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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怪胎 下+番外篇——by悠斋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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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记下了。”

那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坎上覆了扇大门的朱门合上,帐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太监立刻凑到床头弯下腰,“陛下您醒了?有什么吩咐吗?”

“国师呢?”

“国师已经好几日闭门谢客了。早朝暂停,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您身体不适,对于国师的异常行为,妖人作乱的谣言不少,只是国师从不出面澄清,听说坊间谣传同样四起。”

良久之后,帐内才重又响起低沉沙哑的回应。

“唉……叫建宁王李寿来。”

“是。”

出了大殿的太子遥望天际略微透亮的水色,眉心忧愁浓郁,他揉着太阳穴离去,步履缓慢而踌躇。

行至宫内玉兰苑,沁脾的冷香弥漫,饱满的花骨朵团簇在油绿的茂密枝叶间,树下零落的花瓣凄迷而哀美。身至其中,似乎和缓了人压抑的心情。

直到太子绕过羊肠小径,看到那青白掩映间清瘦的白色身影,瞥到那一抹胜雪衣摆,太子的脸一僵。

随着步履的靠近,花团枝桠后的人逐渐显露出来,他的滚乌边宽大袖摆似乎不小心挂在了白玉兰枝上,倒也不着急摘下来,静静地立在那锦簇雪团前,稍稍低了头,像是在闻枝叶清香,又像是在沉思。

“这个时辰,苏国师在这里做什么?”太子停在一丈外,冷着脸肃然道。

他口中的国师听到皇太子的问话,却只是不急不慢地抬起右手,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衣袖,接着才缓缓侧过身子,直面着太子。

那是个说不清年龄的男人,他的容颜俊秀,不知是否受太过淡薄的气质影响,看起来青涩而不经人事,可某一回眸间不经意的眼神却像是已览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众生百态都印在了其中。

就像此刻,他对着一国储君,却不恐不惊,不谦不惧。

国师一挥广袖,行了个潇洒而随意的礼,“见过殿下。下官心忧圣上,故特来探望。”

“哼,父皇病了这么多天了,国师一直闭门不出,今日才出现探望?莫非国师是今日才想起来担忧父皇吗?”太子冷笑。

国师轻巧一笑,“下官在府内为圣上测算圣命多日,故而一直谢绝拜访,今日一有结果就立刻赶来皇宫面圣。”

“哦?那么国师算出什么结果了?”

那太子倒像是个孝子,但国师说出这番事关他父皇性命的话时,他的表情却混杂着不屑、冷漠与敷衍。

“具体情况,下官还是亲自禀告皇上为好。”

“苏皈!你别以为仗着些花言巧语骗得父皇对你一时宠信,你就可目中无人了!本宫可还是太子!父皇现下不理朝政,一切事宜是本宫说了算!”

“呵呵,殿下这话在下官这说说便是了,要让旁人听去,知道真相的,殿下这是心系圣上,不知道的,还道圣上不是生病,而是立时便要……殡天了。”苏皈衣袖掩口轻笑,看起来有种少年人的骄顽,却恨得太子想不顾礼法地给他一巴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来人!”

不远处跑过来一队巡逻的禁军,“殿下。”

“国师苏皈,以下犯上,触犯天威,给本宫抓起来!”

几个禁卫军面面相觑一番,上前要绑苏皈,“是。”

“诶!慢着慢着!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啊!”刚才的大太监找急忙慌地冲过来拦住禁卫军,“殿下还请息怒啊!”

“怎么,赵有德,连你也敢来干预本宫的事了?!”

“哎呦殿下瞧您这话说的,奴才哪儿有这胆儿啊!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命,来召见苏大人,殿下,这苏国师冒犯了您,您要教训他,还是等皇上见过苏大人之后再说吧。”

“父皇醒了?”太子一喜,也顾不上苏皈了,拂袖朝寝宫快步而去。

那赵公公冲苏皈无声地苦笑,苏皈还是一般的云淡风轻,无甚所谓地一作揖,随赵公公也向寝宫走去。

“父皇!”太子急匆匆地冲进寝宫,看见老皇帝靠坐在龙床上,喜形于色,“父皇,您感觉怎么样了?”

“咳咳,你怎么没去休息?”

“您醒了,我哪儿还有心思睡觉。”

“好啦,我没什么事,听赵有德说你也操劳好几天了,你是储君,应该知道如何保重自己,大局为重。”

“父皇的身体难道还不是大局吗?”

皇帝笑而不语。

这时赵有德在门口禀报苏皈待诏,太子哼了一声,“父皇,我就搞不懂了,您就那么相信他?这草根道士说的话,谁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您看他这几年,靠着那些莫须有的岐黄之说,大兴土木,从中也不知吞了多少钱财!”

老皇帝没有回答这些话,太子似乎也只是心有不甘,见他气色不济,便先行告退了。

太子走出寝宫,与一身出尘的苏皈迎面对上,他冷着脸扭头而去。苏皈扶着朱门,目送这位即将上位的储君,嘴角带笑,目中的深意却像要将人吸进眸子里。

咸和八年六月,十六国时期成汉开国皇帝李雄召大将军、建宁王李寿受诏辅政。遂崩,年六十一。在位三十年。本雄遗诏,太子班继位。

******

“那后来呢?李班那么讨厌那个国师,李雄死了,他怎么样啦?”小狸猫精睁着水晶般干净的猫眼,追问道。

莫镶耸耸肩,“能怎么样,李雄一死,国师府就被抄了,苏皈被关入死牢。”

“这苏皈真是个靠骗术欺权的假道士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李雄年轻时高大俊美,有个叫刘化的道家术士,曾预言他终为人主。下江阳时,李雄因为西山的范长生居住在山崖洞穴里,求道养志,想要迎他来立为君而自己做他的臣子。范长生执意推辞。可见这李雄对岐黄之事是极为相信的,不知道苏皈到底是在哪一具体时期跟在李雄身边,但极受器重是真,建国后他当上国师,可谓是朝堂第一人,但因为苏皈总说些玄乎其神的话,对他的质疑态度还是占多数,太子班就是代表。

成汉的历史不过四十四年,那李雄在位之时,倒还算风调雨顺,李雄礼贤下士,善用人才,若不是死于旧疾,没准成汉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可是他死后,那些儿侄争权夺位,太子班也只是下令将苏皈抓起来,没四个月他自己就又被表兄弟逆谋刺杀了,这苏皈到底是死在哪一位继任者手上,没人说得清。”

“谁也没杀他。”

“诶?”

两个小的齐齐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驻足聆听的苏浅醍。

苏浅醍看着他们,“没人杀的了苏皈,他是自杀的。”

篱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镶则不大相信,他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查了那么多资料,可都没介绍这一段历史的最终结果的。”

苏浅醍眨眨眼,望向窗外,晶莹的玻璃窗的另一面,绚烂的日头正是浓烈陶醉的时候,将一片都渲染成一种暖洋洋的灿烂。

他嘴角笑意晦暗不明,篱术与莫镶一时间以为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可窗外只有大片的金黄,与充满生机的院落。

苏浅醍最后一声呢喃,更是令他们落入困惑。

“我看到了。”

那一年的初秋,三百禁卫军冲进国师府,却发现国师府里除了苏皈一个人也没有,年近不惑却丝毫不显老态的国师白衣广袖站在堂前,宁静如水,身后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当年先皇御赐的亲笔牌匾。

那个衣袂如仙,眉目淡雅,一面带着那样不沾红尘的容颜,一面将这世间能获得的富贵权势都一并玩弄在了股掌中。心知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士兵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然而他们都多虑了,苏皈似乎已等了他们很久,他带着静谧的浅笑,迎接这些杀伐与兵戈。

午后落魄的天色映照不明这方土地上最顶级的生物,也即这比鬼神更复杂千万倍的心思。国师府宽阔而雅致的庭院内,植物都似步入黄昏,承受不住秋风的眷顾,凋零得轻易。刀枪剑影裹挟的利芒并未来得及撕破庭院纯净的色调,而天边那一行缓缓飞远的白鸟,也带走了谁也猜不透的国师最后一束遥望。

细碎的惊呼声只在转瞬,白衣如雪铺地,青丝似墨染阶。

古代番外:流离(下)

他恍惚地站在日光下,思索了片刻,关于自己的来历。只能艰难地记起自己的名字叫苏皈,至于其他的,很快他就放弃了,无解的事情,何必拿来为难自己。

慢慢地向前走去,不断有形形色色的路人与他擦肩而过,可是看着那些生动的脸庞,直觉告诉苏皈,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看到一个迎面跑来的孩童,自己想躲却没躲过去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丝毫没有感觉,那个孩子也完全没有发现,就这样欢乐地跑远了。

他停驻,回头望着孩子远去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似乎明白了。

哦,原来我是死了。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的。那么地狱阎王什么的,也都是真的了?怎么没有牛头马面来带自己走?

认清自己是鬼这个事实,似乎并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只为他带来更多困惑。

那么,鬼又该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又游荡了多久,苏皈不禁想要埋怨了,为什么没有阴差来带自己走呢?这样毫无目的地飘荡,既没有想要做的事,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感觉就要这样永远地流离下去了,苏皈觉得,自己竟然还没有感到绝望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想不起来自己的前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反正苏皈直觉自己应该与这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离得很远,否则为何自己看什么都觉得很陌生。只是再新奇的东西,看了几日,他也离开城镇了,不论有没有知觉,总是被人在自己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总归不是值得舒坦的事。

但是苏皈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安分差点就把鬼命赔了进去。

在遇见另一只鬼之前,他还在奇怪,怎么自己就遇不到一位同病相怜的同类,这样至少能有个说话的对象。可是在遇到之后,苏皈不禁感叹,不论是鬼还是人,果然都不应该太贪心。

那时他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某一刻心中一动,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的鬼在他身前伏低身子,有些惊讶、有些欣喜,还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是谁?”苏皈问。

“我,我……我好久没有看到同伴,嘿嘿。”那小个子冲他憨厚地笑笑。

苏皈也回以微笑。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类。”

“你难道是个新鬼?”

苏皈颔首。

小个子盯着他的脸惊奇地打量了片刻,“这可不太像了。”

他直起身来,摸着脑袋,“你在这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走,可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苏皈看着对方滴溜溜转的眼珠子,点了点头。

那小个子前辈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而且总是没话找话,但是苏皈觉得总比自己一个鬼的时候要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闭目小憩后总是会觉得比原来更累。

苏皈是个新鬼,虽然记不得前世种种,却还保留着很多身为人的习惯,比如过一段时间就要坐着或躺下来假寐片刻,比如这个位置最好是遮阴处,至少在树下。

不知道小个子死了多久了,但对苏皈这种无伤大碍的坚持,他也一一包容了。

一日,他们走在一座高峰上,苏皈看了看天色,便与小个子寻了间山洞。

在洞口较浅的地方席地而坐,苏皈靠着洞壁休息了没多久,突然睁开眼睛,正看到小个子趴在自己肩头,一脸陶醉地啃他的肩膀,苏皈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道微弱的荧光不断地从肩头流入对方口中。

鬼没有实体,小个子这番吸食的动作,并没有在他的魂体上留下痕迹。

那小个子见苏皈醒来,先是一惊,继而恶毒一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扑将上来,竟是要咬向苏皈的脖子。

苏皈挣扎起来才发现,原来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这么多,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就被按在了地上。

被制服,感觉到对方伏在自己颈间,虽然还是没有触感,这一回却明显察觉到力量的流逝,沉重的疲惫感涌上来,将他淹没。

看见自己的手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这大概就叫做魂飞魄散吧?奇异的,并没有类似恐惧与愤怒的情绪,苏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要结束了。

无力的感觉已然灭顶,一切都离他远去,苏皈却突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脚步声,清明得犹如踏在他的脑海中,好像魂体受损之前也不能更加清晰。

小个子同样停下了吸食行为,转过头。

厚实的肉掌有力地落向地面,沉稳而具有节奏感,听着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声音,他们也可以想象出这样的画面。

小个子骑在苏皈的身上,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大概是太过虚弱地原因,苏皈什么感受都没有,那小个子却表现得马上就要被某些无形地东西压制奔溃。

然后他们同时看见,从幽暗中踏出的那一只巨掌。

他们终于看清了,黑暗退潮一般远去,全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头威风凛凛的白虎。他看起来其实也就是普通大虫的模样,顶多更健壮些,皮毛更油光些,只是只一眼,他们就知道了,这绝不是普通的白虎,他还带了些刚清醒的慵懒,可是那种俯视众生的姿态,绝不是一头畜生能做出来的。

苏皈直愣愣地看着白虎,眼中满满的惊叹。

小个子则没这好心思欣赏暴力与美学,白虎整个儿显露出来的时候,他“嗷”地惨叫,再没看苏皈一眼,手脚并用地朝山洞外逃去。

如果他还是个活人,那么这时候一定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了哄骗苏皈跟着他进了山洞,哪想到这里面居然呆了头成气候的虎妖,那身上的气势,还没靠近他就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的克星。

阳光并不会伤害到鬼,但终归并不太舒服,可惜这回,他连重新接触到自己厌恶的阳光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皈觉得自己连眼花的机会都没有,白虎就那样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突兀消失,然后身侧一阵热浪来袭,小个子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被白虎一口吞下去了。

苏皈躺在地上,看着白虎慢条斯理地蹲坐在地,清理了一番毛发,体态优美,姿势优雅,他投映在洞壁上的剪影都像一场艺术的舞蹈。

是食鬼的妖兽吗?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吧,苏皈平静地分析着当前局势,心中竟然还升起庆幸之感,能够被这头虎吃掉,真是比刚才好太多了。

但即使是做好了一切最坏准备的苏皈也万万没想到,那头白虎打理好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后,就精神抖擞地出了洞,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被无视了……

恐怕更准确的说,是被鄙视了……

本来就是新鬼还被鬼啃得只剩下一张皮,扔在地上估计也就跟透明的差不多了,那双漂亮的黑睑金瞳里当然是不屑印出他的。

苏皈孤零零地躺在山洞中,不知道日头浮浮沉沉几个日夜,逐渐觉得自己回复了一些力量后,他起身离开这里,再一次开始一场漂泊。

他仍旧是原来那样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模样,只是这一次,走过山川无数,看过斗转星移,他偶尔也会想想,没准哪一日还能再看一次那动人心魄的双眸。

再后来,他也遇到了一头迷茫的新鬼,不知道自己看着那新鬼是否就像当初小个子看着自己一样。

苏皈静静地看着那位同类,猛地扑上去,学着小个子做的那样,将对方的挣扎压在身下,将对方吸入自己口中,绝对的果断与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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