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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小捕头——by落瑾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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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左相,你隐瞒了何事?本王不喜欢猜,你老老实实道来的好。”神色一凝,柳弗双手高合,恭恭谨谨跪下,“老臣不敢,只是有人查到了犬子头上来,老臣不得不做出措施有所防范。如今那人正关在府中地牢里,老臣不敢自作主张,一切皆等王爷审问再做处置。”九王爷微颔首,得意于那老匹夫的识时务,折扇一敲,漫不经心道:“恐怕查也查不到哪里去,最多便是查出你儿子嗜好虐尸……”说到此处,九王爷望着柳沉低笑,“你们父子俩也倒是有趣,小的杀一人,老的便杀两人,既掩盖了小的罪行,又趁机杀鸡儆猴,铲除朝中政敌。”言罢,突地冷笑一声,“这杀来杀去,说来说去,最后还不是要本王给你们遮着掩着?怎么,本王这棵大树好乘凉,你们便都不给本王省心了是么?”柳弗咚的伏倒在地,额头磕在地上,“老臣不敢。”一旁的柳沉也不情不愿的跪下,垂着眼,不敢看九王爷。

九王爷道:“柳沉,地牢里那人是谁?”柳沉一惊,斜眼觑向父亲的脸色,却见父亲伏倒在地,一动不动。

无奈,柳沉回道:“雾张府衙的捕头,叫什么酒,听说平日里与裴美人关系不差。我之前收买了美人身边的小厮张童,从他口中打听了不少事,那捕头是裴美人的……”话语未完,却听头上一声冷哼,柳沉一顿,转而讥道,“想不到裴美人竟看上那种货色。”

“在何处抓到此人的?”青衣人深知九王爷所想,便出声询问。

柳沉道:“清水街豆腐坊,有探子无意发现他出现在那里查案,便将人绑了回来。”九王爷冷笑:“柳沉,三年前你玩弄谢青行是本王的授意,却不想你把人给弄死了。那裴唐风恨不得杀你泄愤,你多次上门求见都被赶了出来,便是你再恨姓谢的,他也给你玩死了,你再找些容貌相似的来发泄也无济于事。往后收敛些,别再给本王惹事。”闻言,柳沉思及这三年来,竟连裴唐风一面都见不到,心中怒火蓦地燎起。当年本想用谢青行要挟裴唐风就范,却不想裴唐风对谢青行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

柳沉对裴唐风的执念早有燎原之势,无处可发,惟有将谢青行当做冤大头,却不想最终得不偿失,那裴唐风自此后闭门不见。柳沉并非朝中官员,不得随意入宫,上门求见也被赶出来,这三年来,竟一面也未曾见到那人。

求不得的相思情念反复侵蚀着柳沉,终于将自己逼疯,对那投井自尽的谢青行更是恨到骨子里,后来见到与谢青行有几分相似的谢晨,那恨意便铺天盖地而来,至此一发不可收拾,有了虐尸的癖好,如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杀一人是杀,杀两人也是杀,被柳弗发现此事后,一而再的告诫无效,柳弗生出新的念头来,一为逆子掩盖,二为翦除政敌党羽。柳离忧与张嚣私奔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柳弗更是趁此时机将诸事牵扯混淆,意图掩人耳目、瞒天过海。

谁也不曾想到,一桩命案之下,竟有此千丝万缕。便是顺藤摸瓜,也摸不到最大的那颗瓜。

待柳弗退下后,柳沉立时恢复了往日顽劣成性的模样,从地上爬起来,寻了张椅子大摇大摆坐下,身姿如无骨般软绵绵靠在椅背上。

九王爷见他模样,却是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柳沉在柳弗面前,向来是儿子名头、孙子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九表哥,听说之前你在裴美人那吃了亏,被一个小捕头给捡了便宜?”突然听到柳沉这一句,九王爷斜睨一眼他,藏住眸中阴霾。

“那时本想杀他了事,结果有倒霉鬼替他死了。”九王爷淡淡道。

柳沉来了兴趣,凑近了九王爷,笑道:“就是我家里地牢关着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宋、宋……对了,宋晓酒!”

“九表哥……”柳沉突然压低嗓音,语调犹如索命鬼般,“那捕头碰了我们的人,该如何是好?”九王爷闻言似笑非笑,冷睇他一眼,“你说呢?”柳沉“呵呵呵”笑起来,语气森森:“那就让我帮九表哥排忧解难罢。”

“留个全尸,本王府门前空寂许久了。”九王爷眯了眼,低笑一句,而后站起身来,将扇面啪的合上,“青衣,进宫一趟。”

“是。”青衣人恭谨应道。

柳沉跳起来,拦道:“九表哥,你进宫做什么?”

“当然是去见裴唐风。”眸光微闪,其中寒意不言而喻。

柳沉咬牙阴冷冷道:“我爹说皇上将裴美人囚禁在寝宫里,曾数次召御医进殿,他们肯定是做了那事。”九王爷举扇敲了敲柳沉的肩膀,露出一抹不寒而栗的笑来。

“那又如何,且让本王的皇帝哥哥高兴几日,以后如何,谁又知道呢?”言罢,转身大笑着出门去。

(叁)

帝皇寝宫,殿中宝顶悬着熠熠明月珠,光耀四绽。

目光所及,一览无遗。

白玉铺地,内嵌金丝暗纹,凿壁雕龙,栩栩如生。蟠龙玉柱,红黄两色龙纹图案盘旋而上,至顶端塑有龙凤呈祥彩画,绚丽辉煌。

金銮宝座下,却摆着一张短木方桌,铺就奢华的苏绣桌布,布上搁置玉石棋盘,黑白两色,莹澈染光。

一袭朱缎常服的男子执棋沉吟,久久未落一子。

落座在对面的素衫男子一派闲暇,沏茶慢饮。如玉的白瓷杯中,片片嫩茶色泽墨绿,碧液中透出馥郁兰香,味醇甘鲜,意犹未尽。

满室茶香,沉湎悠悠清怀。

“裴卿,朕输了。”丢出手中棋子,咯噔一下轻滚在玉盘上,朱缎常服的男子望向对座的素衫男子,无奈的认了输。

“微臣不敢。”裴唐风递过一杯热茶,慢声道,“比之上一局,皇上拖延了一盏茶的时间,已是赢了臣。”皇上被他一言气得笑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便是烫着了也无所察觉。

“裴卿,朕见你这数日来心神不安,似有什么心事?”裴唐风沉默不语,眉目淡淡,茶香热气拂在那姣好面容上,隐隐绰绰,煞是好看。

皇上喟叹:“朕倒还是觉得裴卿脸上留疤更有男子气概。”此言一出,裴唐风一怔,想起宋晓酒说过的话。

一眼望过去,便被那人浮潜于嘴角难以名状的微笑迷惑,皇上回过神,却是猛地咳了咳,调侃道:“裴卿莫不是去了一趟影月会,便捡了个心上人,怎么回来后就这般魂不守舍,一脸害了相思的模样?”说着,故意压低嗓音暧昧不明道:“难道是那焚琴水榭的三公子迷了朕的爱卿?听闻张嚣容貌不错,比之爱卿你更显娇媚,若你们二人凑成一对,倒也能显出几分你的男子气概来,不如朕就做主,将他许配予你,如何?”裴唐风淡淡瞥一眼皇上,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瓷杯,起身整理本就不乱的衣冠,直至无一丝皱褶,方才施施然弯腰告礼:“夜深了,臣告退。”皇上这才急眼,伸手将人拦下,“裴卿留步,朕随口说说罢了,莫要当真。”裴唐风慢慢转过身来,依然一副严谨自律的模样,“皇上,君无戏言。”

“朕知道,朕知道,裴卿你就坐下罢。”皇上连连点头,拉扯着裴唐风的袖子要他入座,此举有违君臣之礼,皇上做来却得心应手,而裴唐风也一副习惯了的架势。若别的大臣见此情景,还不知会如何戳着裴唐风的脊梁骨怒骂其妖言惑主,以色侍君,才换得此种待遇。

然而那实在是冤枉了一身傲骨清高的裴大人了。他之于皇上,只是一个用得起的有价值的棋子。被搁置于朝堂之上,无辜背负诸多骂名,搁置于大理寺中,亦落下不少恶名。

裴唐风不会以色侍君,更不会徇私枉法,人言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裴唐风却偏偏如一翠青竹,端立在文武百官中。在众臣的眼中,裴唐风的所谓傲骨是用容貌换来的,人人都认定他依附于帝皇的恩宠,才这般肆无忌惮,便是断案时铁面无私,落在他人眼中,也成了睚眦必报,公器私用。

皇上初登基,急于巩固帝位,独揽政权。九王爷是他最大的威胁,若不除去绊脚之石,他的帝王路安能走得安稳?良禽择木而栖,裴唐风有忧国忧民之心,有鞠躬尽瘁之意,皇上便愿意做他的栖息之木,予以所需,得我所得,有何不可?

“裴卿,此番攻破影月会,又有焚琴水榭为盟,便是夜郎楼有所异动,也不足为患。你在宫中装病已久,为防左派一党起疑,今夜你便宿在朕的寝宫。”

“臣遵旨。”裴唐风微垂首,目光凝在修长的指尖上,点漆黑眸中倒映着瓷杯茶水,微微晃荡,猜不透,看不清。

皇上轻叹,拍拍他的肩,道:“这些年朕委屈你了,如今大敌当前,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你再忍耐忍耐,日后朕自会还你公道。”夜风忽至,穿殿而过。

耳畔倾入的却不是皇上的谆谆教诲,而是那夜,那人,仰高了脸,仔仔细细看他,笑着道的那一句。

大人啊,原来这世间,竟是公平的。

“裴卿?”皇上惊讶的望着突然站起身来的裴唐风。

“臣要出宫。”

“出恭?来人……”皇上张口便要唤守在殿外的太监,却见裴唐风一双眸子冷然的望过来,不紧不迫,只是冷然。

却分明凝着坚定和固执。

皇上沉了面色,横眉怒目道:“裴唐风,朕希望你顾全大局。”然而那人不动不言不语的姿态着实令九五之尊暗恨,不能杀,不能罚,便要如何?

“你出宫做什么?”冷哼一声,皇上拂袖而起,一字一句盯着裴唐风问道。

“恕臣不能直言。”皇上怫然作色,疾言厉色道:“裴唐风,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便在两人僵持之际,有太监疾步而来。

“皇上,九王爷进宫来了。”满腹怨怒正无从发泄,太监前来传话却偏赶上,腹心中了一脚,颤巍巍趴在地上,却是不敢怒不敢言。

皇上瞪一眼裴唐风,丢下一句:“裴卿好自为之。”转身进了内殿。

留裴唐风与伏地的太监在原地。

裴唐风默立片刻,神色淡漠,半阖着眼帘淡淡道:“传九王爷进殿。”太监如得赦令,弯着腰腹匆匆退出殿去。

宫女伺候皇上宽衣后,鱼贯而出,裴唐风正迎面慢慢踱了进来。

步出屏风,见到裴唐风进来,皇上冷哼一声,径自走到龙床旁,躺了上去。等了许久,都不见裴唐风过来,皇上含怒转头看去,却呆愣当场,久久道不出一个字。

(肆)

那人抽掉发带,发丝如瀑披散,宽衣解带,剩一袭月白中衣,缓缓而来,月明珠光斑驳打碎在那如玉面容上,影影绰绰,美仑美奂。

皇上回过神来,慌忙转头面壁,用力抚着鼓跳的胸腔,久久难以平静。

冷香萦鼻,身侧塌陷,心知那人在旁躺下,更是不敢动弹半分。

一室沉静,也终被打破。

九王爷直入内殿,目光及至床幔上映照的两条人影,心中嫉妒难平,却仍是咬牙忍下,站在殿中弯腰告礼。

“臣弟拜见皇兄。”皇上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朝着帷幔外的人影道:“九弟,夜入寝宫,可有急事?”九王爷低垂眼睫,藏住眸中寒厉,沉声应道:“皇兄,裴大人多日夜宿寝宫,于理不合,便是身有顽疾,臣弟府中亦有云游神医,可治一二。望皇兄三思,将裴唐风迁出宫中。”皇上撩起帷幔,露出半张脸,微笑道:“九弟对朕关怀备至,朕甚感欣慰,然裴卿为国事操劳病倒,朕心中有愧,不将裴卿留在身边好生照料至康复,便寝食难安。”透过那掀起的帷幔一角空隙,九王爷瞥见龙榻上躺着那人正是裴唐风,眸中急速划过一道冷光,转瞬即逝。

“皇兄何必有愧?裴唐风身为大理寺卿,在朝为官,为皇兄分忧解难即是本分。国事繁重,皇兄已然过度操劳,如今还要顾上大臣身体,臣弟担忧皇兄力所不及。”闻言,皇上暗中冷笑,垂下头凑到闭目不语的裴唐风耳畔,低声道:“裴卿,朕的九弟心心念念要将你讨去,你说朕给是不给?”秀眉微蹙,一双冷眸张开,漆黑一潭,如湾湾深水。

皇上却是一惊,迅速撤开去。

帷幔外,九王爷关怀道:“皇兄,怎么了?”皇上不敢再逗裴唐风,摆手道:“无事,裴卿恼朕吵了他,九弟若有要事相商,不妨到殿外去谈。”九王爷一双阴眸紧紧盯在另一条人影上,似要在那帷幔上盯出两个窟窿,然而皇上出言劝退,却是万万不得再逗留,惟有甩袖而去,不情不愿。

待那扰客退出内殿后,皇上对裴唐风道:“你要出宫便出宫罢,朕替你拖延一时半刻,务必谨慎小心,莫被左派抓住把柄,你若落到九弟手中,朕也无万全之策护你周全。”

“臣谨遵圣意。”裴唐风翻身而起,转瞬将衣物穿戴整齐,人影忽动,了无踪迹。

惟剩皇上仰脸叹息,久久不动。

“裴卿是风,朕抓不住你。”喟叹一句,已是释然皇上重新打起精神,斗志昂扬步出殿去。

更深露重,雾霭弥漫。

雾张府衙后院鸦雀无声,枝繁叶茂的花树上月影斑驳,没有那人的身影。

黑瓦高墙上,停歇几只黑鸦,倏忽一动,转瞬展翅飞离。

那人仍是不在。

屋中,被枕草席,触手冰凉,原来那人未归。

窗前,他扶窗而立,凝玉般的修长手指绷紧,指节发白,面容凛若冰霜,令人不敢相望。

身后飘出两道黑影,左边一位眉目温润,一袭暗色劲装,名曰温玉竹子。右边一位神色阴翳,眉心至鼻尖一道狭长剑痕,名唤香乌鸦。

“大人,府衙四周都寻遍了,找不到他。”温玉竹子轻声禀报。

香乌鸦冷瞪一眼温玉竹子,才道:“禀告大人,数日前宋晓酒前去清水街豆腐坊查案,后来便失去踪迹,恐遭不测。”裴唐风闻言,神色未起半点波澜。

“夜来魅。”却淡淡道了三个字,再无后话。

身后两道人影纷纷吃了一惊,相视一眼,低声应道:“遵命。”温玉竹子隐入黑暗中,门扉开阖,转瞬消失在屋中。

施展上乘轻功跃上高墙,轻灵的在屋檐瓦顶上飞步疾奔,鹊起雁落,到达夜来魅青楼,纵身一跃,跳进亭台楼阁中,钻窗而入,如一道浅影隐在房梁上。

夜景浮华,楼中载歌载舞,吟哦慢叫处处响彻。

胭脂粉味钻进鼻间,温玉竹子难以忍受的打了喷嚏,极轻一声,转瞬湮灭在喧闹中。

在梁上观望许久,总算等到青楼老鸨妈妈陈的现身。

尾随其后,悄无声息跟上。

楼阁深处,落地帷帐,一帘帘穿过,掰动壁上石刻,一扇门豁然洞开。

便只剩窄窄一道门缝,温玉竹子也能侧身翻进,身形之变幻,常人肉眼难辨。

熔浆岩洞,谁能想魅影浮华的青楼下竟别有洞天,隐有吊桥铁索,旧藤盘绕,一洞一洞石室,堆砌磊磊木箱,金银珠宝,琳琅满目。还有铁盔软甲,刀剑铁器,短枪长矛,成把捆扎,其数难计。

温玉竹子心道,那九王爷果真野心勃勃,竟暗地里收敛如此之多的财物和兵器,妄图龙袍加身,起兵造反。

若不是皇上与大人早有防范,这天下莫不就此易主?

冷汗涔涔,温玉竹子心急如焚以壁虎之姿扒在天花顶上,暗道那接头之人为何迟迟不来,若再等下去恐怕露了端倪,让人察觉。

“烟长老。”突闻妈妈陈一句称呼,温玉竹子心神一凛,暗道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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