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为了那场戏裴烁已经准备了很久，在自己单独面对小白鲸阿宝时也能与它配合得很好，只是到了现场还是出了乱子。
当颜栩遥按着剧本写的，一步步走到齐小腿深的水池中时，裴烁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总之阿宝像吃错药了一样直直地冲着颜栩遥撞了过去，颜栩遥一个没站稳就摔倒在水中；
第二次重新做好造型，再次开始的时候，阿宝倒是没有撞过去了，只是尾巴哗啦哗啦地拍着水，成功地把颜栩遥溅了个透湿；
第三次、第四次……总之那一幕一直折腾了一整天才算拍好，裴烁非常愧疚，但对着阿宝那双无辜的圆溜溜的大眼睛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对着自己生闷气。
那天的戏费祎没说什么，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阿宝——一只鲸鱼，无法预测的因素总会存在。但看着一遍遍替颜栩遥补妆的造型师，和因为只穿着裙子在冷水里泡了大半天的颜栩遥，裴烁还是忍不住沮丧。
前不久发誓要在圈子里站稳脚跟，不再仅仅做一个三线小明星的是自己，但眼下连一个简单的镜头都要反复好几次的也是自己，这让裴烁的挫败感怎么也止不住。
还记得当时晚上回到旅馆，祁攸很快发现了裴烁的不对劲。在听完裴烁大致说了一遍是怎么回事后，祁攸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刚开始上节目时，被导演很不留情面地骂过。”
裴烁正低落的时候，忽然听见坐在沙发上的祁攸忽然出声。
“啊？”裴烁一时没反应过来。
“玩游戏放不开，没有节目效果，所以被骂了。”祁攸轻描淡写地说着，没有去看裴烁。
裴烁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说祁攸忽然提起这个，该不会是……在安慰自己吧？
得出这个结论后裴烁觉得心里的郁结一下子散了不少，正当他傻笑着想要对祁攸说什么时，忽然听见对方话锋一转。
“不过你跟那头鲸鱼相处的时间也够久了吧？就这样它还不听你的，你是有多不讨它喜欢？”祁攸直接了当地吐槽。
“……”裴烁顿时有点心塞，心说你当我跟你一样么。
说起来，祁攸刚跟着裴烁到日光屿上时，裴烁就带着点炫耀的心态带着祁攸去看过阿宝，并且在路上还在说着什么‘那家伙特别听我的话’。
结果当然是被狠狠地打脸了。
阿宝对裴烁的指令基本上是看心情，心情不好时哪怕吃了裴烁喂的大半桶鳕鱼它也不会听。
然而祁攸……祁攸只跟阿宝玩了一个下午不到，阿宝就已经自来熟般地对祁攸言听计从，甚至不需要鳕鱼就会乖巧地围着祁攸打转，简直把裴烁气得不行。
“你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搞不懂你还根本没红起来，哪来的什么压力。”那天晚上祁攸最后是这么‘安慰’裴烁的。
效果……好吧裴烁承认，虽然真的很会心一击，但这确实也是大实话。
带着‘反正我不是什么实力派NG也是正常的’这种心态，裴烁开始了在日光屿上的最后一场戏。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幕居然拍得异常顺利。
费祎全神贯注地盯着监视器，屏幕上，在黄昏时柔和的光线下，有着一张娃娃脸的帅气青年很轻地替女生把飞扬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很温和，只是女生却目光空洞地望着金色的海面，完全无动于衷。
像是完全不在意女生的反应，青年笑了笑，接着也把目光投向了那片大海。他没有看着对方，只是自言自语般道：“如果哥哥哪天走了，小彦会不习惯么？”
没有人回答。
青年的转过头，很认真地注视着女生，几秒后仿佛用了很大毅力一样才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没有了犹豫。
“小彦，我不会后悔。”
这一条居然一次就过了，这让裴烁多少有些意外。当然还没等他意外完，剧组已经效率很高地从片场撤走了，因为海水很快就会开始涨潮。
而正当裴烁也准备离开时，一转头却看见了在不远处那块沙滩上，一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身上宽松的衬衫被海风吹得轻轻鼓起来，休闲的沙滩裤下面是修长笔直的小腿，整个人背着光站在海边，仿佛就是一副杂志内页上的海报。
——是祁攸。
裴烁呆了几秒后兴冲冲地跑过去，一边过去的时候他脑子里还一边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个场景好像还挺浪漫的？
“拍完了？”祁攸没有看裴烁，只是随口问道。
“嗯，一条过。”裴烁乐呵呵地答，接着跟在祁攸后面，踩着对方在沙滩上留下的足迹，慢慢地走着。
两个人都没说话，耳边只有海浪哗啦哗啦的声音。
这个情景让裴烁有点陶醉，他情不禁地开口道：“咳，那个，我好像听旅店的人说，情侣到日光屿上玩儿，都会在傍晚的时候来沙滩上散步什么的……”
祁攸觉得有点好笑：“裴烁你能别这么少女情怀么？”
裴烁被噎了一下，在心里吐槽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他闷闷地回应道：“怎么了，不能说啊？”
祁攸稍稍偏了偏头，好像想了想，接着道：“算了，我确实是你男友，陪你散步也没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祁攸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让裴烁从心底里一下子甜了起来。他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接着握住对方的手。
祁攸愣了一下，但也没有甩开，只是回过头眯着眼睛道：“你是有多黏人啊？”
裴烁不答话，他看着祁攸，夕阳柔和的光线落入对方的眼睛里，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虽然听起来很肉麻，但裴烁还是要说，那感觉就像是全世界都静止了一样。
海水慢慢地涨了起来，没过了两人的脚踝。
祁攸握着裴烁的手带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因为有些用力所以十指亲密地扣在了一起。裴烁不由得想，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走在一起？
在这个还处于旅游淡季的没什么人的小岛上，并肩走在黄昏时涨潮的沙滩上。
祁攸简直对裴烁无语了，才十分钟不到的工夫，这这家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露出那种傻兮兮的笑容了。
说实在的，祁攸只是因为无聊才会想要到沙滩上逛逛而已，两个人能碰到一起散步什么的纯属意外。
只是，看着裴烁这么开心的样子，祁攸也不知怎么，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
趁裴烁没注意，祁攸把对方往自己怀里一带，接着低头亲上了他的嘴唇。
裴烁毫无防备，因为重心的关系没一下子没收住往前一倾，于是两个人的嘴唇重重地碰在了一起。
“唔！”裴烁不由得闷哼一声，因为那真的还挺疼的。
半响后祁攸一脸不高兴地瞪着裴烁：“你是有多笨？这都能撞上来？”
裴烁捂着还有点麻的嘴唇，感觉冤得要死，心说是你一声不响忽然亲上来的啊！
“要、要么再来一次？”裴烁试探地说。
祁攸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仿佛被染成了金色。好半天，他才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烁，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这是在等我主动？裴烁忐忑了一下，接着硬着头皮凑过去，抬起头亲上祁攸的唇。
祁攸还是没反应。
正当裴烁有点尴尬地想退开时，冷不防地却被祁攸一把扣住后脑勺，接着加深了这个吻。
第61章
裴烁不记得他跟祁攸有多久没有这样亲吻在一起过了，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情，裴烁在剧组每天拍戏压力也很大，他在担心祁攸以后要怎么办……
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头的一大堆杂事，此刻仿佛都在一个深吻中烟消云散。裴烁由被祁攸扣着后脑勺，变成了主动凑上去，抱住对方的肩，好像还嫌贴得不够紧一样。
傍晚时分悠长的海风吹拂过两人，祁攸略长的头发轻轻地扫过裴烁的脸颊，这种亲密的感觉让裴烁整颗心仿佛都化开般甜蜜。
良久，还是祁攸先推开了裴烁。祁攸看起来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有颤动得有些厉害的睫毛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一亲上来没完没了了么？”祁攸转身朝沙滩走去，海水已经慢慢涨上来，快要没过两人的小腿了。
裴烁还有点飘飘然，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一边说着‘喂你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嘛’，一边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
听着被海风吹散的裴烁大呼小叫的声音，走在前面的祁攸露出了一个很大的笑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笨蛋’。
然而这种美好的总是暂时的，在日光屿的一个多月可以算作是逃避现实，一回到加南市，裴烁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刚踏上加南市的码头，裴烁就敏锐地发现，公交总站那边原来挂着的，祁攸巨幅的广告代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易子维的新专辑海报。
裴烁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在原地愣了愣，随即看见祁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继续往前走的背影。他按捺下涌上心头的失落，很快跟了上去。
本来裴烁是打算先跟祁攸一起把行李搬回他公寓去的，只是在的士上的时候，裴烁接到了任天屿的电话，说是电影初步剪辑已经完成，可以来看了。
说了几句，临挂电话前，好像那边任天屿说了什么，让裴烁有些诧异地‘诶’了一声，接着抬头看了眼祁攸。
“噢……好的，我知道了，”裴烁说着，又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谢谢。”
“《完美进化》剪完了，待会……”裴烁兴冲冲地告诉祁攸，却被祁攸打断。
“我知道了，让司机先送你去工作室，我自己回去就行。”
裴烁摇摇头，像是忍不住般露出一个笑容：“你要跟我一起去。”
“什么？”祁攸皱起眉。
“刚刚，任导特别说，‘要把祁攸带过来’。”裴烁说着，脸上的傻笑已经大得完全收不住了。
到了任天屿的工作室后，任天屿看见裴烁跟祁攸两人倒还是跟大半年前一样，并没露出异色，也像是从未听说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一样，没有提任何关于祁攸那些新闻的事。
“这只是第一次剪辑完成了，应该还会改，”任天屿一边说着一边把裴烁和祁攸往工作室里面带，“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来看一看。”
听任天屿说，主演徐陌阳会直接抽时间来看最终的剪辑版，因此此刻偌大的放映室里只有裴烁跟祁攸两个人。
说实在的裴烁现在的感受是紧张大过兴奋，马上要看到是自己出演的第一部电影，本身心情就足够忐忑的了，更别提身边坐着的要跟自己一起看的人还是祁攸。
裴烁有些不安地瞥了祁攸一眼，没想到立刻被祁攸发现。对方有些好笑地看了回去：“你在紧张什么？演都演完大半年了。”
裴烁嘿嘿傻笑几声，心说我只是担心自己的表演会不会太差劲了什么的。
然而电影开始放了之后，裴烁很快就没空去担心自己演的部分那些有的没的了。
影片开头先是一片黑暗，接着毫无预示地忽然间一亮。首先出现在大屏幕上的，就是裸着上身，紧闭双眼躺在培养皿中的完美生物——祁攸饰演的达尔文妖。
妖冶的红发、轮廓深刻的五官，即便只是无知无觉地躺在那里，仍给人他随时会猛地睁开眼，攻击性极强的错觉。
这一幕有些熟悉。裴烁分神了片刻，他想到了自己看过的祁攸跟任天屿合作的上一部片子——《机械之心》。那部电影开场时，祁攸扮演的机器人也是这样，在镜头前静静地闭着眼睛。
明显几年后的《完美进化》段位要高啊，裴烁忍不住想，尤其是裸上身近距离特写这里，摆在3D巨幕上简直是逼得人分分钟鼻血狂飙的节奏啊。
而这一镜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完美进化’这几个被做得极具视觉冲击效果的字所组成的片名浮现出来，然后就是‘任天屿作品’，‘领衔主演徐陌阳’‘主演裴烁、祁攸’几行字幕闪了过去。
裴烁忍不住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拳，那种在电影的开头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排在主演那栏下面的感觉，真的好得不可思议。
更别提他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是，祁攸的名字。
片头透着诡异风格的背景音乐过渡后，影片正式开始。
电脑的屏幕幽幽地泛着白光，是整间漆黑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在那样的光线下，青年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的脸显得愈发惨白，只是厚厚的镜片下，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狂热却怎么也掩不住。
“数据，check，基础指标，正常值……”青年稍稍朝屏幕凑近了一些，接着嘴角抑制不住地慢慢扬起，“哈哈，哈哈哈，达尔文妖！苏维的，达尔文妖！”
狂喜中的青年——苏维，随手抓起外套和U盘，冲出幽暗的房间，朝外面拔腿跑去。
刺眼的光亮后，外面的世界渐渐展露出来。
现代化的建筑、道路并无奇特之处，只是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却十分稀疏，且都行色匆匆。
一栋高楼的幕墙上，循环滚动的新闻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在宣布作战反击计划。
“东部沿海的防线暂时失守，这种生物的学习模仿能力高得超出了我们的预计，并且它们的数量增加得很快。因此，我们请民众听从安排，有序向内陆城市撤离，”男人面无表情地直视着镜头，“请大家不必慌张。军部和科学院已经在联合起来，我们拥有以苏成博士为代表的最优秀的一群生物遗传学的专家，相信它们的弱点很快就会被找出……”
坐在车里的苏维十分平静地收回了目光，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一群废物。”
进入军部研究大楼的苏维在门口被拦下，但他只是撑着手，漫不经心地对前台的女人说了几句什么，对方很快便讶异地睁大了眼，接着迅速拨通了专线。
十分钟后，苏维站到了中央会议室里。鱼贯而入的科学家和军官们看着会议桌前的苏维，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唯独最后一个进来的人——苏成博士，面色透着阴沉。
“相信，刚刚的模拟视频，你们都明白了。”因为习惯了寡言，苏维说话时的断句方式透着股古怪感，“那种生物的弱点你们可以找到，但之后，对它们弱点的进攻只会促进它们用惊人的速度进行强化。”
底下的所有人脸色都很不好看，如果这样的话……只要一天不把那些生物彻底赶尽杀绝，那么这场战役就永远不会结束。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达尔文妖’计划。达尔文妖，完美进化的生物，食物链的顶端，没有缺陷，”苏维说着，语调渐渐高了起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进化的方式就像那群怪物一样，快速，且没有弱点。”
“你的意思是创造出另一种更变态更不符合自然规律的怪物，来打败现在的怪物？”苏成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这个项目的可行性……”
“不，这是可行的，”苏维语气低低地、慢条斯理地打断苏成，“样品‘达尔文’我早已经培育出来了，就在这栋大楼里，只要有唤醒剂随时就可以让你们看到它的战斗力。”
闻言所有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诧异和惊喜混杂成一片。一群人中，唯有苏成的脸色一下子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