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哥，我们接下去去哪？”孙亦琦耐不住此时的尴尬气氛，硬着头皮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吴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昨天来静海市，第一个拜访的是质检部的赵部长，看来得罪了所长。”
他知道孙亦琦不善言辞，问他要去哪里，不过是担心自己的情绪罢了，对于孙亦琦的想法，实在好猜。
孙亦琦听到这话，感叹道一个拜访顺序，就会得罪一个领导？那领导未免太过小气。
吴傲像是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继续说，“你会发现有些人爱钱，有些人爱权，而有些人认为面子最重要。”
“所以，他是因为失了面子？”
“不是，是为了权。”
“……”排比句通常放在最后的不是最重要吗？
“权和面子分不开。”吴傲回过身，不满意得看了孙亦琦一眼。
“是。”领导说的永远是对的。
吴傲又带着孙亦琦去看了一个轮胎的实验情况，最近这个规格的轮胎频繁返厂，每月销出两万多条中返厂的轮胎高达两千多条，这在以往中是没有的。
销出的货物有退货，在孙亦琦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吴傲这时告诉他，“你觉得什么时候会退货。”
孙亦琦想了下，“顾客不满意的时候？”
吴傲白了他一眼，“我们的客户是谁？”
孙亦琦说，“厂家？”
吴傲耐心解释道，当然语气上却让人觉得他在不耐烦，“我们是OE销售，和RE销售不同，厂家的销售订单都是按照汽车的生产量来配套的，每个月生产的这些汽车数量固定，那么我们供货的数量也是不变的，即使我们有退胎情况出现，也会另外再发出轮胎，来填补残次品的量。”
孙亦琦虚心道，“我们的质量有问题？”
轮胎从配套汽车之前，经过漫长的实验测试剪短，其中有一个指标就是经过轮胎装车路试，也就是道路实际里程的测试，在种种实验合格后，才有资格做配套。
孙亦琦看了看四周没人注意，还是小声得问道，“是什么问题？”
吴傲看着孙亦琦鬼鬼祟祟的样子，用正常音量道，“跑偏。”
原来汽车下线之后销售之前，都需要再做测试，而轮胎装运后出现跑偏现象，就将轮胎返厂。
吴傲并不是一个藏私的人，他继续教导道，“其实跑偏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产品问题，也可能是汽车轮毂，也可能是四轮定位，都有可能。”
“那我们又为什么退胎？”
“没听说过客户至上？”吴傲又白了他一眼，带他进了实验室。
“……”他突然觉得，领导越来越不好哄了。
实验室分内外两间，外间的办公室里坐了几个技术人员，吴傲进去后就和几个人打了招呼，把孙亦琦介绍给几人。
“这位是彭研究员，这位是我们部门的新销售，孙亦琦，以后如果我出差，可能需要让他来与你联系。”
“在新人面前就叫我彭研究员，你以前都是叫我二彭的。”彭姓研究院，带着眼镜，年龄差不多三十五上下，有种内敛的书生气，全名是彭鹏两字。
“这回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把这个外号说出来的。”吴傲打趣道。
孙亦琦和二彭打过招呼后，二彭就约了吴傲进里边的实验室，吴傲又把孙亦琦带上，两人进了实验室，里面那些设置，孙亦琦也不懂，一个也不敢乱碰，就只站着。
二彭拿过一个轮胎的横切面给吴傲，“看看这个。”
吴傲用手掂量一下，看着轮胎的断层，现在的轮胎都是子午轮胎，并不是橡胶压成了甜甜圈的形状就成了轮胎，而是分胎面、胎体、胎侧、带束层、胎圈、气密层，这六个主要部分组成。
吴傲一边拿着实物，一边向孙亦琦讲解起了轮胎的结构。
孙亦琦在前期的培训中学过这些，看到轮胎横切面到是第一次，他拿着实物与以前看过的图片做着对比。
二彭在旁调侃……“看着你讲解，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吴傲抬起眼，不客气得回道：“都说中年危机，会缅怀过去，你这是在提前为中年危机做准备？”
二彭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你说你这几年怎么做销售的？好好的话也不能说，专喜欢挑刺的讲。”
吴傲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就爱听这话，不然显得我们生分。”
二彭“哈哈哈哈”得笑了一阵，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擦了擦笑出的眼泪，“说得我像抖M一样。”
吴傲和二彭还在那里互损呢，孙亦琦倒是惊讶了，他原本以为抖M这个词是只有他们这些年纪的人才知道，原来眼前斯文的大叔也知道。
两人又笑了一会，二彭正色道，“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吴傲又拿过孙亦琦递过来的轮胎横截面，“如果我能看出问题的话，还要你做什么。”
二彭却不怒，“其实我也没看出问题。”
吴傲拍了拍二彭的肩，“那就继续查，交给你们了。”
二彭捏了下眼镜架，往上提了提，“那还用你说。”
临走的时候，二彭又叫住吴傲，“上次你的伴儿呢？带静海市这边，给我看看，我给你参考参考。”
吴傲脸上没什么表情，嘴里吐出两个字，“分了。”就不看身后人的惊讶，带着孙亦琦赶往火车站。
火车站里自然又有横插一脚的周南在，“你能别像个聊斋一样，跟着吗？”
周南想接过孙亦琦的包，给他提东西，孙亦琦去走开一步，避开他的手，这让他有些不高兴，自然就迁怒起吴傲，“你们不是要回去了吗？那就是下班时间。”
吴傲指了指在角落里缩着，假装自己不存在孙亦琦，“你说，现在是下班时间还是上班时间。”
孙亦琦：“……”
周南挡在孙亦琦前面，“指什么指，不知道用手指着人不礼貌吗？”
吴傲拿出刚才指人的一根食指，“你就没用这根手指，指过你家房客？”
食指的用处有很多，指这个动词又有几层意思，周南是聪明人，思想又不是那么得单纯，立刻明白了吴傲的意有所指。
他却反驳不出来，因为他确实“用食指”指过小房客，还很深入的指着小房客的内部，而且他不单用了食指还用了中指以及无名指。
想到小房客内部柔软和紧致，顿时抬手捂住口鼻，差点就把持不住，血溅当场。
躲在周南身后的孙亦琦，本来听他们拌嘴还听得挺高兴的，突然祸水东引，不知为何又变成了矛盾的中心，他能说得罪领导会心累，但是得罪房东会身累吗？
但是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十二章：理想&现实（上）
一个是有钱的花花公子，一个是不爱玩乐宅在家的小腐男，生活圈子不同的两人，如果不是那一纸租凭合同，是完全没有理由相遇的。
周南也明白这点，所以在交往之初就在寻找彼此的共通之处，而小房客最近的频繁加班，更是让本来就没有交集的两人，相处时间少得可怕。
“我又不是没钱，养着他不就行了，干什么要加班加点，差那点加班费吗？”周南正打着电话抱怨道。
“南哥，我家族企业面临倒闭正在出差，你有感情问题可以找别人说嘛？”回这话的是秦佳俊。
“只许你找我打桌球，就不许我找你打争上游了？”周南不满道。
“麻烦你把那种要养个小情人的想法快点扔出大脑，现在女人都在独立自主了，你家小房客呆是呆，但也不像是个会吃软饭的。”
“啧。”周南不满意的咋舌。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我就挂了啊。”秦佳俊说着要挂，也没有挂，两人的好友关系让彼此了解，这口硬心软的习惯也是如出一辙。
“你该不会是把你家小房客，当女朋友那样相处吧。”秦佳俊听周南不说话，继续道，“他是个男人，你明白吧。你也是。”男人和男人真得有未来吗？秦佳俊的话里藏着这层意思。
“我当然明白。”周南打断他的话，“你放心，我有分寸，玩闹总是有个结果的，但是要享受过程，不是吗？”
秦佳俊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他与小房东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听周南提过不少次，也算是有些了解，而周南此时漫不经心的语气，真如他口中说得那样不在意吗？秦佳俊知道，即使提醒周南，周南也不会承认，他总是口是心非，不愿意认输服软的人。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放心，好兄弟好朋友，没有理由不站在你这边，你要是被甩了，想出去走走，我给你免费提供十条旅游线路，随便你选。”
“不是说快倒闭了吗。”周南听到秦佳俊的力挺，反而讽刺道。
“行，那我要是倒闭了，去你家三室两厅打地铺，天天膈应着你和小房客的同居生活。”
而那边小房客依然遵循着职场的按部就班，吴傲已经让孙亦琦开始独立做一些出入库计算，销售预测之类的事情，十月离年底还有两个月，下一个年度的全年事业计划早就已经完成，但是由于吴傲的新订单，所以公司让销售部门重新预测事业计划，并且还需要预测下一个年度之后的两个年度别计划。
制定事业计划在企业运作中十分重要，而每个部门的事业计划又各有不同。孙亦琦所在的销售部门，除了需要做一些常规的，人事计划、预算计划之外、销售的计划量自然是重中之重。
孙亦琦要做的，就是在原来的那份表格上，增加一个新的车型规格，表格横向有一百列以上，纵向看不到头看不到尾，记录了详细的轮胎规格。其中制作的难点在于需要细心，以及周密的逻辑能力。
上次从吴傲处学来，销售预测量是要根据厂家的汽车生产量决定的，一辆车需要配备5条轮胎，其中4条为看得见的，1条是压在后车厢下面的备胎。再来同一个车型有分高端配置与低端配置，其所使用的轮胎规格是不同的。以汽车厂家的立场，他们喜欢丰富的供应商，所以即使是同一种轮胎的规格，有时也会有两家轮胎供应商按一定的配套比例发货。可能是50%的对半分，也可能是三七这种悬殊的配套比例，更胜者，四条轮胎一个厂家，备胎又由另一个厂家供货。
孙亦琦仔细做着表格，写清楚车型，对应的轮胎规格，以及自己公司轮胎与竞争品牌公司轮胎的供货比例。表格的每一行里都还需要标注上轮胎的生产工厂，重量，单价，而单价又要详细到本年单价、下一年度单价、下下年度单价。汽车的生产台数、轮胎的预计销售量、轮胎的重量、总额、以及平均每公斤的单价等等，而销售数量则需要厂家提供他们的生产数量。
吴傲将生产数量给了孙亦琦后，让他按照这个数据计算，不要忘记配套比例。正确的计算公式是，汽车生产台数*5*配套比例。如果只供应备胎，则配套比例应该写100%，但是实际上就需要改变公式。
这种数学题十分简单，只需要更改一下excel表格中的公式即可，但是孙亦琦却在这种简单问题上出了错。
吴傲拿着数据，看着计算出的销售量过大，仔细核对后，就发现了公式错误，他指着错误的地方说，“刚进公司的时候，看得出你很用心在学习，但是你最近表现很差。”
孙亦琦听惯了吴傲的毒舌和略带讽刺的说话语调，此时他语重心长地谆谆教导，反而比以往的讽刺要来得严厉。
“对不起。”孙亦琦下意识的道歉，但是又觉得这语言实在苍白无力，嘴笨的他，这时候想多解释几句也做不到，但做错事需要借口吗？他问自己。
吴傲叹了一口气，“上下班你房东接送不算什么，去出差有你房东跟着也无所谓，但是你连在这个格子间里也要把你的房东装在脑子里吗？”
孙亦琦听到这话，抬起头，有些惊讶得看着吴傲，他以为自己的面瘫脸是很难做出惊讶得反应，但是此时他眉头紧皱，双唇紧绷，眼睛瞪大。
“不要让感情影响到工作。”吴傲说出口的这句话，并不止都孙亦琦说，也同时告诫着自己。“我希望你能听进去。”
这样高傲的人，却有着一颗包容心，孙亦琦感激着吴傲的教导以及提点，他一次次的忠告，令他十分感动，也让他受益匪浅。
“听明白的话，就去重做，吃这么多饭，把脑袋糊了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错了，领导依然是毒舌的。
“周哥，我今天要加班。”孙亦琦还需要留下在继续做事业计划，提前给呆在家里的房东打电话备案。
“又加班？”周安反问道。
“对不起。”孙亦琦回答。
“做三次就原谅你。”周南想到了什么，语气也暧昧起来。
“我们不是说好……”孙亦琦用一只手当着嘴，小声说道，“工作日不来吗？最多一次。”
“那前几天没做的份，不是要顺延累积嘛。”
“那你以前多做的份，也要用来做抵消才公平。”
他家房客竟然会对着他吐槽了？
第二十三章：理想&现实（中）
晚上小房客十点半才到家，房东看着房客一脸疲惫，终究还是放他一马。
孙亦琦的累，并不是因为工作，而是自从和周南改变关系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一个问题，他和房东能走多远。
周南摸着小房客的头发，“你头发看着黑亮很硬，手感却很软，像你的人。”
孙亦琦看着他，“是说我面冷心热吗？”
周南摸了摸，“是嘴硬心软。”他说着握住孙亦琦的手，两人手交叠着，按在孙亦琦胸口心脏的位置，静下心，能感受到他跳动的心脏。
孙亦琦反手抓住周南的手，对他露出了一个正真的笑容，“我是嘴笨，不是嘴硬。”
周南笑着看着自己被他抓着的手，“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孙亦琦收住笑容，眼神有些忐忑和不安，“会不喜欢吗？”
周南眯起一双桃花眼，“你说呢？”
房东睡觉喜欢趴着裸睡，孙亦琦看着先他一步入睡的人，结实的胳膊压在自己身上，身后不同人的体温。
‘既然喜欢上了，就不应该犹豫。’
孙亦琦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有些人的出现会注定改变你的一生，如周南对孙亦琦，就是一个彻底改变他一生的契机。孙亦琦初看冷漠疏离、细看则是单纯简单，内里却十分坚韧，就像是生长在湿地里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弱不禁风，却不易折断。
周南和孙亦琦的冷战已经进行了半个月了，他们没有吵架，却毫无预料得从关系亲密无间到形同陌路，两人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孙亦琦故意错开了周南的生活作息，早出晚归，而周南又过起了日夜颠倒的生活。
事情的起因还是在十月过半的时候。
连续加班了一周后，终于迎来了第二个月的工资，孙亦琦手机接到银行的到账短信，就高兴地打开手机银行，向孙妈妈打了两千元，又给房东打了一千元。
同城跨行转账是2小时内，但是其实并没有这么慢，至少从他按了转账的确定键，到接到房东的电话，不超过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