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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在一起 下——by恺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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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伦斯派来的两个保镖分别叫罗素和ICE,此刻守在云嘉树一米开外,表面懒洋洋,实际上却警惕着四周。对于他说的话毫无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因为职业素质装作充耳不闻。

除了团团转的小杨,小邹也义务守着,还问了一句:“需要帮你传话给老爷子吗?”

云嘉树眨了下眼睛好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要传话给老爷子?”

小邹看着他全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表情,不由沉默了。

这位小祖宗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这一路行来,云嘉树身份尴尬,大家都拿他当透明人对待。如今他却堂而皇之以段奕合法伴侣的身份跪在祠堂外,段家子弟的妻女跪的地方。

这么公然挑衅段榕先权威真的好吗?

也亏他查了几个小时资料,想出这么个解决办法来。居然跟礼法纠缠上了,他们是一夕之间回到了解放前吗!

别说小杨了,连小邹都好想吐槽啊……

不用小邹传话,发生在祠堂跟前的事早就有人一字不漏报告给了段榕先。

老爷子表情没变化,眼眸中的阴郁却深了。段臻也在心里叹气。老二怎么偏偏就招惹了一位这么金贵、这么冲撞、这么不按牌理出牌的少爷,不,王子殿下?非但不怕被棒打鸳鸯,还陪着他一起闹腾。简直是……人间惨剧。

段老太太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火中烧,“那混世魔王如今倒是找到同伙了!哪家媳妇有这么乖张的,居然还给公公婆婆下马威!我倒不信了。”

段臻:“……”不知不觉已经接受这设定了吗?

老太太浑然未觉自己的口误,起身要去找云嘉树算账。

云嘉树正在接上官仁电话的时候,段老太太带着人到了,一言不发,扬手就是一耳光。

云嘉树猝不及防,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上官仁还在电话里一个劲问他怎么了。他舔了舔脸颊内侧一道小伤,柔声说:“没事,哥,我这边忙,先挂了。”

他将手机交给罗素,老太太还想打,已经被ICE拦住了。毕竟是老人,ICE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挡在雇主面前,不让她继续。

云嘉树摸了摸脸颊,老人家没什么手劲,扇得也不算疼,就是戒指刮在脸上留了道肿痕。还是要让老太太出气,他想,于是下令了:“ICE,你们退下。”

保镖们依言退下,老太太立马又扬手一耳光,在寂静的庭院里,清脆响亮,“我好好的儿子都被你带坏了!啊,干什么不好非要搞这些腌臜事儿。你自己没爹没娘,缺家少教,别来祸害我段家……”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打,突然手腕被人攥住了,才要发火,转头就看见段奕一双压抑着怒火的双眼。顿时慌了,“你出来干什么,小心让你爸知道了再罚你!”

段奕跪了三个多小时,如今突然站起来,两条腿跟针扎一样疼,站都站不直,小腿肚微微打着颤,亚麻布料被汗水浸透了,紧紧贴在腿上和背上。刘海也是湿漉漉的,后脑的纱布透出血色,嘴唇干裂,让老太太看着心疼。他却只是低头看云嘉树,后者还在怔愣中,这小子反射弧有点长,一会儿不知道怎么样。语言也是能伤人的,老太太这么口不择言,让段奕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妈,你别怪他,是我去缠着他的。”段奕最后叹口气,只能这么说,松开了老妈的手,龇牙咧嘴地重新在云嘉树身边跪下来。“我在这儿一样跪,小杨,你去把大门打开点,让我段家的列祖列宗都能看着我跟我老婆,我们可都在守规矩反省呢。”

小杨叹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犯二。他只得顶着压力去推木门。

守门的两人是段奕的远亲,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子的所谓堂叔,平时虽然嚣张,可眼前是他们大靠山的公子,不敢轻易得罪,一时也是不知所措,只得任小杨把祠堂大门打开。

昏黄灯光投射在地上,形成了不规则的暖黄色长方形,深深殿堂中的牌位林立栉比,隐约可见,为这厚重长夜增添了一分肃穆感。

段老太太气得手指发抖,被身旁的保姆搀扶住,段奕紧张看着,“妈,你小心身体。”

“你还知道叫妈小心身体?我没你这种儿子!”段老太太反手又抽了段奕一巴掌,拇指大的珍珠项链在绛紫旗袍上碰来撞去地轻响,“反了你了,奔三的人了好的不学,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妈!”段奕皱眉,才要开口,手腕被身旁的人握住,云嘉树跪得规规矩矩,低眉顺眼,要多乖有多乖,只是不声不响,轻轻抓着他手腕捏了一下。段奕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呆了一下,突然懂了,于是有样学样,低头听教训。

段老太太又训了一阵,见这俩小子眼观鼻鼻观心,肩并肩跪得整整齐齐。也不知道是在虚心受教呢还是神游天外,满腔火气无从发泄,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真打一顿,儿子头上还有伤,她怎么舍得。

最后只好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说了一句:“我不管了,要跪就跪到天亮得了!”

接着,老太太带着比来的时候更旺盛的怒火走了。

喧嚣的庭院瞬间寂静下来,段奕身心俱疲,长长叹了口气,觉得脑袋晕晕的,往恋人肩膀上一靠,“抱歉,小树。我妈她气急了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没爹没娘,缺养少教八个字,云嘉树花了好一会儿才领会了其中的涵义,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视线余光里看见恋人头上层层纱布,最后也不过叹了口气,这事也就揭过去不提了。云嘉树抬手把他搂住,“没事,你头还疼吗?”

段奕冷汗直冒,苦笑着压抑着越来越明显的眩晕感,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没被那变态兄弟打成脑震荡……反而给自己父母抽晕了。”

云嘉树脸色沉了沉,扶住恋人肩膀的手更加用力。段奕觉得不好了,咬着牙努力坚持着,眼前还是渐渐发黑,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进一片深沉的黑暗里。

一群人发现了段奕身形摇晃,小邹小杨一马当先把人给扶住了。小邹叹气,“我错了,老大,你不是小绵羊,你已经成病娇了。”

这吐槽有点狠,可惜段奕没听见。

他受伤后也没怎么休息,强打着精神帮小树应付一群豺狼虎豹似的世界树高层。

好容易回国了,时差都没调,又饿了一整天,再加上跪了小半天不动,血流尽往下沉。一个多星期折腾下来,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要说病娇,还真是冤枉了。

第五十五章

段家庄人口虽然不多,医疗设备却非常完善。救护车直接冲进来,段奕被托上车,接着车子呼啸而去。

段老太太自然吓得半死,跟着杀去了医院。人群匆匆忙忙,就算没事的也都在这种时候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至于云嘉树,则被孤立在外。

他在小杨和罗素搀扶下勉强走回房间,小杨忙进忙出,用热毛巾替他敷膝盖的青紫。

太久没受过处罚,身体的忍耐度降低了许多,云嘉树坐在椅子里,用力抓住扶手,疼得面无血色。

还是小邹聪明,去找了一瓶黄酒,倒在手掌里搓热了,再捂住小男模膝盖,用力揉搓。

云嘉树嘶嘶倒抽气,修长手指陷入扶手的皮质里。小邹叹气,“放松点,不把寒气搓掉了以后容易得风湿。唉,你这是何苦呢?”

小杨也如法炮制,蹲下来帮他搓另一边膝盖,那啥唱那啥随地跟着点头,“唉,小树啊,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

云嘉树心不在焉地笑笑,“知道了。”

反而没那两位佣兵保镖什么事,罗素和ICE百无聊聊赖地坐着看电视和交谈着,视线时不时落在云嘉树的膝头淤青上。

云嘉树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着那两人,“这件事不要报告给克拉伦斯。”

罗素耸耸肩,“你应该在两个小时前阻止我。”

云嘉树英挺眉毛皱起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才揉完膝盖,就有人敲门,然后段臻走了进来。他闻到满屋子酒味时脸色一沉,看见云嘉树慢条斯理将卷到膝头上方的裤腿拉直前,膝盖残余的淤痕时才缓和了神色,“还以为你们这时候有闲心喝酒。”

小杨收拾着满地工具,呵呵傻笑着,“那哪儿能啊,段老大,我们老大怎么样了?”

段臻的视线注视着云嘉树,语调沉重,“检查报告说,小奕长了脑瘤……”

“什么!?”小杨吓得大叫,差点冲上去掐段臻脖子,幸好被小邹拉住了,虽然小邹的脸色也是铁青的,“段老大,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段臻没回答,他依旧盯着云嘉树不放。俊美青年神色自若,分毫不被他的话左右。只是淡定得,连小杨都感觉到点点薄情。

段臻只好继续:“……的话,你会离开他吗?”

小杨小邹同时长叹口气,“说话不要大喘气啊,会吓死人的!”

“但是小树,你也太淡定了吧,就不怕万一?难道你,根本不在意……”小杨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

云嘉树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回国前才给他做过全面的检查,段奕健、康、得、很。”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因为那位先生实在“太健康”了,健康得让他不仅仅只有头疼。

段臻心中叹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知道答案了。可以和你单独谈谈吗?”

小杨和小邹立刻退出了房间,云嘉树点点头,也请罗素和ICE暂离。

接着就只剩下两个人,段臻这才将手里一个陈旧的牛皮纸文件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我想让你看看这个。”

文件盒很有些年头了,牛皮纸泛黑,边缘被磨得起毛,他将手放在盒子上,金棕色眼眸冷淡而锐利,“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打开会很糟糕的预感。”

段奕微笑,“没错。”

他承认得太直白,反倒让云嘉树无言以对。

“但是,请一定要看,这对小奕非常重要。”

云嘉树妥协了,将文件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摞泛黄的文件纸,每一页都是一个人的个人信息。

张建华,男,已婚,原W市涡轮厂车间主任,x年x月x日,因事故致残,高位截肢。现任W市T县竹工艺制品厂检验员。

杜宗真,女,丧夫,盲人。原W市涡轮厂职工。现任W市T县竹工艺制品厂职工。(注:其夫李耿若死于涡轮厂事故)

……

照片估计都是上个世纪拍的,拙劣的黑白一寸照,男人留着难看的短发,女人绑着粗粗的麻花辫,穿着早已见不到踪影的绿色外套,云嘉树甚至分辨不出款型。

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将近百岁,最小的也快三十岁了。

云嘉树粗略一翻,这一摞大约有上百人,但全部都不认识。他茫然看向段臻,不懂他的意图。

段臻摸了摸兜里,才发现烟又被妻子没收了,叹口气放弃了。“那是个残疾人工厂,有些受伤的退伍老兵也被招进去工作。”

云嘉树安静耐心地听着。

段榕先早年的一些老战友也在厂里工作,厂长姓庄,是个很有才干的人,可是接任的时候厂已经不行了,设备陈旧、技术跟不上,订单连年下降。

庄厂长有心大改革,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换设备要钱、买技术要钱、培训工人也要钱。

可银行看那厂里残疾人比例高,都当他开的福利工厂,没指望能赚钱。那时代个个企业想抓住时机发展,都把银行当佛爷一样供着,自然也轮不到这样的小厂。

后来又遇上经济危机,再加上那次事故死伤十多人,更是雪上加霜,百多人的厂就这么垮了。

据说宣布破产关闭那天,厂长和副厂长都在工人们面前下跪请罪,操场上哭声震天。没过多久,庄厂长因胃癌去世。

知情人说起来莫不唏嘘,都说庄厂长是条汉子,只可惜生不逢时,亦不逢地。

这事后来通过那几个失业的战友,传到了段榕先耳中。

那时候段榕先刚开始从商,之后曾经私底下对段臻说过:“穷者独善其身,达者才能兼济天下。庄国强此人,本末倒置了。”

即使如此批评着,段榕先依然在经商有起色之后,着手筹建福利工厂,首先将涡轮厂的旧职工安置进去。没想到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这些年在全国成立了上百个企业。

段臻讲到这里,终于笑了,自己倒了杯茶滋润喉咙,“这些慈善事业每年都是很大一笔开销,如今老爷子在位还好,以后荣唐落在别人手里,或者有个万一,最先被砍的肯定是这块。”

所以荣唐输不起,段榕先也输不起,段家人一丁点错都不能犯。

云嘉树冷笑,不顾腿疼站起来,将文件扔回桌上,“令尊要当圣母,凭什么要强迫儿子一起?更凭什么要求我?”

段臻慢条斯理,将那摞陈旧资料装回盒子里,“没有要求,更没有强迫。我是自愿做的,本来希望我一个人负责就够了,让他们三个随心所欲就行。但是……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复杂,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再加上小奕和你逼得老爸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实话实说。”

他小心翼翼扣好文件盒的牛角扣,眼神依然平和,有着稳操胜券的笃定沉稳,“这件事告诉他的话,你应该知道结果。”

段奕一定会痛苦,会挣扎,但一定会回来接手荣唐。

而他们这样的关系,在这样的前提下,将是一把悬在荣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云嘉树和段奕曾经设想了种种可能遇到的阻碍,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成为他们最大阻碍的,竟然是一群陌生人。这简直,荒谬。

他皱了皱眉,“我可以成立一个扶贫基金。”

段臻轻笑,“荣唐每年的捐款也够单独成立个扶贫基金了,老爸不走这条路是有理由的。NGO固然有它的好处,但很多事都做不到,有关注度就有作秀,有作秀就有……”他顿了顿,“何况,收买人心是大忌,你懂吗?我们做得隐秘,没人知道,所以才这么有效。”

云嘉树眉头紧蹙,在房间里焦躁地走了几步,终于冷笑起来,一拳砸在窗棱上,“不过几百个没本事赚钱,只能靠施舍过日子的废物,凭什么要为他们牺牲?”

段臻皱眉,却看他在气头上,没有指责,只是推了下眼镜,不温不火地解释,“不是几百个,我们帮助过一万多人,目前的在册总数也有五六千。”

他慢悠悠敲着文件盒,“荣唐如果破产,集团内职工加上福利企业职工,失业人数过万,再加上上下游关联企业、供应商和他们的家属,受影响人数说不定有几十万。”

云嘉树瞪着他信口开河,段臻却继续笑着,“失业没关系,再找新工作就是了。就算那些靠着施舍过日子的,盲人可以摆摊算命,高位截肢可以跪在路边乞讨,哦,搞错了,没腿怎么跪……”

云嘉树冲过来,抓住段臻衣领,抡拳头揍了上去。

指节狠狠亲上脸颊,段臻躲闪不及,整个身躯被带得往一旁倒下,将茶杯扫在地板砖上,砰一声砸得粉碎。

声音刚传开,门立刻被撞开,保镖们冲了进来。

小杨小邹一看这动静,左右为难着。

倒是云嘉树自己先冷静下来,转身走了出去,罗素和ICE立刻跟上他。

段臻撑着地板坐起来,感觉左半边脸都麻了,嘴巴里一股血腥味。那小子看着文文静静,出手居然这么重,到底是迪斯雷利的种,这么想着反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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