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亦琦的声音平静带着无奈，让陈友霖心头一紧。
“你知道我不会说话。”
陈友霖摆摆手，“能不说吗？”
孙亦琦绷紧唇，表情认真道：“我不喜欢你，阿霖，放下吧。”
陈友霖摘下自己的眼镜，闭上眼，揉了揉鼻梁，手盖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明白了，但是你需要给我时间，也许过段时间，我就会离开。”他放下手，声音有着一丝颤抖，背叛了他的冷静，“给我时间，我不会骚扰你，也不会再说我爱你。你就当……我还是你学弟，你还是我学长。师兄，给我时间。”
孙亦琦拍了拍陈友霖的手，“当断则断。”
周南像个胜利者，丝毫没有半点同情，他拉过孙亦琦的手，“我是不介意你住在隔壁，但是你也该认清现实。”
陈友霖又戴上眼镜，遮盖住所有情绪，“师兄，不用担心我，我只是觉得住在这里，上班交通方便。”
孙亦琦不忍再责备陈友霖，抿着嘴对周南抱歉的一笑。周南见到他的笑，秀恩爱秀上了瘾，噘着唇就要去亲他。孙亦琦紧张得避开，让周南扑空。
周南不满的撇了陈友霖一眼，“吃完了就快滚，已经吃白食了，还要留着当白炽灯吗？”
陈友霖双手装模作样得揉了揉肚子，“吃太饱，不能走动，容易得阑尾炎。” 说完坐着不动，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啧，从我门口到你门口，你趴着动两下就能爬到。你要实在不想走门，可以爬阳台。”
孙亦琦拉了拉周南的袖子，暗示他适可而止。
周南又用鼻子哼哼，“琦琦没去你家参观过。呵，今天有我在，我就带他去你家看看，是看在传统的份上，邻里串门什么的。”
陈友霖转头看孙亦琦对他点了点头，妥协道：“好啊。师兄跟我来。”
公寓内家具是时下的简约现代风，黑色皮质的沙发上随意堆放着灰色的亚麻质感抱枕，沙发边有一个蛋形的旋转椅，里面铺着柔软的羽毛垫子，透明的玻璃茶几，能看见茶几底下的地毯。沙发背后有立体环绕音响前面上固定了投影仪。
树枝造型的灯饰立在电视柜旁，一颗颗小LED灯珠如冰雕的树挂，又像是天使的眼泪，似乎是来自天堂的植物。
走廊的一面墙上有一排错位布置的横隔板，像是一排艺术书架，却没有一本书，一只团黄色绒毛正趴伏在一块隔板上。
孙亦琦看着这些布置，就像是他以前无数次想象中的家，简单温馨，可以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周末的时候，不用出门，和心爱的他，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或者电视，可以布置成家庭影院，买个投影仪，一套环绕音响。
‘我喜欢那种蛋形旋转椅，感觉可以窝着发一个下午呆。’
‘师兄，那个叫太空椅。’
“师兄，你在看什么？”
“没……没有。”
孙亦琦面露苦涩，他摸了摸脸，希望自己面瘫的习惯还在，“看上去很舒服。”
陈友霖笑了笑，把团黄色的绒毛抱过来，近看是一只虎斑猫，虎豹猫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和孙亦琦四目相对，“喵呜”了一声。
孙亦琦：“……”
周南看着孙亦琦突然盖住了自己的脸，他从进屋后就注意到孙亦琦的异样，环视着屋中的陈设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刚才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紧张得一把抱住孙亦琦的肩膀，“怎么了？”
孙亦琦放下手，脸上已经完全没有刚才的苦涩，“有点可爱”他尴尬得别开头，又有些羞涩得看了一眼陈友霖怀中的猫。
“要不要抱抱看？”
“可以吗”孙亦琦张大眼睛，表情前所未有的丰富。他忍着笑，试探得伸出手，当双手触到那柔软温暖的皮毛时，请叫他猫奴。
周南不高兴了，他本来只是给陈友霖一个台阶下，才提出了要去他家参观的提议，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完全被排除在了外面。此时陈友霖正在教孙亦琦怎么用逗猫棒让虎斑猫站起来，而他一个人坐在那个十分柔软的太空椅中。
他看着孙亦琦的笑容，不忍打扰，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等一个小时过去了。
周南已经看着这只猫的菊花整整一个小时有余，从刚开始思考这只猫的性别，到最后觉得这只公猫是不是也是弯的，和两个男人有什么可玩的？快去找别的母猫。
无语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道：“琦琦，今天我生日。”你是不是应该陪着我？
陈友霖接口道，“哟，又老一岁，恭喜。”
离开了陈友霖的公寓回到家，孙亦琦对着周南抱歉的一笑，“发财太可爱了。”
“发财是谁？那只猫？”
“嗯。”孙亦琦不自觉得点着头。
“发财不是绿色的嘛？应该叫菊花才对。”周南想到的是麻将里的发财。
“发财是招财猫的意思。”孙亦琦说道。
“四眼这么短视？还这么俗气？”
“……”孙亦琦低下头，“是我起的……”
“啊，突然觉得这名字念起来很顺，很亲切，财让人觉得是黄金，和他那身黄色的皮毛很般配。”
晚上周南乖乖听孙亦琦的嘱咐，闭着眼，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孙亦琦捧着插着蜡烛的蛋糕出现，柔软的声线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周南真开眼，烛光下孙亦琦的笑颜是那么的灿烂，温柔翘起的嘴角，有两颗酒窝，那双乌黑透明的眸子，总是噙满情绪，此时那双眼中只注视着他，而他也在看着他。
“周哥，生日快乐。”
嘴唇在橘色的烛火中娇艳欲滴，倾吐出得这四个字，让他想起某一日自己也点了三根蜡烛，想着要和他庆祝两人相识的三个月，他尴尬得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们会在一起。
“许愿。”
孙亦琦看到眼前的周南闭上眼，双手合十。那张有着异国情调的脸，在此时的昏暗光线下，眼窝更加深邃，睫毛长而浓密。
“叮铃”突兀的门铃声此时响起。
两人被拉回现实，茫然得看向门厅，放下蛋糕，孙亦琦看着猫眼外穿着物业工作服的男人，打开门。
“请问？”
“你们刚才说保险丝烧断了，我带了备用的。”物业探头看了一眼没有开灯的屋内说道。
周南把灯打开，走到孙亦琦身后。
物业不悦道：“你们不要随意开这种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周南比他更不悦，“你们不核实客户信息吗？”
送走物业，周南看着还在燃烧的蜡烛，过去一口吹灭，“许了愿，竟然忘记要吹蜡烛。”
孙亦琦笑了笑，“吃蛋糕吧。”
谁都没有把物业的上门放在心上。
晚上周南的手机上有两条微信，都来自于同一个人。那人是一个他的网友，一起打LOL中认识的战友，叫剑圣。
剑圣的头像变成了一种虎斑猫的猫爪，打开内容，
“没想到是你，这是孽缘吗？”
“三年不会白费，我比你了解他。”
周南不屑的撇了撇嘴，联想了一下游戏里的四人和602B寝室，就一一对应了起来。
“比我了解他？你知道他G点在哪里，怎么动他会叫？怎么动他会突然收紧吗？呵呵。”
第三十七章：敌人&朋友（上）
阴雨密布的天空，云层低得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李敏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上，看了一眼航班延误信息。
“航班可能要取消。”吴傲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说道。
“嗯。”李敏说完这话，便不再吭声。
“能开心点吗？产品测试已经通过，就只要等生产上线，就可以开始供货，终于能和北满柏林合作，是一个好的开始。”他说着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李敏。
“合同还没过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不太情愿地接过咖啡，抿了一口。
话虽这么说，李敏却知道采购合同电子版已经交给法务部修改，两方就合同洽谈后就可以签订采购合约，如果一切顺利，汽车产量稳定，那就是一亿销售额的单子，这样上头也愿意在世纪汽车上让步。
汽车家家论坛上，一个购车者正在犹豫两款车型的选购问题，在论坛上求助车友。
主题：【世纪1系还是长空A型？有开过的车友进】
楼主：本人预购一辆中低端车辆，选定这两款，请开过的车友给一点意见。
凤凰传奇：两款都是中低档国产车型，楼主不如买起亚，至少他是混血。
小苹果：楼上别歪了，人家问世纪和长空呢。这两款性价比都比较高，不过最近听说世纪1系有点跑偏。
青椒肉丝：世纪1系真渣，开了不到三个月就进厂了。
楼主：怎么会进场的？
青椒肉丝：侧滑撞了，幸好人没事。
楼主：会不会是轮胎有问题。
与此同时，客服开始接到轮胎侧滑的投诉。
……
“一切还来得及。”李敏安慰道。
吴傲听到这话，抬头看着手臂上搭着西装的他，“我知道你关心我。”
“没有。”李敏下意识的反驳道，又沉默了一会，“我们是竞争对手。”
……
12月月初的报告上，除了以往对于轮胎的几个投诉点外，侧滑的投诉率上升迅速，但是顾客满意部门与销售部门隶属不同部门，消息并未置换，销售总监唐并没有将吴傲的报告禀报上层。
江港市的初冬并不寒冷，但是夜长昼短，也有了一些早出晚归的疲惫。天没亮，孙亦琦就先起床准备，照例是顶着低气压，起床气严重到可以让人觉得这是两个人。
周南感觉到身边人的苏醒，小心翼翼的往一边挪开些，以免触及雷区。对于其他情侣来说的早上温存，在周南和孙亦琦这里可能一辈子无法实现。
但是一辈子还很长，不是吗？周南翻了个身，幻想着某一天早晨，房客会主动勾搭，裹着床单睡眼惺忪得求欢。
房客沉重的拖鞋拖沓声，隐含怒火，让已经有些心猿意马的房东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看着房客离开卧室。
公司办公室里，段涛去参加公司例会，在公司例会后，销售总监唐布理就会组织部门会议，吴傲把孙亦琦叫过来，“一会我会把世纪汽车1系的问题再提一遍，你到时候也要参与发言。你要记住你是我带的人。”
吴傲最后的一句话，在孙亦琦听来被简化成了六个字“你是我的人。”
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热血洋溢在心头，这是一种江湖义气。是不是他们部门也是分个小帮派小团体的，听说公司的各个小团体之间会互相挤兑，不过他怎么没发现被人挤兑过？难道因为吴傲的毒舌气质？他作为毒舌BOSS的小弟，幸免于难？还是平时是吴傲给他挡下了那些血雨腥风。
想到这些他捏紧拳头，“放心，吴哥，我都听你的！”
吴傲看到孙亦琦眼眸里坚定的信念，觉得似乎有点热血过头，自己说的话这么鼓舞人心吗？其实他的意思是，‘你是我带的人，别说错话，给我丢脸。’现在补充完整，是不是会打击他的积极性呢？
职场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战场，企业与竞争对手之间是外战，而企业内部角逐则是内战。
唐布理在会议上先对于吴傲和李敏这次的进展进行鼓励，“你们做的很好。”
吴傲可不是被夸几句就被冲昏头的年纪，“唐总经理。”他正式的说道，“世纪1系的汽车配备问题，在多次轮胎返厂后，已经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唐布理没想到他会在部门会议上提出这个问题，一时有些语塞。
吴傲打开电脑，接通投影仪，“这是最近的汽车事故报道，以及汽车家家论坛上的一些车友反馈，还有世纪1系的口碑调查，我也已经和顾客满意部门的纪部长要来了上个月的报表，发现轮胎投诉中，世纪1系的配套轮胎已经被明确投诉。”
他说道这里，着重点了这几个数据，观察着唐布理和段涛的表情，发现段涛微微蹙眉，显然好脾气的他，觉得吴傲当着三个OE部门的面提出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不乐意被当众指出问题，唐布理更是皱起了眉。
吴傲明白他们的不悦，但是还是希望以理由说服他，“我们已经得到柏林汽车的采购意向书，现在退出世纪1系的供货，在业绩上也不会产生大冲突，北满柏林汽车将是比世纪汽车更好的合作商，也是我们那得轮胎从中低配市场转型至中配以及高配的转型机会。”
吴傲的话侃侃而谈，让人无从打断，他说完后，转头看向孙亦琦，孙亦琦也看向他。吴傲晃了下头示意他做点什么，孙亦琦没弄明白继续歪着头看向他，吴傲啧了一下舌，忍不住开口道，“下面让……”
这时李敏站起来，“下面让我来说一下北满汽车供货的可行性以及产品转型。”
唐布理听到这个，脸色更加难看。
孙亦琦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说好的要力挺吴傲，结果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对不起吴哥啊！
李敏说完后，孙亦琦带头鼓掌，几个同事也纷纷鼓起掌，倒是让已经紧张到临界点的气氛缓和了过来。
唐布理也鼓着掌，“说得不错，但似增产轮胎的磨具怎么办？库存怎么办？”
吴傲接着道，“这个规格其他厂家也在供货，不用担心磨具过剩，库存的话也可以转往RE零售市场。”
唐布理不悦得看着吴傲，妥协道：“你说的则个问题，等拿到北满柏林汽车的采购订单后，我们再桑量。”
吴傲点着上月投诉数据，“不能等了。”
唐布理皱着眉，语气生硬了一些，“早公关公司解决，把网桑那些帖子都三掉，再找一些水军。”
孙亦琦刚还跟着沉浸在气氛中，突然被唐布理的“水军”两个字吸引，一脸不可置信，原来老外也知道水军。
吴傲心里微怒，但奈何说服不了，“12月底前一定要停止供货。”
“有水军，不用担心。”唐布理再次强调。
普通话连翘舌音都念不好的狗不理，不知为何唯独“水军”这个词念得很标准。但是这种时候，却谁也没空提起这事。
会议再次陷入了沉默，吴傲的话像是一种警告，在场的其他几位领导倒是一个个事不关己。
唐布理的话，透着美国式的乐观，“汽车有问题，厂家会返厂，会召回，不会想到轮胎的，也不是我们的错。”
吴傲傲慢的一笑，走到屏幕前站定，花花绿绿的投影光照在他身上，让他面色冷峻的脸变得色彩斑驳，背后的荧幕上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影子，遮盖住了上面的数据表格。
“12月底前一定要停止供货。”他又说了一遍。
转身打开会议室的灯，“有什么要说的，各位也都已经听了，唐也同意了，这个就是我主要报告的问题，大家现在继续开会。”
唐布理张开口，刚想要再发表一些意见。
李敏趁大家注意力都放在吴傲身上，随手一碰，把孙亦琦面前一杯水给碰翻到桌上，杯子“哐当”一声，水在会议桌上弥漫开来，把大家的视线又全引到孙亦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