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可千万别一冲动又搞砸什么啊，Jann头疼地想。
但事实上祁攸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其实只要不是有关裴烁的，祁攸一般都能很冷静地对待。
“在电影还没开拍之前，我无法让你对我的印象改观，”祁攸语调不高，声音却非常清晰，“但我相信拍摄完成后，你会庆幸你的剧本能遇到我。”
闻言Evans的脸色立刻变了，她瞪大了一双蓝眼睛看着祁攸，像是不明白一向给人谦逊低调印象的东方人中怎么会有说话这么……狂妄的人？
导演Kay也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看，我说过他是很合适的人选。你不觉得他跟Chace很像吗？”
Chace就是电影里祁攸要扮演的那个角色。
Evans瞪了Kay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跟对方是合作过许多次的老搭档，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让祁攸来出演这个角色的。
“我在大学时看过您的作品，”祁攸开口，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雨夜》，《The Day After Tomorrow》，这两部片子我都很喜欢。”
“所以呢？”对方反问。
“所以，我很清楚你想要一个怎样的故事。”祁攸稍稍往前倾了倾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扣了扣桌子。
Evans这回真的有些愣住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有着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整个人坐在那儿，好像就是人群中不容置疑的中心。
她不得不承认，当祁攸认真地说出‘我知道你要怎样的故事’时，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选择了相信。
见面结束之后Jann送祁攸回去，刚上车他便急急忙忙地抓住祁攸问：“你刚刚跟他们说什么了？”
祁攸眼皮都没抬：“没什么。”说完他冲司机说不回自己的公寓，接着报了另一个地址。
Jann正想要追问，但听到祁攸说的那个地址却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他反应了过来。
——那是裴烁公寓的地址。
“……你什么意思？”Jann眯起眼睛，压低了声音，“你要去找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我去找裴烁安澈他们。”
Jann被祁攸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十分火大，却又不能做什么，他瞪着祁攸：“你疯了吗？上次在你家……”
“对，是他。”祁攸也没有想掩饰什么的打算，直直地对上Jann的视线。
自己想是一回事，而这件是被祁攸点头证实又是另一回事。Jann足足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张脸上写满了‘发什么神经’的表情。
“前几个月的那些新闻你是一个字也没看到吗？别人对你‘出柜’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你不清楚？”Jann咬牙切齿地问，“马上你会有翻盘的机会，然后你他妈现在告诉我你是要真出柜了？”
祁攸抿着唇，没有答话。
“我警告你尽快结束这段关系。”
祁攸还是没答话，Jann急了：“你听见没？”
半响祁攸终于开口：“我们的关系暂时不会让人知道的。”
Jann简直被气得肝疼，这位还能再让人不省心一点吗？‘暂时’是几个意思？
祁攸到裴烁公寓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候，裴烁听见门铃来开门的动作有点慢，一开门见到祁攸顶着张不耐烦的脸，顿时狗腿地笑了起来。
因为刚刚车上Jann那番话，祁攸心情并不是很好。见到某人乐呵呵的笑，祁攸忍不住伸手，用力掐上对方的娃娃脸。
“咳，你们要打情骂俏能进来吗？站在门口干嘛啊？”安澈冲裴烁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但祁攸一个眼神过去，他立马乖乖收敛了。
裴烁今天会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安澈这天生日，他顺带问祁攸要不要过来时已经做好了对方会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祁攸不情愿地看了他几眼后，居然答应了下来。
四个人吃完了晚饭又吃了蛋糕，裴烁跟安澈两个二货玩TV Game玩得不亦乐乎，祁攸简直被两人大呼小叫地烦得不行，自己到阳台上面去透气。
听到有人也推门走出来，祁攸以为会是裴烁，没想到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是易子维。
两个人并不熟，但让祁攸意外的是，易子维居然直接问：“你会为了裴烁出柜吗？”
祁攸怔了怔，随即反问道：“那你呢？你会为了安澈出柜？”
“会吧，”易子维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却不难看出他是认真的，“我跟安澈说到过。大不了不做艺人，去教人唱歌弹吉他什么的，也无所谓。”
祁攸这回是真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了，这位新晋的歌坛新人王——上张个人专辑卖出了百万张销量的易子维，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祁攸真的不知道该说他太洒脱还是太想当然。
“但祁攸，你不会放弃这些吧？”
祁攸点点头：“对，我不会。”
他不会放弃自己争取到的这些，也不会放弃自己喜爱的事业。但同时，他也不会放弃跟裴烁的感情。
易子维看着祁攸：“但你做得到吗？前几个月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可是已经闹成这样了。如果到时……”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看着祁攸，顿了顿，“裴烁是我朋友，我不想看到他被你弄得很惨。”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有很多机会，就像这次，我相信你会翻身的，”易子维摊了摊手，“但裴烁不一样。他可能，一步错了的话，就再也没办法翻身了。”
回去之后裴烁明显感觉到祁攸心情不好，但问对方时对方又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于是裴烁只好作罢。
晚上因为心情烦躁，祁攸折腾裴烁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洗完澡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裴烁觉得自己腰简直要断掉了。
正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裴烁忽然听见祁攸问：“你想过我们以后的事吗？”
睡意顿时不见了。裴烁睁大眼睛，侧过头，黑暗中他看不清祁攸的表情，也吃不准祁攸是不是在认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想过啊，”最后裴烁还是没辙，干脆认命地实话实说，“如果你不打算公开，我们就小心一点，如果你要公开，呃，那就公开，反正我也没什么好……”
话还没说完，裴烁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拽过去，非常不温柔地被闷在祁攸胸口，这姿势顿时让他有些哭笑不得。想推开对方时，祁攸威胁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裴烁只好识趣地不动了。
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祁攸抱着裴烁，闻着对方身上跟自己一样的气息，只觉得心底某块地方不由自主地变得软下去。
还真是个笨蛋啊……想起裴烁刚刚那番话，祁攸在黑暗中悄悄地勾了勾唇角。
“你不怕像我现在一样，被完全封杀吗？”
听着这话，裴烁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死之前也是事业跌到谷底，连三流小明星都算不上。因此他重生之后只想好好活，拿到影帝，走到事业巅峰，上辈子那种经历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但现在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
裴烁想，如果是为了祁攸，那么或许……上辈子那种结果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只是还没等裴烁回答，祁攸就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打算要说的话。
那个吻很轻，温柔缱绻的，两个人鼻尖对着鼻尖，裴烁甚至怀疑祁攸长长的眼睫毛是不是已经扫到自己脸上了。
这不科学啊……裴烁有些纳闷地想，祁攸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了？怎么一会儿暴躁一会儿这么温情脉脉。
“就算要公开，我也不会让你失去任何东西。”祁攸的唇离开裴烁的，好半天，才低低吐出这么一句话。
第67章
裴烁被祁攸那句话弄得心一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说之前对祁攸只是喜欢，那么在一起这么久之后，在这一刻，裴烁终于确定了自己对对方是怎样一种感情。
因为并不擅长说什么煽情的话，裴烁清了清嗓子，有些煞风景地移开了话题：“你那部电影，怎么样了？”
前几天祁攸曾简单告诉过裴烁Kay找他做男主角的事，裴烁当时听到也是非常意外。倒不是裴烁对祁攸能否演好同性恋的角色而有所担心，只是……只是站在恋人的角度，裴烁还是不由自主地觉得祁攸的牺牲有点大。
“已经决定了。下下周会去英国开拍。”
裴烁‘啊’了一声，一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忍不住脱口而出：“有床戏么？”
“当然。”
虽然早知道Kay的片子这种镜头绝对不会少，但确认了这个事实时裴烁还是心里有些不爽。
“你很介意？”
黑暗中裴烁看不清祁攸的表情，但他似乎能听出来祁攸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不，我只是担心你，”裴烁故作轻松地说着，“搞不好到时候你是在下面的那个。”
祁攸僵了僵，其实剧本着重于描写师生两人日常的相处，床。戏那一幕倒没有写得具体到谁上谁下这样。
裴烁等了几秒没等到祁攸的回答，以为对方难得被自己噎住了。正暗爽的时候忽然被一推，接着祁攸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至少我现在可以让你清楚，究竟是谁，上，谁，下。”祁攸带着威胁的声音落在裴烁耳畔，弄得裴烁一个激灵。
清楚地了解了一整晚‘谁上谁下’问题后，第二天裴烁难免有些精力不济，在综艺节目的录制间隙，裴烁忍不住坐在一边打盹。
而就在裴烁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忽然被靠近摄影棚门口那边响起的一片尖叫声吵醒。
“怎么回事？”裴烁问身边的工作人员。
“是隔壁摄影棚啦，”工作人员指了指那边，“新歌打榜的节目。”
“谁的粉丝啊？”裴烁不由失笑，这些粉丝也太热情了一点，他随口猜道：“是易子维？”
“我看看……”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翻了翻手上那一沓文件，“啊，不是，是成珉。”
听到这个‘成珉’这个名字的瞬间裴烁的腰就下意识僵直起来，他的脸色沉下去，扭头望着那边。
“怎么了？”
“我过去看看。”裴烁低声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工作人员有些诧异的目光，径直往隔壁摄影棚走去。
往那边走了没几步，裴烁便大概听清楚了那群粉丝在嚷着什么，大概就是‘成珉我爱你’‘永远不离不弃’之类的。
裴烁下意识地握紧了拳，那些粉丝发出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连带着胸口处也觉出一阵阵怒气上涌。
大概是节目快要开始录制，粉丝们被安排到内场的观众席坐好，灯光也暗了下来。
裴烁走了过去，站在了舞台边的阴影处。
成珉上这个节目果然是为了新歌做宣传，他签的新东家肯在他身上砸钱，整首曲子的曲风十分华丽，排舞也很用心，场下粉丝的尖叫声几乎没有停过。
一曲终后主持人上来，嬉笑着插科打诨，而成珉几乎每句话都带着‘感谢歌迷感谢粉丝’之类的语句，裴烁甚至看到台下有歌迷已经激动到在哽咽的地步。
“没有你们我不可能有勇气走出之前的事，还能站在这，我最需要感谢的人就是你们，”成珉说着，声音似乎也有些发颤，“谢谢你们，我以后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希望！”
裴烁只觉得气闷，完全就是听不下去。他转身往自己的摄影棚走，而接下来裴烁自己节目的录制也因为心情不佳而显得有些沉闷。
好不容易捱到节目录制完，裴烁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往成珉的休息室那边走。
看到推门而入的裴烁，成珉有些意外，随即挑了挑眉，冲裴烁露出个半真半假的笑容。
“怎么样，你还没跟祁攸分手么？”成珉的语气夹了些许幸灾乐祸的口吻，“他再不出现在镜头前，大家应该都不记得他是谁了吧。”
裴烁咬了咬牙：“你这样陷害他现在还好意思重新出来？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成珉打断裴烁，“我为什么不能出来？之前的舆论也全都倾向我。要怪也只能怪祁攸太蠢，谁先抓住先机，情况可是有大不同。”
成珉说的是事实。同样是同性恋新闻，只是所有负面的指责谩骂似乎都落到了祁攸身上，而先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成珉则成功把Miracle解散的错推到了祁攸身上，并将自己归到了‘弱者’那一方，赚足了大众的同情和支持。
可恶的是，不论裴烁有多火大，他都知道自己没法扭转现在的情况。
“你这样瞪着我有什么用？”成珉摊了摊手，嗤笑道，“我还能继续发专辑，但你的男友呢？噢，你们的电影马上要上了吧，他的戏份是全部被剪掉了吗？”
“用不着你操心，”裴烁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你说话最好小心点，不要再扯到祁攸。”
“如果我非要呢？”成珉眯起眼睛。
裴烁没说话，只是怒视着成珉。
成珉觉得这目光有些熟悉，几秒后他慢悠悠地开口：“你知道么，好几个月前祁攸也是用这种眼神瞪着我。当时……没记错的话，是为了你的事。”
裴烁的眼睛眨了眨。
“我很讨厌他当时警告我别惹你的语气，”成珉的眼神暗了下去，“我也很讨厌，你现在为他挺身而出的那副样子。”
“你说的那些话总有一天会被拆穿。那时候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半响，裴烁冷冷地说出这句话。他看了成珉一眼，接着转身走了出去。
裴烁走了好一会儿，成珉好像才回过神来。他的背倚着墙，手心里全是冷汗。
谎话被拆穿的下场……他当然害怕。成珉知道自己眼下就像是走钢索的人，随时有可能从高处摔下来。他现在唯一期望的就是祁攸最好就这样被继续封杀下去，这样就再没有谁能站出来戳穿真相。
祁攸……成珉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那个人在舞台上挥洒汗水，仿佛整个舞台的灯光都只聚焦到他一人身上的样子。
是你逼我的，事到如今，你不能怪我。成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森然的冷意。
两周后祁攸飞赴英国开始电影《Blind》的拍摄，裴烁本来还等着祁攸到了那边会主动联系自己，谁知等来等去，连一条短信也没有等到。
终于忍不住了的裴烁主动打了过去，那边好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祁攸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裴烁心里一紧，忙问对方是生病了还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现在是凌晨3点。”祁攸语气不善地回道。
裴烁心说坏了，他完全忘了时差问题，现在打过去估计祁攸是在睡梦中被自己吵醒的。
正当裴烁支支吾吾地说了抱歉想要挂掉电话时，那边祁攸没辙似的说道：“算了，受不了你，有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裴烁总不能直说，我想你了什么的吧。
“你凌晨把我弄醒，就为了说你什么事也没有？！”祁攸那边顿了一下，再传来的声音就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像是憋着火。