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航的话不禁在陈默的耳旁响起,是否与他合作的事情,还没有答复。是的,他陈默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还与李凯的利益有着极大的冲突,若是两人复合,让他如何自处?父亲真相,是查还是不查?他辛苦学习这么多年的法律,为的是什么?觉不能够因为李凯的出现而改变自己的计划,绝对不能!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李凯笑的温柔,像是一泓清泉,沁入心扉。但陈默早就不是当年那般定力不足,现在的他,即便是李凯脱光衣服站在他面前,也照样能做到不为所动。
“李凯,”陈默直视他的双眼,漆黑的双眸传达着信息,“放开我吧,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是啊,放手吧。错过的姻缘就像是卖出去的股票,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涨停或是大跌,盈利或是亏损,已经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说什么?”李凯脸色瞬间拉黑,翻脸比翻书还快,猛地抓紧陈默的手腕,低沉的声音让人心颤,“陈默,你究竟想怎么样?”
终于忍不了了是吗?陈默笑笑,李凯你何必弄一副低三下四求人的模样?老实说,陈默一点都不习惯李凯那个样子。李凯的计划是先礼后兵,在各种劝说无用之后,恐怕只能够来强的。李凯,事到如今,你也只能做这样的事情了吗?和五年前那个混世魔王,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我想怎样,而是说你想怎样。”陈默淡然回答,毫无惧怕之意,“李凯,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这胜强集团,是要你继承的。若是让外人得知,你与一个男人有着不清不白的暧昧关系,对你来说,绝对会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同样的,对我也是。只怕被人知道后,我便再也无法从事律师这个职业。所以,在事情还能够控制的范围内,停手吧。”
陈默的话,像是一把钻头,对着李凯这块大石头,一点点雕刻。这些道理,两个人都明白。多年之前,陈默不是没幻想过两人在一起,只是想在,幻想的人变成了李凯。陈默失笑,真的是人心难测,没想到精明的李凯,也会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都说商人爱利,他和李凯在一起,是百害而无一利,注定没法在一起。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到荷兰,英国,或是阿根廷?”李凯慌了神,话语急促,“那么多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总有一个适合我们生活的。陈默,我们以前不也想过吗?在一个海边的城市,买下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开一家小小的旅馆。你负责厨房,我负责杂活,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李少爷,那不过是年少时候的玩笑,你何必当真?”陈默的声音有几分轻蔑,“离开,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你的公司,你的事业,你的家庭,统统不要了?一句说走就走,想没想过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后果?当年我放了你的鸽子,已经算是拒绝了你一次,现在又用同样的伎俩,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李凯,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妻子,是不会放你走的。我也有我的事业和生活,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
李凯愣住,陈默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他火热的心浇的拔凉拔凉。是啊,这些简单的道理,他怎么会没想到?一直以来计划着两人之后的生活怎样怎样,却是没考虑过,当事人愿不愿,会不会同他一起生活。连前提条件都没有满足,胡思乱想之后的事情,只是可笑!
钳制陈默的手,慢慢的放开。李凯的目光,也由刚刚的炽热转变成默然。他没有想到这种结果,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他该如何处理。李凯是自信的,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陈默依旧会拒绝他。想了那么多,都是白搭,还不如陈默拒绝来的爽快。接下来,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呢?李凯有点恍惚,自己忙了这么久,猛然间失去了目标。
“你在这里再休息休息吧,再过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李凯像是听进陈默的话,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转过身去,不再回头注视陈默,恢复他在别人面前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刚才的那些苦苦追求的话,完全不是他说的似的。
李凯走下床铺,推开房门,再重重的关上。原本不曾轻易敞开的心扉,只为那人打开,可惜,对方似乎并不在乎。无奈,他只能选择再次关闭。眼前的情况超出了他的计划范围之内,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需要将事情整理一遍。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默没有说话。也许李凯真的是爱他的,可是这种爱,会持续多久呢?正常夫妻之间的感情,大多也不过维持几年便褪去,但还有一张结婚证作为保障,而他和李凯,又有什么保障?那不顾一切的恋爱,陈默是经历过了,也知道那样的后果,他不会再做些不考虑后果的傻事。移民?又怎么会是容易的事情?背井离乡,远在异国他乡生活,想想都让人不舒服。
陈默觉得自己很贱,刚才义正言辞的拒绝李凯,现在自己的心却在隐隐作痛。果然最不能欺骗的,还是自己的内心。到底喜不喜欢,到底爱不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是欺骗不了的。陈默很纠结,却也很理智。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李凯很他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会有好结局的。
不是陈默太过悲观,而是他看到同性恋的生活,大多没有好的结果。因为自己喜欢着男人,陈默会不经意的关注同性恋这个圈子。比起高中时候那样的畏畏缩缩,大学阶段谈及同性恋也不再是那么避讳的话题。学校里甚至有一个“彩虹社”,里面的人就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同性恋,和伴侣手牵手走在学校的大道上。
大学的氛围要比初高中开放很多,很多事情都见怪不怪。艺术学院连每天只穿着裤头,连鞋都不穿走在大路上表演行为艺术的人都有,同性恋恋爱这种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如此,陈默也没有告诉过身边任何一个人,他是同性恋的秘密。陈默留心注意过“彩虹社”的人,发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身边牵手的人,便会换了一张面孔。他觉得,这个圈子并不适合自己,而他却很不凑巧的,是这个圈子中的人。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里,明明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却又别无选择的只能做。陈默觉得这个圈子很乱,自己还偏偏是其中的一份子。就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埋怨自己家里哪儿都不好,却忘记自己也是家里的一部分。这种心理,让陈默很难受,也很头疼。
李凯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陈默也没有追问,他去了哪里。等到他穿好衣服努力起床,在屋外等候的管家恭恭敬敬的对他说道:“您好,少爷交代过,让您吃完早餐再走。”
陈默也没有反对,自己的肚子的确是饿了。昨天只顾着喝酒,也没有好好吃东西。喝酒伤胃,他的确需要早餐,以免等下坐车的时候,会忍不住的吐出来。
只是在用餐的时候,李凯也没有出现。陈默心想,他是被自己伤了吧。不管是谁,听到他刚才的那些话,都会放手了。这样挺好,陈默也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心里压力和负担。
直到陈默坐车离开,李凯也没有出现过。他回头,看着李凯偌大的别墅,心想,这么大的地方,却只有李凯一个人住,是不是太浪费了。
李凯站在二楼,透过落地窗,目送着陈默离去。难道,错过的,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
待陈默回家,正看到一场忙里忙外的景象。
“姐,怎么了?”陈默下车,问道。
“正好你回来,省的我直接去找人。”陈欣悦转过身,匆忙的拉着母亲董兰坐进车里,回头对陈默说道,“快上车,医院那边来电话,奶奶快不行了!”
第99章:身世
“出事?”陈默心里一惊。老人家年过九十,身子骨像是那年迈的老树。早就没有了支撑生命的力量,只留下空空的躯壳。一惊千疮百孔的身躯,经不得一点的风吹草动,稍有不适,便会造成最坏的结果。老人家隔三差五的就要往医院跑,以往也有过几次命悬一线。但像这次慌乱匆忙的,还未有过。陈默隐隐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希望只是自己胡思乱想。
一路上,陈欣悦都在不停的安抚着董兰:“没事的,奶奶不会有事的。”可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也不相信。人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是知天命。什么时候会离开,老人家心里也有数,不然不会让九姑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恐怕是大限将至。
生命是多么神奇的存在,生老病死又是多么让你难过的事情。一个人,从出身到死亡,短短数十载。在这个世界,你经历过的,或是没经历过的,统统带不走。只是两眼一闭,便再也不会醒来,很轻松的一件事情,也是最让人痛苦的分离。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人的出生或是死亡更重要的了。出生,意味着你来到这个世界;死亡,便是你与这个世界的告别。陈默想想,人这一生,能做什么事情呢?出生,上学,工作,结婚,然后就是养家糊口,生儿育女。慢慢的被生活消耗精力,一点点老去,直到再也站不起来。陈默心里很堵,他突然觉得,人不应该这么活着。不应该是为了生活而生活,那么,人又该怎样过活?陈默也回答不上来,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心里更堵。
“你爸那边,通知了吗?”董兰用手帕不停的抹眼泪,右手紧紧的抓住陈欣悦,怕是自己会支撑不住,转瞬间就晕过去。
“通知过了,这时候,应该也正在赶去的路上。”陈欣悦像是哄孩子般的安慰母亲,好让她的母亲镇定些,以免过度伤心而悲痛欲绝。
陈默坐在后面,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前方。他现在说再多的话都是徒劳,没到医院便不知道结果,一切都是未知数。人的生命便是不可预知的存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情理之中。陈默看的开,并不代表别人也看的开。董兰对老人家有着特殊的情感,她是自己的婆婆,虽说婆媳之间必有芥蒂,但是她们之间的相处并没有太多的不愉快。陈老三是几个子女中最有出息的,老人家自然是看重,连带着对她这个儿媳也是相当喜爱。
董兰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对婆婆敬重有佳,也是丈夫的贤内助。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让老人家对他更是满意。自董兰嫁入陈家,与老人家之间少有矛盾,婆媳关系一直相当和谐,让旁人好生羡慕。之后若不是因为陈老三的事业问题,董兰也跟着到A市,而老人家不愿从老家搬出来,这才少了几分往来。
但是在董兰心底,对老人家一直是敬佩的。多年来,一直是老人家在管理陈家大小事务。这么多子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小事情多如牛毛,若不是有人当家做主,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只是岁月不饶人,老人家辛劳一生,晚年也没享过什么福,现在每天都在鬼门关徘徊。人生有时便是这样,辛劳一生,待到晚年想享享清福,却没料到即便是晚年,也不得清闲。
很快便到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陈欣悦搀扶着母亲,陈默也跟着下车。因为带着董兰,也不能够跑的太快。三人急急忙忙的赶去医院的十一楼,是医院的vip病房。
推开门,便看到偌大的房间只有九姑和两个护士,而老人家脸色苍白,正躺在病床上,颚骨吐突出。眼睛微闭,看上去面无血色。旁边的护士在不停的记录着什么,另一位则是观察着各种仪器,也不知道医生到哪里去了。估计是知道救治无望,放弃了吧。而九姑则站在床边,小声的呜咽。
“小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董兰看到这里,很不是滋味,问道,“都到这个样子,二哥四姐他们呢?”
“三嫂,”九姑擦擦眼泪,想到那些哥哥姐姐们,火气不打一处来,“那些只认钱的白眼狼!父亲的遗产之前分的差不多,他们没拿到钱的早就不认这个家了。现在母亲只有家里一处老房子,他们听说要把房子给我,更是不闻不问。现在母亲这个样子,他们还一个个都说在赶来的路上,真是白养育他们那么多年!”
陈默也感到心寒,拜金主义已经演化到这种地步了吗?那些长辈们他都见过,当初老爷子离世分遗产的时候,那是争的你死我活。到最后,本打算置身事外的人到成了最大的赢家,让他们新生怨恨。陈默心里明白,这些人就是为钱而活着的,没有钱,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陈默为他们感到悲哀,更为有他们这样孩子的奶奶感到心酸。
“趁着病人还有意识,有什么该说的话,趁早都说了吧。”一位护士毫不留情的说道,然后转身离开。
这便是下最后通牒,老人家所剩的时间已经寥寥无几。董兰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陈欣悦也哭的伤心。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再加上陈默本身也难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事实上,他与这位老人家的相处时间并不长。小时候的事情他都不怎么记得,自然对这位老人家也没有多大的印象。不过之后的事情他记得,这位老人家给他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和蔼可亲,不骄不躁。只可惜有一群不孝顺的儿女,不然晚年该是祥和安乐的。
“我……我……还没死……你们……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老人家的双眼微微睁着,睫毛不停的颤抖着,显得很是吃力。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她看向陈欣悦他们的方向,示意他们过来。
董兰一个健步迈上去,握住老人家的干枯的右手,哽咽道:“妈……”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老三……家的吧,”老人家视线模糊,看的并不真切,“好孩子,难得你还记着我……老二,老四他们呢……”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话该怎么接下去。最后还是九姑直白的说道:“妈,那些白眼狼,何必再提!”
董兰瞪了九姑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柔声细语的对老人家说道:“他们说一会就赶到,很快的。”
“只怕我是……等不到了……”老人家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叹气,结果竟咳嗽起来,待稍微平静,转而说道,“陈默那孩子……可来了?”
没想到奶奶还记得他的名字,一般来说在,这种时候人已经开始犯糊涂,很多事情都搞不清了。
陈默走到床边,说道:“奶奶,我就在旁边,有什么事,您说。”
“好孩子……”老人家只是骨头的手,摸索着什么,陈默赶紧把手伸过去,握住。那只剩下一层皮和骨头的手指,摸起来和干枯的树皮无误。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老人家缓缓气,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是该告诉你了……不然等我到了下面……也不能够睡得安稳。”
陈默心里一颤,他猛然想起,多年前,他随父亲一起回老家。那晚他急于找厕所,误打误撞听到九姑和奶奶在谈论他的事情。当时年少,也没有在意。事后想想,其中的确有些古怪。但陈默也没有深究,因为他知道,九姑和奶奶隐瞒,必然有他们的理由。竟然不想让他知道,说明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追究下去只怕对谁都不好,竟然如此,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而现在奶奶却要亲口告诉他,只怕是因为人将离去,不想再有什么遗憾。无所谓对错,无所谓好坏,该知道的始终要知道,至于怎么处理,那是要交给活着的人去做,去考虑的事情。他这个老太婆,终于无须再费神费力了。
“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老人家咳嗽两声,现在她每多说一句话,就要耗尽双倍的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