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回答的女生依旧没有动，只是认真地看着裴烁，那眼神让裴烁下意识地想要移开目光。
刚刚自己并没有说谎，只是……裴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最终剪辑的版本其实前几周就已经出来了，安天屿有让他去看过，只是裴烁拒绝了。
他能想象到，最终上映的版本里，祁攸的戏份能有多少。
祁攸的粉丝或是原着书迷会不会失望，裴烁不敢肯定。但他能猜到的是，上映后应该又会有一大堆人乐此不疲地落井下石。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整个宣传期你们的采访都没有人提到过祁攸？”女生重新开口，这回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隐约的咄咄逼人，“我是他的粉丝，也是原着书迷，我想从前期宣传找到一些相关消息可是什么也找不到。所以，能请你分享一些电影里祁攸的情况吗？”
女生说话的时候是拿着麦克风的。当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的时候，几乎全场都炸开了。
底下宣传方的负责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着急地想让主办方把那个女生带下来，或者直接安排裴烁离场，总之怎么都好。
只是当天的活动因为考虑到到场书迷较多，主办方特意安排了许多粉丝提问环节，眼下这个女生也只是在问问题，因此不可能贸然地将人带下台。
裴烁很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回答什么，他其实可以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个问题遮掩过去，比如，这只是电影的宣传手段，上映后到电影院去，你们想了解的情况都会有答案。
只是话到了嘴边，裴烁鬼使神差地就说：“好，那我来说一说。”
女生大概也是情绪比较激动，听到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裴烁微微笑了笑，拿着麦克风安慰那个女生：“别真的哭啊。虽然在宣传期他比较低调，但是电影里他的角色真的很拉风。”
“祁攸很适合达尔文妖这个角色，不管是造型，或者气场什么的。可能海报上你们看不太出来，但在电影里你们一定能体会到造型师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上面。原着里没有怎么描写达尔文妖的外貌，所以电影里造型团队是综合了多方面的考虑才最后定妆的。给点提示吧，红发，红眸，嗯，然后你们现在可以自行发挥一下想象力。”
“再说说拍摄吧。有些动作戏拍起来很耗时，当时我们在洛常拍戏平均温度都是零下好几度那样，然后我记得有场戏因为自己的问题，害得祁攸陪我在室外待了大半天，拍完回去之后我们都冻得不会说话了。”
“当时还挺经常有粉丝来探班的，不过挺可惜的，她们基本没碰上过祁攸。因为他那时候基本都在摄影棚里，他的戏份大部分都是在绿幕前完成的。我去看过一两次，真的很枯燥。一切特效都是后期才加上的，拍的时候全凭想象。但怎么说呢，以我这种不怎么专业的眼光来看，他全部做得很完美。”
“总而言之就是，不管电影的宣传是否让大家满意，不管到时上映的电影符不符合大家的期待，我啰嗦了这么多，只想说明达尔文妖这个角色真的很棒，这后面有祁攸作为演员付出的汗水，也有导演、造型师、武术指导、特效师等等所有工作人做出的努力。不管如何，我都希望大家能看到剧组对这部电影的诚意。”
这一段话说下来很长，裴烁刚开口的时候，底下粉丝那片都是一片哗然，他用眼角余光瞄到的负责人也是一脸‘完蛋了’的表情。
但慢慢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裴烁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并不怎么强烈，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些话吸引了过去。
裴烁把想说的话说完时大脑一瞬间也有些空白，不知怎么，他一下子想到了一年多以前，祁攸在他EP签售会上为自己出头的那件事。
当时面对着台下的一群人，祁攸语气强硬地说出那番话时，裴烁和其他工作人员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当时还不理解，祁攸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然而现在裴烁明白了。那种想要维护对方的心情，哪怕知道后果或许不会乐观，心里的话却还是不吐不快。
活动结束后Fiona打来了电话，裴烁本以为自己大概会被教训一通，却没想到Fiona只是交代了后面几天的日程就挂了电话。
“我今天……这样会有什么影响吗？”末了裴烁还是没忍住问。
Fiona那边的语气很平静：“暂时不知道。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担心，那么开口前就应该想清楚。”
回到公寓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裴烁在吃过晚饭后，实在忍不住，于是上网想搜今天签售会相关的新闻。
本来裴烁已经做好了会很糟糕的思想准备，却意外地发现论坛和微博上画风都很一致——认为裴烁说的那番话很诚恳，并期待在电影院观看这部电影。
这个效果是裴烁始料未及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正面的影响。
“你又在傻笑什么啊？”祁攸走过来。
裴烁赶忙按掉了手机，他知道祁攸这段时间不会上网，因此现在肯定还不知道今天签售会的事。
祁攸不满地伸手来抢裴烁的手机，裴烁当然不肯给，两个人闹着闹着祁攸就开始较真了。他一只手用力扭着裴烁的小臂，另一只手就去夺被裴烁攥着的手机。
我靠，你这人力气要不要这么大啊？被按住无法动弹地裴烁忍不住愤愤地在心里吐槽。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祁攸这才收了力气，低声地说了一句‘待会儿找你算账’，接着便使眼色让裴烁去看看是谁。
裴烁一边纳闷会是谁找过来，一边凑到猫眼那里往外看。
两秒钟后裴烁如临大敌地转身，迈着步子便往卧室里走，经过祁攸的时候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是Jann！”
祁攸只觉得裴烁夸张的表情特别喜感，他看着裴烁慌乱地躲进卧室关上门，这才不紧不慢地过去开门。
Jann进门之后像是觉得哪里不对，原来自己过来找祁攸的时候也到过他的公寓，只是这次……虽然家居摆设什么的都没变化，但就是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祁攸打断了Jann的四处张望，直接问道：“有事？”
说起来自从新闻爆出来之后祁攸跟Jann就没有见过面了，Jann满以为祁攸的性格会有所收敛，但显然他想错了。
“你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家待着？”Jann没有回答祁攸的问题，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有没有落差什么的？”
“为什么要有落差？”祁攸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有你特地跑过来，不是要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吧？”
Jann简直要给这位心比谁都宽的人跪了，他挫败地摊了摊手，打算进入正题：“好吧，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两个消息，算是好消息，第一……”
“第一什么？”祁攸等了几秒没听见Jann的下文，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只是当他望向Jann时，却发现对方盯着沙发上的某个点，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祁攸顺着Jann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沙发中间的缝隙，里面有……有盒安全套。
我们有在沙发上做过吗？祁攸一边回忆，一边淡定地把东西从沙发缝隙里拿出来，随手塞进茶几底下。
Jann好半天才费劲地回过神：“你、你……你在拍拖？”
“嗯。”
Jann冷不丁地有些心塞：“等等，这个时候你，你还有心情搞这些？”
“怎么了吗？”
Jann简直要被祁攸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给气笑了：“是，跟你之前和成珉亲昵状的照片比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好歹证明你是直的。”
祁攸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让Jann说到底有什么事来找自己。
算了，恋爱什么的跟最近那些糟心的新闻比确实什么都不是，因此Jann暂时压下了这件事。
“那个新闻很恶劣，所以公司现在只能这样处理，”Jann叹了口气，“不过好消息是，有一个片子主动找你。”
“争议性很强的那种？”祁攸反应很迅速。
“是，”Jann看着祁攸，“而且是英国的那个专注同性恋题材的导演，Kay。他说这部戏的男主角是个东方人，而他认为你最合适。”
难怪，原来是演一个gay，祁攸想。
见祁攸没说话，Jann继续道：“你知道的，这种片子……演得好，搞不好你能拿个国际上有名的电影节的奖项，那什么也不用说你就能翻身成功了；要是搞砸了，你……”
后面的话Jann没有说完，但祁攸心里很清楚。如果成功，那么公司当然乐见其成地会继续捧自己，如果搞砸……反正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再糟糕一点，公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知道了，你把剧本给我看看吧。”祁攸不置可否，接着又问：“你刚刚说有两个好消息，还有一个是什么？”
Jann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告诉了祁攸：“你跟成珉照片的那件事可能有转机。我找到那个拍照的狗仔了。”
这件事的意义绝非一般，既然能找到那个狗仔，那么就代表祁攸有了完全翻盘的可能。
只是祁攸听到这话，只是平静地‘噢’了一声。
“你这什么反应？”Jann有些不满，“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可是你翻盘的关键！”
祁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慢条斯理地反驳：“传闻都是假的，我从头到尾跟成珉都不存在什么，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才是我翻盘的关键。”
“……随你怎么说，”Jann被噎得无言以对，“总之这件事我会搞定，到现在了，要澄清也不急这一会儿。”
祁攸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他……成珉，最近怎么样？”
对于祁攸会主动问起成珉，不得不说，Jann感到很意外。他有些无奈道：“Miracle解散，他当然不会好过到哪去……但至少比你状况好一点。”
这是实话，爆出新闻后是成珉先开口解释，基本上他把自己塑造成了弱者那一方的角色，因此至少在粉丝和舆论这一块，成珉是赢得一大片支持和同情的。
“海音唱片已经跟成珉解约了，但他好像已经找好新的下家了，这件事过去了也算是给他增加了点话题热度。哦对了，他好像年底会出新单人专辑。”
Jann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祁攸的神色，却发现对方根本没什么表情变化。
“不过你放心，到时澄清的证据什么一摆出来，成珉那家伙肯定……”
“知道了，”祁攸像是不愿意听这些，直接打断Jann，“到时候再说吧。”
“喂，不要告诉我你跟他真的有点什么啊？”
祁攸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你能想点靠谱的东西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不会心软，然后不想澄清了吧？”
“你想太多了，”祁攸摇头，他倒真是不会心软之类的，“只是真的可怜他。”
在Jann又啰嗦了一堆要祁攸注意的事情后，祁攸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始赶人，Jann一边念叨着一边往门口走，在玄关穿鞋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由顿住了。
刚刚进门时他没注意到，摆在门口的有一双男式的人字拖，上面画着很KUSO的超人大头漫。
刚忍不住想要嘲笑祁攸明显堕落了的品味，Jann忽然想起来，这拖鞋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好像有谁还穿过来着？
Jann有些费力地回想着，接着裴烁的身影猛地出现在脑海。他想起来了，有一次裴烁下雨天穿着这双喜感的人字拖来公司，还被很多练习生一起吐槽。
裴烁的鞋出现在这里？Jann隐约有点不好的感觉。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接着他明白了自己刚进门时那种‘哪里不对’的违和感是从哪来的了。
屋子里的家具格局都没变，但桌上并排摆着的两个水杯，电视柜边放着的两个游戏手柄，阳台上晾着的那堆明显两种风格的衣服……这些都在告诉Jann，祁攸并不是一个人住。
噢，还有刚刚沙发上那盒安全套。
Jann把这一切跟裴烁的那双拖鞋联系在一起，已经得出了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答案。他看着祁攸，拿手指了指那双人字拖，沉下声音问：“你有什么瞒着我？”
祁攸没有说话。
“你之所以被封杀被冷藏这么久还气定神闲，是因为你知道你自己能翻盘，”隔了好久，Jann才重新开口，“而你说得很对，你之所以能翻盘，是因为你跟成珉之间确实没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你自己好好搞清楚，你现在瞒着我的这些事，如果被曝光出去又会是怎么一种情况。”
玄关的灯光不是很亮，祁攸的脸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
Jann在临出门之前，意味深长地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用刻意提高了的声音留下一句话。
“到时候，说不定你就真的没法翻盘了。”
第66章
周一的上午九点，星江娱乐的职员像往常一样忙得恨不得一秒当成一分钟来用。只是这一天的这个时候，11层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把目光投向了电梯门。
从电梯里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穿着深色的紧身牛仔裤和一字领的灰色针织衫，略长的头发随意搭在颈侧，整个人非但没有一点颓废的感觉，反而被衬得更是气场冷峻。
那是自新闻爆出以来，两个多月没有在人们视线中出现过的前星江一哥——祁攸。
祁攸没有戴墨镜也没有戴帽子，径直从电梯走出来，往走廊那一头的会议室走过去。经过办公区的时候他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那群人或惊讶或玩味的眼神，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那个样子，仿佛祁攸身上根本没有被打下同性恋丑闻的标签，而只是度了个长假回来而已。
走在祁攸身后的Jann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会议室里坐着剧组的几个人，祁攸一眼就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那位专注同性恋题材的导演——暗金色的头发，眼窝很深，典型的英国人长相。
前天祁攸看过Jann带给自己的剧本，这部电影的名字叫《Blind》，而祁攸要扮演的，是电影中的男主角——一个音乐学院演奏系的小提琴学生。
故事整体很沉闷，背景是十几年前的英国，讲的就是一个音乐学院里一段禁忌的同性师生恋的故事，三言两语便可以概括出来。
但令祁攸决定接下这部电影的原因，是这部电影的编剧——Evans女士。
Kay见到祁攸后表示十分满意，随行的翻译姑娘把Kay那句‘你长得很好看，跟我想象中的男主角一模一样’翻译过来给祁攸听的时候，脸不由自主地都有点发红。
祁攸笑笑，点了点头。
然而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坐在一边的Evans小姐忽然开口，她是直接冲着祁攸说的话，身边并没有翻译，而导演Kay身边的翻译也一时没听清，因此整个房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祁攸没有出声，他对上了圆桌对面编剧女士的眼神，没有移开视线。
方才Evans说的话祁攸听清楚了，大意就是，我看过你的表演，认为你只是花瓶而已；这部剧本是我耗费几年写出来的心血，我担心会被你糟蹋。
Jann有些紧张地看着祁攸，他看见祁攸微微抬起下颌，唇抿了抿。这个习惯性的动作……说明他是有点被惹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