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明白吗？现在整体的风向标就是痛踩祁攸，你指望一个杂志的小记者会因为你三言两语的解释，然后跟大家唱反调么？”
“所以就……就随他们去了吗？”
或许是青年明显黯下去的眼神，又或许是青年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发白的手，总之Fiona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软，她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
“现在大概只能这样了，总之，总会过去的。”
是的，总会过去的，Fiona几乎已经看到了祁攸最后的结局：这件事终于被人讲得厌烦了，于是不再有人提起祁攸，星江看不到祁攸的剩余价值，于是解约，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
但裴烁似乎是误会了Fiona的意思，他抬起头，有些热切地望着对方：“会很快过去的是吗？电影上映后应该就差不多了吧？你有跟Jann哥提过这些吗？他怎么说？”
Fiona几乎是不忍心一样避开了裴烁满怀希冀的眼神，只含混不清地答道：“嗯，上映后应该会好的吧。”
当然Fiona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星江自己就是《完美进化》的投资方，绝不会允许因为祁攸而使电影票房有任何一点失败的几率。或许能让祁攸重新以胜者的姿态回归的，就只有小概率的奇迹了。
七月末的时候，《完美进化》剧组正式宣布了电影的定档日期，与此同时发布的，还有一系列宣传海报和单人角色海报。
当天是周末，难得裴烁那天空出来没有事，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接到了安澈打过来的电话。
“裴烁你看到海报了吗？我靠，造型师和摄影师绝逼是你亲妈粉吧，帅得我都认不出那特么是你啊！”
“……你会不会夸人啊，”裴烁对安澈那个二货无语了，“我还没看呢，等会儿上网去看看。”
“快去快去，”安澈说着，忽然又换了认真一点的口吻提醒道：“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有点落差……总之调整好心态吧你。”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裴烁挂了电话简直哭笑不得，安澈那家伙讲话能不能有点逻辑性别这么莫名其妙啊，也不知道易子维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你终于起来了？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看裴烁顶着一丛乱蓬蓬的头发走出来时，祁攸靠在沙发上十分不满地投过来一瞥。
“呃？你叫过我？”
“是谁说今天早上跟我一起去跑步的？”
“……”这话裴烁有印象，他是说过来着……但在昨天被祁攸不知餍足地折腾到半夜后，晨跑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了好吗！
“看你头脑也挺简单的，怎么四肢这么不发达？告诉我，你有运动细胞么？”祁攸显然还没吐槽够。
“……”裴烁表示，一大早起来他就很心塞。
吃过饭之后，裴烁有些期待地打开电脑，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上过网去看相关消息了，而这次或许会跟那些负面的消息截然不同。
Fiona已经用裴烁的账号转发过了那条剧组的微博，因此裴烁一打开就看到了自己的角色海报。
黑金色的背景下，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穿着实验室的白袍，指节修长的手中扣着一叠纸质的资料，嘴角挂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鬼畜感。
而偏偏，青年的五官有着明显的阳光帅气的特质，但海报上流露出来的气场却是冷峻而漠然的，对比下来那种强烈的反差一下子就牢牢吸引住了人们的眼球。
裴烁自己也愣了一下，他都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组照片了。
再看底下的转发，清一色都是花痴和惊叹，弄得裴烁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安澈那家伙倒还真没说错，自己确实都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不过……他说的什么‘调整好心态’是什么意思？
裴烁一边疑惑，一边下意识地点开剧组那条微博，想要看祁攸的角色海报，但他前后翻了三遍，连电影里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军队指挥官都有单人的海报，但祁攸却没有。
裴烁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最后点开了全员海报的大图，细细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看了一遍，也没有找到祁攸。
甚至祁攸的名字也被挤到了海报的最边角。
盯着那张海报盯了一分多钟后，裴烁终于找到了祁攸的影子。
——那真的只是个模糊的影子，是祁攸饰演的达尔文妖的侧影，投映在海报的背景上，几乎就要与背景色融为一体，甚至整个上半身还被电影的标题挡去了大半部分。
如果不是太过熟悉，裴烁几乎都没法认出，那个影子是祁攸。
他现在明白，刚刚安澈叫自己调整好心态，不要太失望指的是什么了。
“你在发什么呆？”祁攸凑过来，顺手揉了揉裴烁的头发。
裴烁有些心虚，下意识地一把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祁攸当然不会放过，不依不饶地又掀开，凑过去看了看，半响道：“你不是贿赂了造型师吧？这单人角色海报比你真人好看多了。”
搁在往常，裴烁肯定会不服气地反驳或是什么，但此刻他动了动唇，想勉强笑笑，却怎么也做不到。
祁攸倒是没忍住，挑了挑嘴角：“干嘛一副要死的样子？我的名字还没被抹掉啊。”
“……”
裴烁微微抬着头望向祁攸，对方的眼神里没有失落，唇边淡淡的笑意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总之，就是一副根本不需要自己安慰的样子。
但这样的祁攸却更加让裴烁难受。
“这样不公平。”半响，裴烁才闷闷地挤出一句话。
“这没什么，至少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没什么，”祁攸很平静地接过话，“但对你不一样。”
第64章
盛夏午后猛烈的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阻隔掉大半，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很亮，因此说实在的，裴烁看不清祁攸说这话时眼中的神情。
房间里很静，只有空调发出的轻微的嗡嗡响声。
“我知道对我很重要，”半响，裴烁才开口，他抬起头固执地盯着祁攸，“但对你也是一样的吧。”
“啧，”祁攸像是不耐烦似的皱起眉，“这可不是我第一部电影，你少来跟我……”
“不是这个问题。”裴烁打断祁攸，他很少用这么直接的语气跟祁攸说话，因此祁攸一时也愣住了。
在电影海报没公布之前，裴烁还期待着宣传的消息放出后能让祁攸渐渐摆脱前段时间那个新闻的阴影，却不料剧组直接把祁攸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裴烁几乎能预料到，上映的电影里祁攸的戏份会被删减多少。
裴烁动了动唇，想要开口问祁攸，想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这部电影从定妆到杀青耗费了多少工夫，想问对方还记不记得那些在零下几度的天气里花费数个小时拍摄的镜头，想问对方还记不记得那本被翻过无数次的剧本……
其实裴烁知道，祁攸肯定都记得。
在一起拍《完美进化》的日子里，祁攸的付出裴烁是一直看着的，而眼下这些汗水和努力被一声不响地全部抹杀，这无论如何让裴烁接受不了。
而更让裴烁难受的是，祁攸的骄傲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示弱。看着祁攸轻描淡写的，好像完全无所谓的样子，裴烁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住了。
“合约，对了，合约！”裴烁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宣传方这样故意弱化你的存在，算是违约了吧？”
祁攸简直要被裴烁弄得没办法了，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解释道：“没用的，投资方是星江……而且要说起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我的作为有损公众人物的形象，是我违约在先。”
裴烁握紧了拳，整个人僵住，说不出话来。
“总之这些事情不是你跟我在这忧心忡忡就能解决的，”祁攸屈起手指敲了敲裴烁的脑门，“你尽心跟着剧组宣传就好，不要多事。”
“那你呢？”裴烁仍是一副‘到底要肿么办’的表情。
祁攸简直被弄得无语，他不客气道：“不用你操心了。还有，这一个多月你几乎每天都在用这种眼神看我，到底我现在是有多惨啊？”
“我不是……”
“打住，”祁攸冲着裴烁的嘴比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这是最后一次我跟你讨论这方面的问题。我现在状态还行，过得也挺好，你别再替我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祁攸说完，直接‘啪’地一声合上裴烁可怜的笔记本，接着非常不温柔地把裴烁从椅子里拽了起来，直接往卧室里拖。
“喂，喂你干嘛？”裴烁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猛地画风一变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睡觉。”祁攸冷冷地答。
裴烁心说不是吧，这光天化日的就做那啥会不会太过了点，而且昨晚晚上不是才刚做过么？但当他不是很情愿地被摁在床上后，祁攸没有像往常那样压上来，而只是在他身边躺下。
“就、就纯睡觉啊？”裴烁傻傻地问，难道这次只是字面含义？
“你很失望？”祁攸拿手撑着头，盯着裴烁反问道。
裴烁赶紧摇头，但同时在心里吐槽说我才刚起床不到两个小时吧，现在又躺回来是闹哪样？而且，一哥你平时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吧？
因为早上很晚才起来，因此眼下裴烁根本没有睡意，在祁攸身边像烙饼一样翻个不停。
没两分钟，祁攸就彻底被惹毛了。
“你再动一下试试看？”祁攸面色不善地威胁裴烁。
裴烁立刻识相地躺好了，然而还没等他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祁攸一条胳膊便不容分说地搭了过来，用力地扣住了裴烁的腰，把裴烁整个像搂大型泰迪熊一样搂在胸前。
“我现在很困，你最好别把我弄醒。”祁攸低声说道，接着就不再说话了。
说来也奇怪，裴烁本来还觉得僵在那儿很难受，但听着耳边祁攸慢慢变得均匀的呼吸声，他自己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
而与此刻祁攸和裴烁两个人安静悠闲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网上吵成一片的乌烟瘴气的情况。
在看到《完美进化》剧组放出的海报和宣传照后，祁攸的粉丝当即就炸开了。
从几个月前，祁攸负面新闻爆出的时候起，祁攸的粉丝那边就一直被一片低气压所笼罩着。有不少的粉丝果断宣布粉转黑，而剩下的那些死忠尽管依旧力挺祁攸，但在整体的舆论围攻下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因此，这部电影在所有祁攸粉丝看来，几乎是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她们都希望能借这部电影让祁攸重新回归。
只是没想到，前期宣传出来后竟然与之前的期待截然相反。
几个小时的时间那条宣传微博已经被转发了将近两万次，一开始还是正常的对海报的惊艳和对电影的期待，但慢慢地，一些阴阳怪气的论调开始出现了。
先是某知名段子手在转发的时候，调侃了几句：“裴烁的气场不要太足啊，搞不好剧组是把原来给祁小天王的福利全给到裴烁身上去了。”
跟着转发的很多裴烁的粉丝，因为之前受传闻的影响对祁攸的态度都是黑，因此话里也都带着踩祁攸的意思。
“风水轮流转啊，我家小裴才不需要抱祁小天王的大腿呢。”
“啧啧，祁小天王的存在感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低，说好的星江一哥呢？”
“还以为能借着这部电影翻身吧？没想到啊……还真是23333。”
是可忍孰不可忍，祁攸的粉丝当然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于是当即就火力凶猛地掐了回去。
“某些二线小明星家的粉摆正自己位置好吗？没记错的话裴烁现在唯一的作品就只是一部电视剧吧？”
“是啊是啊，裴烁不需要抱大腿，他只需要跟别人卖卖腐炒炒CP就好了。”
“呕，娃娃脸什么的最讨厌了，一副纯良的样子实际上心机不要太深好吧。”
微博上和论坛上再次乱成一团，偶尔也有理智的粉丝站出来想要息事宁人，却根本无济于事。
对于《完美进化》这部电影来说，当然是还没正式开始宣传就已经赚足了话题热度。而再之后，剧组的官方微博又陆陆续续地放出了后几轮的预热宣传，单人角色片花，十五秒的预告片，剧情歌，等等等等。
只是无一例外的，这些片段里面，几乎都没有祁攸的影子，又或者有，也只是一闪而过。
慢慢地，类似于‘祁攸要彻底被封杀’的言论开始出现，微博上的娱乐博主们也开始纷纷群嘲起祁攸，并且所有人都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正式宣传时，祁攸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祁攸干脆没有参与《完美进化》的宣传。
剧组一起上的娱乐性综艺节目，或者是全员访谈，或是杂志专访……所有的活动统统没有祁攸参加。而宣传方的公关也做得十分强大，全部的主持人或是撰稿记者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祁攸。
——哪怕他饰演的达尔文妖，是贯穿整部电影的最重要的线索。
总而言之，一个多月下来，《完美进化》的宣传进行得很顺利。先期人们预测的祁攸会成为这部电影的败笔，或者是会有恐同人士自发抵制这部电影之类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因为‘祁攸’这个名字基本没在宣传中被人提起过。
八月中的时候，《完美进化》原着小说授权再版，剧组全员参与了在加南举行的首发签售会。
此时基本已经接近宣传期的尾声，整个宣传期裴烁都是带着一种憋屈的感觉，眼下只希望能越早结束越好。
再不结束这个电影的宣传期，裴烁觉得自己很可能真的会忍不住说出什么来。
然而在当天的签售会上，却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状况。
当天来的基本都是原着的书迷，到场的演员粉倒是不多，因此秩序算很良好，整个下午裴烁一直在埋头签名，一直到有一个女生在等他签完名后，忽然冷不丁地问道：“你觉得跟原着相比，电影的改动会很大吗？”
裴烁愣了愣，随即按照一直以来的官方答案答道：“不算，电影最大程度上保留了原着的脉络。”
谁知女生下一个问题就紧接着来了：“那么原着中达尔文妖一直贯穿始终，电影中呢？祁攸的戏份真的有那么多吗？”
女生的声音不算尖利，却很清晰，在场的几家媒体记者都听得一清二楚。在采访前他们都被叮嘱了祁攸是不能提的雷区，而眼下却被路人直接拎了出来。
现场的气氛顿时有些蠢蠢欲动。
后台的宣传方负责人立刻着急了，几乎恨不得立刻把那个粉丝揪下台来要知道如果裴烁说错了什么，票房很可能会受到很大影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裴烁身上，记者们都竖起了耳朵，只希望裴烁能给出些什么劲爆的回答。
第65章
裴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他看着那个女生，想了想后答道：“我当然也觉得达尔文妖是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其实电影最后剪辑的版本我还没看过，”说着裴烁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导演任天屿，“总之，相信到时出现上映的电影不会让你们失望。”
台下的宣传方负责人悄悄松了口气，这算是绕过了‘祁攸’这个中心话题。说实在的，他刚刚还很担心裴烁会给出什么会弄出大乱子的答案，毕竟很多传闻里，裴烁跟祁攸的关系好像总有些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