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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魂了+番外篇——by禾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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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怒之后,反而迎来短暂的平静,像暴雨之后的天,总会有片刻安宁一样。

“退朝吧,朕今日不适,有事明日再议。”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能肯定青年脸上那闪过的,是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楚枭回到书房,将书架边上的大花瓶一脚踹碎了,花瓶碎裂的声音清脆带着爽感,稍稍的缓解了他心头无法熄灭的暴躁。

“父皇——父皇——”

童音从门口一路飘来,楚枭张开双臂,等着太子撞进他的怀里,怒意才慢慢地湮灭成一股青烟,他举起儿子,摇晃着:“怎么了我的小崽子。”

太子黑亮带水的眼眸眯成一条线,万分自傲的:“父皇!我明白了什么叫爱屋及乌啦!”

“……”

太子犹然不知的摇头晃脑,“太傅说‘瞻乌爰止,于谁之家’,就是说呢——虽然乌鸦那么的讨厌又不吉利,但要是爱一个人,就会连他家屋上的乌鸦都不会觉得不祥,不会觉得讨厌,深爱一个人,就会连带着爱上他周边和其他所有东西呢,对了,父皇,什么是乌鸦呢?”

楚枭抱着太子坐回案台后的椅子上,抹了把僵硬不适的脸,将太子环抱住,赞道:“罂儿怎么那么聪明,那么长的一段话都记住了,太傅有没有夸你?”

楚罂骄傲的鼻子都要翘起来了:“不光会说哦,我还会写呢!”

楚枭想了想,道:“那今日父皇来教你写些其他的。”

楚枭自己磨墨,专门挑了支小毛笔让太子捏住,然后自己的从后头包裹住孩子握笔的手,在纸上慢慢的划开痕迹。

“这个词,叫狼心狗肺。”

“咦……”

“这个,叫寡情薄意。”

“哦……”

太子忍了一阵子,终于困惑非常的开口道:“父皇,那个寡字比划太多了,太多了,我可不可以不学了……”

太子在无聊中,打了大大的哈欠,眼泪挤满了眼眶,忽然就自顾自怜的觉得异常的委屈起来。

他之前的努力并没有换来奖赏夸奖,却换来这种非人的折磨,嘴巴一瘪,手上也没力了就任由楚枭摆布的在纸上工整的写满了刚刚那几个四字成语。

太子见阿乌轻手轻脚的上前来,如同看到了希冀许久的解脱,眼忽的睁大,在楚枭怀中扭了扭。

“什么事?”楚枭头也不抬的在纸上继续挥斥方遒。

阿乌道:“陛下,岳王在外求见。”

太子短小的手指被捏了一下,也气了,张口要去咬楚枭的手指头,被楚枭牢牢控制在臂弯里动弹不得,许久后,楚枭才不以为意道:“传吧。”

他觉得,既然青年将他视作急切放下的重担,那他何苦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

青年给他的尴尬和失落,他会一笔一笔的奉还回去,连本带利的。

楚枭停住笔,看着楚岳由远及近的身影,其实他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可什么都不做,他就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好像起起落落,忽喜忽怒的人只是他一个。

没办法,楚岳也得跟着他难受。

楚岳请了安,他也没搭理对方,一直就握着太子的手写字,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仔细,他不搭理楚岳,楚岳也只好不吭声的站在一旁,一炷香过去了,太子的脸都快沾桌了,楚枭都还没有搭理对方的打算。

终于还是楚岳耐不住了,开口道:“皇兄,臣弟有事……可否让太子殿下先回避一下?”

楚枭还未答话,太子就从昏昏欲睡中猛然清醒过来,像闲了太久了小老虎恨不得亮出所有的小爪子,顾不得对方是谁就要扑过去撕咬一番。

楚枭按住开始张牙舞爪的太子,扬眉的同时冷峻问道:“什么事不能当着小孩说?”

太子冒出脑袋,呼哧呼哧喘气:“是啊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本宫说!”

楚岳似是已经遇到这个结果,只是颇为无奈的踌躇了一下。

青年的脸英俊的毫无挑剔,流畅优美的下巴曲线,眸色分明的眼,为难起来的表情也非常耐看,不会让人觉得厌烦生厌。

“那日,皇兄为何会去……二哥墓前?”

太子又抢先一步的振奋起来,傲气十足的冲楚岳吼道:“我父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得着么——你管得着么——”

楚枭手掌一抬,将儿子的脸压到自己胸口,楚罂败在父亲掌下,挣扎了半天都抬不起头来,支支唔唔的喊不出口了。

楚枭神色漠然的看了过去,“他是你的亲哥,难道就不是朕的二哥?朕去那儿有什么不妥?还需要原因?”

“怎么,你不想朕去?”

青年回视他,也不晓得想明白了什么,倒坦白起来了:“是的,臣弟不想皇兄去。”

第二十八章

青年回视他,也不晓得想明白了什么,倒坦白起来了:“是的,臣弟不想皇兄去。”

意料之外的答复让楚枭的手一瞬间停止了压动,太子趁机抬起憋红的脸,“你不想我父皇去我父皇就不去哦!”

楚枭把太子放到地上,往对方柔软的屁股轻轻一拍:乖,自己出去玩会,父皇跟你六叔有事要谈。“

太子泪眼汪汪抱住楚枭的腿,摇晃数下:“我也要听。”

楚枭往青年瞧去一眼,楚岳正对着太子微笑,脾气老好,老神在在,淡定自在的样子。

“大人的事小孩子听什么听。”楚枭一把抱起太子,将太子交到老宫女手上,最后还哄着逗着道:“好好听话,等会父皇带你去骑马,知道了吗?”

太子在宫女胸前挣扎数下,露出委曲求全的神色,靠着宫女柔软的胸部,勉强的嗯了声。

书房里总算是清净了。

只要是两人独处,都会让他觉得狂躁不耐。

“说吧,你有什么事。”楚枭坐回椅子里,偏头看了过去:“你不想朕去二哥那儿,也总要说个理由是不是,人都走了,别搞得好似朕还欺负他一样。”

“如果臣弟没有记错,自二哥去世后,皇兄并没有去过那儿。”楚岳语调平常:“臣弟不知道,为何前几日……皇兄会想去看二哥。”

楚枭烦躁的把玩着案台上的小玩物,“想起来就去了,怎么——觉得朕不顾兄弟情义么。”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没有义务定时去拜祭楚潜,反正他又不亏欠谁。

可是,他这样做,青年会不会对他心生不满?

毕竟楚潜是青年的亲哥,就算楚潜对青年也谈不上好,但总归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情意再怎么淡,有些事情不容抹杀依旧没法让人质疑。

楚岳苦笑一声:“皇兄知道,臣弟从没有这个意思,若皇兄……不顾兄弟情义,臣弟如今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

“臣弟只是不想让皇兄难过。”

“当年的事,并非皇兄的责任,是臣弟误手所致,臣弟知道皇兄并不想置二哥于死地,您一直对外说,是您自己杀了二哥,您心里肯定也不好过,但人死不能复生,臣弟是希望您日日都快乐,若是不好过的事,便不要再去想了,二哥那儿,臣弟每年都会去,是臣弟犯的错,臣弟就认,无论什么。”

青年对上楚枭的视线,任由他看。

原来青年这样镇定坦荡的模样,也能像跟针一样,扎得心又痒又疼的。

听着这样顺耳又温柔的话,楚枭脸上自然也散去几分阴沉,把玩物件的手也放慢了频率。

楚岳深呼了一口气:“臣弟并不后悔当年那一箭,从没后悔过,能保护皇兄,是臣弟一直以来的骄傲。”

“只是皇兄那日的假设,臣弟没法回答,二哥已经逝世多年,在他坟前,臣弟说不出这些话来。”

“他毕竟也是臣弟的哥哥。”青年一动不动,像是要对楚枭交代所有的事:“若时光能够逆回,臣弟宁愿死的是自己,二哥他……样样都强过臣弟,若他能留在皇兄身旁,皇兄定能如虎添翼。”

楚枭嗤笑:“没有他,朕照样一帆风顺,缺了谁日子不照样过,世界上能耐大的人多的去,朕不稀罕他们。”

楚潜和楚岳是没得比的,他只有在梦里才会看清,会想起了原来自己的二哥,年轻的时候是这般模样。

拿楚岳这个大活人跟死人比,不好,他觉得不舒服。

他不能容忍楚岳这样贬低看轻自己。

明明青年就应该是独一无二,犹如珍宝的存在。

“皇兄身边不会缺人,但无论什么事,臣弟都愿意为您做。”

他看着楚岳在他椅子侧面半跪了下来,仰头看他,“臣弟只有您一个皇兄,臣弟自然是喜欢……喜欢皇兄的。”

青年沉稳的脸上没有一丝虚假奉承的神色,温柔似水,说出喜欢二字的时候,声音又似暗下去了一层。

楚枭两手交握,看不出异样。

也不会有人知道手间的汗此刻正急急欲出,侵湿了交握之间的冰凉肌肤。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兄肯待臣弟那么好,臣弟已是满心欢喜,不敢在做他求。”

“臣弟可以知道,为何皇兄忽然待臣弟那么好的原因吗?”

楚枭看了看青年忽闪的眼睛,怎么都觉得有种哀哀的意味。

他想了想,用手摸了摸对方的脸。

“你值得的。”

比楚潜要值得百倍,所以他可以堵上自己的骄傲和所有的耐性。

楚岳愣愣的微笑起来,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脸红,抿着嘴。

明明刚刚是一副成熟男人的气场,现在微笑起来却也像个少年一样,瞳色带亮,全数星光都印倒其中一般。

“皇兄,不要再生臣弟气了。”

楚枭矢口否认,自然不会承认:“朕没有。”

青年已经回答了他那日的问题,是喜欢,或许也有敬仰,但毕竟青年已经亲自开口说了喜欢,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既然达到了,那他还在不满足什么呢?

现在没人可以给他授业解惑,他甚至得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

无论是什么答案,大概都属于儿女私情的范畴,大军出发在即,他实在是没有余力再为这个问题多做探讨。

光是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对方,似乎都会有类似空腹一样,难以满足的饥饿感慢慢充溢至全身。

想把对方撕碎成一片片的,然后再重新拼合在一起,这样从里到外就都会是自己的,别人不容染指,不光要对方的崇敬和喜欢,这样似乎远远还不够——

所有的,所有的东西他都要。

楚枭赤脚盘腿坐在地图中央,怀里环着太子,将一枚精致小巧的旗子插进了地图南端。

“父皇,那里是哪里?”

小孩的脚柔软的像块软玉,那么小,小的楚枭只需要用手掌就可以把儿子的脚全部包裹起来,他偏着头,用手指搔着儿子的脚,逗问:“你猜猜。”

太子鼓起脸颊,蹬了数下短腿,发现依旧摆脱不了父亲的纠缠,绞尽脑汁道:“是——是湖州!”

“不是湖州,再猜猜。”楚枭低声鼓励。

太子左思右想,显得很沮丧,楚枭见状,将儿子高举起来稳稳骑在自己肩膀上,太子高呼一声,一扫刚刚的忧郁,立刻拿出焕然一新的样貌,气势十足的挺直了手臂:“骑马——我军威武,父皇威武——”

楚枭哈哈大笑几声,长腿一迈,迈向那个标着小旗的地方,语气笃定而骄傲:“儿子,这是南蛮,是这块陆地的最南端,用不了多久,这也是以后大庆的疆土。”

南蛮之下是汪洋大海,楚枭再跨过一步,太子咦了声,弯着腰挥动手臂:“父皇,这里又是哪里?”

“这儿是海国,父皇宫里用的那面镜子,就是从这儿进贡来的。”

“父皇去过这里么?”

“没有。”楚枭仰头,“父皇现在还没有那么多大船,等罂儿长大以后,就去把这里拿下来,怎么样?”

“不要。”

太子闷声闷的挺直了晃动,“我不要离开家,父皇也不要离开,太傅说了,父皇要带人去很远的地方。”

楚枭小心翼翼的将太子举了下来,放到地上,太子死垂着脑袋,这样看去,只能看到那可怜兮兮的睫毛,他从上往下看着儿子,一直等不到儿子的回应,唯有弯腰下去握住儿子拽的紧巴巴的拳头,低着头微笑:“父皇这是在给你打江山,你明不明白?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父皇都是要留给你的。”

“不要!”太子斩钉截铁的拒绝了,颇有些说一不二的固执。

这样倔强的小样子,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他马上想到自己一旦离宫,便要许久见不到儿子,也顿生心有不舍起来。

楚枭从小是见惯了死亡的,他知道一个人的死去是如此的迅速,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有时候甚至快得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但一条小生命的出生却是这般的艰难。

他还记得当年自己捧起婴儿的时候,自己那颤动发抖的手,他捧着自己的孩子,感觉整个世界也一同在手中了,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摇动,太过神奇了——

那么小小柔软的身体,比小猫还要娇弱,竟然是他的骨血。

他这双手斩杀过无数敌人,但却在抱着婴儿的时候颤动了。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楚枭抱着太子,低声到:“有了这些,天下间什么东西都是你的,你说一就没人敢说二,你是世上最尊贵的,父皇只给你最好的,你知不知道?”

想把最好的东西,连同自己无法看到的未来,一并交给儿子。

太子从楚枭颈间小脸,也十分的强硬,满脸执拗:“我只要父皇。”

“这些——这些都是乌鸦!”太子红着脖子吼道:“我爱屋及乌而已!我只爱父皇!父皇没了,我就不管他们了!”

“我……我不要你留东西给我。”太子用手背捂着眼睛。

孩子不知道怎么解释出心里的愤慨,他不想让父亲离开,更痛恨听到‘留’这个字眼。

什么都留给你,留给你……如果这些所谓的尊贵要用父亲的离开作为交换,他宁可一辈子都不要。

楚枭不知道小孩也会有这样敏感的心思,忍受着儿子不断用小拳头死捶他的肩膀,等儿子发泄够了,他才把孩子往空中一抛,稳稳接住:“走,跟父皇出宫,你六叔病了。”

在前半句中展笑的脸在后半句中又萎靡了下去,“我才不去看他!不看不看。”

这样不好,他得让儿子慢慢改变对楚岳的态度,不过小孩精力有限,被他闹了一早上,估计也要去午睡了,楚枭不勉强儿子,只是再次强调道:“他是你六叔,是父皇最重要的兄弟,你不是说要爱屋及乌么?父皇的弟弟你都不去喜欢,你打算去喜欢谁?”

太子哼哼唧唧的撇开脸,显然是左耳进右耳出。

昨日的早朝楚岳没来,听说是病了。楚枭派了御医过去,老御医回来说是伤寒入体,得好好休养一阵。

楚岳的房间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还是记忆中的简单朴素的摆设,在经过那面铜镜的时候,他甚至停了下来,左右打量起镜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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