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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名录下——by夏夜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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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廓的。

但是,陈文珝在看到他的时候,甚至没有显露出些许的熟悉感。

……那是因为,他毫不在乎。

望着对方与主将越走越远的背影,阿仇明白了这件事。

那个人,既不对于利用他,害他家破人亡而感到抱歉,也丝毫不畏惧有一天他挟着仇恨,亡命来报。

知晓这一点的时候,阿仇心头固然浮动着翻腾的怒焰,然而全身肢体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深邃到骨子里的冰冷恨意。

数年前滚烫仿佛要把人灼伤的仇恨,已经随着时光过去,慢慢沉淀成了如冰霜一般寒冷而又坚固的情绪。

颤抖的手心许久才慢慢稳定下来。

阿仇告诉自己:不用着急。

感到痛苦吗?对于这样的事情?

曾经毫不对等的感情,没有价值的付出。其实在内心深处,你一直在等候他悔悟吧?等他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至少等到一句致歉的言语

,一个懊悔的表情,虽然这不能挽回任何伤害,但是却稍微证明你曾经爱过的人,那些付出过的感情,并不是毫无价值。

但是,终究是等不到了。

他想,我在惆怅什么?若是我还允许自己对他有一丝丝留恋,我就应该把自己掐死,然后切成一片一片洒在母亲和兄长的墓前。

那一夜,他做了一个梦。

好像又回到了少年的时候,他坐在七皇子府的书房之中。他毫不见外地在读着皇子府的藏书,而陈文珝在批公文。后来日光晒得人倦了,陈

文珝就冲他招招手:青衡,过来,睡一会儿。

他抱着陈文珝的手睡在了软榻上,慢慢地对方的呼吸轻了下去,睫毛微微扇动,显然已经是睡着了。

可是他却一直没有睡着。

梦里他本以为自己是柳青衡,可是慢慢地他似乎又变成了阿仇。

阿仇静静地看着陈文珝的睡颜,半晌,他微微调转视线,摸索着双手,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想要找一把刀,可是手上没有刀。他想要找一根绳子,可是身边没有绳子。于是,他抱住了陈文珝,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一口咬上了对方

的脖子。

梦境里陈文珝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哀嚎,血像是泉水一样喷了出来,溅污了他的脸,溅湿了他的衣。那人捂住咽喉,嘶哑的声带只能发出不成

词句的声音,只有那双眼睛,充满悲愤与疑问,那样直瞪瞪地看着阿仇。

那样的眼神似曾相识。

——为什么?

阿仇从梦境中苏醒。

“为什么?”夜色之中阿仇也轻轻地问道。

可是,却不再有以往那种压抑的愤怒与不甘,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代替陈文珝被他杀死了。

之后的几日,虽然说朝廷要对将士们论功行赏,但具体的封赏却还在议论之中,对战士们除了食宿并没有安排。

镇安关的守城将士常年在外,就连每年去到千方城的日子也很有限,更不论繁华的京城了。燕京虽然秉承了北方帝国的粗豪之气,但是该有

的娱乐享受还是一点不少的。同行的将士一大早就兴致勃勃地爬起来想要找个地方松快松快,虽然也有想要拖着阿仇一起去,但是却被他笑

着拒绝了。

阿仇独自一人出了门,看似漫无目的,其实却默默地把柳家故宅,七皇子府,以及一些故旧的家宅都逛了一圈。

途中他经过城门,突然想起当初他就是在这里扮作小乞丐躲避搜查,观察城中动静的时候遇见苏听风的。他本能地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了

一眼当初苏听风进餐的食楼,然后猛然苏醒了过来,知道师父早已经不在那个食楼之中,也不可能在。

阿仇叹了一口气,随意地进旁边的杂货店看了看。他翻了翻刀具,自觉万一有机会见到陈文珝,估计没有什么携带武器的机会,于是往手心

里抓了几个刀片,想着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把它们藏在身上。经过另一个柜子的时候,他看到了几种绑东西的红绳,拿起来扯了扯,想试

试结实度,结果直接扯断了。他心虚了一下,把扯断的红绳和几根好的一起捡了起来,决定拿过去付账——虽然不结实,但是如果几股缠在

一起,勒死人想来还是应该……没问题的吧?

去付账的时候,他发现杂货店的门侧有一个略显劲瘦的青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心头顿时一惊。

但是阿仇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方一番,发现对方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熟悉感,应该不是旧日熟识的人,心头倒是安定了很多。

他走到柜台前,付完了帐,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却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古怪又带了一点熟悉。

阿仇猛然张大了眼睛,开口叫了一声:“——师……”

在他叫出师父之前,男人猛然转身就走。

阿仇心里一慌,赶紧疾步追了出去。追出门外的时候,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很快发现男人的身影还在视线之内,正不缓不慢地沿着街道行走

阿仇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于是也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在男人身后不徐不疾地跟了上去。

最后他一路跟到了城内的一座颇为出名的道观。男人进了道观后院之后,阿仇便想跟进去,而后脚步一顿,伸手把刚买来的用途不明的道具

都先藏好了,才迈开步子走向了隔断,不料却被守门的老道给阻拦了。老道瓮声瓮气地说道:“居士,这里只有道观中人才能进。”

阿仇愣了一愣,问道:“刚才进去的那位……也是道观中人?”

老道回答道:“那是钟林道长,可是一位远道而来的高人,他正在云游四海,只是这阵子在我们观中暂住。居士若是有兴趣,过几日倒是可

以来观中,钟林道长会开坛说道。”

阿仇张大了眼睛,半晌,才说道:“……这样啊。”

二十九、太子之议

师父也到了京城,且故意引他前去透露了自己目前的身份和所在,这是阿仇目前所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神神秘秘地,既不肯面对面地跟自己说话,也不远直接告知自己的行踪,阿仇因此而觉得有些挖心挠肺——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了一会儿,他觉得想不出来,于是暂且放下了这个疑问。反正……师父的想法,他好像从来没有猜到过。他总归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可是……他没有走……真是太好了。

阿仇坐在房间里面,先是望着房梁笑,然后笑着笑着就变成了哭号,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酣畅淋漓全无形象。眼泪抑制不住地沿着脸颊流

了下来,连下巴都被浸湿了,他狼狈地抬起袖子擦拭,可是直到两条袖子都变得湿漉漉,也没能真的擦干它。

知晓家族遭难的那个夜晚,他也哭过。

哭得比这个时候还要凄惨,哭到声嘶力竭,喉咙沙哑,被绑缚住的手脚,随着时间一息一息过去,而慢慢一点一点变得绝望的心,那是他一

生中都不会忘却的噩梦。

那一个晚上,他失去了陈文珝,也失去了所有他爱着,或者倔强着叛逆着不肯承认自己其实爱着的人们。那一个夜晚之后,他的心彻底陷入

黑暗,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能让他这样为之大声哭泣的人。

所有的执着与任性,都开始死去;所有的深情和恃宠而骄,都变成扎入心脏的刀。

而现在他坐在这里,抑制不住地呜咽,却竟然已经不再是因为痛苦。

之后,一直持续到了三月底,一众将士才终于受到了封赏。封赏的时候燕王始终没有出现,而由陈文珝代行封赏之责。

这时阿仇也已经听过了不少将士间流传着,关于燕王其实早已卧病在床,甚至连自理能力都没有了,目前朝中事务已经由二皇子和七皇子联

合接手,而两位皇子之中……似乎还是以七皇子为首。

而五殿下死后,燕王并没有立太子。他其实正当壮年,本来不需要急于确立继承者。不立太子,也有避免某个儿子过早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意

思。但是自从五殿下故去那一年燕王生了一场大病,他的身体好像就再没有好起来过。

当然这种内宫的消息是不可能传得太广的,所以阿仇听到的也就是个含糊隐约的说辞。

封赏仪式完毕之后,一众军士被遣返回京驿,而陈文珝却与朝臣们一同去到了宫中。

而在燕宫之中,燕王躺在卧榻之上,虽然睁着眼睛,却也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把视线木木地投向了宫梁。

陈文珝捧着封赏文书,毕恭毕敬地到了燕王的床前,然后柔声说道:“父王,封赏已经结束了。”

燕王微微张了张嘴,很轻地“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陈文珝却并没有因为他这样的无能为力而改变恭谨的态度,仍旧十分谦恭地把燕王扶了起来,拿了个软垫垫在了他的颈下,让他在床栏上靠

好,然后把封赏文书放在燕王的面前,一字一句读给他听。

燕王虽然已经连起身下榻的时间都已经没有了,对于事物的反应液慢了许多,却并没有痴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他默默地听着陈文珝念完封赏文书。

自从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开始,燕王对很多事情便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他其实并不看重陈文珝,并不是因为这个儿子不能干……而是他……太

能干了。

帝王是孤,皇子也是孤。既是孤,便不会有什么真的人间真情。在燕王心里,除了丛华儿,他亲手养大的,聪慧又重情的丛华儿,其他几个

儿子都不可信任。

陈文珝也是如此。

燕王一直觉得,君王为真龙,但是这个儿子,行事虽滴水不漏,却极狠,极孤,如同一条独狼。

他对陈文珝有很深的疑虑。

若是别的儿子能有相近的资质,燕王或许根本不会考虑传位于陈文珝;即便实在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倘若他的身体不是崩坏得如此突然如

此快,他也不会让这如同独狼的儿子过早上位。

然而,终究已经到了不得不作出决定的时候。

在燕王病重的这段时间里,陈文珝一直表现得很孝顺,很谦恭,任是谁也挑不出一点刺来。他亲自在旁为燕王伺疾,任何连侍女太监都觉得

为难的活计,他也都做得毫不犹疑。

在好几个月前,边境战事爆发之时,就已经有大臣谏言,要燕王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早立太子为好。而随着时间过去,如同这样的奏折越来

越多,请愿态度越来越强硬。

燕王不相信背后没有陈文珝的影子。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地意识到,这独狼一般的儿子在他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羽翼已丰。

可惜他已经无力阻止,甚至连其他的选择也不多。二皇子性子与其母亲相近,可言憨直,亦可说愚蠢,且缺乏野心,容易为人所主导;四皇

子乍看勤奋好学,却被青夫人教管得太过,毫无自主能力,先前还不觉,然而自从被他所责罚之后,就开始自暴自弃,却是把真实的性子暴

露无遗……丛华儿……丛华儿……燕王喉间无声,心头却悲鸣不已……

剩下十一皇子,自小受莲夫人宠溺太过,被养得不成样子。燕王诸夫人之中,莲夫人容貌只是中上,但是性情直率急躁,虽有小心思,但却

总可被人一眼看穿,因此燕王对她格外宠溺和纵容。

聪慧如青姬或者月姬,在这宫中反而并不讨人喜欢。

但是若是继承了莲夫人性子的皇子,就并不怎么让人觉得愉快了。何况,十一皇子的骄纵,比起莲姬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边燕王刚思及莲姬,结果殿外就想起了嘈杂声,有侍卫的拦阻声和太监的通告声:“莲夫人到——”

那声音略显急促,显然因为对方并不愿意等候通报。

却听莲姬娇叱道:“你们敢拦我!?小七进得去,我和玦儿就不能进了!?”

这段日子以来,许多人心里都已经有个模模糊糊的预感,七皇子大概就是下一任的帝君了,而莲姬恐怕就是未来的太后,所以对于是否要拦

阻,也多少有些犹豫不决。

这点犹豫不决,就被莲姬给抓住了缝隙,硬是无赖地闯了进来。

才闯到殿内,迎上的却是已经全然不能动的燕王凌厉的目光。她稍微畏缩了一下,就又笑着迎了上来,说道:“陛下,许久不见,妾身与玦

儿都十分担忧陛下的身体,可惜玦儿这一片孝心,却老是被拦阻着没有告知陛下的机会呢。”

燕王却只是冷眼看着她。

众目睽睽之下,莲姬的行为其实完全不成体统。若是燕王身体健康,莲姬是绝不敢这样做的。只是燕王目前已是强弩之末,而莲姬却向来不

是个目光长远的人。

有老臣子仗着资历高,方想要劝谏一下莲姬的言行,结果莲姬两眼一瞪,却立时便开始撒泼。

燕王对陈文珝递了一个眼神,陈文珝便会了意,只吩咐左右侍从禁卫看顾好燕王,领着一群朝臣退了下去。

这一夜回到宫中,莲夫人面色阴沉,对幼子说道:“你七哥素来工于心计,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对你父皇下功夫。不行,这两天你得多跟我去

见你父皇,别让他找机会说动了陛下。”

十一皇子已经十二岁快要十三岁了,但却仍旧是文不成武不就,上学也不认真。此时听到母亲这样说,便满不在乎地说道:“父皇不是最喜

欢娘吗?娘你跟父皇说说,让他把皇位传给我,别传给七哥呗?”

莲姬虽然惯常宠爱幼子,也不会像儿子一样觉得这种事就是吹个耳边风的问题,但是十一皇子的话确实点中了她的心思。

她得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让小儿子得了这皇位才好。

然而在莲姬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大臣却已经再一次上书,要求让燕王立下太子。

而这一回,燕王终于松口了。

他伸手对陈文珝招了招,陈文珝温顺地走了过来,跪在了他的面前。燕王把手艰难地伸到他的头上,十分吃力地发声道:“……文史……备

……诏书……立此子……为帝……”

次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与朝堂。

陈文珝到了莲姬的宫殿外,宫女刚想开口通报,就被陈文珝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宫女对于未来的帝君不免有畏惧感,所以陈文珝很容

易就让她退下了。

他走到主卧之外,听见了里面莲姬和幼弟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幼弟在哭闹,而莲姬在安抚他。

他走得近了,慢慢才听清了里面的话语声。只听莲姬一边安抚陈文玦,一边悲声说道:“玦儿,娘何尝不希望我的玦儿当上皇帝。但是事已

成定局啊。娘以后定让陈文珝封你一个大大的王,若他对你不好,娘也不会饶了他的。”

陈文珝听着,就那样停下了脚步,许久,然后笑了起来。

带了点对自己的自嘲,又带了点对不知道什么人的嘲讽。

三十、燕王驾崩

数日之后,燕王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辞世而归。

皇帝驾崩,对于整个燕国来说都是大事。内城是最先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拉上了白幡。而当传令官一路从皇宫中心往着整个都城四散狂奔

而去,荒白色的旗帜也如同浪潮一般扩散了出去,从外城一直延展到了燕王治下的所有郡县。

阿仇这一批将士在受到封赏之后本来还应该有进一步的安排,由朝廷决定是给予新任命还是返回镇安关,但是因为燕王驾崩这件事,也被延

迟了下来,推后再议了。

燕王驾崩,新王登基,这两件事是举国的大事,京中无论大小的官员,在这段时间都必须到场,阿仇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就在这一天,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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