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青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愤怒而慌张，他匆忙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枪，抖着手，却还是‘咔哒’一声拉开了保险，对准苏成。
“卡！”任天屿喊了卡，又冲裴烁比了个OK的手势。
裴烁松了一口气，从开拍以来，这算是他第一次正式跟饰演苏成的徐陌阳对戏，跟自己景仰的前辈演戏，不得不说压力还真蛮大的。
这一幕拍得不算顺，昨天徐陌阳陪着自己NG了三四次，任天屿一直说自己感觉不对，要他好好调整今天再来拍。
昨晚回到酒店后裴烁又是郁闷又是着急，盯着剧本上的描述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花样。
撞开门，拔出枪，这几个动作到底还能怎么演？
“你不至于吧？”这次换了祁攸帮裴烁把吃的带回房间，“剧本给我看看。”
裴烁依言让祁攸看了剧本，有些苦恼地说道：“感觉不对，到底是哪儿不对啊？”
“演一遍我看看。”祁攸合上剧本，冲裴烁抬抬下巴。
裴烁照办了，一回头看见祁攸微微皱着眉的样子，顿时有些气馁：“你也觉得不太对吗？”
没有预料中的毒舌，祁攸拿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太快了。”
“什么？”裴烁没明白。
“你被迷晕，醒来后赶到实验室看见苏成想要对你的研究成果动手脚，自然怒不可遏，”祁攸慢条斯理地说着，“你掏出枪，威胁苏成走开，然后这一幕结束。下一幕是你和苏成激烈争吵，他不肯动，你混乱中开了枪。这算是整部片子父子这条线里一个重要的冲突了。”
“……所以呢？”裴烁没太听明白。
祁攸耐着性子：“所以说你这一幕的表演很重要，是后面的伏笔。”
见裴烁仍是一副没有搞清的表情，祁攸忍不住屈起手指狠狠敲了敲他的头：“就是你前面的表演不能跟后面有矛盾！说你刚刚太快了，是那个拔枪的动作，苏维如果能那么干脆利落地就瞄准苏成，后面击中他之后也不至于在心里那么懊恼。”
裴烁捂着被敲痛的额角，半天没有说话。
“自己再好好想想。”祁攸知道裴烁肯定不会愿意让自己完全告诉他怎么演，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你调整得还挺快的，”这一条过了之后徐陌阳走过来夸了裴烁几句，“昨天觉得你狠劲儿有点过了。”
跟一哥说的意思差不多啊，裴烁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
说起来，如果不是昨天祁攸提示自己，大概自己根本想不出问题出在哪吧。自己扮演的苏维虽然性格偏执，行事疯狂，但对苏成的感情却十分复杂，绝不是可以毫不犹豫就拿枪对准自己父亲的人。
明明读原着和读剧本的时候裴烁觉得自己对苏维这个人物的揣摩还算到位，但果然演起戏来的时候总还是会差在一些细节上。
果然这就是自己跟祁攸的差距吧。裴烁有些唏嘘地想。
跟裴烁他们不同，祁攸饰演的达尔文妖很多戏份都是在摄影棚的绿幕前独自完成的。下午的时候裴烁收工早，于是兴致勃勃地去摄影棚围观祁攸拍戏。
刚到摄影棚门口，就看见有三四个小姑娘一脸期待的神情等在寒风中，看见裴烁走过来，大概是认出他了，都一脸惊喜地围了过来。
裴烁当时心里还感动了一把，心说我终于也有粉丝为自己蹲点什么的了吗？
然而打头的那个姑娘一脸期待，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祁哥的粉丝！好不容易找来探班的！我们知道你跟祁哥关系好，能不能带我们进去啊？”
“……”裴烁先是失落了一秒，接着又为难了起来，心说我也没这个权限带你们进去棚里啊。
只是，看着天气这么冷，女生穿得也挺单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堆东西，再想到影视城在近郊，这几个粉丝估计是从洛常市区大老远过来的，裴烁拒绝的话便不忍心说出口了。
他做了个让妹子们稍等的手势，拿手机打给祁攸。响了一声，那边祁攸便很快接了起来。
“收工了？”听起来祁攸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嗯，你呢？也收工了吗？”
“刚收工，怎么，你有安排？”
裴烁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接着让祁攸在化妆间里等自己，便挂了电话。
“祁哥收工了，”裴烁回头，看着那几个粉丝的惊喜的眼神，觉得心情很好，“我带你们去化妆间找他吧。”
楼上面祁攸卸了妆换了自己的衣服，正在想裴烁是要干嘛时，化妆间的门被推开了。裴烁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女生。
“呃，你的粉丝来探班，”裴烁装作没看见祁攸小刀一样甩过来的眼神，“我在楼下碰见了，就带她们上来了。”
祁攸给了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一个‘待会跟你算账’的表情，接着转头对那几个粉丝道：“辛苦你们了。”
此时祁攸还没来得及洗掉一次性的染发剂，那头红发衬着俊美的面容，看得几个女生都直愣愣地杵在了原地。
我平时看着一哥该不会也经常这个样子吧……裴烁后知后觉地担忧起来。
好一会儿那几个女生才回过神来，忙掏出笔和纸让祁攸签名，又合了影。最后一个女生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对祁攸结结巴巴地说：“祁、祁哥能……能给我们录个视频吗？”
“什么视频？”
见祁攸没有一口拒绝，另外几个女生胆子大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解释。
“我们是高三生，然后祁哥能对着手机给我们录几句加油的话之类的吗？”
“我们整个班女生都超喜欢你！能有你的加油大家一定很开心！”
闻言祁攸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他微微低下头，面色不虞地盯着几个矮他很多的女生。
“高三？没记错的话今天不是周末吧，你们是逃课来的？”
那几个女生被祁攸的气场吓了一跳，都嗫嚅着不敢说话。
“高三了不好好待在教室自习，跑这么大老远来探什么班？有这功夫不如多做几道题。”
被祁攸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通，几个女生看上去都快要哭了。
裴烁正纠结着要不要去打个圆场什么的，忽然看见祁攸像是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接着伸手道：“手机给我。”
虽然搞不清情况，但女生还是乖乖把手机拿给了祁攸。
祁攸把手机举到身前，打开了摄像模式，对着前置镜头正色道：“高三了就少想那些有的没的，追星不会让你的排名往前哪怕一名。加油什么的都是空话，反正只要你们往死里学，分数总会变高的。”
说这话的时候祁攸脸上没什么笑意，本来就偏冷峻的面部线条绷得很紧，这幅样子说出来的那番话，裴烁估计比老师天天在耳边唠叨要有效得多。
“……好吧，不管怎么说，高三加油。”最后那句话很轻，祁攸稍稍偏过头，露出个很浅的笑，却足以扰乱人的心跳。
拍完后祁攸把手机还回给那几个女生，沉着脸道：“别让我再看到有人逃课来探班。”
那几个女生带着纠结的表情走了，裴烁终于绷不住，乐了。
“你也太凶残了吧，那几个粉丝逃课来看你，多不容易。”
祁攸瞪了裴烁一眼：“逃课本来就不对，难道我还要纵容？”
看祁攸那副较真的样子，裴烁觉得有些好笑，看不出来一哥是这么正直的人啊。
然而还没等他笑完，便听见祁攸凉凉地道：“裴烁你长本事了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粉丝往我这儿带。”
裴烁干笑几声，思索着要怎么把这事对付过去。但还没反应过来，祁攸已经一把掐上了自己的脸，那力气一点也没省着，疼得裴烁顿时叫出声了。
“还好是我收工了，要是我没收工呢？你是不是还准备把她们带到摄影棚里来？”祁攸有些生气，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剧组的保密规定啊？
裴烁揉着自己的脸，心说我不是问过你有没有收工吗。
祁攸一看裴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在化妆间就没事了是吧？”
裴烁不解地望着祁攸，这能有什么事啊？
“原来还在Miracle的时候，就老是有探班的粉丝被放进后台来，”祁攸看着裴烁，不知怎么原本打算说的话又咽了回去，“……总之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下次别再这样。”
裴烁点头答应下来，同时对祁攸没说出来的那半截话十分好奇。
原来在Miracle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令祁攸不愉快的事吗？
第35章： 两个逗比
显然祁攸没有要告诉裴烁在Miracle时期发生过什么的意图。在裴烁还在疑惑的时候，他已经动作迅速地穿好外套，戴上了帽子。
“走了。”祁攸一边把散下来的惹眼红发塞进帽子，一边拉开门就往外走。
裴烁连忙收了一下东西，背着包就追了上去。
“呃？我们不回酒店？”裴烁看方向不对，有些奇怪地问。
祁攸没答话，只把手插在口袋里，迈着长腿往前走，裴烁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收工的时间挺早，眼下才下午四点多钟，两人大概走了二十分钟的样子，来到影视城侧门的公交总站，刚好有一路公车开出来，见祁攸上去了，裴烁也赶忙跟着上车。
手忙脚乱地翻出零钱投了币，裴烁在祁攸身边坐下来，这才来得及问：“我们去哪？”
祁攸一边掏出手机插上耳机，一边头也不抬地答：“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祁攸戴上耳机，有些不满地瞥了裴烁一眼：“你很想回酒店待着？”
好吧，裴烁识趣地闭嘴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裴烁又百无聊赖起来，手机快没电了没办法听歌或者玩游戏，他只好四处张望打发时间。
因为还在近郊，车窗外是有些荒凉的马路，没什么可看的，只是车窗边的人却让裴烁有些移不开目光。
冬日里清朗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暖洋洋地照在祁攸身上。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侧投下阴影，也把他凌厉的侧面线条稍稍柔和了一些。因为帽檐压得很低，裴烁看不太清祁攸的表情，但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很放松的状态。
头靠着椅背听歌的祁攸即便是闭着眼睛在晒太阳，也感觉得到身边的人在注视着自己。
既无语又无奈地睁开眼，祁攸把右耳的耳机摘下来，递给裴烁：“听歌，别老盯着我。”
“噢噢。”裴烁没想到祁攸愿意跟自己分享耳机，很开心地戴上了。
耳机里是个很好听的女声，用很慵懒的声调哼着一首歌。裴烁学着祁攸的样子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这是首英文歌，旋律有些单调，却意外的很好听。以裴烁这种渣得不能再渣的英文水平，居然也听懂了那么一句半句的歌词。
Will you still love me，when i am no longer young aiful？有些低哑的女声慢慢地，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裴烁悄悄睁开眼睛，视线轻轻地落在身边那个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好看得不可思议的侧脸上。
I will，他在心里小声地说。
公交车进到洛常市区后已经是六点多了，祁攸看了看窗外，随口冲裴烁问到：“去哪儿？”
“都可以啊。”裴烁仍有些晕晕乎乎的，他刚刚靠着祁攸睡着了，好像还做了一个挺不错的梦。
“我看你学籍上写的不是洛常人么？原来你都去哪玩啊？”
裴烁顿时愣住了，自己是洛常人？他没仔细看过原来这个裴烁的档案，因此完全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半天等不到裴烁的回答，祁攸有些奇怪地侧过头去，看到的是裴烁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神情。
怎么回事？祁攸微微皱起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吗？
而裴烁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如果祁攸待会要追问，自己要编什么谎来圆？说实话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两个人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许久，气氛有些古怪。
好一会儿，当裴烁快要扛不住准备硬着头皮随口扯一句什么的时候，祁攸忽然开口了。
“对不起……”祁攸的声音有点低，弄得裴烁疑心自己听错了，这是什么展开？
祁攸看着裴烁，车窗外亮起来的的灯光落入他的眼中，那眼神里居然带着几丝懊恼。
“我刚刚忘了你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对不起。”
裴烁这才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嘿嘿傻笑了几声道“没事，没事。”
其实裴烁上一辈子的情况跟这也差不多，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便不在了，没什么印象，因此提及时也不会难过，只是会觉得有缺憾。
只是祁攸是第一个会因为这种事跟自己道歉的人。
下车之后祁攸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搞得跟在后面的裴烁都开始怀疑刚刚他那个略带歉疚的眼神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洛常市的中心区，夜景很漂亮，裴烁看见不远处洛常市最高的双子塔，不由来了兴趣：“我们上去看看吧？”
祁攸一边紧了紧围巾，一边吐槽道：“加南又不是没有高楼，为什么要特地跑来洛常看啊？”
不过说归说，看着裴烁期待的眼神，祁攸还是跟着裴烁往双子塔那边过去了。
付了门票后两个人坐电梯到了最顶层，一出玻璃门，迎面而来的冷风便让裴烁打了个喷嚏。
“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大晚上非要跑上来吹风。”祁攸十分不情愿地跟着裴烁走了出来，又不耐烦地把裴烁拽过来，把他外套的拉链唰地一声拉到最上面。
“这不是洛常最高的地方吗，好歹我们来这儿也算是看到了洛常全景了啊。”裴烁煞有其事地说。
“什么歪理。”祁攸懒得理他，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围栏处，绕了一圈，感觉被风吹得整个人都快被冻住了。
“可以了没？下去吧。”祁攸不耐地催促，心说早知道绝对不听这个家伙的决定。
谁知裴烁一边被冻得瑟瑟发抖，一边道：“再、再等等。”
正当祁攸准备不理会裴烁的抽风，打算揪着他下去时，忽然听见裴烁兴奋地喊了声：“等到了！”
等到什么？祁攸正疑惑，忽然感觉脸上一凉，抬头一看，夜空中有点点碎雪正缓缓飘落下来。
祁攸已经不知道该吐槽裴烁什么好了，两个大男人跑到城市的最高处看雪是怎样一种奇葩的行为啊。
然而裴烁的思维好像完全跟祁攸不在一个次元，他有些得意道：“刚刚想起来，今天好像天气预报说会下雪的，所以……阿嚏！”
想好的吐槽的话不知为什么没能说出口，祁攸闷闷地噢了一声，把自己的围巾扯下来，往裴烁脖子上潦草地系了上去。
“不许解下来，”祁攸不耐地制止了裴烁的动作，又把他拽到观景台那边，“要看快点看，看够了就下去。真是服了你……”
围巾上犹带着祁攸的体温，裴烁觉得自己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暖了起来，他环顾了四周，顶楼除了他俩之外没有任何游客，于是忍不住蹭过去，轻轻亲在祁攸唇角。
祁攸一边在内心不情愿地想着这是在搞什么，一边因为冷而抱住了裴烁，回吻过去。两人相贴在一起的唇是温暖的，与不断飘落在脸上的冰凉雪花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