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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回前堂——by小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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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鸢闻言心下一片柔软,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浑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北堂朝当然没有错过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他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北堂朝……”季华鸢低声问道:“晏存继的白珊瑚簪子,你真的研成粉末了吗?”

北堂朝一愣,似是没想到季华鸢会在这种时候问起这个。季华鸢忍不住自己躲闪的眼神,却终于还是说道:“我想你那日八成是一句激他的话,那珊瑚簪子,还被你收着吧。”

北堂朝有些疑惑地起身,搂着季华鸢一起回到水池中,迟疑了一下,说道:“是收着呢,怎么了?”

季华鸢低着头,无意识地靠紧在北堂朝身上,低声道:“能不能,把簪子给我。”

北堂朝有些不满,抱着季华鸢的手也加了些力,他沉声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季华鸢低下头不说话,脚在水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北堂朝有些气结,说道:“我只是问问,不应该吗。像是给你气受了一样。”

季华鸢闷着头,他知道自己有些没道理,却也总不能直接说,是给谢司浥寻出路。他已经为谢司浥屈了北堂朝太多次,此时真是恨不得立刻将这件事悄无声息赶快解决掉,再也不要和北堂朝提起这个名字来。

“季华鸢。”北堂朝是真的有些不悦了,“你要是心里有事,直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要不然,你就自己憋着,憋到死。但别和我说完半句话就没有下文了。”

这话无论是措辞还是语调,都放的有些狠了,北堂朝自己说完也有些不忍心。但他突然想起方才和云寄的对话,便也杵在那里不再多说。他想看看,季华鸢是不是会一如往常,干脆隐瞒到底。

季华鸢咬着唇,不说话。过了很久,他突然小声问道:“北堂朝,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有事总是瞒着你。”

“是。”北堂朝直接回道,他看见季华鸢的嘴角瞬间就拉了下来,却还是冷着声音又加了一句:“今天和云寄谈到你,我还对他说了。你这人,最让我恨的,就是什么事情都藏着掖着不愿意说出来。季华鸢,我不会为了这个和你闹大,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

“我知道,知道。”季华鸢小声应道,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突然感到一个人泡在水里有些冷,便踏着水过去,正要重新缩进北堂朝怀里,北堂朝却是往旁边一闪,只将他一个人晾在那。

这个动作不算生硬,却还是一下子就让季华鸢难过了。季华鸢咬着唇自己慢慢缩了回去,感到自己明明就已经像是贴上去的一样,却还要被人嫌弃。

季华鸢理亏,但盖不住委屈。他低着头无意识地用手舀水,掬起一捧举到眼前,再看掌中清澈的水飞快地流失,一次又一次。浴室里一时间静极了,只有池底下温泉水源源不断换进来的汩汩声,还有季华鸢手扬着水的声音。北堂朝在不远处看季华鸢垂着头,那只平日里傲慢得不行的小鹰此时此刻像是打了蔫,只在水面上露着两只肩膀,整个人都写满了失落。

许久,北堂朝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轻轻蹬水到他身边,大手握住季华鸢捧着水的手,说出话来却还是凶巴巴的一句训斥:“你知道,知道什么。”

季华鸢低着头不说话,北堂朝等了片刻,低头去看,却蓦然看见一滴水,突地砸进了池中。

北堂朝的心,一瞬间就乱了。他去扳季华鸢的头,季华鸢却倔强地扭过脸去,不叫他看见。北堂朝急了,道:“我不过就是说话大声了几句,你哭什么。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些动辄就掉眼泪的人吗?”

季华鸢只是偏着头不说话,北堂朝心里像是长了草,哪里能等。便又绕到季华鸢面前,季华鸢抬起微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到另一头去。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北堂朝在心里暗骂一声自己真是废物死了,却终于还是软下声音,在水下轻轻环起季华鸢纤细的腰:“华鸢,我错了。”

季华鸢依旧不说话。北堂朝想了想,又道:“我和云寄抱怨了你几句,也是话赶话赶到那里了。我嘴上那么说,心里可是没有半点讨厌你的。”他握紧季华鸢的手,又道:“谁还没有些缺点呢,我知道你哪里不好,但你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北堂朝,”季华鸢终于闷闷地出了声,“像你这种天之骄子,被人顺承惯了,很讨厌别人的欺瞒和顶撞吧。我平日里脾气坏,还不知好歹,你是不是已经忍我很久了。”

北堂朝闻言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他在心里暗骂自己刚才故意摆高姿态真是没事找事,低声轻柔道:“华鸢,你真的多心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说些有的没的,惹你多心。”

季华鸢好像没有听见北堂朝的解释,只是呢喃道:“其实我也想,像云寄那样,对你温顺些,哄你开心。”

北堂朝有些惊慌地拢紧了他:“华鸢,华鸢,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就真的是存心要我难受了。你怎么能把自己和云寄放在一起比!”

季华鸢抬眼看了他一眼,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我只是向你讨一只簪子,你还非要我给你个理由。你对我,也没与对云寄有什么分别。”

这话说到这,北堂朝终于明白自己是中了套了。他一阵气结,低眼却是看见了季华鸢货真价实红红的眼眶,真是心里再多气恼也只化成了一声叹息。

北堂朝无奈地捧着季华鸢的手,说道:“真是服了你。好,你要簪子,我给你就是。你不想说,我也不问,行了吧。”

季华鸢轻轻勾了勾嘴角:“而且,不许小心眼地耿耿于怀。”

北堂朝有些无奈:“我什么时候和你记过仇?”

季华鸢想了想,道:“最近,确实没有。”

“以前也没有吧。”北堂朝眯起眼睛看着他。季华鸢撇了撇嘴:“想不起来了。说出来,你也不承认。”

又来。北堂朝有些气结,自己都遂了他的意了,他还要这样将自己吃得死死的。季华鸢扭过头见北堂朝有些无趣,带着些得意地勾起嘴角,双手环上北堂朝的脖子,道:“我不要你小心眼地和我记仇,你纵我这一次,我会回报你的。”

北堂朝抬眼看他,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季华鸢也不着急,只是凑近了在他耳边呢喃道:“以身相许,够不够?”

68、饮雪烈风(一)

云雨过后,季华鸢和北堂朝交叠着瘫倒在床上。夜已经很深了,屋里的烛噼噼啪啪地响着。季华鸢伸手,从枕头底下捞出刚才北堂朝交给他的簪子,放在眼前仔细地看。

“你用不用这么心急。”身后传来北堂朝满足中却又带着愤愤的声音:“至少,也该等我睡熟了之后再来搞这些小动作吧。”

季华鸢空明的目光中带着困惑,他将那枚簪子往灯光亮的地方挪了挪,白珊瑚特有的细腻又碴碴的质感在昏黄的灯光下毕现无余。季华鸢错眼不眨地盯着,喃喃道:“你说,晏存继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簪子。”

北堂朝斜眼瞟了一眼那无辜的白珊瑚,手掌搭在季华鸢的腰间,道:“我更关心的是,他到底答应了你什么,能让你向我开口讨这该死的东西。”

季华鸢并不将北堂朝带着些许醋味的挖苦放在心上,只是轻轻蹙起眉,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而且,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当初要放在我身上呢?只单单为了摆我们一道,值得以心头宝试险吗?”

北堂朝闻言不屑地嗤了一声,刚刚大汗淋漓地运动过,此刻真是懒得出声,更懒得为了晏存继浪费口舌。可他也实在不想再看季华鸢为这件事上心,只能不情不愿地开了口,略喑哑的嗓音带着低沉的魅惑:“你太小看晏存继了。他将珊瑚簪子放在你身上,怎么可能单单是为了要挑拨你我呢。只是他的手下太心急,抢用了他埋的这个饵罢了。”

季华鸢低叹一声:“即便是饵,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谋划,值得他埋下这么宝贵的一个饵。”

北堂朝忍无可忍地粗声一叹,看着天花板,张口直巴巴地说道:“季华鸢,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现在是和我躺在一起,要是不想我把你的宝贝簪子要回来,就立刻收好别叫我瞧见。你再讨论晏存继——我不赶你,但我自己长着脚,我就到偏屋睡去。”

北堂朝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比平时多了些威风。可是威风之余,心头却又划过一丝微妙的忐忑。

其实,他的威胁对于季华鸢而说,委实没有什么用处。要不要分房睡,从来都是他自己比较关心。若是季华鸢此刻斜过来一眼丢来一句“那就去呀”,他还是得赔着笑脸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好在,季华鸢也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很过分了,便敛了性子,低顺地缠过来轻啄北堂朝的脸庞:“好好好,他的那些鬼把戏,我不猜了还不行吗。”

北堂朝得寸进尺,斜过一眼去:“你已经猜了一晚上了。猜得累了,才说自己不猜。”

季华鸢伸出手指戳了戳北堂朝的胸膛,而后双手环住他的精劲的腰,小声道:“我错了,你别对我板着脸啊。”

这是连刚回帝都时的“属下”季华鸢都未曾说过的软话。北堂朝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松得像要飘起来,从里到外的,神清气爽。他故作宽容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原谅你一次。”

季华鸢看着北堂朝拿乔,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掀过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低声道:“堂堂北堂王,真是小孩子脾气。”

“也只有对你。”北堂朝说着,伸手将被子拢过两人的头顶,又一次吻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季华鸢和北堂朝同时起身。北堂朝进宫上朝,季华鸢进宫——继续做跟班。两人乘着轿辇同行到太和殿,一下马车,北堂朝便不顾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狠狠地抱了季华鸢一下,在他耳边低声咬道:“不许做惹我生气的事。”

“知道了。”季华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他,北堂朝却又拥上来:“我有部下去打猎,送来一支完整的羊腿,等你晚上回来烤了吃。不许晚归。”

“好好好。”季华鸢三推四推,终于将这个大活人推开,无奈地挥挥手:“我走了。”

北堂朝点点头,目送着季华鸢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自己正了正衣冠,恢复了往日里那派王爷的威严沉郁,转身往早朝大殿走去。

季华鸢走在路上,九月底的阳光难得的暖,那枚白珊瑚簪子就好好地揣在身上。他没想到,在他没有算计北堂朝的前提下,竟然会这么顺利。季华鸢隔着衣衫摸了摸那枚簪子的轮廓,嘴角不由自主地挑了起来。

其实也许,很多事,他真的是可以直接和北堂朝说开的。没有必要过多隐瞒,更没有理由去算计。

不久前,他还是东门里一个不起眼的杀手,北堂朝与他处处为难,冷眼看他受罚,动辄出言讥讽。而现在,他竟然已经再一次名正言顺地站在北堂朝身边,记忆中那人的温柔和笑容,又摆在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季华鸢抬起头,看着那明晃晃的太阳,感到轻微的眩晕却终究不舍得躲开眼去。天暖,连风都是暖的,带着浓郁的海棠香,让人心旷神怡。远远的,却突然掺进来一个绝不招人喜欢的声音。那声音是从季华鸢身前不远处的空中飘下来的:“呦呵,大早上的,华鸢公子好心情啊。”

季华鸢听清了那声音的主人,好心情顿时一扫而空,面上难以隐藏地带了些烦乱之色。他抬起头,果见那棵粗大的海棠树上,晏存继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衫,以一种绝不雅观的姿势俯卧在树枝上。

“殿下做人做累了,想当猴了吗?”季华鸢冷冷地一句挖苦丢过去,而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海棠树干上。季华鸢使足了劲,直踹得自己的脚心都麻了,那百年的海棠却只是在微风的吹拂下懒洋洋地晃了晃枝叶,半点没影响到晏存继的自娱自乐。

晏存继笑着眯起眼:“还为昨天的事赌气呢?啧啧啧,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小气。”

季华鸢干笑了几声,微微仰头道:“说得就像我们多熟悉一样。您一大早就差人把我召进宫里来,又是要玩哪一出啊?”

晏存继不答反问:“瞧你今天心情大好,珊瑚簪子到手了?”

季华鸢轻哼一声,微微眯起眼,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道:“北堂朝让我对你说——不客气。”

晏存继有些意外地挑起眉:“竟然是光明正大讨回来的?”

“呵,知道你等着看我俩吵架的好戏,可惜了,没能让你如愿。”季华鸢摊了摊手掌,却引来晏存继哈哈的几声笑。晏存继对季华鸢的挖苦毫不在意,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跳回地面,伸出手:“簪子。”

季华鸢摇头,只问:“谢司浥送走了吗?”

晏存继一皱眉,转了转眼:“不是答应你三天后送人吗,你若不放心,到时候可以亲自送一程。”

季华鸢微笑:“那好,三天后,我看着谢司浥离开,就把簪子交给你。”

晏存继有些不悦:“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我言出必行的好名声,可是从来没有坏过的。”

季华鸢呵呵笑了两声,只道:“你这一肚子坏水,我总得小心为上。”

晏存继瞧季华鸢满身的戒备,便只是眯着眼笑,竟真的不再提,他简简单单应了一句好吧,便一把拉起季华鸢的手飞跑起来。季华鸢皱着眉想要挣脱,却奈何那看起来轻松的一握竟是如此重,如同铁箍一般,让他动弹不得。这里离早朝之地不远,季华鸢不敢惊动别人,只能一路跟着晏存继小跑,压低声音怒道:“你干什么!”

晏存继的声音很大,被秋风一路带出去很远:“带你去赛马!”

南怀皇室御用的马场在郊外,是在一片荒林地上改出来的。当年先皇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垫平地线,移植草皮,一直到今天,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半点昔日荒地的样子,而是一片开阔而苍郁的草地。

晏存继兴致勃勃,选了好半天的马,挑挑拣拣,最后留在手的竟是一匹雪白色的母马。这马确实是上等好马,纯血,马头高昂挺阔,面部瘦削少肉,口色鲜红润泽,那颈顶处雪白的鬃毛浓密而柔顺,手一插上去就再也不舍得收回来了似的。那马挺阔的头略略一侧,偏又带出几分母性柔美的味道来。

“殿下,这马叫饮雪,是马王的配偶。您若是要赛马,奴才给您牵公马过来。”宫里的小太监在一边低声提醒道。

晏存继笑眯眯地抚摸着饮雪柔滑的鬃毛,道:“饮雪饮雪,真是好名字,配得上她这雪白的毛发。我就要她了!”

季华鸢在一边冷哼一声:“殿下,这可是母马。您悠着点,别托大了。”

晏存继笑眯眯地搂着饮雪,还故作亲昵地和她贴了个脸,道:“我可是最怜香惜玉的人,如此美人,怎能放手。”他说着,向马厩一努嘴,对季华鸢道:“真是不好意思,这里只一位美人,已经是我的了。你,就在这剩下的公马里选吧。”

季华鸢冷哼一声,心道真是千年不变的流氓嘴脸,连马都不忘了调戏。季华鸢转过身,目光飞快地掠过清一色的汗血宝马,指着不远处一匹名叫烈风的黑马道:“那就这匹吧。”

晏存继凑近来一看,咂咂嘴:“诶呀,你确定,要弄这么个高大笨拙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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