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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命小捕头——by落瑾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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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一个咯噔,金扇子蹲身去戳戳那人,见那人额间尽是冷汗,双眉紧皱,牙根咬紧,一脸的苦不堪言。

微征了片刻,金扇子无奈叹气,仍是把人硬托了起来扛在右肩上,朝前拖拉着走了两步,回头看见那湿漉漉的青石地上划着两道晕染的血迹。

半拖半抱的将人带到了衙役后院,金扇子看见了站在院廊下的裴唐风,那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指尖捏在伞柄末端,有几缕发丝被春风吹拂的缠在手指上,金扇子有些愣神,竟静静的对望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好一会儿,金扇子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搭在他右肩上的宋晓酒因着他下跪伏倒的动作滑下去,侧身倒在地上,春雨便在这时稀稀疏疏下了起来。

裴唐风眸光一冷,金扇子呆了呆,磕磕巴巴解释道:“宋爷他、他不知怎么从那高……墙上跌下来,小人就把他带回来,似受了什么内伤,小人还、还未察探。”说着两手撑地把头磕了下去,“望大人明鉴。”

(捌)

春雨斜斜的打在人的身上,冰冰凉凉的,地上那人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左手掌侧撑着地抬起头,望着眼前景况先是一愣,而后面目渐渐变得青紫,金扇子偷偷觑了他一眼,却瞥到那人弯曲交卧的一双腿淋淋血流,尤其是那双股,竟已被染得通红。

金扇子大为惊奇,张大了嘴,一脸的傻愣。

宋晓酒也注意到了金扇子的目光,顿时涨红了脸,抬着手,竟是想给金扇子一巴掌,可头顶那冰冷的压迫人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

“大人。”他忍住了心中燃烧起来的屈辱和愤怒,硬是撑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伏身下去叩首,姿态谦卑恭谨,绝挑不出差错来。

然而,他忘记了,眼前这人是裴唐风,不是别的谁,是曾要置他于死地的大理寺卿裴大人。

这人端坐朝堂三年,面容秀美丰姿绰约,尽管树敌不少,却是皇孙贵族争夺的对象,多少人妄求美人青睐,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

“起来。”一把伞遮去了朦朦春雨,那人居高临下望着他,眉角凝着几道浅浅的阴影,声音毫无感情起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宋晓酒缓缓的站了起来,双腿轻颤,目光低垂。

竟也懂得了强撑。

裴唐风抿直了唇角,说不出为何有些不悦。

这人从前不是这样的。

两下僵持着,金扇子斗胆轻咳了一声,道:“大人,如无事吩咐小人,小人暂且退下了。”

裴唐风点点头。

金扇子瞟了宋晓酒一眼,不慌不忙退了下去。

“明日皇上宴请众臣,本官亦在列,你便按那人的命令前去布局,切莫露了手脚,让人看出可疑。”

闻言一愣,宋晓酒未曾意料裴唐风竟与他说起公事来,他现今这般尴尬举止,裴唐风竟闭目耳塞全当不知?略略咬牙,宋晓酒掩住不忿。

“嗯?”一声重重的冷声。

宋晓酒连忙领命道是。

“事成之后,你且在宫墙外等着,无论时辰。”

咬咬唇,宋晓酒沙哑着嗓音道:“是。小人遵命。”

“如此便好,你下去吧。”一手甩袖负后,那人冷言厉色道。

宋晓酒点头相应,拖着步子转身要走。

领后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扯住,宋晓酒不及反应,向后跌去,那人拦腰相抱,宋晓酒惊慌中抬目看去,见那人微微蹙了眉目,冷冷一眼,一时周遭景物瞬幻,眨眼间已然进了里屋,那人将他安置在榻上,一手利索的扯下他那脏污的外裤来。

脸面瞬间褪尽血色,宋晓酒似回忆起那日岩洞的情景,浑身瑟瑟发起抖来,裴唐风瞧着似是窥透了他的想法,眉目染了些许不快,淡淡道:“你不是一向自诩顶天立地一条男儿?如今怎么竟像个妇人般忸怩?”

宋晓酒挣脱了那人的手,往后挪了几步,依墙而靠,垂着眸看不清神色,却听得有些颤意的声音响来:“大人,小人不喜欢被男人那般……”尾音咬在了牙缝里,只剩含糊的单音节。

却是裴唐风粗暴的堵住他的唇口,舌尖在口中内壁四处扫荡,纠缠着那粉嫩的小舌共舞,似要掠夺他呼吸一般。

“你不喜欢?那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慢慢的有血从唇角溢了出来,宋晓酒的腰慢慢软了下去,被那人一臂搂住,推搪的手被腕腕相扣拉至头顶,胸膛挺了起来,那人隔着薄薄的衣物掐住了他。

“……别……”颤抖的余音一时拔高。

“伤还没好?这么多日了……”那人话里有疑惑,眉尖轻蹙,手慢慢摸了进去,四下探着,未曾注意到宋晓酒惨白若死的神色。

“大人。”宋晓酒突然就哭了出来,裴唐风一顿,静静的望向他。

“我不是、不是……娈童!”宋晓酒扯着嘴角大哭,样子极为难看,一个男人哭成这般模样,也实在是……

“窝囊废。”裴唐风缓慢而低沉的道,随即松开了他,起身走了。

那门砰的一声合上,可见其怒气之大。

宋晓酒抽泣着抹去了眼泪,抓过一旁团成了一坨的裤子胡乱将血迹拭去,仰脸躺着,还是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想起花魁娘子妩媚的脸,想起那些日子两人情意绵绵夜夜纠缠,点点滴滴萦绕在心头,只觉得心痛难当,双拳紧握咬在口中,牙缝透出血流来,顺着泛白的手指滑下,点点落在抽咽滚动的喉结上。

在腰带里摸索半天,摸出一个红色的锦囊来,宋晓酒慢慢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原就没有那救命的解药。

那日他去夜郎楼寻水奴方鸢,并没有见到方鸢其人,方鸢房中旧物皆在,便是那锦囊也端端正正的摆在枕边,然而却不见人影。

方鸢不见了,在宋晓酒找上门时便不见了。

宋晓酒想那或许与净衣阁朱逐衣有关,可后来知道了花魁娘子的不告而别,两事联系,宋晓酒只觉得心中彻骨的冷,他不知道他无端的卷入了什么样的阴谋。他只知道,他是真心待那花魁娘子的,整颗心都掏出去给了她,她却走了。于是连同宋晓酒掏出去的那颗并不值钱的心,一块走了。

中毒引起的心窒便也变得不重要,宋晓酒有时想,那便死了算了。

然而又想,他吃尽苦头熬到今时今日,即便做不成人上人,也不该轻易寻死做了懦夫。

宋晓酒想,他至少也该寻到那花魁娘子问个清楚的,他不甘心这般被人玩弄欺凌,却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涌起无尽的恨意和悲愤,宋晓酒握紧双拳,慢慢坐起了身,转头望向窗外绵绵春雨,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老天爷,我不甘心!你且让我活着,我必将往日所受屈辱十倍百倍奉还!”

哐当一声,那沙包大的铁拳,恶狠狠的砸在窗棂上。

(玖)

但看远山雾霭,绿树葱葱,山脚下落着一座茶庐。

周围栽种着三棵棕树。

庐前挂着一块碧绿的幡子,上书茶字,迎风飘扬在烈日炎炎下。

庐中主人便是那远近闻名的制茶大师,高慧。

高慧的年龄在江湖上一直是个谜。此番宋晓酒前来拜访,见高慧一身素白衣裳,脑后挽着垂月髻,鬓边贴着蓝心素瓣的花朵,两支长长的银白簪子在发髻上交叉而过,竟是说不出的素雅娴淡。便猜测她不过二八年华,但看那岁月沉淀的气雅,又不敢断定。

两人对桌而坐。

高慧正用沸水将洗茶具,手指在茶盏中一转一翻,瞬息间已递上满杯热茶。

宋晓酒默默接过来,低头便闻见浓郁清冽的茶香,一时只觉心旷神怡,说不明道不清的舒爽。缓缓吹出一口气,拨了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宋晓酒慢慢啜饮入口。

过去宋晓酒绝对不是会慢慢品茶的人,如今心境大不一样,再加上心怀目的而来,做做样子也总是要的。饮尽一杯,高慧含笑为宋晓酒满上第二杯。

“多谢大师。”宋晓酒装模作样的道谢,慢慢端起杯子斯斯文文喝起来。

如此一来二去,品茶闲谈之间光阴已过了大半,宋晓酒便开始沉不住气,心浮气躁起来,就在这时,高慧意味不明的望了他一眼,却直言相问了一句。

“宋捕头此番前来,可是有要事在身?”宋晓酒心中一喜,忙放下杯盏,点头道:“不瞒大师,我正是奉裴大人之命前来查案。”

“查案?”高慧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冰寒,“莫不是宋捕头以为我这茶庐藏匿了杀人凶手,”顿了一顿,直直盯住宋晓酒道,“或者,宋捕头以为我便是那杀人凶手?”宋晓酒一愣,干笑两声:“怎么会呢,大师如此素雅娴淡的女子,怎么会手染鲜血杀了那么多人呢?”语气一转,低声又道,“我只是要问大师一件事,还望大师能知无不言。”高慧浅浅笑了一声,唇角一抹淡淡的弧,宋晓酒不经意瞥到,竟晃神了片刻,等回过神来,只觉得眼前这女子似曾相识,仔细瞧上几眼,却认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

遂罢,晃了晃头清醒,待要再问什么,那边高慧却开了口。

“宋捕头,江湖中未曾传出任何关于柳离忧与张嚣三公子的消息。”宋晓酒心道:她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当下心中防备起来,高慧见他紧张的神色却是垂目一笑,有些无奈。

“宋捕头若不信任我,不妨出门走吧。”拳头一捏,宋晓酒沉声道:“大师,朱逐衣曾告诉我柳离忧被影月会的人掳走,她提示我来此寻找大师问个清楚。既已如此,大师何不如实相告?”闻言,高慧垂头沉吟半响,宋晓酒注意到她眉心有一点淡淡的红痣,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心中正百转千回,高慧却抬头望了过来:“影月会是江湖暗杀门派,一向行事低调。柳离忧乃朝中大臣之女,要说影月会掳走了她,实在说不过去,你听那朱逐衣指点,恐怕信错了人。”宋晓酒皱眉:“那大师可知柳离忧的下落?”高慧摇头:“那张嚣的确曾到访过茶庐,我也曾见到他身边有个娇惯的女子,可他们只是来买茶,并没有久留。言谈中倒是提及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宋晓酒按耐不住着急问道。

高慧苦笑:“影月会。”

“……”宋晓酒面露惊讶,随即愤怒道,“你刚才还道我信错了人,可你说来说去,绕来绕去,不又回到影月会身上?”站起身来,握着手中刀柄离开椅子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斩钉截铁,“定不会错,必是那影月会掳走了人。”高慧揽袖倒茶,慢慢递到唇边啜饮一口,并不理会来回走动的宋晓酒。

宋晓酒越想越觉得那线索就在影月会身上,“如今不管是不是那影月会掳走了人,我都要从它下手,不知大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高慧摇头不语。

宋晓酒大怒,几步疾走过来猛一拍桌,震的桌上杯倒茶洒,一片狼藉。高慧眉目间凝起了怒意,却听宋晓酒道:“官府查案,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你若想置身事外,小爷便治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将你捆了送入牢房。”宋晓酒俯低了身子,靠近高慧阴沉沉的威胁,“大师,你与世无争,怕也不想受那牢狱之灾吧?”

“呵。”高慧怒极而笑,拂袖而起,指着宋晓酒的鼻子骂道,“你威胁我一个弱女子,可是大丈夫所为?”

“大师。”宋晓酒冷笑一声,把长刀往桌上用力一掷,痞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本想好好与你说话,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老子撂脾气。你去打听打听,雾张街头巷尾,哪个不知道我宋晓酒是个难缠的泼皮,我也不怕你看我不起,这世道便是这样,谁站的高,谁就能将人踩在脚底。”高慧气道:“你就不怕日后遭报应?”

“哈哈哈。”宋晓酒蓦地大笑,“日后的事谁知道呢?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若以后大师站在高处,不要说让我宋晓酒磕头谢罪,便是你让我学那猫狗叫上几声,我也鞍前马后伺候你!

““……”高慧闻言顿然无语。

她上下将宋晓酒审视几眼,无声的长叹一口气,摇头道:“自身尚难约束,何以束他人?也罢,宋捕头,我便帮你将影月会的人引出来,其后如何,皆与我无关。”

“好说。”宋晓酒微笑。

高慧转身走到屋角,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上书潦草茶字,宋晓酒紧紧注视着高慧的一举一动,见她伸手在画轴上的一条绳索扯了扯,全身紧绷,脚后也退了一步,生怕有诈。

(拾)

“方鸢,出来吧。”

宋晓酒闻声大吃一惊,两眼珠子愣愣的瞪着那幅字画,却见那字画随着整面墙壁缓缓的移动起来,发出轰轰的声响,墙后出来一个粉蓝衣裳的小孩,双环髻上挂着两串珠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有些滑稽可爱。

方鸢神色淡漠的瞟一眼宋晓酒,对上高慧缓缓一拜,宋晓酒还未从惊诧回过神来,便听方鸢唤了高慧一句:“徒儿见过师父。”

宋晓酒更是惊讶不已。

却听高慧柔声回道:“不必多礼。方鸢,如今师父有一事要你去办,你可听命?”

方鸢漠然点头:“徒儿的命是师父所救,无论师父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

高慧微微颔首,转头对宋晓酒道:“见你神情,想必已经知道方鸢的身份。我观你印堂口鼻略有黑斑,恐是中了唐门的毒,你应是寻过方鸢却没有找着人吧。”

宋晓酒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应道:“大师慧眼。”

“方鸢。”高慧轻声道,“你可愿意救他性命?”

“全凭师父做主。”

宋晓酒闻言心中升起一股喜悦,迫切的望着两人。却听高慧无奈笑道:“为师却是舍不得你拿命换命的。”宋晓酒正要发怒,又见高慧温柔的摸了摸方鸢的发髻,从那悬挂在发髻上垂落在脸颊两侧的珠串上取下一颗来,转手抛给宋晓酒,淡声道:“这是续命丹,可保你半年无忧,若要解毒,你还是去寻那下毒之人吧,方鸢是我徒儿,我不会让你害他性命。”宋晓酒心中冷笑:我若要害他,也不是你说得算的。

高慧又道:“你不要将主意打到方鸢身上,那续命丹只可用一颗,若用了第二颗,你只会死的更快。”言罢,也不管宋晓酒作何反应,轻轻拍了拍方鸢的肩膀,柔声道:“徒儿,你随他走吧,引出那影月会的人后,你再回来。”

“是,徒儿遵命。”方鸢漠然拜了一礼,转身便走。

宋晓酒觉得这小孩十分古怪,性情不但异常冷漠,对他师父的态度也别扭的很。眼见那小孩自顾往茶庐外走,宋晓酒连忙追出去紧跟在后,竟也忘了向高慧告别。然而宋晓酒再回头,却见茶庐的门已然紧紧阖上,仿佛从来不曾开启过。

离开茶庐后,宋晓酒不知方鸢要去哪里,张口问了几次,方鸢也不理会他。尽管宋晓酒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了结,但那线索如今只剩影月会一条,而要摸清影月会所在,惟有眼前这个古怪孩子能帮得上忙,宋晓酒再恼怒,也只得忍气吞声。

方鸢离开茶庐,却是兀自往山里走,两人一前一后,互不搭理。直到了一处山涧瀑布,方鸢静静停了脚步,宋晓酒不明所以,把马匹缰绳绑在一旁树上,跳下大石落在方鸢身旁,望向方鸢的视线所在,半天摸不着头脑。

“你……”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方鸢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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