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闻言歇了自豪的心，十分无语地看着他：“能现实点么哥们儿，我现在是刚能把自己养活的程度，富豪榜什么的想想得了。”
“什么叫把自己养活的程度？你一个人扎根在临江，毕业才两年就买了房和车，虽说房子贷款了，但首付也得二十多万呢！搁哪儿都是青年才俊啊。”卫黎看着好友忽然而来的自卑就恨得牙痒痒——他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态，毕竟一个人背井离乡来到外地，多少总会有些不安。
李牧听着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道：“车钱我爸妈还给了我一半呢……”不过他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说完也就把这事扔一旁了，“这套漫画绘本呢，我是一毛钱也没出的。卫大爷你看人很准啊，老前辈看我去要，根本不肯收钱，后来我好说歹说才把你提前备好的那张购物卡给了他老人家。嘿，说来也巧，他本来不想要后来的，发现是你家超市才收的，说来说去还是卫大爷牛逼啊。”
卫黎闻言得瑟地笑起来：“那是，这套书我可势在必得，自然要想好各种对策。”
那笑容又张狂又欠揍。
李牧看着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千金一掷为红颜。看来卫少爷果然已经全部沦陷了。
不过至交好友存在的作用自然不是任由他得瑟，而是要在对方乐得找不着南北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
“你想过怎么送给那位了么？”李牧弯起眉眼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单听你的描述，我就觉得油盐不进的冷面程老师大概不太可能收下你这份大礼吧？”
于是卫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萎靡了。
他捏着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金针菇，有气无力道：“我还真不知道……程泽哪儿都好，就是不太肯接受我的好意。”卫黎心想，哪天他要是肯什么都不问，对自己给的都照单全收该多好。
李牧眼疾手快地把锅里的牛肚全部吃下肚之后，才悠悠闲闲地开了口：“他去你家吃年夜饭是吧？你就拜托他给你外甥买点适合的课外书，然后趁机拿出来交换——嗯，就说这书是你正好混漫画圈的好友在收到老前辈的赠予之前多买的一份不就行了？”
卫黎闻言眼前一亮，难得赞赏地看着他：“不错嘛，木头居然也有开花的一天。”
开花的李木头：“……”老子果然不应该看你可怜就给你出主意！
吃完饭回到家已经七点。
卫黎快速地洗完澡就钻进被窝里拿着平板开始上网。
照旧是同城论坛，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一上线就去主页看新话题了。
自从得知禾呈就是程泽之后，他只要一有空就致力于发对方私信——网恋虽然不靠谱，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加深对彼此了解的一种有效途径。
现代社会节奏太快，人与人之间的防备之心日重，有些话可能面对着冷冰冰的屏幕对着那头不相识的人更说得出口。
当然卫黎的目的不在于此，他只是想要不太突兀地了解一下对方的喜好。
点开私信对话框的那一页，居然也有了三四页的聊天记录。
最开始的时候，卫黎讲话还是很注意分寸的——从兴趣爱好入手不能更聪明。
——我看到你的饼干帖子，LZ会做手工饼干？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是。
By禾呈
卫黎放在屏幕上的手停顿了许久。
——只做动物饼干？我听说蔓越莓曲奇好像味道更好。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做了，没传图。
By禾呈
卧槽好机会啊，探听下程老师对他的看法！
——哟，还改革了呀，是为女朋友改革的么？女孩子都爱吃这种甜腻腻的饼干。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不是，一个朋友爱吃。
By禾呈
卫黎按了按左胸，暗骂你跳个屁啊跳，一个朋友嘛！
——这朋友关系不一般吧？特地为了他做饼干什么的……
打字打一半发现好像自己很多管闲事，于是又加了半句。
——这朋友关系不一般吧？特地为了她做饼干什么的……咳，我最近也有想追的人，不如亲教教我呗？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然后卫黎心跳加速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结果他一直捧着平板等到睡着也没等来对方的回复。
之后他忙于工作和在三次元增加程老师对他的好感度，也没时间上线，一直到三天后打开才发现对方发来了好几条私信。
——是他。
By禾呈
——抱歉，那天太困了就去睡了。
By禾呈
——那个朋友爱吃蔓越莓曲奇，就给他做了。你想追的人喜好什么口味，我可以试着教给你方法。
By禾呈
于是从那天起，两人你来我去，总算是在二次元也奠定了和睦融洽的基础。
说实话，卫黎觉得就算他不知道禾呈就是程泽，他也很是欣赏对方。这个原先在他心中老土又娘炮的男人，在更深的接触之后，其实身上有许多根本藏都藏不住的闪光点。
与现实中的程泽不同而又相似的闪光点。
可能正是因为在虚拟网络上的关系，禾呈比程泽少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那个坚信自己有一个爱吃小饼干的心上人的禾呈，不遗余力地教导他如何把面粉揉得松软，如何控制好火候不让小饼干烤焦，甚至十分热心地推荐自己去哪里买又好又便宜的模具和食材。
卫黎自然是一一照做，只是出于掩饰自身的目的以及他在这方面的毫无天赋，所做出的小饼干只能以舅舅之威逼着球球带给他的玩伴们吃。
虽然网络上的禾呈依旧不爱谈起自己的私事，但是那些不触及现实的话题他们居然很有同共语言。
比如，禾呈喜欢爬山，禾呈喜欢骑自行车到近郊野营，禾呈喜欢喝味道很淡的白茶而不是铁观音和龙井……
嗯，除了卫黎比较爱喝红茶之外，前两项是他很想跟对方一起去做的。
这天，卫黎觉得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巩固到了一个稳妥的程度，于是思量再三终于把自己最想问的给发了过去。
——话说禾呈，我最近有个问题啊。就是我有一个挺好的女性朋友吧，她最近喜欢上一个人想要追她来着，偏偏那个人跟我性格大相径庭我也没法给出主意啊。不然你给说说呗，要是有人追你的话，她怎么做才会合你心嘞？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一分钟过去了，卫黎想对方要消化一下他这一串话；两分钟过去了，卫黎想对方应该又重新看了一遍；五分钟过去了，卫黎想对方需要整理一下思路；十分钟过去了……卫黎的手机响了。
——我问你个问题，要是有人追你，她怎么做才合你心意？By程泽
卫少爷瞪着大眼睛笑了。
敢情这么久没回复我是因为禾呈半点主意也没有？这问人的反被问……我果然是作得一手好死。
卫黎深叹一口气，哭笑不得。
他握着手机沉思了三分钟决定不回复对方，然后又催促了一句。
——禾呈大爷，你给个回复呗？我那朋友急死了老是烦我……
By是阿黎不是阿狸
又过了五分钟，私信提示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只要真心实意就够了。
By禾呈
卫黎无语地看着这条回复，隔了没多久大概对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着实像敷衍，又一条私信紧跟着而来。
——感情这种事，不就是你对我好，我感觉到了，如果我对你也有意，自然也就会对你好。
By禾呈
卫黎看着这条如上条解释版的回复忽然就明白了。
他想就算当初程泽对方雅琪有情，最后还是逃不过分手这个结局，因为对方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对待过程泽。
程泽的爱情观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直白——付出的心意被感知，然后回报我同等的真心。当然前提是彼此有意。
卫黎眯起眼下意识地抚摸屏幕，仿佛能摸到对面那个人温热的皮肤一样轻柔而眷恋。
程泽，既然你要的如此简单，那么这辈子就别想逃了。
＊＊＊＊＊＊
小剧场
在许多年后
是阿黎不是阿狸：咱去爬山吧！
禾呈：……
是阿黎不是阿狸：？
禾呈：你就坐我旁边，为什么要用私信……
是阿黎不是阿狸：我怕我没有情趣你不要我。
第二十八章
按照临江这边的习俗，年夜饭是吃晚上一顿的，所以他下午去见了梁凉。
两人约在一家常去的甜品店，程泽到的时候对方已经点好了两份芋圆。
“哟，居然还穿了新衣服。”梁凉眼神一扫，眯着眼睛笑起来。
男人穿了件深色的短款羽绒服，并不是当下小年轻爱穿的那种光面布料，而是显得有些老成的棉布面料，不过他身材高大挺拔，穿起来只显出稳重和斯文。
程泽看了眼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芋圆，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最近又得罪你了么？”
他作为正常男人，对甜食的好感度一般，近年流行起来的芋圆也是由对方带着尝了鲜。只是程泽虽然对各种味道的芋圆没什么喜恶，但着实不喜欢红豆。
梁凉闻言笑得更欢，修剪自然的柳眉一挑：“当然。有了新欢忘旧爱什么的……”
程泽无奈地打断她：“凉姐。”
“行吧，不跟你计较。”梁凉耸耸肩，挖了一勺芋圆进嘴里，一边被冰得直抽气，一边仍然揪着程泽不放，“真难得啊程老师，都多少年没买过新棉衣了？居然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打扮得这么人模人样？啧啧，果然甩掉败家女就马上富了啊。”
程泽面无表情地任她调侃完了才干巴巴道：“第一次去别人家里做客，要注意点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显然没把大三那年被对方拉去家里吃饭的“第一次”与今天放到相同地位。说到底就是他与梁凉的交往其实是不对等的，不论是初识阶段的一头热还是这么多年来对方的给予永远多于他的付出，这都奠定了梁凉在他眼里大姐般家人的存在。
而卫黎，是他这么多年来平等结交、坦诚相待的第一个纯粹朋友。他会希望对方的家人能够对他印象好一些，希望他们能够认可他，认可卫黎的交友眼光。
这也是他今日来找梁凉的原因。
“姐不跟你计较。”梁凉大人有大量地摆摆手，直入正题，“程老师今儿找我做什么？”
程泽闻言露出一个有些苦恼的表情，十分认真地请教道：“登门拜访总不能两手空空，但是我应该带些什么？”
梁凉摸摸下巴：“他家开超市的是吧？”
“对。虽然没有问过是哪一家……但是如果我买了他家的东西再送过去好像有点奇怪。”
那个场景实在有些诡异，梁凉想想就笑了：“确实挺奇怪的……要么你给你学生买点什么？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小家伙么。”
结果程泽更加无奈了：“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是前两天卫黎跟我说让我给球球挑两本课外书。”
“那又没关系，你别收他钱呗。”梁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给小孩两本书，然后把你学校发的油啊米的送点去……还有不是说那一家人都挺爱吃小饼干的么？你给做点带过去呗。”
说到这里她猛地直起身，控诉地看着程泽：“话说你之前说做了新口味是吧？居然没有第一个拿给姐尝，哼。”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新口味。”程泽老老实实道。
梁凉抚着额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年初一给我带点来尝尝。”她也只是开玩笑，并不较真，“人家也是富二代了，不在意那么点东西，心意到了就成。”
程泽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是自然。”梁凉挑眉，得意完又坏笑着看他，“我说程泽，你这心思重得简直像女婿登门啊。”
且不说梁凉神一般的预言。
程泽跟她扯完就赶回家烤饼干，总算在四点半的时候大功告成。因为除夕夜晚上是没有公交的，所以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之后就骑上自行车往卫家赶。
他考虑到自己坐骑的落后，并没有带大米，而是选择了分量轻一些的鱼虾。
星辰小学是市属的实验小学，教职工的福利很好。虾是个头很大的冰鲜南美虾，鱼的种类也很多，大都是新鲜黄鱼和鸦片鱼头这类的海鱼。
程泽拿一个大袋子装了三斤虾、两条黄鱼和一个鸦片鱼头。这几乎是所有年货的三分之二，不过他反正也不会烧菜，就索性都拿到卫家当上门礼物。
虽然时值冬日，又是没有半分暖阳的傍晚，但是程泽一路骑了四十来分钟，抵达的时候整个人都暖得要发汗了。
卫黎照旧等在小区门口。这回倒不是怕保安们不放行，而是担心程老师脸皮薄。
“怎么还带东西来？”卫黎伸手去帮程泽解开绑在车后座的绳子，嘴里调侃道，“程老师你这是女婿上门呢？”
程泽并不阻止他，等他把一部分东西拎了过去，才推着车和他并肩往里走，嘴里十分认真道：“我是女婿的话，你是什么？”
卫黎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调戏了。
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欣喜对方的“开窍”还是该忧伤自己莫测的前路。
他这边心里百转千回，只知道傻愣愣地盯着程泽看，可是程老师却特别失望地看着他，语气波澜不惊道：“我在开玩笑，难道又没听出来么？”
卫黎被他一看深深地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居然伤害了对方难得活泼起来的心，于是诚心诚意地抹黑自己：“哈哈哈哈，好好笑！哈哈、哈！程泽没想到你还有讲笑话的天赋嘛！诶，我反应比较慢，哈哈，现在觉得特别搞笑！”
程泽看着他弯了弯唇角，大度地摆摆手，心里因为自己能逗笑好友有些飘飘然。
两人一路磨磨蹭蹭，一段不长的路硬是走了一刻钟才回到卫家。
刚进玄关，暖气就扑面而来。
诺大的客厅只有球球一个人在看电视，听到他们的声音就立马飞扑过来抱住了程泽的大腿。
“程老师好！”小朋友穿着喜气洋洋的大红色棉袄，葡萄眼笑得眯成了缝。
程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弯下腰抬手把他背后的帽子戴到他头上。
嗯，果然是一只大红色的小兔子。
他转过身与卫黎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少爷看着自家外甥仰头疑惑地盯着程泽，然后掏出手机不动声色地给红兔子卫球球拍了张照。
哈，我就说能做出动物饼干的程泽肯定会喜欢球球的兔子装。不过这小子居然在程泽手里这么乖巧！早上给他套上的时候愣是跟我打了一架的是谁？！
程泽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小朋友的脸以及帽子上的长耳朵，之后看卫子初连大眼睛里都带了点委屈，才一脸正经地把帽子拉下来，语气微妙地赞赏道：“很可爱。”
于是下一刻卫球球兴高采烈地拉住程泽的手蹭了蹭。
目睹程老师如何将小霸王卫子初言周教成小白兔卫球球的卫黎：“……”
按照安女士的说法，卫家是暴发户。不过卫家即使是暴发户，也是很特别的暴发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