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凯搬个凳子坐了下来：“没什么，想聊八卦！”
许辰玉无语，一个堂堂七尺高的大男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想聊八卦，那个医务室的姑娘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你没发现吗？最近两天咱学校里的学生，总是一没事就凑在一起唧唧咕咕说着什么？”徐凯道。
“他们平时不就这样吗？”
“你神经怎么这么大条啊！你就不好奇他们聊的什么？”徐凯一脸鸡贼模样凑近许辰玉，“就连我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讨论这事呢！”
“什么事啊？”许辰玉的好奇心被调动出来了。
“十二中的事啊！”
好奇心没了，许辰玉白了他一眼。
“怎么了？莫非你知道啊？”
许辰玉一摆手：“知道啊，这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就是死人了吗？”
徐凯：“……”
……
夜晚，张静君家中。
“我以前就说过，这人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你看看老张，你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廖以航，现在怎么样了？”张静君的妈妈边看电视新闻边说。
坐在旁边的父亲瞥了一眼电视：“谁怎么样了？”
“那个廖以航啊，你忘了他了？你看现在电视上怎么说的！”
电视上正在播当地地方台的新闻，十二中发生事件依旧不停地重复播出着。
“哎呀，这可真是没想到！”张静君的父亲感叹着，“小静的学校怎么会出这种事呢？”
“你以为呢，学校里有混混，会出事这不是迟早吗。”张静君的妈妈拿起茶几上的苹果，削着皮，“幸亏咱们家小君没跟这号人有什么往来……你说，我老早让她去报补习班学画画，离他们学校里的不良分子远一点，是不是还挺有先见之明的？”
房间里的张静君听见这些话，手里的画笔都快被捏断了，她心里越来越悲愤，忍不住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妈！您能不能别再这么说了！”她对着沙发上的两人叫道，“廖以航人都死了，你都没什么感觉？在背后嚼人舌根，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少说两句吗！”
“张静君！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张妈妈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霎时间暴跳如雷，“有你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回你屋里去！”
张静君浑身发抖：“你凭什么说廖以航是混混？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人家！他怎么着你了，连人死了还要在背后说他坏话！”
“你给我住口！”张静君的妈妈也直着嗓子叫道，“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顶嘴！我说他是混混怎么了？他就是混混！死了也是混混！早就跟你说不准再和那个廖以航来往了，你看他现在什么下场！跟我犟嘴，你还想学他是怎么着？”
张静君的爸爸赶紧劝道：“好了好了，你少说两句吧！小君，快回你房里写作业去！”
张静君站在原地没动。
妈妈深吸了一口气，坐起来道：“小君，我知道廖以航是你同学，他死了你心里难受，可像他这种人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听妈妈的话，好好念你的书，以后少和这种人来往。妈这么说都是为你好，你以后就知道了。听到我说的话没？”
“为我好，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为我好！”张静君两眼通红，看着自己的妈妈，“你又不了解他！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说完，她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冲出了家里的大门。
妈妈惊讶的瞪着大门：“好啊好啊！还真是来劲了！”
爸爸担心的起身要去追。
“给我站住老张！不准去找她！”张静君的妈妈连声音都变了样，“我看她能跟我对着干到什么时候！有本事出这门，她就再也别回来！”
刚跑出家门，张静君眼睛里的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自己的亲人非要这么说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可。
廖以航生前就够苦了，死了还要这样被人说三道四，这都是为什么啊！
张静君知道，在很多人眼中，廖以航就等同于“犯罪分子”，以后铁定会进局子的那种人，可在她心里一直都想着有一天廖以航会变好，会回到学校里去上课，远离那些危险的人和事。
她是班里为数不多的，肯为这样一个“不良少年”着想的人，连曾经帮助过廖以航的老师都对他失去了希望。
张静君和廖以航从小认识，那时张静君的父母还不像现在这样对他有那么大的成见。廖以航一直是个很努力的孩子，她记得小学时学校里大扫除，像倒垃圾、捡树叶之类的累活没人愿意干，都是廖以航自己主动包下来的；下雨天有同学忘记带伞，他会把伞借给家离得远的同学用，自己则冒着雨跑回家；每次学校举办运动会时，班里的男生少，廖以航就一个人跑去参加多个单人项目，还总能拿着不错的名次……他性子耿直，因为这个，班上曾经还有小女生私下里给他递过纸条。
本来廖以航的人生就该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直到他的父母染上了赌瘾，他的生活从此完全变了一个样。
因为父母赌博越来越厉害，家里借了很多钱，原本的生计基本已经全部荒废了，连廖以航妈妈以前开的小商店也抵押了出去。就算这样，每天还会有很多不认识的人来上门讨债。他的父母更是完全变了样，对他的打骂都成了家常便饭。
张静君不会忘记，初中时候，有一天早上，她亲眼见到廖以航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来学校上课的样子。
他原本是班里个头最高的男生，那天却把自己的背弯成了一个老头。
张静君看着他，从一个懂事又助人为乐的少年变成后来快要有家归不得的野孩子，直到后来跟社会上的人混到了一起。可是很奇怪，她一点儿都不意外廖以航会变成这样，反而很理解他的做法。她觉得廖以航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父母不再管他，他的老师不再帮助他，明明是和自己一样大的学生，有时却要过着连饭都吃不饱的生活。
廖以航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跟那些不良少年在一起，他起码能吃得上饭！张静君觉得如果换做自己，她绝不可能做到廖以航这样努力生活，可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人看不见他的辛苦和挣扎，把他当做异类。自己的父母甚至还把他当作洞里的老鼠一样，警告自己远离他。
张静君揉揉眼睛，继续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夜里的温度低，她却不觉得冷，她觉得那些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人的嘴，比这夜里的风更让人寒心。
已经快晚上十点了，街上的人影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间，张静君居然来到了她学校附近的小路上。
街道上静谧极了，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路边的街灯因为年久失修，很久没再亮过。路对面的居民区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房子，此时看上去死气沉沉，像是无人居住的空楼一样，在显得异样空洞的居民区对面，就是张静君所在的十二中。
空无一人的学校此时给人感觉十分古怪，教学楼上，那些黑洞洞的窗子像是一个个怪物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路上站着的人。
张静君伸手拉了拉衣领，想要离去，刚一转身，眼角瞥见了校门旁的栏杆上挂着的东西——那是白天廖以航的家人来闹事时挂上去的白色横幅。
顿时，张静君的心里激起一阵愤慨之情，她握紧了拳头，冲到条幅前。
嗤！嗤！她用手奋力去撕那绑在栏杆上的布条。
那算是什么家人！用廖以航的死来学校里闹事，为的不是给自己孩子的死讨个说法，而是想多要点钱好接着去赌博！
那还算是什么家人！
廖以航不是被人杀死的！他根本就是被这些所谓的“家人”给毁掉的！
一阵冷风吹过，松掉的条幅拍打着风发出急促的声响。
张静君好不容易解开了条幅的一头，呼了一口气，接着要去解另一头。
路对面，居民区里纵横交错的小路上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张静君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时候还会有人在。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看见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可再定睛一看，那人影怎么那么像廖以航？
不会是自己眼花了吧……
张静君屏住呼吸，仔细看了看对那人，然后倒吸一口冷气！
不会错的！廖以航常年换不了几身衣服，那件外套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就是廖以航经常穿的那件校服外套！
他死时身上穿着的校服外套！
张静君用手捂住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有只手在背后碰了碰她：“喂，你没事吧？”
张静君惊呼一声，眼睛一翻差点晕过去。
郑冲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喂喂喂！你怎么了？别吓我啊！我什么都没做！”
停了一会儿张静君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今天白天自己见过的一名男生。
“怎么是你……”张静君激动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郑冲无语的看着她：“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大晚上跑到这里来干嘛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就是，跟家里闹别扭，跑出来透透气……”张静君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郑冲干笑了一下，原来是离家出走啊，真实诚。
“那什么，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再怎么跟父母闹别扭，一直待在这儿也不行吧……”
没等他说完，张静君却一把攥住郑冲的袖子，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人，她神经质一样指着刚才廖以航出现的地方，断断续续说：“我，我刚才……刚才看到他了！”
郑冲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看到谁了？慢慢说慢慢说！”
张静君喘了几口气，瞪着他：“我看到，我看到廖以航了！”她的手有些不自然得抽搐，用力的揪着他的袖子，“真的是他！天呐……他是不是……会不会还活着？”
郑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先冷静，冷静下来再说。”他咽了口唾沫，微笑着安慰道，“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天都这么黑了，看错了也正常，可能是别人晚上睡不着觉出来遛弯呢？你想，怎么可能是他呢，白天不是才见过他的……尸体么？”
不是他吗？张静君腿软了一下，郑冲赶紧再次扶住她。
“可我没有看错啊，那就是他的衣服……”张静君小声说着，往刚才指的地方又看了一眼。
郑冲也扭脸看着那条小路。
“可那边好像根本没有人啊，你刚才真的看到有人从那儿过来？”
张静君点点头，忽然抬起头道，“会不会是有人偷了他的衣服在装神弄鬼？是不是又是他家里人在搞鬼？”
郑冲朝她一笑，脸上露出一抹意外的兴奋之情：“这我不知道……不过到底是有人偷东西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咱们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什么？”
两人来到了之前看到人影出没的地方，确实没再看到有人的样子。不过来回走了两圈，郑冲总觉得这片小区有些奇怪。
虽说是大晚上，可是这里竟然这么安静，路灯坏了不亮，连居民楼里的灯都没几盏是亮的，二人只好接着月光查看四周。
“真的什么都没有啊……”郑冲四处张望。
张静君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刚才他就是在这儿站着的……哦，我还看他好像在低着头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找东西？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
“我只是看着像……”
在两人说话的当间，远处隐隐约约显出了一个人形。没光，谁也看不出是谁，不过那个人影却慢慢向他们走了过来。
张静君瞬间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郑冲问道，一抬头也傻了，他看着那个人形干巴巴道：“你别跟我说……那就是你刚才看到的人……”
29、惊险
没等张静君回答，郑冲立刻深吸一口气，拉着她转身就跑。
张静君惊呼一声，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大声问道。
“别说话！快跑！”郑冲头也没回大声嚷了一句，“也别回头看！”
“为什么？”张静君不解。
可对大部分人来说，越是不让回头看，就越是要回头看一眼。于是张静君条件反射一样朝身后扭了扭头，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原本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人影突然以诡异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
一张青白中透着黑的脸就在距自己不到五米的地方！可是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那张脸真是廖以航的模样！
“等等，真是廖以航！”张静君音调都变了，大叫道，“他怎么会在这儿？”
郑冲也大叫：“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他不是死了吗？”
“是啊，等一下，如果是他的话……我们干嘛要逃啊？”
“你傻啊？你没看见他那是什么样子吗？”郑冲喘着气道，“尸体都摆学校门口了，你觉得现在他是活人吗？你敢停下来那你过去找他吧！”
廖以航鬼魅一样追逐着疯狂逃跑的二人，让他们无暇继续讨论下去。
郑冲想到，邵阳曾经跟自己说过一些遇到这类事后需采取的措施，可以用来保命，比如不直视他们，不跟这些东西交流，最重要的是尽快离开原地，往有人的地方跑。
可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俩活人吧？
不过心里还是稍微有了底。郑冲想着，打算回到十二中门前那条街道上，然后顺着那条小道跑到外面的大路上去。大路上有路灯，还有车辆和行人，到那里，廖以航的“鬼魂”可能就不敢再追他们了。
可是没过几分钟，郑冲就发现一件非常要人命的事——无论他们怎么跑，都只是在居民楼之间打转——他们似乎找不到出口了！
张静君明显已经体力不支，郑冲能感觉到她非常吃力，因为连自己也开始气喘起来。而此时，他们背后的廖以航则越追越近。
一想到身后的是鬼魂，不用两条腿跑，体力比他们足，郑冲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怎么可以这样？这也太不公平了！不知道现在的学生连一千米都难跑及格吗？
他可不想今天就把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个女孩子看着呢，再怎么样也得想办法逃出去！
郑冲心心思一转，往反方向跑。
如果那条路走不通的话，不如继续往里面跑好了！反正只要到有人的地方去就行。
郑冲咬紧了牙关，提起一口气拉着快要跑不动的张静君拐过了一幢楼，又回到那条小路上。
张静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此时，穷追不舍的廖以航忽然伸出手，郑冲赶紧拽了她一把，那只手擦着张静君的衣角就过去了。
“跑不动也得跑！快点！我想到办法了！”
郑冲的脑筋飞快的转起来。
小路的东边是通往大路的出口，现在出不去，而西边，则是这小区里最有名的夜市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