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许游才子也曾是有过这么一个人的。
只是，他们错过了。
32.误会
“天佑你终于回来了！”
将军刚谢过大内总管带路，就见林彦一路急吼吼的朝将军冲来。将军难得心情好的没躲开，却把林彦生生吓的倒退了三步。
“怎么，刚刚不还急着问我吗？”将军微笑着朝他点头，示意林彦继续先前的动作。
林彦的三魂被吓的离了七魄，他慌张的躲在顺路而来的杨云龙身后，攒着他的衣裳小心的问：“天佑他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大对劲。”
杨云龙不理他，神态自然的拖着一个拖油瓶对将军行了一个抱拳礼，打趣道：“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名字明日便会在太和殿唱响，西长安门外挂榜，还可得当今圣上钦赐的盔甲一套。”他趁机做了一个谄媚的眼神，假意道：“到时你披红挂彩，上街夸官的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将军难得心情好的思索了一下，比了个手指，道：“既然是兄弟，你给我这个数，我就把机会让给你。”
杨云龙被将军的大胆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确认无误后，忙道：“此话可不能乱说，若让有心人听见了，小命难保。”
将军笑道：“不用那么紧张，被唱名荣归后，我即将随着轩辕将军奔赴陈州。说实话，你说的‘披红挂彩，上街夸官’这种东西，我还真不能享受到。”
“陈州？”林彦从杨云龙身后跳出来，诧异道：“那不是边疆蛮夷之地吗？圣上怎么把你发配到那里？你得罪人了？”
杨云龙一脸头疼的把林彦拉了回去，背过身细声细语的给林彦解释了一番，说完还歉意的对将军拱了拱手。将军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们的互动，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什么时候，他们俩已经相处得这番亲密？就像……就像他和书生一样？
将军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多心了。不能因为他和书生是怎样的关系就怀疑眼前之人，如果按照这种思维参照下去，他一定会把那祸害人的小胖和惹人烦的游才子凑成一对。
当然，将军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当初简单、甚至是有些无理的想法，竟然在日后变成了现实。
也许，这就是命运。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称呼为预言。
三人又是好一番攀谈，其他还余下的武进士看着热闹，也自发的加入到将军三人谈话的队伍。就连徐江也没挂着面子对将军无理，反而颇为别扭的同将军为他前几日的行为致歉。武者的心思向来易猜，于是大度的将军，应该说根本就淡定得不记得这回事的将军含笑点头，那风姿气度让人简直只能用膜拜的态度对他。
事后林彦悄悄问他：“哎，你真的不介意徐江嘲弄你的事？”
将军一脸疑惑：“徐江是谁？”
林彦：“……”
许是为了验证江湖上一笑泯恩仇的说法，在一片融洽的环境下，余下的武进士们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酒，围成一圈后便开始把酒言欢共谈国事。将军今日心情好，一来是得了皇帝的准许，二来是可即将返程见到书生，于是一向淡定的将军也面带微笑的参加了武者的饭局。
将军立马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这时，杨云龙匆匆从远方带了酒来，众人一阵欢呼便拥了上去。杨云龙趁机拉起将军，同大家伙告了罪，直到把将军带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角落，平息了会呼吸，这才神色怪异道：“天佑，你实话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不是个男人？”
将军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
杨云龙忍不住猛的捂住了脸，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不真实。
“怎么？你歧视？”将军心下有些不爽，他虽是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可好歹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早已将杨云龙算作他兄弟。被兄弟歧视或不认同的感觉，让将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不舒坦。
“没没没，我没这个意思。”杨云龙急忙摆手，只道将军误会了他，可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得劲。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将军有些气闷的转身，大踏步就准备回去。
“哎你等等。”杨云龙一把拉回将军，踌躇了一会，才道：“我对你真的没什么看法。说实话，我的老家毗邻吴国，受吴国开放风气影响较大，在我亲戚周边里也有不少同性成婚的例子。”
将军略有不解，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难得杨云龙在京城里也算得上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今天这番话，却把他折磨得面红耳赤，吞吐半天也说不出口。
将军抱拳，大有他不说便不离开的意思。
杨云龙闭眼，心想好友之间还顾忌什么，终是张口道：“我知你看重你心上人，可是……你就真的不确定换一个吗？”
将军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他狠狠的给了杨云龙一拳，杨云龙没躲开，被将军揍得弯下了腰。他“哎哟哎哟”的直叫唤，将军准备再给他补一脚，却不料突然冲出的林彦阻挡了他的手势。
“天佑你做什么！”
林彦隔开了将军的手，一脸气愤的望着他，“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大家是兄弟，非得动手做什么！”
将军冷冷的瞥了杨云龙一眼，冷声道：“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污蔑我的爱人。”
这句话不大不小，不小心投射在在不远的众人里，立马炸开了锅。
“楚天佑有爱人了？”
“他这种人会喜欢什么人啊？”
“我刚刚听他们说楚天佑喜欢的人是男人，他不会真是有龙阳之好吧？”
“嘁，有本事的就是大爷，你管他龙阳不龙阳。吴国的皇后都是男的，你还在意这个干嘛？”
“唐兄这句话说的不错，其实我也同意你的说法。”
“可是……两个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啊？”
“我听我兄长讲过，哎，好像是……”
男人的话题总是避不开世界上那几样简单的东西，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众人的话题便往一个奇怪的方向走去。
众人围坐在一旁，一脸兴奋的攀谈着，完全无视了将军三人间恐怖的气场。
将军仍旧是那张冷峻的脸，眼神中的冷漠仿佛能在下一秒化为冰箭直穿入胸，杨云龙从未看过他这副模样，当下也来了火，咬牙道：“那贾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维护他？还是说，当初他给你添麻烦就只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
将军的眉头越发皱紧了，他道：“关贾齐什么事？”
杨云龙猛然察觉哪里不对，他试探道：“贾齐……难道不是你的意中人吗？”
将军的脸色整个都黑了下来，他咬牙道：“谁告诉你我的意中人是他？”
杨云龙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了，方才他去提酒时只听得有人说起将军不好，便留神的停下脚步准备为将军正名，难料半路突然跳出来了个贾齐，虽说他是个纨绔，但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武功自然差不到哪去。
于是贾齐在给了那帮人一个教训后，怒道：“往后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说天佑半分闲话，我便让你们后悔生在这世上！”
一脸震惊的杨云龙通过奇怪的想法和思路，把贾齐和将军在无意里配了个对。他想，所谓贾齐与将军一路的矛盾自然是故意安排下的，为的就是在武举上让将军扬名全国；他们两个为了演好这场戏，也可以装作不认识；更何况，谁会无缘无故在花灯会上挑小路走，非亲非故的，你救人家一命也就罢了，至于把人带回家吗？
话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怪杨云龙神一样的连接思路，还是该怪将军神一般可遇不可求的奇遇。
将军听完杨云龙的解释后脸色也缓了下来，对于杨云龙的疑问，他自然也无法解释，因为那是一场他后悔也来不及的事故。于是将军别扭的对杨云龙抱拳致歉，杨云龙大度的摆摆手，说自己也有错在先。林彦看二人重归于好，也是开心得忍不住微笑。
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
“哎，不过说实话，楚兄你的意中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众人中有一人忍不住好奇，冲着将军发话了。
将军一个冷眼捎过去，那人便有些尴尬的低了头，掩饰的躲在了人堆里。
众人开始起哄，大有将军不说便不停的气势。
将军无奈，只得道：“他的确是个男人。”
有几人神色中传递出“我果然说对了吧”的信息。
将军摸着脖颈上的玉佩，笑道：“他也是个连中二元的书生。”
众人惊异，连中二元在魏国而言，的确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而且大多数人多以为将军的意中人自然是个不亚于他的武者，却没曾想，配得起将军的，居然是个连中二元的读书人。
于是林彦忍不住问道：“那他到底是何许人？在哪做官？”
将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有一缕抹不去的疼惜，他道：“他考取二元非是为了功名，而是为了向扬州城的人们证明他的能力。让大家明白，他足以接管书院。”
众人摇头皆道可惜，在乡试中了个举人便能做官，更何况连中二元的书生？这世上难得有人，能为了这样一个执念而放弃荣华富贵，这样的人物，倒是足以配的上将军。
于是有人起哄道：“楚兄你何不趁着荣归回乡这次机会上门提亲？不仅风光，而且嫂子也不好拒绝。”
“对啊对啊，魏国的武状元啊，怎么看也不会拒绝的吧！”
“楚兄你来日大婚时别忘了哥们几个！”
“哎，你说两男的结婚到底要怎么穿喜袍啊？”
“这个我知道，话说我兄长就是迎娶了一个男人，当时啊……”
众人的话题又滑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将军摸着玉佩认真的想了想，低声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远在扬州城的书生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道许是天凉了的缘故，要多加件衣裳，以免得了风寒。
老夫子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微笑。
33.意外
辰时三刻，皇宫太极殿。
众武进士垂首立于下朝，在经过武举殿试重重筛选后，余下的十一人可谓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身着特定的红袍箭袖，腰身被一根窄窄的滚边貔貅图腾牢牢锁住，木簪的将他们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入秋的阳光均匀洒落在众人身上，使他们一个个看起来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意气风发的将军。
皇帝扫视了一眼武士，对他们的气势感到满意，于是偏头对立在身侧的宦官微微点了点头，宦官会意，郑重的清了清嗓，缓缓拉开圣旨，用一腔尖细但并不刺耳的声音朗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封楚天佑为武状元，敕封正三品参将；封杨云龙为武榜眼，敕封从三品游击；封徐江为武探花，敕封正四品都司。三人随轩辕将军镇守陈州，即日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将军有些恍惚，幸好一贯的沉稳没让他在大殿上出了差错，他镇定的随杨徐二人叩首谢恩，再下朝时，他已是即将征战蛮夷的楚参将。众人的道贺他都听不见，他心中满心满意的只剩下“即日启程”这四个如恶魔符咒般的命令。
抛下好友不管，一路紧赶慢赶，他终是寻到了正要出殿的轩辕明。
“轩辕将军请留步！”将军飞身而去，待站立后立马向轩辕明行了个抱拳礼，不卑不亢的态度让轩辕明即使突然之间被冒犯，也还是点头应许了他。
“你是来问我为何圣上让我们即刻启程、不得有误的，对吧。”
将军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即刻启程，就意味着他将随着轩辕明征战陈州，为保家卫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可那同样也就意味着，他将错过与书生的会面，而下次相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强弱之分，谁活了下来，谁就是强者。在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厮杀中，谁也说不准下一个马革裹尸的是谁。
生命太脆弱，而将军头一次意识到，他没有万分的把握保证自己能荣誉凯旋。
轩辕明环顾四周，示意将军跟他走，将军点头，随着轩辕明出宫，在纷乱的人流踏入了一处不起眼却分外霸气的宅邸。
那是轩辕明的宅府。
轩辕明挥退下人，直接带着将军进入了书房。待将军回首，才赫然发现书房里竟还有一人，将军虽不知他是何人，但看在他年长于自己的份上，还是有礼的对他行了个礼。
那人眯眼点头，打量了将军一番，才回首对轩辕明笑道：“我就跟你说我没看错人吧，快说说，你要怎么谢我。”
轩辕明咳嗽了一声，向将军介绍道：“他是兵部尚书贾老头，就是他家儿子把你弄得世人皆知的。”
贾佐天掩饰的茗了一口茶，无奈的骂道自家儿子不争气，给将军行程添了麻烦。将军也不是不懂礼的人，他立马再拜过一次贾佐天，接着恭敬有礼的谢过贾佐天的举荐之恩，只字不提贾齐对他的骚扰和纠缠。
贾佐天满意的点头，他虽是痛恨自家儿子的纨绔，但心中还是护短的。再次茗了一口茶后，他只道将军大度明事理，懂得隐忍与退让，知道何为以退为进。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贾佐天得意的冲轩辕明做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轩辕明看也不看的撤走了贾佐天的茶具。
贾佐天：“……”
“话归正题。”轩辕明清了清嗓，转头一脸严肃对将军道：“昨日边防来急，陈州附近边线失守，已被越国大将樊笠掌控。你也知近年来我国与越国在这一边线上拉锯不下，若是能一举攻下此边塞要地，击溃越国指日可待。”
将军的脸色晦暗不明。
“圣上也是不得已才拟出此旨。你们三人虽无经验，但在内场文试中的作战方略却出奇制胜，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新奇了不止一个档次。”
轩辕明说完话后瞅到将军淡定的模样，便抬起下巴示意他表态。将军虽渴望见到书生，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抱拳表态道：“末将定不负将军期望。”
轩辕明这才满意的点头。
“至于你远在扬州的意中人你也不用担心……圣上安排贾老头子派人到扬州城布置喜讯，他好歹是个兵部尚书，你有什么话或东西要转交的，交给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轩辕明狡黠的对将军眨了眨眼。
将军立马把头转向贾佐天。
贾佐天捋着胡子高深莫测的点头。
“又不是你亲自去送你在这装什么大爷。”
轩辕明看不得贾佐天那副模样，开口就是一句嘲讽。
贾佐天捋着胡子的动作停下，一脸无语。
将军想了想，知道时间不等人，也不再犹豫，转身行礼后就对贾佐天道：“恳请贾大人派人到扬州城南城书院寻一个叫楚平安的夫子，末将想托个口信给他。”
贾佐天和轩辕明两人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心道：哦，原来将军的意中人叫楚平安，还是个夫子，他们都猜错了。
不知何时自己意中人所职竟成了赌注的将军继续道：“请告诉楚平安，让他等我，我定不负他。”
将军说完之后便退下了，目及所触，还是那块他挂在脖颈的玉佩。
将军忍不住笑了起来。
安然，战场上从来都不如你我料想的那番平静。我给不了你安心，甚至无法亲口告诉你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