腔的悲愤霎时间涌上了心头：“不是你让我去找的吗！”
一向理直气壮的顾源这会也有些头疼了，他干巴巴地对顾衍说道：“我是让你实在没办法再这么干啊，你怎么动作这么快！”
顾衍泪目：“我不管，你得想办法让爸妈接受这个事实，再过十个月孩子就出来了！”
顾源在电话那头为难地挠了挠头：“行吧，你上我家来一趟，咱们商量一下对策。”
兄弟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废了一下午话，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终顾衍无奈，只好听从大哥的建议“走一步算一步”。
……其实就是什么都没说。
顾衍垂头丧气地回了家，正好赶上季明时心情不错下厨煲汤。顾衍一下子就被浓浓的家庭氛围感动得热泪盈眶，什么发愁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顾衍从季明时身后抱住他，陶醉地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也不知道是在说汤还是在说人。
季明时笑着把他的手拍开：“别胡闹，干活呢。”
顾衍懒得像一只树袋熊似的吊在季明时身上不肯起来：“你熬你的汤，不用管我。”
季明时哭笑不得，身后吊着个八十多公斤的大活人，怎么能不管！
最终季公子还是好脾气地纵容了顾衍。反正材料已经快加完了，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顾衍趴在季明时耳边说道：“明时，大哥跟我说，招标会就在最近了，下周咱们可能得辛苦一点，把文件什么的都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